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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16)

  十六、从农讲所开始

  “东方红,太阳升-------”雄浑的【东方红】乐曲声把我唤醒了,“快起来!”我把甜睡中的伙伴们都叫了起来:“我们又要出发了!”

  两天来,我们整天在广州市区内东游西逛,连中午也不回接待站用餐。我们用的是走马观花的战术,或坐车【不用买票,只要你手臂上佩戴红卫兵的袖章,一招手,公交车司机会把车停下来,随便坐】,或走路,走遍了大半个市区,基本上了解了广州市的地理概况和交通路线。在这两天中,我得到一个经验是,坐车不比走路好,一条街道我们仅走过一次就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迷失方向。而坐车,你就是坐了十趟八趟,还是弄不清楚东南西北,认不出这条街道的面貌。走路还有一个好处,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向当地市民了解这里的风俗人情和文革动态。

  广州市虽然是中国南方最大的城市,但在我看来,规模不是太大【后来到了上海,感觉广州比上海小得多】,主要市区仅在珠江以北,它的东面、西面和南面都被珠江所包围,北面是白云山,是一块冲积平原。广州市当时有七个区:越秀、海珠、荔湾、天河、白云、黄埔和南沙区,称为老七区。我们在广州逗留了十多天,这七个区我们基本上都走过了。

  经过访问市民和看了一些有关广州市的资料,我对广州市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从秦朝开始,广州一直是华南地区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广州在唐朝和宋朝是中国第一大港口,明清两代是中国唯一的对外贸易大港。

  广州始建于公元前214年,是一个有2000多年的历史古城。它在历史上有很多名称,前汉、晋代和隋代叫南海郡,唐代叫番禺和广州都督府,宋代称广州,后来又叫广州路、广州府、番州、兴王府、广州市等。

  民国时期成为八个特别市之一【南京、上海、北平、天津、青岛、汉口、重庆、广州】,1948年改为直辖市。

  1949年10月14日,广州解放,广州一度为中央直辖市,1950年为中南军政委员会领导,1954年为广东省省会。

  广州市不但是一个历史名城,而且是一个富有革命传统的英雄城市,中国近代史上发生的多次革命斗争的重大事件,都和广州市有关。

  上中学时,我们学过中国近代史,知道广州市和附近地区曾发生过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如虎门焚烟,三元里抗英,三、二九起义和广州起义等,都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林则徐、孙中山、毛泽东、叶挺等伟大人物在广州的革命实践,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现在,我们亲临此地,瞻仰他们战斗过的地方,铭记他们的丰功伟绩,学习他们的伟大精神,机会难得。

  广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名胜古迹也很多,有许多地方都值得我们去看一看。如南越王墓、光孝寺、六榕寺等,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还有建于隋朝的南海神庙,明朝的玉仙观、镇海楼、莲花塔,清代的陈家祠等。但这些名胜古迹在红卫兵破四旧运动中,早已被当做“封资修”的东西给破掉了,有的给砸烂了,有的给封掉了,有的成了红卫兵和革命师生串联的接待站,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去看到它们的真面目了。

  但广州市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去走一走,看一看,那些“红色”遗址,象毛泽东同志主办的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广州烈士陵园,黄花岗起义烈士陵园,鲁迅先生纪念馆,三元里人民抗英纪念馆等反而名声大振,成为红卫兵们朝圣的地方。这些地方还在继续开放,让人们去瞻仰,我们正好大饱眼福了。

  来广州的第三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参观毛主席主办的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简称农讲所】。因为这场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大革命,毛主席是最高统帅,是我们红卫兵的总司令,我们到毛主席工作过的地方,聆听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同时也是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检阅,我们感到无比幸福,无比自豪。

  农讲所坐落于中山四路42号,原址为明代建造的番禺学宫。我们住宿的地方【市政府】距离这里不远,便沿中山路慢慢地往农讲所走去,不到半个钟头就赶到了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大门,走近一看,大门上有周总理题写的“毛泽东同志主办农民运动旧址”的牌匾,红底金字,闪闪发光。

