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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剑(八)

  八 玉月美人错嫁 归友满目疮痍

  白玉峰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几欲入睡,连日来的撕杀,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的神经,和身上的几处务痛,折磨得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最大限度的放松自己,好好睡上一觉。可长时间紧张的神经根本无法一下松弛下来,刚一入睡,脑际中便又出现白天撕杀的场面,睡梦中的他不住的微微皱眉。忽然,场景骤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旷野变成了庭院,很朦胧的一处庭院中忽然闪现一个黑衣人,头包裹的严严实实,手中的宝剑闪着道道寒光。只见黑衣人步步向一所房屋逼进。突然,一个极为迅捷的动作,此人破窗而入,好象很熟悉床的位置,一剑穿过纱帘向床上一败涂地去,就在此时,床上的人滚到了地上躲过了剑锋……

  白玉峰一阵惊吓,只觉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惊醒,一看身旁有一黑影,而且正拔出插在床上的剑再次向他袭来。白玉峰夹在床与黑影中间,地方十分狭小。只见白玉峰象被谁抽出去一样,“嗖——”的一声,顺着头顶的方向贴着地面笔直的蹿了出去,然后跳起来,一把抽出墙上的宝剑,摆在面前。黑衣人见状稍怔了一下,便猛得扑上前去,二人在屋内打作一团,不久又双双破窗入院。

  白玉峰发觉对手虽不算一流高手,但所有武功乃属名门,像是九华山的“重陵剑法”,只是还略欠火候。比如,一个“倒点归踪”应在一招之内触及对手两处肩胛大穴,而他却慢了一点,这一慢,白玉峰不仅躲过了第一剑,而且在避过第二剑后又毫不客气的挥剑划破了黑衣人的衣服,伤口不深。黑衣人仍不甘休,一连攻出几招。

  海底捞月、迎风飞沙、翻地扬尘、素手拔柳……

  可惜都没能发挥出这些招术应有的效力。他的剑虽变化忙乱,但却着着落空,渐渐失利。

  白玉峰是最擅长使剑的了,一把长剑好象粘在了他的手上。长剑以柄为轴,围着他的手掌直打转,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快忽慢,煞是好看。黑衣人招架不利躲闪不急,眼光潦乱时,只觉自己周身上下一阵凉爽,随即马上察觉到其实不是凉爽,而是细薄锋利的剑刃迅速划过周身十几处肌肤的感觉。四肢、脖颈、胸腹、手指均发出微微的疼痛,唯独脸上没有。

  这本是白玉峰的一招绝技,名曰“蛛丝盖石”。“蛛丝”可深可浅,可多可少,最少不少于十五处,最多不多于三十处。他曾用这一招使一个人在眨眼的功夫变成十五块血肉四散各处,其景惨不忍睹。算起来这是五年前的事了,此技刚学成之时。五年后的今天,白玉峰已不再是个冷血杀手了,也许他骨子里就不应是杀手,也许那个血肉四散的场景人他的震撼太深。所以,他没有伤对方的脸,更没有伤对方的筋骨,划破皮,警告而已。凡遭过此种对待的人,稍知趣些就不应再纠缠了。因为再纠缠,自己就能脑袋搬家,四肢分离了。可那黑衣人不怕。一阵惊栗后,狠狠的咬着牙又杀过来,出着更加凌厉,一剑直劈下来。白玉峰随即用剑一挡,两支宝剑便在半空中撑起来,并且不停的颤抖。不知怎么,此时黑衣人显出极其巨大的膂力,向白玉峰逼近,白玉峰毫不示弱的坚持着。若在平时,他早就震断对主的剑,让对方当场被反射的剑尖刺死,而此时,他却做不到。

  白色的纱布已经渗透,血水越来越浓的集在刀口处,几乎要滴了下来。白玉峰已经感到右臂的温度在降低,似乎有些僵直了,对广播剑仿佛随时都会劈开自己。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是谁夜闯王府,好大的胆!”

  黑衣人也许是心一颤,所以手臂也颤了一下,就在力量减弱的一杀那,白玉峰将手臂一振,黑衣人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厉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尚冰。

  慕容尚冰飞身过来,刚交了几下手,黑衣人便翻墙逃了出来。慕容尚冰也无心追,忙转身问白玉峰的伤情。只见白玉峰只穿着件宽松的白缎衣袍,夜风一吹,一抖一抖的,慕容尚冰怕他受凉,便赶紧叫他进屋。

  点起烛灯,慕容尚冰将原来染满血的纱布一圈一圈的拆下来,又重新上了药,重新换了纱布包扎,一圈一圈平平整整,不松不紧。白玉峰告诉慕容尚冰自己方才做梦,梦见有人刺杀自己,但后来却发现原来是真的,感觉是多么的奇怪和不可思议。白玉峰问慕容尚冰是为什么。

  慕容尚冰笑笑说:“可能就是你命不该绝吧,老天托梦提醒你。”

