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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忘,你可知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早早醒了再睡不着,于是在这少有的午夜时分,徜徉于古榕树下,才有时间遍读文友们优秀的诗文,和文友分享文字的美味。

  读到一篇语涵的《我若不记忘,你便不老》,写爷爷的文,我头脑中,爷爷的影子就那么清晰出现。我忽然想到,爷爷,我若不忘,你可知道?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涌现出了太多的回忆,没有时间一下子完成。匆匆中重编辑时,写了半天却因中途回一个人的站内短信,忘记点这里更新,再回来,一个字都没留。于是,又找时间再写时,就又到了今日,8月27日。

       

我是家里的长孙女,我也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公社高中的。那年,书包里背着妈妈烙的白麦面锅盔,包袱里背着妈妈和奶奶缝的三面新的花被褥,还有妈妈结婚陪嫁的一直没舍得用的绿花花线毯。布口袋里背着要交给学校食堂的粗细粮和柴火。身上穿着妈妈用缝纫机做的毛毛领的夹着斜口袋的蓝色大褂褂棉衣,是爷爷你送我第一次离家去住学校里。报过到,交完粮,送铺盖到食堂后面那高高的两个台阶上的宿舍里。那一溜三个宿舍,每个宿舍前后檐靠墙从进门处一直通到另一面墙是两排长长的上下通铺,厚厚的光木板,粗粗的木柱,四个窗户一个门,一览无余。铺好床后爷爷才不放心的回去。第二天下午下课时,爷爷却站在了宿舍门口,送来了你连夜编织的厚厚的稻草帘子,铺在了木板床上褥子下。你可知道那是整个宿舍第一早送来的草帘,也是后来整个宿舍最厚的一个草帘。我在高中过了两个不再寒冷的冬。在高中整整两年交粮、交柴火都总是爷爷你送。

那年高中毕业一回家,就被公社抽调去参加基本路线教育宣传队。宣传队队员的任务就是把党和国家最新的农村政策宣传到村队,贯彻到生产计划中。和所在生产队的社员干部同吃、同住、同劳动。其实更多的是在白天劳动中间的休息时间和每天晚饭后或雨天,组织社员学习最新指示和政策。宣传队队员每人驻进一个生产队,在生产队的每户社员家中轮流吃饭,每天一户,每顿饭付给社员家四两粮票五毛钱。可这付给社员家的粮票就得由我们家里去粮站卖粮才能有。于是,每每又是爷爷背粮去五、六里外的公社粮站去卖粮。有一次粮站验收人说我们背去的粮不够干,不能收,就只好在粮站院内的地上摊开粮食晒了大半天,才验收合格。交完粮来到街道上的时候,我却遇到了一个许久没见的同学,就说说笑笑没完没了,完全忘记了爷爷从早上在家吃过饭,现在已经到后下午了,等候那么久,却不知是不是饿坏了。到想起时这才赶快和爷爷去公社仅仅有的食堂吃了饭,还有那么远的回家路。

在那远离村子的梁上的饲养室,你给生产队喂了多少年的牛,我没有数过,总见过冬日暖和的阳光下,你拿一个自己做的铁篦子,把一头头牛挨个全身都篦一遍,牛舒服的“哞哞”叫着对你摇头摆尾。总见你因了谁用牛没有按时回,误了牛按时吃喝你和人家急,把牛累得全身冒汗了,你也跟人家急。你年龄大了家里人说半夜三更喂草加水太累,你说一夜几次拌草几次喝水不能少一回,不得已,让人替换了你。没有多久,队长又找到了你,人说马不吃夜草不肥,牛夜晚吃不好,那皮毛很快就少光失色,只有你总是到那个点了就自然醒,你也舍不得自己多少年经管的牲口,少吃受亏。直到生产队解散,土地分到户,牛也被分到了一家一户。

