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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出家——权借三教话西游》之二十五“矢志不渝”

  

  二十五矢志不渝

  西游一路,行程十万八千,前后历经一十四年,崇山峻岭风霜严寒,回回有难步步生灾,难吗?真难。铁打的美猴王也曾经几度难得啼哭哀号。

  《西游记》第三十三回“外道迷本性”,取经团队路经莲花山,狭路相逢银角大王,那二魔善施“移山倒海”之术,遣来三座大山镇住孙悟空

  看他(悟空)挑着两座大山,飞星来赶师父!那魔头看见,就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道:“他却会担山!”又整性情,把真言念动,将一座泰山遣在空中,劈头压住行者。那大圣力软筋麻,遭逢他这泰山下顶之法,只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

  ——孙悟空出了五行,又入三山!看来妖怪深知降伏悟空的窍门,抓住他的弱点,仿效当年如来佛祖的故技。

  待后来山神、土地知道山下压的是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皆胆颤心惊,苦苦哀求。悟空出得“三山压迫”,并没有深予追究,牵怒于毛神,而是迅速平息心头怒火,把思维收回来,用到搭救师父的大事上,向山神、土地问清妖怪的来龙去脉。这是一种豁达的人性昭显,不会为斤斤小事所累,一个人平息愤怒的时间和他的成功是紧密相关的,所以诸多历史上的大人物皆喜怒不形于色。宋﹒苏东坡著名篇章《留侯论》赞赏“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为勇也。——《西游记》中,拍桌子瞪眼睛,动不动勃然大怒的都是些小人物和妖魔鬼怪之流。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佛祖、菩萨、祖师、老君等在《西游记》中始终和颜悦色,安然慈祥,这代表了一个人的胸怀城府。

  接下来,第三十四回“巧算困心猿”,悟空又难为哭了。这一回是讲金角、银角二魔头差遣小妖前往压龙洞,请他们的老干娘过府来吃唐僧肉。孙悟空打杀信使冒名顶替,面见九尾老妖狐。见面之时作为小妖他应当磕头见礼,有这么个规矩在内。皆因此事,大圣竟一时泪出痛肠,

  心却想道:“老孙既显手段,变做小妖,来请这老怪,没有个直直的站了说话之理,一定见他磕头才是。我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为他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一卷经能值几何?今日却教我去拜此怪。若不跪拜,必定走了风讯。——苦啊!算来只为师父受困,故使我受辱于人!”到此际也没及奈何,撞将进去,朝上跪下道:“奶奶磕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跨下之辱”不是谁都能够忍受下来的,但是,能够忍受下来的都是有作为之士。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是谋略,韬光养晦和同大局是策略。

  中国人历来都在讲求一个“忍”字,有的人还把它刺带在身上,以示时时慎戒。但最重要的还是放在心上,白刃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可以叫人触目惊心!有一部传世名书叫作《忍经》,载述了自先秦至元宋之间共百余则典故,皆是先贤处世哲学智慧锦囊。“韩信忍于鄢下,卒受登坛之拜”——跨下之辱,“张良忍于取履,终有封侯之荣”——圯桥三进履,“忍乃胸中博宏之器局,为仁者事也,唯宽恕二字能行之”——忍是一种格局,没有人会嗤笑,当官以暴怒为戒,居家以谦和自恃。

  《西游记》第四十一回“心猿遭火败”,小红孩三昧真火阴险毒辣,烟火迸起赤焰飞腾。孙悟空眼花雀乱炮燥难禁,一身烟火跳水逃生。也是一时火气攻心,竟惹得三魂出舍,差点把小命给撂进去。多亏八戒、沙僧双双抢救,方才苏醒,

  沙僧搀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时间,却定神顺气,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师父啊!忆昔当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脱灾殃。三山六水遭魔障,万苦千辛割寸肠。托钵朝餐随厚薄,参禅暮宿或林庄。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伤!”

  ——哭解决不了问题,哭完仍然需要面对,没有见过谁抱着大树“哇哇”哭一通,就会成功的。而后,孙悟空想到了南海观世音菩萨,这才引出来“观音慈善缚红孩”。

  困难不可怕,“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困难未必全是坏事,重要的是对待困难的态度,勇于面对敢于担当,“甘苦俱能受,升浮总不惊”。某些时候,人是应该向狼学习,打败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血舔干净,养精蓄锐以求再战!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首;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莫便放手——失败只是证明有些办法没有走通,挫折也蕴涵了可能成功的契机,不如意之时不要轻言放弃。

  《西游记》第八十六回“施法灭妖邪”,隐雾山豹子精阴作“分瓣梅花计”,唐三藏再一次落入魔掌。三兄弟打上连环洞讨要师父,老妖掷出一颗假人头巧言哄骗,怎奈悟空火眼金睛当场识破。那老妖只得又用一颗真人头,二次设局,

  众妖即至亭内拣了个新鲜的头,教啃净头皮,滑塔塔的,还使盘儿拿出,叫:“大圣爷爷,先前委是个假头。这个真正是唐老爷的头,我大王留了镇宅子的,今特献出来也。”扑通的把个人头又从门窟里抛出,血滴滴的乱滚。孙行者认得是个真人头,没奈何就哭,八戒沙僧也一齐放声大哭。

  哭罢多时,强敛悲声,悟空兄弟并没有就此散去。

  行者道:“且休胡弄!教沙僧在此:一则庐墓,二则看守行李马匹。我和你去打破他的洞府,拿住妖魔,碎尸万段,与师父报仇去来。”沙和尚滴泪道:“大哥言之极当。你两个着意,我在此处看守。”好八戒,即脱了皂锦直裰,束一束着体小衣,举钯随着行者。二人努力向前,不容分辨,径自把他石门打破,喊声振天叫道:“还我活唐僧来耶!”