  大门周围的人很多,大部分是串联的红卫兵和革命师生,他们都佩戴着红卫兵袖章,显得生气勃勃,雄姿英发。很多队伍都打着旗帜,高举着毛主席的画像。人群中不断传来朗诵毛主席语录和高唱毛主席语录歌曲的声音,原来是红卫兵们正在向毛主席宣誓,他们表示要永远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有些红卫兵宣誓完后就把队伍拉回去,并没有进入农讲所里参观。

  我们跟着人流走进了农讲所,里面格外宁静、肃穆,不象外面那样热闹和喧哗。里面和外面好象是两个世界,外面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大字报,“打倒”“斗垮斗臭”的字目满地都是,火药味很浓,农讲所里面却安静得很,人们慢慢地走着,小声地交流着,认真地观看陈列室里陈列的物品,还有很多人打开了笔记本,详细地记录着。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里面一张大字报都没有,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来这里胡闹,除非他脑子里有问题。

  这是一座庄严古朴的建筑群,从南至北有灵挚门,半池拱桥,大成门,大成殿,两边有芜廊等宏大建筑。整座建筑群红墙黄瓦,飞檐斗拱,石雕木刻,陶瓷彩雕。大院里木棉、培提、龙眼、九里香等古树挺拔葱郁,装点了它的壮严和肃穆。

  我们首先参观了毛主席的办公室。这里原是番禺学宫的更衣所,后为农讲所的毛泽东办公室,是毛主席在农讲所工作时的卧房和办公的地方,房子里展出了毛主席当年用过的床铺和被子等物品,非常简朴,体现了毛主席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毛主席经常在这里会见学员、学生,还编写了【农民问题丛刊】等有关著作和文件。

  广州有很多毛主席遗址。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毛主席曾三次到广州从事革命活动。第一次是1923年6月,毛主席来广州出席了中共三大,并当选为中央委员和中央局秘书。第二次是1924年1月,毛主席亲赴广州参与中共帮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出席国民党一大,当选为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

  1925年5月3日,为了迎接北伐战争,推动全国农民运动的高涨,在当时任国民党中央部长林伯渠【共产党员】的倡议和支持下,毛主席第三次来广州,主持开办第六届全国农民运动讲习所,并亲任所长,为党培养了大批优秀的农运干部,为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参观了毛泽东办公室后,我们还先后参观了教务部、值星室、庶务室和军事训练部。教务室负责管理和组织教学工作,值星室是值星官办公的地方,值星官由军事教官轮流担任,负责执行军事化的生活制度。庶务部负责管理日常事务和学员生活福利,并配备一名医生为学员治病。军事训练部负责组织和管理学员的军事训练工作,设有总队长1人,队长2人,区队长6人。

  最后,我们还参观了学员宿舍、教室和图书馆。学员宿舍设在番禺学宫崇圣殿的回廊里,里面有学员的睡床,学员们的生活用品由农讲所统一发给,过着检朴、紧张、严肃、活泼的军事化生活。教室里张贴着学员守则、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在这里给学员们授课。毛泽东讲授【中国农民问题】、【农村教育】,周恩来讲授【军事运动和农民运动】。图书馆里有毛主席【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等著作和有关书刊,这里也是学员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毛主席亲自主持的第六届农讲所较之前五届招生范围扩大至全国20个省,有学员327名,成为全国性的农讲所。这届农讲所始终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学风,引导学员参加社会活动,进行调查研究,全体学员按地区成立了十多个农民问题研究会,研考各地农村状况和农运经验,毕业前还到广东海陆丰地区参观实习。农讲所还编印了【农村问题丛刊】52种,毛主席为此写了【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的序言,学员们毕业后回到全国各地,从事农民运动的组织领导工作,极大地促进了全国农民运动的发展,有力地支持了北伐战争。

  农讲所展览馆里陈列了一至六届的资料以及农讲所证章、学员笔记和多种【农民问题丛刊】,这些都是珍贵的革命历史文物。在整个参观过程中,我对一些珍贵的资料都做了详细的笔记,我的一本笔记本差不多要用完了。

  参观完后,我们正要走出农讲所,工作人员把我们都拦留住了,要我们每个人在留言薄上写参观后感才让走。我翻了翻留言薄,很多人都写了“毛主席万岁!”几个字,我觉得过于简单,显得千篇一律,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在留言薄上写了三句话:“我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我要永远忠于毛主席,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同学们也先后在留言薄上留了言。