  “也许吧!”白玉峰听了笑着说。他又看着慕容尚冰给自己包扎的手法,看着烛光掩映着的一张玉琢似的脸,不禁笑道:“看不出,你竟是比小雪姑娘还细心,包得这样好。”

  慕容尚冰笑了笑包好后,让白玉峰早点休息,便吹灯走了,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样东西。

  回到自己房里,慕容尚冰把这卷东西小心的展开展开,一段红一段白的一条血布,接着,这条血布被叠得整整齐齐。慕容尚冰打开一个锦盒,锦盒里只躺着一个木制的雕饰,现在慕容尚冰又把这条折叠好的血布小心的覆在上面,慢慢的扣上盖子……

  一处、两处、三处……总共二十一处剑痕,除背上一处稍深处,其它都是点到为止,极有分寸。二十一处,为什么是二十一处?这个数字正好和慕容尚冰的年龄相同。为什么不多一处,为什么不少一处,为什么偏偏是二十一处!

  为什么他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把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有人说:越是心胸狭窄的人越爱胡思乱想。

  看来这话一点没错!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有一个侍卫送来参汤给他补养,也被他一把扬了出去。没有人敢碰这个钉子,都远远的躲在门外。

  浑浊的空气,错暗的光线。所有的帷幕都垂了下来,屋内静静的,静的可怕。订上的人僵直的躺着,仿佛已经死了,或马上就要死了。忽然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宁静被打破了,可床上的人没有恼。他在听,这推门的速度,这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多熟悉呀。他曾毫不怀疑的认为这声音的主人早晚会属于自己。“终于来了。”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知道是我,不出所料!”

  “你伤的重不重?”她站在重重帷幕外,向里面隐约的人影问。

  可,没有回答。

  来者叹了口气说:“他只是我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个朋友而已,很普通的朋友。况且我行走江湖的身份是男子,江湖中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也不知道。我拒绝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理智些,不要误会他。”接着,又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她走了。

  泪水湿润了他的脸,他的心。这个理智、沉稳、成熟的人,怎么在短短的数日之内变得疯狂起来,疯狂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经过一天一夜的痛苦煎熬,当太阳又一次升起的时候,他从床上爬起来。清水洗去了泪痕也洗去了困倦,梳子梳顺了乱发,也梳去了愁思,阳光下又站出一个精神抖擞,威风魁梧的小王爷。

  他要去见父王,他答应了自己一天前还不肯答应的事。

  他答应了。

  慕容尚冰昨天早早见过父王,因为她不想由其它人告诉父五园里多了一个人,王府必竟是森严的。老王爷很通情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且王府必竟不是鸟笼,他给了慕容尚冰充分的自由,非常充分。因此,今天一大早,她就和慕容崇雪出去了,确且的说是崇雪拖着她出去的。

  虽然街市熙熙攘攘,但也蒙混不过慕容尚冰的知觉。从刚出府门直到现在,一种或断或续,频率、轻重不变的脚步便一直跟着她们。慕容尚冰略略回头一看,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她们继续走着,崇雪玩赏着两侧摊床上的小玩意,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后面的步伐好象越跟越紧了。猛地慕容尚冰转过身来,人有熙闹的人群来回穿梭。

  慕容崇雪莫名的问道:“怎么了?阿冰?”

  慕容尚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崇雪明白了。于是二人携着手迅速的跑到一个避静的地方躲了起来。

  一个满脸焦虑的女子出现在路口,她的眼前不见了追踪的目标,她小心的向前一步一步的探寻。突然,只觉面门一木,有一个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猛地反应过来,同突然出现在身这的人过了几招。但她觉得头痛,一招将对手支开,自己跳到远处。定睛一看,正是一个得意洋洋的小姑娘——慕容崇雪。随即又有一个俊逸的身影转了出来,那就是慕容尚冰。二人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乐翠琴。

  “咦?这不是小琴姑娘吗?我小妹出手太重没到你吧!”慕容尚冰故意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话,但在她心里,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子撕成碎片。

  还没待乐翠琴回答,慕容崇雪便叫起来:“哦!原来是你呀!挨了南宫断水一掌,你还没死呀!”

  “你!”乐翠琴气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跳!”慕容崇雪得意不减的走到慕容尚冰身边,用手挽着慕容尚冰的胳膊说,“我是阿冰未来的妻子,阿冰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们是从小订的亲,你听明白了?所以我劝有些人呀,就不要再想入非非啦!”

  “这不是真的!”乐翠琴叫着。

  “千真万确!”慕容崇雪一边说,一边把头钻进慕容尚冰的臂弯中。

  乐翠琴顿时又羞又恼,没命地转身跑掉了。慕容崇雪被逗的嘻笑不止。慕容尚冰用扇柄敲着崇雪的肩头,说:“她准被你气死了!”