  ——有道是“哀兵必胜”,悟空兄弟士气大振,反败为胜,只杀得老妖紧闭前门。前门不得进,后门走走又何妨,那悟空变化水鼠走水路入后门,瞌睡虫迷倒众妖魔,这才搭救老师父出得魔窟。

  凡事都讲究策略,临战都讲究个智谋,不可以死打硬拼,莽撞行事。孔夫子说,暴虎冯河,死而不悔者,吾不与也——赤手空拳上去就掐老虎,不管深浅捋起裤腿就下水,我不和这样的人共事。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与我共事的人必须是遇事谨慎,善于谋划的人。

  《西游记》第六十六回“小雷音寺败北”,孙悟空三番请援皆被黄眉老妖一网打尽,他哭过,

  这行者纵筋斗云,起在空中,见那怪回兵闭门,方才按下祥光,立于西山坡上,怅望悲啼道:“师父啊!我自从秉教入禅林,感荷菩萨脱难深。保你西来求大道,相同辅助上雷音。只言平坦羊肠路,岂料崔巍怪物侵。百计千方难救你,东求西告枉劳心!”

  ——这一哭惊天动地,把弥勒佛祖给招来了,这才设下西瓜迷局巧缚黄眉佛。

  《西游记》第七十三回“黄花观折戟”,孙悟空被蜈蚣精用千眼金光困在黄花观,费尽心力才能逃得性命,悟空哭了,

  你看他硬着头,往地下一钻,就钻了有二十余里,方才出头。原来那金光只罩得十余里。出来现了本相,力软筋麻,浑身疼痛,止不住眼中流泪,忽失声叫道:“师父啊!当年秉教出山中,共往西来苦用工。大海洪波无恐惧,阳沟之内却遭风!”

  ——这一哭感人肺腑,惊动了黎山老母指点迷津,这才有紫云山搬请毗蓝婆大破金光阵。

  《西游记》第七十五回“被困阴阳二气瓶”,孙悟空变化“小钻风”独闯龙潭虎穴,被金翅大鹏当场识破擒拿,丢进二气瓶,悟空真是怕得哭了,

  行者心惊道:“难!难!难!怎么我长他也长,我小他也小?如之奈何!”说不了,孤拐上有些疼痛,急伸手摸摸,却被火烧软了,自己心焦道:“怎么好?孤拐烧软了!弄做个残疾之人了!”忍不住吊下泪来,这正是:遭魔遇苦怀三藏,着难临危虑圣僧,道:“师父啊!当年皈正,蒙观音菩萨劝善,脱离天灾,我与你苦历诸山,收殄多怪,降八戒,得沙僧,千辛万苦,指望同证西方,共成正果。何期今日遭此毒魔,老孙误入于此,倾了性命,撇你在半山之中,不能前进!想是我昔日名高,故有今朝之难!”

  ——这一段是孙悟空西天一路最为危急的时刻,因为这阴阳二气瓶不同凡响,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躯也会在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大难当头,孙大圣急中生智,想到了观音菩萨当年蛇盘山赐予的三根救命毫毛,拔下一根,变成金刚钻,钻透瓷器活,这才逃出二气瓶。抱必胜之信心,抱必死之精神,生命是宝贵的,蝼蚁尚且偷生,勇于死,也要勇于活,老子在《道德经》第七十三章中说: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意气行事,贸然行动,离死也就不远了;有勇有谋,胆大心细,才是上策。

  《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是故事也是事实,神出鬼没出入无踪,随时都有被干掉的危险。人生这一路上艰难险阻,难道比西天一路上少吗?应当是只会多不会少。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没奈何,只得笑看其中一二吧!

  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中,主打英雄刘备刘玄德,织席贩履的出身,颠沛流离多少年来无一立锥之地,史书载“五易其主,四失妻子”。无路可走五次寄人篱下,屡战屡败四次丢失妻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终于得以在乱世之中打出一方天地,成就一番事业。一个河北人能够跑到四川去开公司闯生意,本身就是能力!换在别人,禁不住风吹雨打战败之耻,早就半路抹脖子上吊了,那以后也就没有“三足鼎立”这段历史时期了。横逆因穷,也是锻炼英雄豪杰的一副炉锤,出身贫贱不为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所以回过头来说,不要小看孙悟空,五行山下五百年,沧海桑田漫漫无期,铁窗冷岩酷暑寒风,吃喝拉洒都在监控之下,生死存亡捏在别人手心,人生最宝贵的“自由”压制在五行巨石之下,让人痛不敢当。

  总结来看,悟空其人,勇敢、聪明、豁达。

  在儒家,孔夫子不仅仅讲求读书,也讲求勇敢,“见义不为,无勇也”——见义勇为是孔夫子首先倡导的;在佛家,佛祖也是讲求聪明的,而且是大聪明,大智慧,“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度生死苦海,达涅槃彼岸,只有乘般若智慧之舟;在道家,老子也是讲求豁达的,“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胸襟宽广,大度包容。红莲白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孔子、佛祖、老子,说的都没有错。

  人要做的是,选择你自己的路,做好你自己,不轻言放弃,不呆板复制,但有绿杨堪系马,条条大路通长安!

  人生的路没有尽头,如果非说有尽头的话,这个目标不在西天灵鹫山大雷音寺,而是在长安,在东方,九九功成,径回东土!

  人生成功之路只有一条,按照你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偷桃、偷丹、偷人参果是光荣杰作吗?《西游记》中还有哪些小偷出现了?难道还有比孙悟空更强悍的盗贼吗?请看《半路出家——权借三教话西游》之二十六“探囊胠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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