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爸可是闲坏了，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星期，老妈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下子就胖了好几斤，白白胖胖的，他自己还调侃说像个刚出月子的女人，把大夫都逗乐了。
这下终于熬到出院，我刚办完出院手续，老爸就催我赶紧把轮椅找来，坐上去以后又催我快点去开车，这是有多迫不及待呀？连这种幸福的享受都被他当做煎熬，可把老妈委屈坏了，一个劲地抱怨老爸不识好歹。老爸“呵呵”一乐，把装有换洗衣物的包从老妈手里拿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下一秒变得嬉皮笑脸的，傻笑着说：“我还不是怕你再受累嘛，这些天全靠你和儿子照顾我，尤其要感谢你，把我养这么胖。”
“养胖了不好吗？”老妈假装还在生气，把包拿回来，嗔道，“拿过来吧，我拿就好了，可别压着你的腿了，还没完全康复呢，万一……好了，要不是你帮我出去买菜，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这下终于没事了，我的心也该放下了。”
“你腰疼，我还让你出去买菜给我做饭，我还是人吗？只怪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也算是教训吧，谁叫我平时走路都不看路呢。”
“是呀，爸，以后出门可要注意车辆，有次你光看别处，差点把人家一个大小伙撞翻在地，还好人家没计较，还有就是差点把脚伸到别人电动车轮下面，骑车的都让你吓得白了脸，可要记住啦，走路别东看看西瞅瞅的。”我翻老爸的糗事，老爸急忙说：“对呀，就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今后一定会注意的，不怪你妈。”
“好啦，都别安慰我了，该安慰的是你爸爸，受了伤还不敢喊疼，憋得怪难受的，这下不疼了，不用受那个罪了，走，我们回家。”老妈说着拎着包“打头阵”，我推着老爸紧跟在后面。老爸还是不放心医药费的事，抬头看我，鼓着腮帮问我：“到底花了多少医药费？你到现在还不给我看清单。”
“爸，医保报销了一半，然后单位还要给补贴一部分，算下来也就只花了几百块钱，这种好事哪里找呀？你就放心吧，没花多少钱。”
“好几百啦，不是钱吗？”老爸捂着胸口，抬头瞪着我。
“好啦，你就别心疼钱啦，你还想不花钱就看病呀？”老妈回头翻翻白眼，“看病都这么抠，还真把自己不当回事了，都过得不错了，我们要你操心呀？儿子工作稳定，收入稳定，我闲着没事卖个蛋糕还能挣个外快，你辛苦了大半辈子，该享福了，现在我养你呀。”
“看看，就是电视剧看多了，动不动就什么我养你呀，你得劝劝你妈，别这样肉麻。”老爸红了脸，向我求救。我摊摊手，低头对老爸笑：“我也养你呀。”
“哎呀，中毒啦，都中毒啦。”老爸拿我们束手无策，拍着大腿低嚎。我和老妈相视一笑，老妈拍拍老爸的肩膀，说：“安心养伤就是了，其他的你别管。”
“其他都别管的是儿子，这些天一直奔跑于单位和医院之间，受累了，这下你就安心工作，我好了，不需要人天天伺候着，再这么伺候下去，我又该胖了，我一向就注重身材，压根不想胖。”老爸说着下意识地看看老妈，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会虚。
“那意思怪我咯？”老妈撇撇嘴，“那以后我就给你吃清汤寡水，瘦成排骨更好。”
“瘦成排骨不好。”老爸连连摆手，老妈回头瞄他一眼，说：“骨感美。”
“不要，就和你身材一样就好，不胖不瘦，我就羡慕你的好身材。”老爸的讨好巴结过于明显，连他自己都脸红了。老妈“切”了声，不理他。
我忍不住偷笑，低头把脸凑近老爸的大红脸，他瞪我，没好气地说：“看我干嘛？”
我摸摸鼻子，正正色说：“你好看。”
“去去去，越来越没个正经样了。”老爸摆手轰我，接着又看我一眼，补刀说，“嘴这么甜，干嘛不赶紧领个姑娘回来？老大不小的了。”
老妈停了下脚步，回头看我，立马又向老爸“开炮”：“就你话最多，腿不疼了吧？不疼了就赶紧站起来自己走。”
“不疼，但是医生说了，要在轮椅上静养几天才可以锻炼走路，再说了，腿疼又不影响说话，”老爸振振有词，伸长脖子和老妈争辩，“还说你心疼我，看来都是假的，我病了还逼着我起来走路。”