  乐翠琴进房倒头大哭,没出息俨劝,也没人敢劝,因为乐元庆已经带着大部分随从回汇江口了。白玉峰深入王府,一时很难解决,自己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总耗在这儿,加上乐翠琴十分不想走,便让她和几个府内高手留下,并安排南宫断水在暗处保护女儿,同时可以伺机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几个小丫头深知乐翠琴的脾气,见她平日发火时经常把屋内所有能举动的物什没命的往外丢,此时若去劝,真害怕她会把自己也当作物什从里间丢出来,所以,最好还乖乖的站在墙角。

  当你的一片爱意得不到应有的报偿,而且确定爱人铁定不会再回心转意的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重新另选一个,就象慕容落雨选择薛玉月一样。非常明智。然而最聪明的选择也不可必免的伴着愚蠢的举动。仍然,比如慕容落雨。

  忠义王府以最快的速度向薛府发了喜贴,明媒提亲,府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团忙乱。只见不断有车马停在门前,不断的有人提着大小箱包里出外进,不断的有人支着梯子爬上爬下,不断的有人在叫,不断的有人在跑……这些半疯似的家伙在忙些什么?天晓得;他们在筹备谁的婚礼?鬼知道。唯一最清晰也是最模糊的就是面前这只酒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当酒坛的主人倒举起它的时候,许久,才从边沿处滴出最后一滴可怜的眼泪。多么可怜的眼泪,洒坛的主人,难道你为自己所选的这坛酒感到后悔了吗?

  令人惊讶意外的事情总是有的。慕容尚冰刚一进门,便有两件使她吃惊的消息:第一,王兄慕容落雨即将迎娶薛宰相的女儿薛玉月;第二,王府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魏明。

  当小荷匆匆的告诉完这些消息后,慕容尚冰第一个反应就是问:“魏明几时来的?他现在在哪儿?”

  按说魏明回江南派收复大权,是不可能这么快办完了事的,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王府?带着这些疑问,慕容尚冰跟着小荷,转过怡心园来到后院。

  一片枝丫掩映中,传来兵刃敲击的声音,和由于用力而从嗓子眼中挤出的声音,当然,第二种声音显然是魏明的。慕容尚冰拔开树枝一看,原来白玉峰正在与魏明比剑,与其说比试,倒不如说是指点。只见白玉峰一剑直刺魏明心窝,魏明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那家伙会被刺穿的!”小荷这样想着,不觉喉中轻轻发出“啊!”的一声,但她马上知道自己错了,连忙用手掩住嘴。因为她看到闪着寒光的剑尖在触到魏明衣襟的一刹那嘎然而止了,象被施了魔法一样。当然施魔法的不是魔鬼,而是白玉峰。

  白玉峰望着满头冷汗的魏明笑笑说:“中门大开,剑速太慢,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魏明机械的连连点头,说:“对呀,这是我最大的弱点。好在你不是我仇家,不然我前胸非多出个窟窿不可。”

  白玉峰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随手把剑收了回来。

  “阿峰要是你的仇家,你身上可能早不止百八十个窟窿了!”慕容尚冰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走过来。

  “慕容公子!”魏明惊喜的叫了一声,迎上前,白玉峰也随后跟来。

  四人在一处小亭中坐下。

  “你这趟江南去和好快呀!想必你叔叔已经被你赶走了?”

  “唉!”魏明叹口气刚想说,忽然小荷瞟了一眼,露出一脸尴尬。

  慕容尚冰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扭头冲小荷笑着说:“小荷,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走吧!”

  小荷却说:“你们讲我在这里听啊!不会妨碍你们的,奴才是不能离开主子的。”

  “男人讲话,有些女孩是不能听的,听话,快点走!”慕容尚冰一边说,一边推了她一下。

  小荷听了一脸不情愿的悻悻走了。

  见小荷走远了,魏明又叹了口气说:“把我叔叔赶走?谈何容易,他差点把我的骨头给拆了!”

  “那你又是怎样逃脱虎口的呢?”白玉峰问。

  魏明叹了第三口气,且听他细细道来……

  原来李伯和魏明来到江南派并没有急于冒然行动,准备先探听个虚实再作打算。于是,二人乔装成乞丐,用炭把脸涂黑,在江南派府前徘徊两日,不想却被人识破。当第二天二人返回住宿的小店时,已经有一个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此人便是魏明的叔叔魏英华。

  “叔叔!”魏明惊讶的叫道。见叔叔点头笑呵呵的望着自己,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伯却先是一怔,而后便厉声喝道:“什么叔叔!他吞了你父亲的基业,是你的仇人!是个窃贼!浑蛋!”

