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Lauren
翻译丨彭玉娇
编辑丨捞面
几个礼拜以前，我抵达北京，在DAWS做暑期实习。我是一个170cm高，有着金色头发和绿色眼睛的微胖女人，那天我认识了我的团队主管娇哥（编者注：本文翻译者）——一个脑性麻痹的年轻女士。
威廉玛丽学院学生Lauren，图片由彭玉娇提供
初次体会凝视文化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远远地从我身边甩动着身体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手舞足蹈的样子。我穿过一个有可爱的爷爷和阿姨们的公园小道和娇哥微笑打招呼。当我们微笑说完你好并展现友好笑容时，嘈杂的公园就变得无声无息了，因为人们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他们的嘴巴微开，眼睛正在凝视我们。
看起来，娇哥和我在一起的画面是一个非凡的景象。
我们第一天的会面轻松自在，却又好像有超级多的奇妙感受和经历，这说起来轻描淡写，我们又都面临着那些我们都看不见的人们心中自我描绘的一大堆图像。这些眼神提醒着我感到被观看的不自在，对娇哥而言却是稀疏的日常，被凝视，被凝视。
凝视是什么？
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陌生人世界”中，我们使用视觉来熟悉我们的环境。我们看到一个事物，开始形成固有思维模式，规范和理解我们周围的人和物。看见，思考，试图理解。因为我们使用视觉来习惯于我们的环境，所以与我们同样的事物使得我们得以安慰和欣赏，我们的期待是一致的。
所以当我们的眼前面临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一个严重的烧伤受害者，一个被截肢者，一个轮椅上的人，连体双胞胎，一个唐氏综合症患者，一个受麻风病影响的人。我们被震惊，感到异样不适。而我与娇哥的组合，同上。
因为我们对意想不到的初步反应是自动的，所以我们不能隐藏它，有一点像我们眨眼或呼吸的生理反应。 《凝视我们看》的作者加兰·汤姆森（Garland·Thomson）得出结论：由于这种生理反应，“人们会判断你看起来像什么，而不是看待作为人你是谁，这也就决定了人们初次见你对你的反应”。
如果一个人看起来是社会确定的“普通”，陌生人的目光是短暂和不可察觉的，它看似普通，却是对人的基本尊重。对于不常见或者不普通的事物，我们的生理冲动使得我们目光变得更加好奇，我们通过凝视观察，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
凝视是我们学习的一种方法，是我们如何消除差异，扩大对世界民众的了解的一种方法。通过凝视，我们试图调和一个不寻常的景象在我们熟悉的世界中。加兰·汤姆森（Garland·Thomson）建议，凝视是一种“通过使其知道如何掌握未知”的方法。“
这样看，凝视可以是积极的经历。很多观察学者认为，凝视可能是“对人类多元的承认”，同时验证我们存在的合理性。
凝视是同情心的体现
另外，人们一个凝视可以成为充满同情心的体现：“凝视会让我开始想象成为一个残障人是什么样的体验”。
事实上，很多残障人权利运动要求忽略凝视看起来很难。“凝视看似是对异样群体的人格贬低？其实凝视可以证明我们的人格。”
一位大妈在看着一位残障人士做手工，图片来源：成都海缘残障人公益发展中心
南加州大学创意研究所助理教授丽莎·阿齐兹·扎德（Lisa Aziz-Zadeh）认为，人们凝视是接受残障人的重要一步。教授和他的同事进行了研究，分析了志愿者的大脑活动，他们首先展示了身体健壮的人物拍摄对象的视频，并随后展示了残障人执行相同任务的视频。研究结果表明，志愿者在观看残障人士的视频时对“残障人”的视觉处理与其他非残障的人相同，但他们的大脑活动会转移到同情理解的领域。
人类学家罗伯特·墨菲（Robert Murphy）写了关于他自己在他的作品《寂静沉默》中四肢瘫痪的经历。墨菲描述当人们拒绝同他接触时，感到“积极的拒绝承认”。