老妈没好气说：“没良心，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别别别，我可舍不得，”老爸“嘿嘿”笑着，不顾老妈的黑脸，赶紧指挥，“电梯，快按电梯。”
老妈气得跺跺脚，按开电梯，把包放下，和我把老爸弄进电梯，拉长了脸不理老爸，老爸自顾偷了半晌，长长呼了口气说：“终于出院了，出院了就自由了。”
一路上老爸像个老顽童，可是刚到家里，他就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我叫到跟前，开门见山就说：“这下我也到家了，没事了，你赶紧去上班，机构一大堆事等着你处理呢。”
“没良心，儿子为了出院的事跑上跑下，累得够呛，水没喝一口你就赶他走啊？”老妈在厨房张罗着饭菜，“现在是下班时间，在家吃了饭再走。”
“没良心？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只要你忍心看我受折磨。”老爸说。
“掏吧。”老妈手里拿着芹菜，撇着嘴看老爸，老爸虚张声势半天，自己给圆回来：“我还不掏呢。”
老妈看了老爸一会，忍不住笑了，这才言归正传：“好了，别废话了，今天芹菜炒牛肉，牛肉老一点还是嫩一点？”
“嫩一点，老了，牙口不好。”老爸指着门牙给老妈看，“看，松动了好几颗，没多久就会掉。”
老妈弯腰仔细看了看老爸的牙，皱皱眉说：“还真不好了，稀松了些，不过牙口不好这个好办，到牙科安装一口好牙，钴铬的，不发黑，质量好，没异味，怎么样？”
“你妈打广告呢。”老爸扭头看我，咧嘴就笑。
“老妈好建议，安假牙的事就交给我了，星期天我回家，带老爸去看看，就照妈说的，装钴铬的。”我呼和说。
“随便说说，这安装的假牙哪有自己原生态的好？听别人说了，假牙戴着怪难受的，”老爸摆手坚决表示，“不安。”
“爸，戴一段时间就习惯了，再说了，没多久牙都掉光了，还怎么吃饭？还很难看，我爸这张帅气的脸可就毁了，”我在老爸对面坐下，故作严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牙掉了，可就没口福咯，我妈做的饭可香了，到时候你就只能喝着面糊看我和我妈吃好吃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怎么不气？”老爸拍着大腿，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怕你们边吃边炫耀呢，安，明天就要去安，就钴铬的，不要其他的。”
老妈边洗菜边笑，还暗中朝我竖起大拇指，我还真佩服我的机智，没办法，我就这么机智。
“爸，急不得哦，牙医会给你的牙床消炎，时间可能是一个月，等经过一个月的消炎以后，你就拥有一口闪亮亮的好牙了，戴假牙期间还不会牙疼，到时候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妈可乐意给你做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爸愣了，结巴着问：“为，为什么？”
“她最疼的就是你，有时候我都酸巴巴地想，要怎样才能争取上位，能拥有像你一样的恩宠。”我故作委屈看着老妈，老妈嗔了我一眼，继续做饭。
“是呀是呀。”老爸怪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搞得跟宫斗戏似的。”
“言归正传，老爸，星期天早上我来接你和妈，咱们一起去牙科，有老妈当参谋，你就放心好了，对了，我先预约大夫，省的排队。就这样，我去帮妈做饭。”
老爸老妈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饭桌上老爸还说，今天比过年还开心。
是呀，儿女常陪伴，天天都是过年。
正吃着饭，手机响了，屏幕上弹出字幕：开门，给你惊喜。
谁呀？这么调皮？发件人是杨玉洁，我郁闷，她能给我什么惊喜？别给我惊吓就好了。我起身对老妈说：“妈，来客人了，我同事。”
“谁呀？你之前没说有客人要来呀？在哪里？”老妈站起来，系着围裙就往厨房走，“那我得再准备几个好菜。”
“妈，到门口了。”我说。
“那，快请进来。”老妈催我，我也紧张起来，赶紧去开门。
