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情有些糟糕，一位朋友过逝。是一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大家都习惯叫他默。听母亲说他是自杀的，心里十分惊讶，怎么会了？他那个人挺乐观的啊。于是自己也没多想向单位请了假便回去了，带着那种疑惑和哀伤。
默的家住在农村，在城里工作。我们是邻居，只是后来我到外面工作，很少回来。偶尔回来遇见了还得喝两杯了。说起来我们还沾亲，不过也只是邻里上的。我们是同年生的，比他大几个月。以前常听母亲和他母亲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大家都很开心，现在母亲却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默家里不富裕甚至穷。房子是爷爷辈留下来的，有些破败。默的爷爷，奶奶很早就过逝了，他也没见过。听他说是在他父亲十几岁时就过逝的。他父亲一个支撑着这个家，还要供妹妹上学，日子过的很苦。后来他父亲快三十时才和他母亲结婚，他们年龄相差近六岁。结婚后日子慢慢地好了起来，后来便有了默。他们心里充满了希望，但一切却在默读小学时改变了。默的父亲在那时突然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几乎每天都要吃药，不能干重活。那时默什么也不知道。默的父亲很坚强，那是爱和责任的力量。他仍承担着这个家的经济支柱，他开始做一些小买卖，听说有时还挺红火。一些年下来，乡里乡外也颇有些“名气”。日子过的要好些了，默也慢慢长大了，知道了许多事，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虽然学习不是很拔尖，但还是过的去。后来要上高中时默的成绩却差了些，那时默很沮丧。但父母还是让他上了高中，虽然出了些高价，但他们心里想的是孩子的前途。高中三年转眼便过去了，默还是顺利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一切都那么顺利成章，但默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高考完了的第十天父亲却在家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顿时就像天塌了下来，压的母子喘不过气来。母亲昏了过去，默顿时木然了，但他马上就清醒了急忙扶住母亲，母亲醒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现在我还记得。默父亲去逝的那天，刚好我在家。当时的一切现在仍得清楚。手足无措的默和母亲在乡亲和亲友的帮助下开始张罗这场突如其来的丧事。丧事办了三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默。我发现他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哭过，只是在烧纸时看到他在擦着眼泪。朋友们都来看他们家人，默总是在忙，突然觉得他不在年轻，像一个经历许多事的人。但我知道他当时的心情，那种无泪无声的悲痛，有时甚至看到他在笑，那种牵强到谁都看的出来笑，痛苦的笑。父亲的死给了默很大的打击甚至改变了默的一生。默曾经给我说过，他和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默在梦里总是用千万种方式去逃避，父亲还活着，那只是一场闹剧。
默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整天都在为家庭忙碌，照顾默还要照顾他父亲，叮嘱他准时吃药，屋里屋外的活都要干。这些年辛苦的劳作在她的身上展现的有些夸张，不过是三十几的人那额头上纵横交织的皱纹和那双像长满老茧的手，让我感受到一种生活，一种仅仅为吃饱穿暖的生活。默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时常都在吃药，风湿的疼痛时常折磨着她。我母亲也有，所以她们常在一起谈这个，还一起去买药，不过默的母亲总买一点，说是把痛止住了就好了。母亲说给她，她却不要。我知道这是骨气。虽然默很活泼，但他家教很严，从不乱接受别人帮助。默常给我说，我穷但我也要活的有骨气。自己很佩服他这一点，但现在看着他那冰冷的尸体一切都很疑惑。
那个暑假是让默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张白皙的脸变了色，天真稚气也随风而去。默好像老了好多，不再年轻。看着就要到开学的时候了，家里却没有钱，难道默…，不，他不会的，只是无奈。后来没办法，经亲戚介绍，默去了一所技术学校，读了个一年制速成班，后来毕业后被分到我们那里一个公司做了一个小职工。每月领着那几百块的工资，生活的紧紧的。但这些都无法扑灭他心里对未来，对美好的渴望。记得他常常给我讲他对未来的憧憬，我知道这是他的梦。