  “大胆!”魏英华手下正欲训斥李伯,却被魏英华摆手制止。只见他颇有风度的站起身来,走到魏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瘦了,学艺很苦吧!你拜了哪位高师?学成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一连串的问话显得十分关心,必竟有住昔叔侄之情。魏明顿时显得羞怯,喃喃地说:“我,我是回来……”

  “好,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吧!”魏英华一边说一边拉着魏明出去至了另一个房间。李伯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这样走出去,他明白会发生什么,但也没有办法。

  一会儿,叔侄二人温情暖洽的回到房中。魏英华显出十分康慨的样子,盛情邀李伯回到府中助自己一臂之力。李伯不仅不肯,根本就是不屑。魏英华也不在意,也不勉强,转而又笑着说:“那么,你们这么多天的食宿费用,我会告诉帐房老板记在我的帐上,你们在江南好好的玩玩再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说完便带着随丛离开了。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走?”李伯背过身去,不屑的问。

  魏明答道:“叔叔是要让我回府的,可我说我还要学艺,急着回去,就没有跟人回府。”

  “呸!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多亲哪!”李伯愤恨地说。

  魏明马上解释说:“李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想您和我叔叔间肯定有误会。我叔叔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想替我暂时管理而已,他是不会跟我抢位子的。”

  李伯的头不停的摇,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少主人哪少主人,你江湖阅历太浅了,怎么这么容易轻信别人,你这样草率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很多人的,等你知道后悔,就,就来不及了!”

  “叔叔从小就很疼我,他是不会害我的,绝不会害我的。”魏明仍然很固执,但固执中却显出缕缕的羞怯。

  “你!”李伯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急之下索性回身来到床边收拾行装,七零八散的塞了一包,魏明拦也拦不住,着急的问:“李伯,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伯甩手将魏明推开,冷冷的抛出一句:“干什么?走!”

  “什么?”

  “免得今晚死在这里!”说完,李伯背起包袱夺门而出。魏明见状,没有办法,只得胡乱收拾东西跳出门去追赶。

  一路上李伯一言不发,步行得很快。魏明一路跟着,并且不停的问:“李伯,您这是要去哪儿?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伯开始就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他。但魏明发现李伯虽然走了很久,却一直在重复的街道上来回转着,丝毫没有出城的意思,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李伯停住脚步,开口了:“我们四面八方布满了眼线,不管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他们,如果出了城,人烟稀少,他们就可以动手了,我们是招架不了的。”

  魏明开始感到言过其实,但当他四下张望一通后,确实发现十几只隐约闪烁的贼眼,不觉寒意掠上心头,便又担心的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待天黑之后,我们找个人多的地方待一夜,再伺机乔妆改扮逃走。”李伯说。

  什么地方人又多又闹又吵,而且通宵不睡呢?在江南这产的地方不少,但多是歌舞酒肆,妓院花街之类的,他们两个正人君子是不可能去的。好在李伯对此地非常熟悉,有一处只有酒没有色的好去处,里面可赌、可弈、可看杂耍,谈天说地很是自在。可此处今天被江南王的侄女婿包了下来,请一群朋友在这里喝酒。巧得很,这位江南王侄女婿的这群朋友里,有一位同李伯是旧识,正好在门口遇上,于是二人得以在其间混上了阵。

  二人东张西望,找不到个可以避人耳目、容易乔妆的地方,但四下一望,那些令他们烦心的“尾巴”终于没能眼上楼来。

  “这下安全了。”魏明这样想着,长出了一口气,但没敢说出来,他小心的望着李伯阴郁的脸色,但自己实在对自己的叔叔还存有那么一点亲情,不愿相信自己的叔叔是个冷血的恶人。

  周围忙忙碌碌,乱乱糟糟,原来这个所谓的从不沾女人的地方,现在竟有许许多多的歌舞妓在献艺,不过也没关系,这个地方的歌舞妓总比其它地方的要高雅得多,有她们调节气氛,总归不是件坏事。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午夜时,许多人都已大醉,胡言乱语的开着玩笑,可他们兴致不减,仍就继续闹着。李伯已有此倦意,不知不觉得已打了两个瞌睡,魏明则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李伯见了摇了摇头。

  一切似乎都很安祥,不会出现什么异样。可就在此时,一阵阴风略过,楼内顿时一片血光,昏迷中魏明感到四周一阵混乱,继而被重物压住,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晨光透进楼内,魏明渐渐苏醒过来,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李伯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压在下面,可他已经死去多进了。再四下望一望,魏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十具尸首,横七竖八,身首异处,血流遍地,其状惨不忍睹。李伯瞪着一双不瞑的眼睛恨恨的看着什么!魏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股莫大的悲愤浸满了他每一个毛孔。他用手抚上了李伯的双眼,磕了三个响头,径直冲向江南派府地,破门而入,来势汹汹。可就凭魏明又能把个江南派怎么样呢?又能把魏英华怎么样呢?因此,魏明是这样进去的,也是被里面的人以同样的速度踢出来的。而且拳脚相加,下手极重,最后便把他半吊在府门口的木头架子下,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就让太阳烤着他,晒着他,想让他最后不堪折磨而死,想让被烤成人干。府里的人还指着魏明告诉路人说他是个冒牌货,外加一通谩骂,谁也不敢去招呼魏明,不敢靠近他,小心翼翼的绕着走。