  临走前,农讲所的工作人员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枚毛主席像章,但这枚像章跟我们在接待站领到的像章不一样,上面没有毛主席的头像,而是农讲所大门的模拟像,上面有周总理的题字:毛泽东同志主办农民运动旧址。这其实是纪念章,而不是毛主席像章。这枚纪念章特别珍贵,因为只有参观农讲所的人才能领到,发行量不大。后来我才知道,到过韶山、井岗山、延安、遵义的红卫兵都得到一枚象农讲所那样的纪念章。严格来讲,这些都不能算是毛主席像章,而只能是革命圣地纪念章,你不到那个地方去,是得不到这种纪念章的。这种纪念章最有收藏价值。

  毛主席像章是文革时期最珍贵的物品。但在文革初期,由于发行量有限,人们很难弄到毛主席像章,当时佩戴像章的人也不多。最先佩戴毛主席像章的人是红卫兵,8、18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后,很多红卫兵都佩戴了毛主席像章,参加接见大会的红卫兵和革命师生都领到一枚毛主席像章。大串联开始后,佩戴像章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为能得到一枚像章而费尽心机。当时,在市场上还没有出售毛主席像章,获取像章的渠道只有两条,一是单位发给,二是接待站赠送,但是每个接待站只能发一枚,不能多领。

  在广州,我们已经住了几个接待站,也领了几枚毛主席像章,但我们还感到不满足,还想多领几枚,好回学校后向同学们显耀。于是,在搬到市府接待站的第二天,我出了个鬼主意,叫同学们转移阵地,找新的接待站,再多领一个像章,结果差点闯了大祸。

  这天晚饭后,我们向白云区的上丁街出发,那里也有个红卫兵接待站,具体位置在哪里,也没弄清楚,只是一直往北走。天下着小雨,也没介意,走着走着,大街走完了,前面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田野,路也没有,我们已经进入了郊区。

  这时雨越下越大,黒灯瞎火的,往哪儿走,我们一时没了主意,我们迷路了。突然前面灯火辉煌,我们大喜,以为是新的街市,就一直往前走去,可是一道铁刺网把我们拦住了,只有一个小口子通往里面。街市里怎么会安装铁刺网呢?肯定是军事禁区,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妙。这时,一阵吆喝声象炸雷一样在我们耳边响起:

  “站住!干什么的?”有两位解放军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手里提着手枪,手臂上的红袖章格外醒目。

  我们心里有点胆怯,停住了脚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往这里走?”两位解放军继续盘问。

  “我们是串联的红卫兵,我们要找接待站。”我假装平静地回答。

  这时解放军好象是看到我们手臂上的红卫兵红袖章,态度有点缓和下来,他们把我们押往哨所。

  在哨所里,我掏出学生证和串联证,摊在办公桌上,继续解释:“我们迷路了,要找的接待站找不到,不小心闯到这里,请原谅。”

  “你们要找哪个接待站?在哪一条街上?”一位解放军问,我们把地点告诉了他,他说:“上丁街离这里不远,左拐100米就到了。这里是军事禁区,是禁止别人进去的。你们如果不是红卫兵,我们就把你们送去公安局了,你们走吧!”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向解放军道了谢,赶快离开了哨所。

  上世纪50年代,我国制作了少量的毛主席像章,那时是为了纪念活动而制作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人民对毛主席的个人崇拜愈演愈烈,制作毛主席像章的狂热达到了顶峰。文革第一批毛主席像章于1966年底由上海联合微章厂首先推出,图案取自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红卫兵的形象。随着毛主席像章的出现,像章热很快风霏全国,全国上下掀起了抢购狂潮。

  各地革委会成立后,像章生产组织化,种类更多,上至中央机关,下到工厂,都成立了像章使用和发行单位。毛主席像章发行单位之广,数量之多,堪称世界之最。

  文革初期,人们开始佩戴毛主席像章,到1969年党的九大召开,达到高峰。当时,全国约有2万多家工厂制作,生产毛主席像章和语录章达80亿枚以上。

  为了一枚毛主席像章,我们差点儿惹了大祸,后来想起来真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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