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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殇

  2010年。十二月二十四号。冬季。南方的冬季总是这样阴郁中带着温和的湿润。那天刚好是周天,上午有两节语文课,同桌将她至为珍惜的书———《幻城》——借给我看,是用纯白至极的白色封面包装好的,交给我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凝肃。我小心翼翼的将书打开,嗅到雪的味道,于是一气呵成趁着语文课看完了。

  无以言表。

  时至中午,外面竟然开始下雪了,班里的人雀呼不已。

  雪。轻柔的雪。晚上回寝室的时候,走到寝室门口,抬头看见淡黄色的灯下飘着絮絮的雪花,甚是幻美。几颗轻柔的雪花飘到我的身上,落在我的眼眸里,我竟像看到了幻城里至为凄美的雪,那些年轰烈壮丽凄惨美到极点的雪,我甚为感动,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诚然被里面的情节震撼。不仅仅因为这本书本身,亦是因为因读了这本书而在短暂年华里刻下了难以忘却的伤痕,这一生唯一次尤为壮丽而铭心刻骨的青春。

  年华如游鱼,倏忽即逝。

  记忆却如钢铁般顽固,而直至记忆到你时,我才会泪流满面,书写时游刃有余,心却颤抖不已。

  飘雪。

  永远是那么深重的雪,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幻城里的雪更为浓烈更为密集更为惨重。住在幻雪帝国,去往幻雪神山,一切都是晶莹剔透的,安静而孤冷,独立于人间,不问世事。

  释对卡索说,自从回了幻雪帝国,哥你再也没有用幻术为我遮挡过飘雪。

  飘雪虽美,可若是无情,也只是雪而已。一切一切只因为这鹅毛大雪里住了你的身影,因有了你的附丽,我才能安然的在飘雪纷飞的日子因思念你而泪流满面。

  这雪,如樱花,如杨花,纷纷扬扬,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落在那些有着心事的人最悲伤的眼眸里。

  沉落在我的记忆里,飘落在你的手里。

  眉。

  释经常做的一件事是温柔的抚摸卡索——他的至亲的哥哥——的眉毛。在最近看到的一部王家卫的电影《春光乍泄》里,耀晖温和的抚摸何宝荣的眉毛,想着那是他们最为幸福的一段日子。在青年作家七堇年写的《少年残像》里,凯总是带着莫大的悲伤抚摸绍城的眉,绍城梦醒之后止不住的流泪。

  眉。如这样的传情达意甚为深情,亦是一种可念而不可得的情,重于深情。村上春树说,人可相爱而不可相亲。人作为一种动物,又是一种群居动物,自然渴盼从他人身上获取温暖,这是天欲。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并不在于欲望的彰显,亦有许多精神上不能言语的况味。在我们大张旗鼓的用“亲情”“爱情”“友情”划分情感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忘了别的许多情感,若是超出这些被我们创造出来的词语范围,我们显然是被自己所桎梏。

  语言限制思维。

  我们只是对对方很信任而已。除此之外,再也不想用别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情感。对,我就是要终生念着你,一辈子为你画地为牢,那也是我的事,是我们俩的事,外界的词语与我们何干?没有明确的词语来定义,那也不打紧。反正人世这么险恶,这么残酷,这么让人厌恶,这么无味,那我为什么还要殚精竭虑的寻求所谓的他人给我慰藉。对。我就是一生,一辈子,不求回报,不带任何功利的甘愿被困在你的城堡里。

  这样,就是这样。

  愿意这样。永远愿意这样。

  赤足。

  蝶澈赤着双脚,从宝座上腾跃而起。这就是蝶澈给我最美的时刻。在《红楼梦》里,宝玉在最后归返青梗峰的时候,便是赤裸着双脚。

  赤足是我们最自然的状态。自我们有了文明,首先是用衣服伪装自己,再次是各种宝石珠饰来佳饰自己,发展到功业社会,各种用以攀比的外物比比皆是且变本加厉,我们看到的只是用各种不需要的外物伪装的自己,久而久之,便再也不想看到真实的自己。

  而一个人不敢真实的面对自己的确可怕,是一件悲哀的事。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活得糊糊涂涂,在别人的规划下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不思考,徒徒的具有一具肉体,没有一刻的精神生活,他们的神情是麻木而无味的,时刻的想把自己塞在喧闹的人群中,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悲哀而可怕的人生。我想也不敢想。

  至今为止,我已拥有自己的信仰,并且因为有这个信仰而从来不会感到迷茫。但我终究是人,无法脱离肉体,无法逃离吵闹,无法挣脱外物给我的枷锁。

  这是我的最为深刻最为愤怒的悲哀!

  倘若人只有灵魂该多好,我想像一只鹰一样,鹰击长空,自由自在的翱翔,远离吵闹,远离人世,飞到最高点。

  我是一匹孤狼,桀骜不屈,不羡慕灯火辉煌的城市,只愿得到自由,一生一世,孤独的奔跑在荒芜到没有尽头的草原上,流浪终生。

  因我是自尊的,腹里的诗书太多,不免受到许多诗书礼义的熏陶,行动举止皆不得意不畅然。近年来,心性愈发脆弱,加之学业不顺,人世迷茫,更为浮躁,谁能想到我在这个寒冷无比的12月里竟然比酷暑的8月里还要浮躁!

  身处人世,本是一种痛苦。加之我始终笃信萨特的那句话——

  我无法与我的同类相处。

  还有——

  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

  如此如此。

  回想到小时候不敢见人,哪怕是亲人,总是无法沟通,无法用言语交流,用各种方式逃避。我以为这是因我读书太多的缘故,却只不过是一种怯人的天性。

  害怕。害怕。我很害怕人类。害怕得如同阿叶。阿叶说,人类一旦生起气来便如同抽打在牛背上的犀利的鞭子,一抽已足以毙命。他害怕,所以他伪装自己,辛苦维系与人类的联系。

  这个世上最与我一样的人,这个我在最痛苦时喊了千万次的名字,这个我最至亲的人。

  可我却不能如他一样放弃自尊,我不甘愿伪装自己,不愿意折腰只为了祈求菲薄的怜悯,况且我本身就不需要这种怜悯,我是丰富的,我是独立的,我是有着自己的精神生活的,我是有骨气的,我是硬气的,所以我不想伪装,然而我竟受困于人间,受这外界的滋扰,受这肉体的折磨,受地方的限制。

  地狱很可怕,而人间的地狱更可可怕。

  我如今就生活在人间的地狱里。

  我总梦想着我在遥远的天边有一个小木屋,天气清朗,蓝色的天空,大片的云朵缓缓而过,木屋里有我可爱的书,背靠青山,屋外是一大片柔绿的草坪,供我无尽止的思考。我读书为乐,著书写作。荒无人烟,寂寥平静。我安静和自由。

  这便是我最简单的信仰。何以如此难求,竟要以生命为代价来获取,竟要我日日泣血来获取,这种虚无的梦可以成真吗?我枉自嗟叹。我已经舍弃了人世的所有,只有这一个小小的愿望,然此,多么辛苦,多么难以求得。

  上帝是否为了关闭了所有的窗?

  真想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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