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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不会很笨了

  简说,老了。

  

  但,还有那些回忆,用来慢慢的、消磨掉活着的时光,真的福气。

  

  那一年,简,刚到二十。

  

  钰儿,也才只十八岁,青涩涩的韶光。

  

  春天里,简,穿着运动衫,在校园的操场上,玩排球,下手垫球儿,跳,跃,腾,挪的碎步儿,转啊,旋啊,口里数着,……十五、十六……仰头向天,蓝蓝的天,白云啊,一丝儿、一片儿、一缕儿、一朵儿的向着更深蓝的天际,远远的,飞去了,那么的美。

  

  那时,简,帅气,活泼,单纯,有着早春般的气息。

  

  简,总爱穿着运动衫,欢跑在校园的回廊、甬路间,对着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们,弄出些声响,做着花季岁月的迷彩梦。

  

  在一个课间,白云飘飘的天空下。

  

  简,一溜神儿,把排球垫飞了,打在了穿着红衫女孩儿的肩上,那头长发,一甩,好飘逸。

  

  “嗨,不好意思啊!”简,拾起了球儿,抱在胸前,甜笑,大声的道歉。

  

  “没什么。”

  

  红杉女孩儿羞涩的笑,摆手。

  

  “你叫什么?”

  

  “钰儿。”

  

  “噢,我叫,简。”

  

  “啊!”

  

  钰儿,甩动着长发,轻转身,离去了。

  

  那一瞬,那双明澈泉子般的目光,像波光粼粼的潭水,淹没了简。

  

  那一瞬,简说,染上了致命忧伤,一生无法治愈的病。

  

  那个年代,校园歌谣正火爆的流行,一个叫老狼的歌手,唱着朴实、率真、纯情、浪漫的歌儿,简说,他和老狼同龄,老狼的歌唱,真的迷醉了心。

  

  简也唱,一个人唱,唱给自己听,在校园里飘来飘去。

  

  那些日子,在校园的回廊,音乐大厅,或是晚课经过的雕花的角门儿,还有长长的石板甬路,简,都离钰儿不远不近的吹着口哨儿,嘘,嘘嘘,嘘,嘘的连音儿,全是老狼的歌儿,简说,他中了情花的毒汁儿,无可救药了。每天,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宿舍红色的格子窗,简,看钰儿走路的姿态,看钰儿微笑的样子,简说,那么的一种颓靡,又醉人,又烦愁,又忧伤,又幸福。

  

  简说,那时,他铺开洁白的纸笺,写下了人生的第一节诗句:

  

  ……

  

  秋天的神啊

  

  请赐给我一片世间最火红的枫叶

  

  我要用它做旗帜,热烈烈的,

  

  向你挥啊!

  

  我的旗语,只为

  

  述说给你。

  

  ……

  

  简说,在一个晚课的瞬间,他把叠了整齐的诗笺,塞给钰儿,就贼一样儿的,慌乱的,逃了。

  

  那以后的某一天,暗红的夕阳,落在了山边儿,钰儿,坐在石头上,摆弄着飘逸的长发,望远山。

  

  简,望钰儿,望,那双明澈泉子般的目光。

  

  ……

  

  那某一天以后的某一年,冰天雪地的季节里,钰儿,从很远的城市赶到简的居所,还是那双明澈泉子般的目光,溢满了忧伤。

  

  钰儿对简说,一个男人已为她做好了嫁衣,钰儿说过后,紧咬了唇角儿:

  

  “哎,……只是,很想来看你。”

  

  “为什么?”

  

  “哎!”

  

  “钰儿,嫁给我吧,好么?”

  

  “想,但,哎!”