这几天在默的家里帮着收拾他的东西，因为他母亲知道我们是兄弟。默的东西一大堆，好不容易才将它们分开来：衣服、书、照片、日用品…还有一大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东西，太乱了。于是我开始把它们分类。衣服，从小到大默的衣服其实并不多，穿来穿去就那几件。不过仔细看有些衣服的款式和花色，有些透露着一种优雅和绅士，有些却显得很干练和精神，这时我突然感到默内心的矛盾和无奈，还有那不放弃追求的意志，但又为何？我继续整理，鞋子一大堆，好的，坏的。默的鞋放的很整齐，放在鞋盒里，很干净，虽说是穿过的。我知道他是一个挺讲究的人。以前父母供自己的时候，鞋子几十元一双，穿不了多久就坏了，于是找来鞋匠给补好，继续又穿，穿到十在不行时才买第二双。后来自己挣钱了买了两双好些的，换着穿，现在还是好的。我知道对他来说那两双鞋也得让他存上好些日子的了。平时自己要用还要往家里寄，可以想到默决定买时内心是斗争的。那种强制的坚决，默很矛盾，不过他还是在努力改变自己。东西还有许多，清理了一大早才勉强整理好了。
晚上，大家都在外面吃饭，人少了些，因为默已安息。我一个人在默的房间里看他留下的东西，屋子里灯开的很亮，一抬头有些晃眼。虽说是朋友兄弟，但自己在这方面还是…翻找了一番，发现了一本相册、一本日记、一些本子，上面写满了字，默是个很爱写的人。我翻开相册，默的样子映入眼里，那张充满阳光的脸，但似乎又带着一些忧伤。默的朋友很多，从他的相册里可以看到，他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而且比较受大家欢迎。有几张还有我，就站在默的旁边，自己努力回忆那些照片来历，却淡忘了。不过说实话，默这个人很有女人缘，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身边不乏有漂亮的女孩，虽说不是什么女朋友，但我知道很多女生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往后翻有一页上贴满了一种叫大头贴的东西，那是一种微缩照片。照片里全是默和一个女生，有些浪漫有些亲睨。于是忙问在一旁收拾的默的母亲，母亲淡淡地说：“这个女孩是他朋友，但他们从来不承认是男女朋友，一直保持那若有若无的关系，他日记里写了许多关于他们在一起的事，我看了知道默很爱她。”于是我便找来日记开始看。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原来默和那女生是同学，是高中时默开始追她的。女生很时尚，很讲究，文章写的很好，长的也漂亮。那时默是班上的干部，学习还行。女生常会来找他问问题，久了女生竟和默成同桌。要知道，默的位置很特别的，他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讲桌旁边，成为他同桌可以想象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至少要先通过老师那关。不过看默的日记里，那女生也很厉害的，和班主任关系很好，很容易就同意了。不过就是同学们有些不习惯，本来狭窄的走道已是不好行走，再在那出口再放上一张桌子，那出入就要格外小心了。不过还是会出意外的，偶尔会有同学撞到桌子，桌子会歪在一边，书也会落一地。女生很任性喜欢耍脾气，默总是很耐烦地把桌子放正，书拾起来。后来他们关系更有近了。他们也常在一起玩，谁欺负她默总会站出来，在默的日记里写道：“我不知道当时我是否该站出来，只是看着她受委屈就不由自主地站了出来，难道自己喜欢上她了，不可以。”默的文字很朴素，内心的矛盾充满了默的大脑。久了，大家开始谈论他们俩。默的几个好朋友找默谈过好几次，告诉默，算了，不要认真。她是个疯子啊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想跟着她疯吗？默对这些良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写到：“朋友们的好意我知道，但你们并不知道她其实很特别，从她的文章里，我能感受到那份高雅的忧伤和那无奈的痛苦。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于是我想，对不起，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是的，默真的很爱那个女生，但默的死大家都没给那个女生说，只是默的手机时常会响，是那个女生打的，但没有人接。高考完后，默去了市里读书，女生也在那里，虽说距离很远，但他们时常会一起耍，电话是少不了的，几乎每天都有，但就是这样亲近，他们也只是别人眼里的情侣。默知道女生不爱他，女生有时会给人一种狡猾的感觉，总是在默要放手时，又让他一头扎了进去。默从来没后悔过，一直。从他的文章里可以感受到那份执着。一年过后，女生继续读书，默开始工作。工作很辛苦，但这时家里要好些了，母亲有了朋友，默没有说什么，只是要那个人对母亲好。工作了，默和女生的联系似乎少了许多，有时默会很矛盾，看看现在的自己，他开始退缩，找了一个借口向女生问能不能在一起，其实他知道结果的，后来默挂了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日记写到这里便断了，后来隔了好几个月才又开始。有一天默接到一个电话，他写到：“当时是晚上，自己一个人在网吧上网，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一个陌生号，我接了起来喂了声，对方一声叹息，这声音太熟悉了。我忙问，是你吗。对方只是嗯了一声，我问她有什么事啊，她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当时出奇的冷静只是哦了一声，她问我还好吗，工作怎么样啊。我说还好了，就是累了点，下了班就想睡觉。她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急了，大声地说到，你怎么能这样了，这不是你，你应该去学习，出去看看，交朋友啊，不能下了班就睡觉啊。”但她哪里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默没有朋友啊。默没有给她说，只是随便聊了几句，默说他有事下次聊吧。女生挂了电话，似乎可以感觉的到一丝情意，难道……后来女生常给默电话，默也没说什么了，慢慢地似乎爱情的花儿又要盛开了。女生告诉他，她父母在他工作的城市上班，她下次回来就来看默。默的心里很高兴，等待的日子里，默每天都会给她信息，工作总是乐此不疲。