  此时,魏明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整个已不成人形。他现在除了仇恨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快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但只要死不了,那就一定要杀掉他的仇人,杀父仇人,还有杀友仇人,并且他坚信,这二者绝对是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明也许差不多已经被烤成人干了,只不过还有那么点时断时续的气息。

  “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魏明这个想着。

  忽然,一阵马蹄声嘈杂的从身国掠过,尔后息止,魏明已没有什么力气抬志眼皮了,周围一切随它去吧。可突然间兜头盆冷水,让快被烤成人干的魏明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得打个寒禁,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老一少显然十分特别。从打扮持出他们肯定不是汉人,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接下去又是一阵混乱,然后他就在半昏中被来者带走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对突厥父女,不过从祖辈起就已久居汉邦,在江南野间有一处很大的庄园——乌蒙山庄。他们分别是乌蒙山庄的庄主关兆仪和女儿关莹莹。之后的事就不必说了,魏明伤愈辞别,直奔长安。

  “我能活着见到你们简直就是万幸啊!”魏明叹道。

  片刻沉默后,慕容尚冰终于开口了:“有一点我不明白,那就是你叔叔想除掉你,掩人耳目还来不及,又为什么把你明幌幌的摆在府门中呢?这不等于……”

  慕容尚冰话尾犹豫一下,却被白玉峰接上来。

  “这其实魏简单。”白玉峰说,“他们的目的也许正是等人上门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说……”魏明恍然的点点头说:“想不到我叔叔竟这样阴险,真想不到!”

  “你也别这样说,这个人十分阴险狠毒,却不一定是你叔叔。”白玉峰说。

  “为什么?”魏明问。

  “如果你叔叔真的够阴险的话,就应该把你们在客栈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又何必去见你?岂不多余?”白玉峰接着说:“可见你叔叔并不是真正想害你的人,真正想除掉你的人在你叔叔背后,或者说,就连你叔叔本人也在其操纵之中,也不得而知。”

  “有道理。”慕容尚冰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望着魏明。

  魏明深吸一口气,说:“你说得有理,但不论他背后的是什么人,我都一定要把他手刃,以祭我父在天之灵!”

  说着魏明将剑握得紧紧的,两腮在鼓动,几乎可以听以牙齿“咯咯”的咬切之声。慕容尚冰用余光瞟了白玉峰一眼,而白玉峰却微索眉头,两眼愣愣的在想什么。

  “有时候人过于聪明和善良,反而会办些蠢事。”在日暮的湖心亭,慕容尚冰望着幽暗的湖水说道。

  白玉峰在一旁默然不语。

  慕容尚冰继续说:“本来杀掉他叔叔一人,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越发难办了。今天白天他同你比试的时候,出招那样凌厉,现在又在那儿拼命的练功,真不敢想象以后会怎样。”

  魏明的剑锋划破了夜空,不时的向这边传来。

  “他叔叔也是个无辜的人,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牺牲太多的无辜者。如果有一天他要向我索命,我无话可说。”白玉峰十分平静的说。

  慕容尚冰也没再开口,只是对着深邃的湖心,望着……

  魏明没日没夜的拼命练剑,那飒飒逼人的气势,白玉峰无动于衷,却时时在牵扯着慕容尚冰的神经。她开始吃不下,睡不着,几次去找崇雪也摸不着她的影子。

  这晚,慕容尚冰又睡不好了,萦性干脆起身到园中各处走走。剑锋撕裂空气的声音引着慕容尚冰寻声走去,透过树丛屋影,看那剑转剑移。顿时,慕容尚冰恍然了,她疾步赶到崇雪的房间,崇雪叫了一声迅速披衣跳到桌前。

  灯烛已被点燃,借着烛光,慕容尚冰看着慕容崇雪,只见崇雪脸上毫无睡意,双目炯炯,定是刚刚躺下不久。既是如此,在此之前那么长时间,崇雪在干些什么?

  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冲动和火气,让这一贯沉稳的慕容尚冰迅疾的出手向崇雪袭来,崇雪侧身躲过。地人招式相同,全看速度和反应。在这一点上,崇雪略显逊色,因此渐渐不敌,于是飞身跳入院中,谁知脚刚站稳,便被随后而至的慕容尚冰点中穴道,动弹不得。慕容尚冰在空中很轻盈的一翻,稳稳的落在崇雪面前,背向崇雪,默默不语。

  崇雪不明白,也感到委屈,说:“阿冰,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教训我,也让我明白个缘由啊!”

  缘由?慕容尚冰还没有仔细想过,只知道,如果有一天魏明大功告成,那她将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人,但她又怎么能告诉崇雪自己对白玉峰的这份感情呢?她怎么说得出口!

  许久,慕容尚冰才转身说:“方才魏明在后园练剑,我看到了……”又是一阵语塞,“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只是想帮他!”崇雪答道。

  “‘龙吟剑法’是龙吟派的绝学,是不能随便传给外人的,你怎么连这都不懂,你难道这都忘了吗?”慕容尚冰质问道。

  慕容崇雪显出不服的样子说:“你难道忘了吗?你也曾经这样做过呀!怎么现在又说起我来了,许你做就不许我做吗?”