  

  初吻,在离别的时候,简和钰儿的肢体语言,像海葵花瓣儿一样的触手,捕食猎物般的,疯狂的缠啊,绕啊,醉啊,迷啊,钰儿,无意识的呻吟状,爱意绵延,那么柔美的呈现啊,简说,午后昏暗的房间里,想,真的很想啊,就要了钰儿,或许,要了钰儿,会改写一生的爱怨情节,但,简说,还是止住了,是胆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简说,好多年以后,也想不明白,只是梦一样的,迷乱,也朦胧胧的,又纠结了心。

  

  初吻,在那样儿的冬季,挥别而去的身影儿,冰彻了心,伤了一生的魂。

  

  “钰儿,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啊,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要了钰儿,就会改变一生的爱怨结局么?!”

  

  简说,那样子的一个情节,真的美,真的疼,也真的迷,也真的惑,成了他一生对于灵魂的拷问和心上的隐痛。

  

  简说,总是心问不已。

  

  ……

  

  那某一年以后的好多年,盛夏的时候,简,从更遥远的城市,第N次回到校园,坐在树下,对着宿舍红色的格子窗,一遍遍的高喊着那个名字:

  

  “钰——-儿!”

  

  “钰——-儿——-啊,我想你,我好想你。”

  

  “钰儿啊,我好想要了你呀!”

  

  简说,心知道,楼虽在,人已远,还是喊,喊啊,自己流了泪;喊啊,有更晚几辈的小校友,探出头来,莫名的、惊讶的望。

  

  简说,青涩年华啊,那如花似锦般的梦,鲜活活的,一次次的,硬生生的,闯来,在沉睡的夜,痛啊,醒了,还那么的清晰如昨,真的颓靡,真的无助,真的忧伤。

  

  简叹息,是终该有的一天么?在远方的繁城,在一座大楼的门厅,电梯门将要关上的瞬间,简,抬头望过去,钰儿,就在那儿了,还是那双明澈泉子般的目光,经年不老的啊,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手语,注视了么?简说,那么突然的际遇,他的心语已翻涌万千,却鲠在喉。而钰儿呢?那双明澈泉子般的目光,还是潭水一样儿的,幽幽的深,该融了怎样的波澜呢?

  

  简说,他猜啊,费心的猜,又一个,恍惚的,好的梦啊!又,飞逝了。

  

  简说,静谧的夜里,醒来,很快的扭亮了灯,又写下那一节诗句:

  

  红衣飘飘的流光里啊,依旧的

  

  宿舍红色的格子窗。

  

  你走后,我来过,一次次的

  

  坐在路边,夕阳斜下,我啊

  

  对着尘世间明灭的灯火,孤单的

  

  垂下头来,发呆,默想

  

  在天堂的门口,千万

  

  要扯紧你的衣袖

  

  简说,他还铭刻于心的啊,钰儿说,喜欢读他的那些诗句。

  

  简说,他还感恩于心的啊,是钰儿,给了他至死不弃的写诗的欲念以及痛与病,和一个个震颤了心魂的、片刻的写诗时。

  

  简说,一晃儿啊,就又是好多年以后的以后的以后了。

  

  简,一个人,常独坐,有时会突然想起,那些旧日时光里的,那些的细节,只,淡笑。

  

  简,老了,一个人,还哼那首老狼的《麦克》,哼唱给自己听:

  

  ……

  

  麦克你曾经远远飘荡的生活

  

  象一只塑料袋在飞翔

  

  麦克你曾经象一条船

  

  长满了离离贝壳显得荒凉

  

  麦克你再度回到这城市

  

  可曾遇见旧日姑娘

  

  她头上插着野花

  

  她身上穿着嫁妆

  

  ……

  

  简,真的老了,有时会突然忘了,也悔啊,那时,没要了钰儿。

  

  “老人家,您年轻时,就没看上谁家的俊俏姑娘?!”

  

  有些少年常常的笑问。

  

  “呵呵!有,还是没有啊?”

  

  简,坐在藤椅上,慢慢的,哼唱,也自语:

  

  “要了钰儿,又该会是怎样的人生情境呢?!”

  

  “哎,哎!”

  

  “如果再重新活过,我该不会很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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