惊喜，岂止是惊喜，简直是意外呀！杨建飞来了！杨玉洁在他身后朝我眨眼卖萌，她可是从来都是有板有眼的，今天突然换了风格，我颇感意外。
“快请进。”我请杨建飞进门，老妈急忙招呼他就坐，我把杨玉洁堵在门口，问她：“杨教官和你要来做客，你干嘛不早点通知我？”
“我冤枉，”杨玉洁倒显得很委屈，“领导派我们两个去市委办事，办完事路过你家门口，顺便过来看看叔叔阿姨，别自作多情，可不是来看你的。叔叔今天出院，我们知道的。”
我抓抓头发，说：“我也没有自作多情，只是觉得你这个惊喜太大。”
“怎么？不欢迎？”杨玉洁仰头看我，我才意识到我跟一堵墙似的堵在门口，哪是什么待客之道？窘迫之下忙让到一边，做着绅士的动作邀请：“欢迎欢迎。”
“杨老师，快来坐，”老爸欢喜得不得了，一边招呼杨玉洁，一边吩咐我和老妈，“小易，快给杨老师和杨教官倒茶，孩子他妈，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好嘞，你就好好招呼老师们，我很快的。”老妈乐呵呵的，打开冰箱把里面的海鲜都拿出来，动作麻利地忙开了。
“叔叔，不用麻烦了，其实，我早就该来看您了，这不，得知您今天出院，还为没时间来看望您发愁呢，也巧了，正好去市委办点事，回来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抽时间过来。”杨建飞颇感歉意，老爸拉着他的手说：“哪里，杨教官客气了，你每天要处理很多事，还在百忙之中亲自上门慰问，我真是过意不去呀，来，先喝茶，饭一会就好，早就想请你和杨老师来家里坐坐了，还有，领导一直很忙，我几次都想请他来家里喝杯茶呢，等忙完这阵子，领导，还有你和杨老师，一定要赏光来家里坐坐哦。”
“叔叔，今天就不用了，我们还得回去向领导回报工作呢，坐一会就走，改天，我邀领导一起，我们好好聊聊。”我还真怕杨建飞客气，他的性格我知道，一向说一不二，军人的风格。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我得让他破破例。
“杨教官，其实，我爸不止一次对我唠叨，唠叨着什么来着？对，我学给你看，”我煞有介事，用老爸的语气说，“干嘛不请杨教官和杨老师来家里坐坐呢？都是同事，朋友，更是恩人，你就这样用白开水一样的态度对待我们家的恩人？赶紧的，约个时间，请朋友们来家里聚聚。”
“我还真说过这些，”老爸点头说，“杨教官，我们家小易得对亏了你，不然，我们家哪能像现在的景象？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呀！这得多亏了你呀。”
“叔叔，快别这样说，每个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帮一把的，我也只是做了一点小事而已，应该的，应该的。”杨建飞谦和地说。
“不管怎样，今天就在这里吃饭，现在是下班时间，领导也休息了，等上了班再汇报工作也不迟，就这样吧，小菜薄酒，不成敬意，希望杨教官和杨老师能赏光。”老爸执意要留杨教官他们吃饭，杨教官稍微有些为难，看向杨玉洁，杨玉洁说：“既然盛情难却，那就多谢叔叔了。”
“好的，今天陪叔叔小酌一杯。”杨建飞也不能执意要走，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趁杨建飞和老爸聊得很投机，杨玉洁悄悄问我：“胡老师，叔叔说的什么恩人，是怎么回事？你……”
“多嘴了。”杨建飞喝着茶，朝杨玉洁笑，杨玉洁撇撇嘴，不再吱声。
“其实，我少年时期差点就把幸福扔掉，要不是杨教官，我现在不是给人打工就是流浪。”我摊牌，杨建飞耸耸眉说：“谁少年时期没点幼稚？杨玉洁就有，还可多呢，我说给你们听哈……”
“杨建飞你闭嘴，你上树掏鸟窝被你爸追着打的时候还是我保护你呢。”杨玉洁快人快语，才不给杨建飞抖她黑历史的机会。
杨建飞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干脆自己来抖自己的糗事：“其实还真有这回事，十二三岁嘛，淘气，总想着树上的鸟窝里有什么，我爸不让我爬树，我就偷偷爬上去探个究竟，不料才爬上去一二米，被我爸看见了，他大喝一声，把我抱下来朝我屁股上抽了几巴掌。”
“后来还是我救你，不然你会哭到嗓子哑，”杨玉洁赶紧邀功请赏，朝杨建飞扬扬下吧，“是吧？”