  “这怎么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

  慕容尚冰疾声的说道:“我偷传给白玉峰‘龙吟剑法’是为了让他冲淡心中以往的旧念,以名门正派的武魂来感召他彻底脱离邪恶的阴影。况且白玉峰学到的只是一点点入门的皮毛而已,而你已把‘龙吟剑法’整个‘忍’字部几乎全教给了魏明,他现在脑中除了仇恨别无他物质,你这样做只会助长他仇恨火焰,后患无穷,后果可能会是场灾难!……你明白吗?”

  慕容崇雪愕然了,无言以对。

  “再说你难道忘了阿峰和魏明的关系了吗?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长久以来,慕容崇雪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忽略了慕容尚冰对白玉峰的感情,而只想着乐元庆和乐翠琴。

  “无论如何。”慕容尚冰说,“以后再也不许偷传魏明剑法了!”

  说来有些可笑,在魏明拼命练剑的同时,他的仇人却在几十步外的凉亭中读书吟句:

  “百蝶穿花牡丹醉,

  赢赢蝶影点点翠。

  已是秋月落雁时,

  忆愁画舫无穷味。”

  ……

  正当白玉峰品诗有感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石籽,正打在腕上,只觉手一麻书便掉在地上。是谁在捣鬼,他拣起石籽四下望着,正巧崇雪从不远处走过。没错,一定是这个小丫头,他连忙跑过去叫住崇雪说:“崇雪,啊呀,真的是你!”

  “有事吗?”崇雪停住脚转过身问。

  见崇雪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白玉峰忽感到自己的冒失,他用手很随意的掂一掂手中的石籽,顺手丢到身后,笑着忙说:“呵,没,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慕容崇雪眼见他丢掉一颗石籽,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白玉峰越发感到自己窘得厉害,说:“我,我本来是在看书的……对呀,书!”白玉峰一提到书,想起自己的书还躺在地上呢!于是连忙跑掉了。

  望着白玉峰远去的影子,慕容崇雪隐隐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可能只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吧!因为姐姐已经先选中了他啊,要不是这样!哎……

  白玉峰逃离了窘境,快步跑到凉亭,只见原来躺在地上的书,现在已经卧在一只白净的手里。

  “阿冰。”

  慕容尚冰看了一眼白玉峰,然后微微摇头,站起身来,似有嗔怪的说:“人家好心给你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保管,任它在地上受凉?”

  白玉峰一边双手接过书,一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不要紧。”慕容尚冰转而又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你认为书与剑哪个更厉害?”

  白玉峰起初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答道:“书可以比剑厉害,剑也可以比书厉害,关键要看读书的和使剑的各是什么人!”

  “答得好!”不想这话被魏明听到了,他赞了一句便飞身过来,眨眼间一道电闪在慕容尚冰和白玉峰这间炸开,二人各自躲开。忽然剑锋又向白玉峰袭来。白玉峰手边未携兵刃,几经躲闪险些受伤,慕容尚冰在一边根本插一进手。忽然,只听细密的“唰唰”声,只见剑锋在空中搅拌着,一本好好的书顿时化作纸片四散飞扬。魏明戏称一句道:“这叫百蝶穿花点点‘碎’!”然后大笑而去。剩下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两人面面相觑。

  搬开这块石头,下面什么也没有,按往日习惯应该压着张字条啊?半夜了,她还没有出现,这也许是某种暗示吧!

  ……

  一大早,慕容崇雪破门而入,见房中除了小荷外别无他人,便又奔了出去,见慕容尚冰和白玉峰正在侧园中谈话,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跑上前叫道:“不好了!魏明不见了!”

  魏明不见了,去哪儿了?这还用说。但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报仇,无异于羊肉虎口,同上次不会有什么区别。于是,慕容尚冰让崇雪留在园中,便和白玉峰两人一起打马奔出西门,去追魏明。

  魏明天不亮就走了,现在走到哪里天晓得。追赶了一天,也不见魏明的影子,二人一天水米未尽,都很疲乏,现在都放慢了马,任由马儿慢步闲走。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际,忽望远处大树上拴着一匹枣红马,主人在哪里呢?倚着树根正在睡觉。他听见有马蹄声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便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说:“我就知道是你们。”

  慕容尚冰和白玉峰长舒一口气。

  “我真没见过比你还愚蠢的人。”慕容尚冰一边一马一边说,“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可以杀死你叔叔了?要知道,你叔叔身前身后不定期有多少一等一的高手,就凭你一个人,还想……我真是想不出比这还可笑的事!”

  魏明懒懒的说:“这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慕容尚冰不紧不慢的说,“不要我管可以,除非你不用我们龙吟派的武功!”

  魏明顿时被激怒了,他纵身跃了起来,瞪圆了眼睛说:“你说什么?”