那些年,每年夏天收麦的日子,和我们一起清晨起来收割麦子到中午,吃过午饭家里人都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爷爷你总是搬着磨石在门后的阴凉处,把家里人要用的割麦的镰刀上的刀片一个个磨快安好。拿着爷爷磨好的镰刀,下午割麦子总是又轻又快。到了晚上回家后,拉车,捆扎麦个,堆麦积子,一通忙活完后,晚饭后的家里人个个累得不想动,又是爷爷坐在门外的月光下,把家人用的割麦镰刀一一磨好。不论是生产队劳动的时候,还是土地分到户的年月,我家里人的劳动都是又快又好。都是爷爷你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把当季要用的农具早早修理或添买备齐。


我们家所有农家用的用具都齐备,大到织布机,筝、绳、梭子,筒子,纺车,绽子、线轮、线拐。耕地的犁、铧、锵、钯、磨,那撅头,铁锨、木锨,铁片锨、铁钯,竹钯,笨镰,麦镰,草镰,铁钗、木钗、手撅,扫帚就更不用说。还有那石磨及磨房用具蒲篮、播箕、面萝,升子,斗,那可绝不是家家都有的。手推车、大老笼、小老笼、粪笼、淘麦笼,田笼都出自爷爷自己的手做成。拂那长长的扬场、扫场的扫帚,爷爷很拿手。扁担,水担和犁地的牛缰绳,也是爷爷在冬季农闲的日子里的大工程。

记得有一年爷爷弄到了一张刚刚死去的牛剥下的皮,回家刮掉里面的油脂和其他没用的,用一把刀子把那整张牛皮一圈一圈曲里拐弯的一点不剩余的割成匀称的一整根细细的条,趁着还软时,用拧麻的拧车给在扎在地上的木橛上绷起来的条子上劲,上劲到爷爷认为合适的时候,再按需要的长度,先合起来三股,再把合起来的三股再双股合起来,一共六股,这是用来犁地用的大绳,都是挑选最好的那部分。再留下部分的两股一合,再双股合一次,绳头上绑一个木钩,就是一根根挑担或拉车时用来捆绑麦或草的绳。每根绳的末梢,有一个折回的环,套着那股没环的头,当凉干后,那绳头永不会散,绳子刚刚好软硬适度。村里那口八丈深的井,我家也有自己的井绳,就是爷爷专门用牛皮合成的。新绳带着棕红色的牛毛,很好用。牛皮绳也是最最结实的农家用绳。

冬日里下雪天时,爷爷你总是会把早早砍好的做笼襻的木料,点火烤热,再弯成所需要的弯度,用绳子固定好备用,早早砍好的编笼的条子,也已经整理好,先编好笼底子,等笼襻好了,再合起来编笼帮。冬天里爷爷编出的笼,总是一年的所用还会有余。

生产队里和家里种麦,那撒种的活都是非爷爷你莫属,多少地多少种,在你一步一把一撒中,不多不少刚刚够。那么长那么宽的地,你一趟趟走过去又走回。那不快不慢不大不小优美的步伐,那优美的一步一挥臂的撒种,如泼墨在大地上写着大丰收的意。撒出来的种子从来都是匀而无漏,稀稠适度。一场雨后,顺犁沟线生出的绿色的线条,写出一篇大地新绿。

融融的秋日里,等待收获前的日子,总见你午饭后坐在房门里,西斜的阳光穿过门框洒在你身上,头上、身上、还有那噙在嘴里的铜烟嘴连接着尺把长的杆上的铜烟锅、下面吊着打着悠秋的奶奶绣的烟荷包,全在阳光下泛着金色。那刻着岁月年轮纹路的脸上,没有在农村里总见过的棕黑色,白晰的浅麦色里写着的都是安详,透过阳光传达。曾经有过一张照片,就拍的是那一个时刻,是一张精美的人物特写,大美的夕阳照。

那年秋天我们回老家去,要回城了,雨哗哗下个不停,路泥泞不堪,穿着雨靴到车站去,坐上车了,回城雨靴又不用,爷爷雨中送我们等到车来上车才返回。

那年姑姑接爷爷到城里住,爷爷非让姑姑送自己到我家住,后来姑姑特别不高兴,说人家还是跟他孙女亲,睡孙女家踏实。

爷爷,这一年年,这一幕幕,无论多久,我都不会忘。爷爷你在天可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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