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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难在多数人站在了它的对立面

以色列人都在创新吗?

最近,我和三十几位做企业的朋友一起去访问以色列,深受触动。我们通常是白天访问,晚上讨论一下观感。我问过一个问题:在这个号称“创新的国度”里,我们究竟观察到了哪些新东西?

有人说,所有犹太人的门上都有一个装置,里面装了希伯来圣经里的一段话。我说,国内一些地方也有这种东西,那是信教家庭的一个吉祥物。还有人说,进以色列海关不要求填入关表。这样一个敏感地区,VISA审查很严格,但只要盖到VISA以后,入关手续极简单,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信息技术和安保技术有信心。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吗?在以色列坐大巴,感到司机服务有什么不同吗?到圣城看满街的小商贩,跟国内有什么区别?小商贩们不也在那儿摆地摊吆喝,整天等着过路的人去买东西吗?特拉维夫的酒店,有什么特别的?固然比我们的宾馆朴实些,但也谈不到创新。这样讨论下来,大家觉得也没在以色列看到多少新东西。

现在,以色列人口不到八百万,只是上海市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居然拥有三点八万名科学家。它的国土面积,比北京市还小,但它的高科技部门,贡献了总就业的百分之十,经济总量的百分之十五,以及出口的百分之五十。至于研发经费高占GDP的百分之四点二,更雄踞全球第一。其他如初创企业、风险投资以及在纳斯达克上市公司数量,则分别名列世界前茅。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无论到访哪家科技机构,人家都可以自豪地拿出一张单子告诉你,有多少“改变世界”的关键技术,是来自以色列研发中心和以色列初创企业。

那么,究竟应该怎样理解创新?其实,创新是少数人的活动。创新从一个个新想法开始,但新想法总难以在多数人那里获得响应。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一般总是依托传统、远离创新,甚至对立于创新。这就是创新的困难所在。那么,在什么条件下,“创新”才变得强有力?从经验看,可能是把支撑创新的力量凑到一起,把有想法、愿冒险的人凑到一起,达到一个起码的浓度,这恐怕是所有条件中最重要的。

但是,一旦把创新的要素汇集在一起,创造了奇迹,会让其他看来平庸的部门和人口沾光。比如以色列理发师,就比中国理发师赚钱赚得多。他为什么赚得多?因为科学研究、科技创新这些活动具有很强的外溢性。以色列企业家厉害、科学技术专家厉害,但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厉害,剩下是外溢效果。各个部门包括生产率不高的部门和人,如以色列理发师,也可以分享创新收益的外溢。其实,人类从来如此。难道我们没有享受知识外溢的好处吗?我们没有享牛顿的福、沾爱因斯坦的光?所有没有直接参加发明创造纺织机、蒸汽机、铁路、飞机、电话、电报直到互联网的人,多多少少都沾了瓦特以来创新分子的光。

因此,兴国之道就是创造条件鼓励创新,特别要把创新分子汇聚起来。同时,把创新成果覆盖到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

现在大家都承认犹太人厉害,但过去犹太人分散在各个地方,哪里看得出犹太人厉害?回顾当今以色列的成就,最早的起源,可能是犹太复国主义有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把犹太人聚到一起,构成一个国家,有个保护壳;然后让共同体中最厉害的人创新出成果,去罩住其他不那么厉害的同胞。在以色列以外的犹太人,也是聚到一起,才有更多的裂变,比如在硅谷的以色列人。

以色列人善于创新源于教育

以色列教育,跟所有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的教育,完全不同。我们在IDC(一家商学院)请了一个高学位的拉比(犹太语“智者”的意思,多为传教的长老)给我们讲课。他的题目是:教育怎么塑造了以色列的历史。他用不多的几张PPT,就把问题讲清楚了。

首先,他说,所有犹太人从小开始就要接受两本书的教育:一本是希伯来文的圣经,还有一本叫《塔木德》。后者是两千年来,世世代代杰出的拉比阐释希伯来圣经的思想集合(共二百五十万字),里面也记录了大量民间智慧、民间故事。

这位拉比说,犹太人从小就拿这两本书读,要反复读一辈子。他说,所有犹太孩子的妈妈,第一责任就是教育孩子,奶奶也要教育孙子,教育是犹太妇女最重要的天职;从小家庭教育,世代遗传。一岁怎么教育?就是给他讲这两本书里的故事。犹太孩子到五岁,基本把这两本书里的故事都听过了,之后就正式跟拉比学习。拉比很讲究学习仪式:第一天上学,一定要穿新衣服,让孩子知道学习是开心的事;对新来的同学,大家要热烈鼓掌欢迎;第一堂课教孩子写字母,是用蜂蜜写在干净的石板上,孩子念完就可以把那个“字”舔掉,或者给小孩发一块糖,每人吃一颗糖后开始学习——让孩子觉得,学习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