  白玉峰把马拴在树上,听了这话,也不觉有些吃惊。只见慕容尚冰仍不慌不忙的说:“你不用急,我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魏明不解的问。

  慕容尚冰又说:“你是江南派的子孙,但却用其它门派的功夫对付本门本派的功夫,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即使你制服了他们,也是难以服众,不光彩的,你说是不是?”

  沉默。

  “况且,你的龙吟派武功也不过稀松平常,怎么能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慕容尚冰一席话,说得魏明哑口无言。

  而白玉峰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龙吟派剑法!”说着,慕容尚冰抽出马上的佩剑,一跃数丈之外。接着,道道银光在他周围跳跃,他翻转的身影被剑光围住,情景霎是悦目。突然剑光幻化为游龙,绕着慕容尚冰周身飞旋而上直奔前方,在数十丈处炸裂。剑锋不停飞转,游龙不停飞旋,不停射出,不停炸裂。这番迅猛之势简直令人嗔目。

  白玉峰一向以剑法凌厉著称,而今相比,也忽觉逊色。忽然间,那无数条猛龙不见了,它们都凝结在了闪亮的剑锋上,霎时间草地萌动,沿一条线飞快的向远方沿伸,紧接着又是几条草线。旁观的二人感到有一阵阵暖风迎面柔柔而来。黄昏的夕阳发出令人神往的光辉,在这片光辉中,慕容尚冰仿佛一只从远方飞来的仙鹤,展示着高洁肃穆的身形。忽然,这只仙鹤长鸣一声,振翅飞走了,消失在夕阳中……

  魏明对慕容尚冰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羞愧难当的垂首坐在篝火旁。火堆上烤着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阵阵肉香溢满四周。白玉峰撕下一只野兔腿递给慕容尚冰,又撕下一只鸡腿递到魏明面前,碰了碰他,魏明接过鸡腿一言不发的闷着头吃。慕容尚冰和白玉峰见到他这个样子只觉好笑。

  夜空中皓月朗朗,宛若银盘,她无私地泻下这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夜的一切。慕容尚冰喜欢这样的夜晚,在清爽的旷野,在爱人的身边,不受侵扰,尽情享受这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只有自己一人能感受到的异样的、特殊的温謦。她忘记了,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单是他,还有一个最不应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的人,也不幸的忘记了。

  这可怎么办?酒席早已备好,宾客已经久候,眼看花轿就要迎门,却不见新郎出面招乎。在场的人一片狐疑,急得老王爷不知如何去何是好。

  张亭恩知道新郎大概在哪,但也不能计,只好带着人大街小巷的找,寻遍了长安城的大小酒肆也不见人影。正在无法的时候,忽见一个人跑到跟前,张亭恩认得此人,他就是锦香阁的勤杂小厮。于是张亭恩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奔锦香阁。

  原来慕容落雨一般的酒馆已经闹够了,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唆使下为到锦香阁喝花酒,要一群姑娘围着他开心。又不知道谁告诉他这里有一个全长安城最漂亮的姑娘,一定要她下楼陪酒。

  这个姑娘当然是指缀昙,而缀昙是……哎!害得鸨母说破了嘴也没有用。慕容落雨的一群朋党不扬言,如果姑娘不下来,就烧了这花楼。最后见美人还不下楼,几人就索性冲上楼来,破门而入,纠缠起来。缀昙的丫头被打到一边,而缀昙此时恐怕谁也保不住她了。鸨母等人被关在门外,怎么喊叫也没有用。

  就在这香花欲萎之时,只听“轰——”的一声,门板被踹开,威风凛凛的张亭恩带人冲了进来,在场的花花公子们全被毫不客气的扔了出去。而慕容落雨则在半昏半迷中,被张亭恩亲手结结实实的捆起来,叫人抬到楼下,塞进早已准备好的车中,拉回了王府。

  至于缀昙,还好有惊无险,只见她贴着墙,战战兢兢发抖,丰腴的酥胸不停的起伏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张亭恩把那个放肆的家伙捆起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走了。缀昙好怕、好怕,这个像花儿一样娇嫩的女人,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她病了。

  张亭恩亲自将车子护送到王府,从后门进入,然后命人给慕容落雨灌了醒酒汤后,便命人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换装,也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王爷。正当一群人手忙脚乱的之时,老王爷出现在他们面前。坐在一旁的张亭恩吓得连忙拜倒在地。谁也不要劝,老王爷现在简直是被气得火冒三丈,但他以最大的忍耐力忍住没有发作,只是气急之下拂袖而去。慕容落雨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灌了醒酒汤后,摇摇晃晃勉强能够站住,哪能明白老父为何生气。

  总算一场婚礼勉强应付下来。

  慕容崇雪孤零零地漫步在回廊上,住足于小亭中,她双手托着下巴,懒懒地眨着眼睛。喧嚣声不时的飘过来,消失在她的耳畔。此时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呢?不知自己会不会有那样幸福的时刻。

