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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玩童心

  今天是2020年12月21日,冬至。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二十四节气,只属于中国。别国别想与中国争所有权,他没底气更没底蕴。H国申遗,说端午节是他的国家的,可笑;申遗竟然成功,更可笑!二十四节气,是我们智慧的祖先通过对自然与生活的细心观察,根据生活实践总结出来的。只有我泱泱中华才配拥有!

  冬至也是祭日。一到冬至,大人们准备祭品:猪肉,鸡蛋,豆腐,鱼(这些祭品,在那时极其稀罕,不知父母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到坟地烧的火纸。将烧好的祭品摆放在供桌上,然后家人先长后幼一个接一个跪拜;室内形式完毕,家里的男人到坟地烧纸,再跪拜。繁琐的程序完毕,剩下的时间就属于我们这些孩子的了。

  天气愈发地冷了,今年尤其如此。我们苏北地区最低气温已到零下几度,过去的好些年是少见的。一天冷过一天。在冰上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而记忆中的冬天,我们是在冰上过日子。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还是个孩子。

  过了冬至,天气就真的冷下来,我们急切地盼望着下雪,盼望着河里结冰,而且是结厚冰。下雪,我们可以打雪仗;结厚,冰我们可以在冰上疯。一群不晓得冷的伙伴,穿着妈妈做的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在雪地里随意乱跑。麦地啊,菜园啊,打谷场啊,能被我们踩得稀巴烂。抓起雪三两下就勒成团。打雪仗不分对象,敌我转化极快,谁都是自己打击的对象。雪团在天空下飞来飞去,砸来砸去,很少能够砸到人。这种没有章法的打法,很快就告一段落。更多的是偷袭战。趁跑着的人不注意,找准一个偷袭对象,瞄准,手、眼、目标成直线就扔出雪团,砸在他的背上,后背上立即显出一团褶皱;劲大砸重了,后背就显出水迹;如果扔的准,砸上他的头,雪团顿时四处溅飞,犹如烟花绽放,煞是壮观。脑袋被砸得晕乎乎的,愣怔半晌才清醒过来。受害者一脸苦相,难受得没法表答出来。有人还会恶作剧,趁人不备,把雪团塞进某人的脖颈里,一转身撒腿如飞,躲得远远的,痴痴地笑。害得小伙伴直低头,使命地抖衣服,头都要杵到地雪上,半天才把雪团从脖颈里倒出来。小伙伴吃了亏不会不报复。他抓起雪勒成团,拼命追逐塞雪团的同伴。一旦被追者脚步慢了,被追上了,求饶不是他们的风格,缩起脖子,双手遮挡,不住后退,拼命阻难。劲大的,能拒之于脖颈外,免遭塞雪团之苦;劲小的,三下两下被俘,眼睁睁地瞅着雪团塞进脖颈里,享受冷飕飕的滋味。这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沮丧。那雪团如果很快倒出来,内衣“毫发”无损。一旦动作慢了,雪团化成了水,那可难受了。内衣湿漉漉一片,很长时间焐不干。那就煎熬着吧。受害者绝不会恼火,人人都有这样经历,都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旦恼了,以后它就再也没机会和大家同甘共苦了,成为孤家寡人,也就与快乐绝缘了。一阵欢天喜地的雪仗之后,大家满脸通红,双手成了红萝卜。棉袄棉裤上泥浆点点,鞋子里早已潮乎乎。最难受的是,内衣早已被汗水雪水浸透,贴在皮肤上,甭提多难受了。衣服也不敢脱,害怕感冒;感冒了就要被父母责备。感冒好几天好不了,吸溜鼻子,接二连三,声音很不动听,极不斯文。更让人心疼的是,还要父母花钱买感冒药。那丁点钱,是父母省吃俭用抠出来的,用处多着呢。花在治感冒上真是不划算。父母生气了,我们就再也要不到出去疯狂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伙伴们在雪地里疯跑疯打。关在屋里,坐立不安,真成了失去自由的囚徒!

  快乐的还有河里结厚冰的时候。上学放学不走路上,从冰上滑。也有人敲出一块厚冰,一人双脚放在冰上,一人抱住他的后腰,推着向前滑行,速度渐渐加快,直到跑起来。背上的书包,一起一伏,一上一下,撞击着屁股。一旦推者的脚步跟不上冰块滑行速度,那被推者就要吃苦头。推者以防自己摔跤,就不管伙伴了,双手突然撤回,像丢掉烫手的山芋一样把伙伴丢下,伙伴的屁股重重地砸在冰面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好半天才能站起来。后面的一群小伙伴,肚子都笑疼了。好在我们穿的是棉袄棉裤,摔跤早已习以为常。

  我们通常在路边小河里这么玩,小河水少又浅,即便冰塌了,顶多湿了我们衣服,也没有生命之忧。大人们知道我们的游戏,从来不担心我们的安全,顶多叮嘱几句,玩起来谁还记得呢。不像现在,人人都把安全挂在嘴上,生怕出现安全事故。那个时候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即使失去一个,父母也不会伤心得死去活来。一个家庭,好几张嘴要吃要喝,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要耗费父母多少精力!