“是呀，别看你当时很瘦很矮，但是你叉着腰和我爸对峙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威风。”杨建飞由衷地赞赏，杨玉洁好不得意。
老爸抿着茶，突然拍腿说：“哎，话又说回来，你爸不把你抱下来，你要是摔下来，那种疼可比挨几巴掌还要厉害几倍哦。”
杨建飞附和说：“是呀，当时还嫌我爸管得太严呢，后来想想，还真管对了。”
“才不是幡然醒悟呢，”杨玉洁又来拆台了，“你十八岁的时候还在怨你爸呢，你发誓要去当兵，当兵就威风了，你爸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怎么样？当兵的日子好受吧？你还给家里写信，说不想当兵了，人们还调侃说：看，杨建飞想念他爸的大巴掌了。
不说了，看你都脸红了。”
“不是，天气热，出汗呢。”杨建飞低头喝茶，杨玉洁一副天真的样子，说：“不热呀，开着空调呢。”
“兄妹出冤家。”杨建飞苦笑，“让叔叔和胡老师见笑了。”
“挺好的，真羡慕你们兄妹，哥哥宠着妹妹，妹妹欺负哥哥，挺幸福的。”老爸搓搓手，憨厚一笑，说，“说起小时候的糗事，我还真出了不少糗。”
“好啦，别说你那些糗事了，饭好了，开饭，”老妈端着热气腾腾的鱼出来，看着老爸微微一笑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然后吩咐我说，“小易，去，开瓶酒。”
“呵呵，凑个热闹嘛，”老爸自己圆了个场，招呼杨建飞他们，“杨教官，杨老师，快过来坐，小易他妈早就说，等你们哪天来了，好好露一手，今天这手艺终于派上用场了。”
“早就听胡老师说阿姨厨艺不错，今天终于有幸见识了，”杨建飞竖起大拇指，“阿姨不光人气质好，厨艺还好，做的菜不光色香味俱全，闻着都香。”
“吃着更香，”我拿了酒过来，邀杨建飞和杨玉洁坐到饭桌旁，“尝尝就知道了，不是我夸。”
席间，杨建飞盛情难却，也只喝了一小杯酒，老爸高兴，但也不能一直劝酒，我准备了橙汁，就怕杨建飞醉了，回去没法向领导汇报工作，还要被处分。
“酒不在多，意思到了就行，橙汁最好，”我说，“我们共同举杯，感谢杨教官以及杨老师在百忙之中来家里问候我爸，更重要的是要感谢杨教官的知遇之恩。”
杨建飞很是谦逊，摆手说：“胡老师，以前的事都是小事一桩，往前看，往美好的一面看，眼前就是一片光明，最重要的是，我们大家都来送上祝福，祝福叔叔早日康复，愿叔叔阿姨身体健康，我们大家合家欢乐！来，干杯！”
好一个其乐融融的景象，简直羡煞旁人。
“阿姨，”杨建飞举杯对老妈说，“这一杯敬您，感谢您辛辛苦苦为大家准备的丰盛午餐。”
“应该的，应该的，您能光临寒舍，是我们的荣幸，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老妈激动得赶紧站起来和杨建飞碰杯，但老妈的态度绝不是客套一番，我们是真心感谢杨建飞的知遇之恩。
“对了，阿姨，”杨建飞想起什么似的，“暑假快要结束了，孩子们也会离开机构回归校园和家庭，机构准备和往年一样，邀请几位家长作为告别典礼的嘉宾，上台分享教育心得，希望您能赏光莅临。”
“杨教官您客气了，只要我的心得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我愿意奉献微薄的力量，一个家庭的美好与挫折可以影响到更多的家庭，分享，可以让大家感知美好，从错误中认识自我，取长补短，这是学习的好机会，我一定会去参加的。”
“那，我先替机构领导感谢您了。”杨建飞再次举杯，老妈举杯和他碰杯回应：“杨教官客气了。”
杨玉洁看着我微笑，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她悄悄说：“你以前一定很调皮。”我耸耸眉，低头摇曳杯子里的橙汁。我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们一家都把杨建飞当做恩人的事，我想我现在不说，她还会追问到底的。
“同学们和你一样好奇，我已经吊他们胃口很久了，再多吊些日子，你自然会知道一些你好奇的事。”我卖着关子，杨玉洁撇撇嘴，说：“好吧，你就吊吧，我也不感兴趣。”
“口是心非。”我嘀咕。
“来来来，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老爸的热情之下，再次掀起其乐融融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