  到了这一时刻就真的幸福了吗?红烛掩映之下,新娘一身红装,孤坐在床头,没有人给她接下盖头。新郎不肯进屋,在门外徘徊。现在,他的神志已清醒了许多,已经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这时怎样一桩蠢事。他仰面躺在院中的长凳上,空望着天上的月亮,和不多的几颗星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又在朦胧之中他感到被什么东西轻轻盖住了,一股温热的香气停留在身边。这种气息仿佛有些熟悉,他抬手一抓,一把抓住了一样柔滑的什么东西,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姑娘的手。再一抬头,是一身红装的女子,一张面孔,娇艳如花,泛着红霞。这张面孔也曾使他心动过一刹那,可那种感觉早已远去。他后悔不该答应这桩婚事,他不想害了无辜的她,但此时又能怎么办呢?她对自己这样好,全然不计较自己的失礼,将一条暖暖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

  “我该怎么办?”慕容落雨这样想着,一把丢开她的手,掀掉披风,起身走开。新娘一声不响的拾起披风,搭在手中,柔声的说:“天不早了,请夫君回房休息吧。”

  “你自己回去休息吧!我不困!”慕容落雨冷冷的答道。

  “那我也不困,我一齐在外面呆着巴。”新娘仍旧仪态温婉。

  “真拿你没办法,你难道不明白,我娶你完全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明不明白。”慕容落雨一股脑儿说出一堆不招听的的话,新娘有什么反应呢?

  “你不喜欢我不要紧,我自小娇生惯养,我爹说正好要你好好管一管我。”新娘似乎有些顽皮。

  慕容落雨听了不觉笑出一声。

  “你笑了吗?那就是你不在生气了。”新娘说着,走过去,去挽慕容落雨的手臂,谁想出乎意料,慕容落雨猛的将手甩开,将新娘推倒夺,转身走开了。没有一丝怜惜,新娘的心碎了。她所有的温柔都化作乌有,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沾湿了手中的披风。她,薛玉月,曾是何等的尊贵,而今却被人随意的丢在一旁,新婚之夜便是如此,以后的日子,可怎样熬啊!

  大大小小的红灯挂满了游廊两侧,慕容尚冰开始开生奇怪,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硕大的红灯吸住了慕容尚冰的视线,她驻足于这只灯笼前,端详着。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十分柔和的声音问着。

  慕容尚冰回头一看,是一位美貌的少妇,看她的打扮,已知道她的身份。

  慕容尚冰笑了笑,用一种年轻公子特有的风度答道:“在下慕容尚冰,慕容落雨是我王兄。您想必就是我王兄刚娶过门的嫂嫂吧。有礼了!”

  薛玉月笑着说:“贤弟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万事还劳贤弟多照应。”

  “嫂嫂说哪里话,这是自然。”慕容尚冰说。

  “你方才站在这里干什么?”薛玉月问。

  “哦。”慕容尚冰笑笑说,“这只灯笼有些眼熟。”

  “这只灯笼正是一个公子转送给我的。”薛玉月此话一出,二人都恍然笑了。

  慕容尚冰答应魏明帮他夺取江南派的“江南剑谱”,所以待收拾停当后,即日便要动身。但在走之前,他还要去看一位老朋友。

  当慕容尚冰再见到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缀昙万分憔悴的躺在床上,青丝散乱,面目无光,似乎要奄奄一息了。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尚冰着急的问。

  缀昙流着泪,双唇微颤着说:“他,他不要我了,他直了,走了……不会再来了。”

  慕容尚冰从丫头口中得知缀昙是受了惊扰才变成这个样子,可张亭恩怎么会抛弃她呢?慕容尚冰遣退了小丫头,独自守着缀昙。

  “不行,得不找张亭恩,他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这样想着,慕容尚冰起身欲走。几乎是同时,一个人撩开内阁的帷帐走了进来。慕容尚冰见了长舒一口气。

  张亭恩见慕容尚冰在,先吃了一惊,随即马上跑到缀昙庆边,叫着:“缀昙,缀昙……”

  缀昙睁开眼睛一看,高兴得热泪盈眶,双手搂住张亭恩的脖子痛哭起来,张亭恩也把缀昙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久久不放。

  慕容尚冰站在一旁,鼻子酸酸的。

  待二人略略平静后,慕容尚冰问:“那个可恨的浪荡公子是哪家的什么人?”

  缀昙靠在床头望着张亭恩,张亭恩沉默片刻,说:“就是我们忠义王府的小王爷。”

  “我王兄慕容尚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慕容尚冰不由的叫了一声,随即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可怕的种种后果。她在内阁帷帐旁踱了几步,片刻的沉思之后,忽然说:“这样吧,我正打算去江南一趟,你们俩也一起去吧,这样可以躲避一些麻烦。再说江南气候好,缀昙的身体也可以早点恢复。”

  “好是好,可我是不能随便离开王爷的。”张亭恩说。

  “这个好说,叫你暂时离开王府,作几天我们一行人的‘保镖’,父王是一定会答应的。”慕容尚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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