  那时没有别的可玩,生活特别单调。冰雪成了我们取之不尽的快乐源泉。

  我的记忆里不下雪的冬天不曾有,不结冰的冬天没遇着。伙伴徐红家东面的那个大水塘,是我们整个冬天最向往的地方。水面开阔,中央水较深,常年积着半塘水。一到酷冷时节,就结上厚厚的冰。我们要想在冰上玩过瘾,就必须测出冰的厚度,以防玩的时候冰裂,威胁我们的生命。我们从家里找来铁锹,对着水塘边的冰使劲地敲打,反弹力震得我们双臂发麻,好不容易敲开一角,厚厚的冰层足以承受我们小小的身躯重量;我们还不放心,再叫一个胆子大的伙伴站在冰上,上下蹦跳,几番下来,冰层安然无恙,我们可以放心地玩耍了。

  热闹的玩耍大幕就此拉开。有的独舞,双脚踩冰块,在冰面上自由滑行,就像现在的玩滑板;有的是双人舞,两人合作,一人左脚踩在冰块上,另一脚点着冰面;另一个人右脚踩在冰块,左脚点着冰面。动作协调一致,一起发力,他们在冰面上自由滑行,双臂充分展开,双腿自由屈伸,优美的造型犹如大雁起飞;最热闹的是集体滑冰。用铁锹铲出一块足够大的冰,用细竹筒抵住冰块一角,使命地吹热气,吹出一个能够穿上绳子的圆洞。这个圆洞要几个人轮流吹,下好大力气才能吹成,然后把早先准备的结实的绳子从圆洞里穿扣好。冰块上站三四个人。这几个人开始蹲着,等到速度起来他们再渐次站起来,这样有利于掌握平衡。前面一个人拉着绳子,冰块后面一个人使劲地推着冰块上的人。冰块启动,速度慢慢加快。站在冰块上的伙伴,不费一点力气,就可以体会到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男主人公抱着女主人公在船尾飞翔的感觉。可惜,当时没有配乐设备,如果有,一定配上动感十足的曲调,那才过瘾,才叫享受呢。当速度要减慢时(拉冰块的人早就躲开了,绳子交到站在冰块上的人了),站在冰块边的人齐脚点一下冰面,借助惯性,速度又快起来,这样可以在冰面上滑行很长时间。还能玩出花样,在冰面上转圈,单腿立着,很是壮观,非常飘逸。人没有翅膀也能飞翔啊。这让站在岸边的大人捏一把汗,他们甚是害怕冰块相撞。果不其然,一不小心,方向管控不准,“轰”的一声,先是两块冰相碰,继而人撞在一起,随后人像被锯了根的树,四下里倒去。有的趴着,有的仰着,有的相互压着。鼻子青了,脸肿了,胳膊疼,腿蹩了,哭爹喊娘,场面好不凄惨!棉裤摔撕了,棉絮跑出来了;棉袄杵破了,大伙儿跟要饭花子差不多,模样好不狼狈!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这样的玩耍,一直持续到我上中学。我到镇上读初中,和很多伙伴分开了。在冰雪世界里,放松的是我们的身体,舒坦的是我们的心旌,快乐的是我们的日子。童年因有冰雪内容才显得格外精彩。

  冰雪伴随着我们成长,我们在冰雪世界里栽种童年,装点童年,挥霍童年,放纵童年,长大童年。它深深烙在了我的脑海里。尘封的童年就像冰箱贮藏的食物,时不时想拿出来分享。贪玩之心在冬天得到满足,却从没饱和。一冬过去,随即盼望下一年。看着天空,数着日子,瞅着树木。

  上了中学后,我很少在冰上玩,只有过年前后,我们才有再一次相聚的机会,再一次沉醉在冰雪世界里。现在我也很少看到孩子在冰上玩。不是孩子不想玩,也不是家长不让孩子们玩。现在河面的冰结得越来越薄,越来越少。它承受不了孩子们重量,连一滴鼻涕也能把冰砸得稀烂!

  现在的孩子,也没了兴致打雪仗,没了兴趣滑冰,宅在屋里,看电视,玩电脑,刷手机。头脑变聪明了,体质却虚弱了。你要问他:你知道冬至吗?他们一脸的茫然。无辜得让人惊讶。

  可怕的变化!气候变化,环境变化,改变着世界面貌和格局,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娱乐方式。三九四九冰上走,好多年后,还有人知道吗?长大的孩子回忆童年趣事,还有什么可追述的?

  冬至成了记忆里的文化符号,现实世界里,意义荡然无存。我们和老祖宗相聚的时候,怎么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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