拉比接着说,之后犹太人会用讨论式的方法来回地读这两本书。两个人看一本书,相互诉说文本的意思,相互讨论。拉比秉持着怀疑论的哲学观,甚至鼓励学生质疑上帝、“圣经”。犹太人提倡批评式教育,不是拉比讲的就是真理,学生记住就行了;而是鼓励挑战、提问题。为什么犹太人的思维厉害?因为他们从小就受这套思维方法的影响。

访问期间,我们请到以色列第一位得科学类诺贝尔奖的阿龙·切哈诺沃教授来做讲演。他说,从小他的妈妈就这样教他:“走进一条河,你可以顺水走,也可以逆水走。但是,你要永远逆水走。”这奠定了他一辈子的人生态度。一脉相承,《塔木德》里也有一句话,大意是“人们都不同意的事情,做起来反而容易”。阿龙还说,每天放学回来,犹太妈妈不会问教了什么、学了什么,更不问考试成绩怎么样。她就问,今天你问了什么问题吗?你问了有意思的问题吗?

我认为这是以色列人思维真正厉害的地方,因为他们的教育把问题看得比答案还重要,这就是教育开发智力,提倡好奇的意义所在。

犹太人永远相信:土地会被夺走,财富会被拿走,但知识拿不走。所以,人力资本理论终于在以色列找到了一个最彻底的应验场所。

以色列军队就形成一个创新体系

我之前认为以色列周边强敌环伺,保家卫国是第一优先,而军队以纪律、服从命令为主导,应该不容易形成创新的文化吧?最后,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一,以色列全民皆兵,国家财力在很大程度上资助了军队的研发系统,军队的创新得到了财力的充分保证。如果没有高科技,以色列是没法在残酷的环境里生存的。

第二,军队研发系统全是最好的教授领导。以色列四所顶尖的大学和研究所,都由一流教授主持军事科研。

第三,所有以色列高中生必须当兵,挑当中最优秀的人进军队研发系统。一流的青年学生感到最光荣的事,不是入美国哈佛、耶鲁名校,而是被挑进以色列情报部门或军队科研局。

第四,以色列是靠民兵打出来的天下,所以正规军队的等级制还不那么强,穿着军装的研发人员一般“没大没小”的,在第一线工作的人有很大的发言权。例如,立题到底谁说了算?不完全是自上而下,也鼓励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相结合。

第五,当兵三年退役后,以色列还有预备役制——每年要有一个月重回部队去——这更加把等级制打乱了:你在公司是个老总、在政府是个局长,但你回到预备役部队,遇到的领导,可能就是你原来的下属。这有利于在他们之间激发创新思维,没有被等级约束的桎梏。创新,就要这样的环境。

据说,硅谷的美国科技巨头们,对下属的以色列研发中心的犹太同事们,真是又爱又恨。这帮家伙出活,但可不容易领导,因为常常爱问他们的上司,为什么是你领导我?为什么不是我领导你?

有人问,他们的上司不反感吗?答案是:这群犹太人最后会出创新成果。其实,这也是创新的必备条件之一。所以,我们别以为仅仅是犹太人的聪明才智起作用,更重要的是有没有鼓励人们发挥聪明才智的氛围和环境。如果没有这样的氛围,创新就难了。

上海建设科创中心也要对基础科研下注

科创里面包含知识经济的三个环节:知识生产、知识传播、知识应用。这三者需要的体制和文化条件,可能有一些不同。

我的看法,中国目前最强的是知识传播,其次是知识应用,最薄弱的是知识生产。我们的教育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总体来看,教育基本普及。但是,知识生产(原创的创新)跟知识传播(教育)是不同的。

知识生产要保护少数、尊重个性、承认天才,不可能没有人人都行。从哥白尼、牛顿到爱因斯坦,包括陈景润,虽然只有这几个头脑,但知识一旦生产出来,经过教育普及和市场应用,可以让全人类分享受益。因此,我们要理直气壮地支持知识生产,而不受一些流行观念的干扰。多数大学的功能,就是教育。但是,研究性大学需要特殊政策,即如何分配资金,怎样设立比赛规则,如何跟国际学术界建立联系等等。

至于知识应用,则需要市场机制和利润驱动。对风险大、失败率高的事情,唯有开出“超级大奖”,才能动员人们前仆后继。

上海建设科创中心,可能要“高低杠”并举——“高杠”是“高杠”,“低杠”是“低杠”——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知识生产需要的可能就是希腊城邦传统里的那一套:“精神贵族”衣食无忧,对话、质疑、挑战、密集的思想交锋、冲撞,享受思维过程、不问收获和成果。要尽可能创造这种知识生产的空间。

另外,不要以为一个地方时时处处都在创新,即使以色列这样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也做不到时时处处人人都创新。我们所能做的是集聚起几所大学和研究所、一批创新产业园、一批创投基金和一批创新公司,足够重视“群”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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