过了一段时间，女生真的来看默了，默心里很高兴。那天默穿的很帅气，默陪她逛街，买东西，一起吃饭，一起回到默住的地方，她坐在桌子的对面，默傻傻地看着她，听她说在学校里的事，默总是点头，脸上挂着笑。晚上，默把女生送走，看着她离开。回到屋里，默突然意识到今天她给他说了一件事，女生在学校恋爱了。默心里很难过，不过默是一个很会找借口的人，他告诉自己，爱她不一定要得到啊。于是默开始成为她的"知心朋友"耐心地听她讲和那个男生发生的事，偶尔她会哭，默总是很绅士地安慰她，帮她出谋划策，也会为她的快乐而笑个不停。"就这样吧，让我的爱浸泡在他们的幸福里。"默写了这么一句，那是一种真正的爱，但似乎又于现实不符，有些阿Q。朋友们知道了就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拒绝了，说什么不合适，但朋友们都知道原因。默说，我很感谢我的朋友们，但你们怎么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哪里容的下第二个人了。默很执着，但又无奈与放手。时间过了许久，默就这样过着，过着那种一个人为两个人的生活。女生也知道默的痛苦，但她很坦诚，只是说默是个好人，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其实女生也很无奈，不爱就是不爱。日记写到最后，默用一句：“我生活在一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爱情里。”是一种执着与放弃的矛盾，充满了默的每一个细胞。不过，现在好了，默不用在陷在那种痛苦中了，他走了，也带走了那份刻在日子里的单身爱情！
看完默的东西，自己也有些湿润了，似乎这里能感到那种死亡的东西。出来坐坐，外面的月光很亮，亮的凄美，似乎也为默的爱伤神了。几个人在靠近门的地方闲聊着。母亲说那几个是默在工作后认识的好朋友。于是便过去和他们聊聊，大家聊的也都是默。听他们说，默在工作上其实是很不错的，到公司不到两年基本上和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吃过饭。默很争气的，默参加了公司举行的各种活动，在基础工作上也受到赞扬，但默还是快乐不起来。听他们聊知道有两个是他的师兄弟，他们说基本上默在学校学的和现在干的不属一类。在这方面默总是表现的很愤懑，但又…不过现在默很安静，不在痛苦，那深藏在心里的宏图，顷刻便化为泡影，前途何在，迷茫，失落，无助充满了默的脑子。突然想起默在日记里这样写到："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似乎自己在一步一步地远离梦想，走向死亡。
默的心里是矛盾的，但又很现实。工作还得继续，那梦想了，默很坦诚"让它插上翅膀，飞吧！"他只是这样写到。聊到这里几个朋友都为默不值，听他们说，有几个领导其实是很看好默的，要等机会给默调工作，但一切都晚了。听默的母亲说公司是派人来了的，还给了一些抚慰金，都说着可惜和疑惑。但现在说这些有又什么用了，就让默安静地去吧。
写了这么多默的事情，突然想起了，自己竟把默的一个从小到大的爱好给写掉了。这个是要写的。默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我知道默在初中时开始萌发了写诗的念头，于是他做了。记得他写的第一首是关于四季的。后来诗被选进了当周的校园报里。那时我们都佩服他的勇气。后来的默便更勇敢了，时常会看到他埋头深思那笔下的色彩和那浪漫朴实的言语。“时间，像旅行一样过渡了岁月星辰，爱情，像星星一样划破了长夜寂静。”“像是飞扬的节拍，偷偷敲开了我的心灵，像是寄托在远方的风筝，漂泊在别人的天空”“其实现在语言已显得白茫，记忆似乎已不再忧伤，我久久的思念，好长。”“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些东西，那好，就把我一起忘掉吧。”回想着本子上一首首诗歌，感受着默那一句句发至内心的语言，朴实的浪漫。想想本子上的时间，最后一首诗还是上个月才写的叫“生活”——
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存在于活着和死了之间。
有时我活着，
有时我死了，
活着，于是我生活、工作、忙碌，
死了，于是我就睡觉，
一直睡，
保持那死亡的姿态。
也许在这里面我又感受到一点默选择离开的理由，但还是疑惑……
时间过的好快，现在自己已经回到工作岗位。现在还是不愿意去相信默走了。也许默的矛盾就像空气一样充满了整个社会，也捆扰着每一个人，也许就是一个选择，就注了未来，注定前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