人们并非看不起墨菲，是因为他们不明白如何与他互动。人们没有看法却有其自身的影响，而加兰·汤姆森认为它可能被认为是“一个蓄意的将其人格的消除”。
如果我们拒绝凝视，就好像我们不能接受我们世界的一部分。通过拒绝看，我们正在阻止残障人成为我们最熟悉的普通人。
凝视的负面效果
凝视有其明显的负面后果。人的凝视可以使看和被看的两个群体同时感到不舒服——两者都可能感到可耻甚至内疚。加兰·汤姆森（Garland·Thomson）认为，当一个残障人成为一个被凝视的对象时，他或她可能会感到自己像一个被关在玻璃罩子里面的微缩景观。
某些类型的凝视超越了无害的外观，他们变得“信口开河，毫不客气”。
当人们凝视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时，他们的眼光就变成了“视觉窥探”。更糟糕的是，在一个文化同一化的社会或文化中，凝视可能被认为是“一种统治的形式，将凝视的标准定义为异国，非法，外来”。
自闭症孩子的母亲简·麦凯（Jane McCready）说，她已经习惯于人们称呼自己的儿子自闭症了，好像他是一个马戏团的怪胎。但我永远不会接受他们的行为。McCready沮丧地说，“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凝视是多么粗鲁吗？”。
凝视的文化差异
但凝视的观念取决于其在特定社会中的文化背景。 “不要凝视” ，加兰·汤姆森开玩笑说。凝视作为一种文化礼貌的形式，在美国社会被认为是社会人道主义。但事实上，美国人反感凝视，他们倾向于忽视有明显不同的人，他们将避免看待残障人，无家可归的人，有明显疾病的人，少数群体等。
在19世纪，美国他们甚至制定法律以清除与公众有明显差异的人，因为觉得这些人让人感到不舒适所以人们不会被好奇心诱惑地凝视着。除了暗中和背后的凝视，看起来非常态的人是被隐形的。
或者，在中国，看起来不一样的人是可见的。特别是对于残障人来说，凝视是很常见的，因为中国一些地方将残障的根源追溯为上辈子的罪恶的结果，残障被认为是对这些罪的惩罚。
正如娇哥向我解释的，残障人被教导认为别人凝视的眼光是本来就存在的，凝视是对一个人的有罪或可耻的过去的谦虚的提醒。同时，凝视是承认。与美国的文化现象不同，残障人不会在中国感觉到隐身，凝视虽然直接或间接让人不舒服，仍然是对人格的认可。
我对美国和中国凝视文化都采取了批判性的态度，但重要的是要注意文化是既不对也不错。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作为国际实习生，我看到有机会对两种文化进行比较研究，我必须表示，我不赞成单独某一种文化习俗。虽然我更习惯于美国文化，因为它是我成长的国家。
不管文化背景如何，凝视人的冲动是人类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正如加兰·汤姆森（Garland·Thomson）所思考的那样，“所有人都是潜在的凝视者和被凝视者”。
当我到达中国时，我成了一个被凝视放大的对象，但我也变得更加坚定。由于我们作为凝视者和被凝视者的双重经验，在每一次凝视的互动中都有一定程度的同情心。即使我们凝视看起来不一样的人，我们也了解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因为我们也是在某一时刻被凝视的话题。因此，凝视行为是既可以做到，也可以分享一个积极的互动。
为了坚持共情，考虑一下凝视不是一个不变的目标。不拿手指着他人，因为它使一个人成为一个奇观；请不要拍照或录像，因为它可能有非人性化的效果。同时，重要的是不要漠视或忽略残障人，是因为我们不想表现为粗鲁或不知道如何行事。
以芝加哥为基地的非盈利组织联合创始人迈克尔·卡莫迪（Michael Carmody）的话来说，为智能障碍的青少年提供课余课程，“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人”。
对于残障人来说，用一个人的眼光来建立一个信任积极的关系。握手，开始问好，凝视眼睛，用它作为与陌生人连接的桥梁。明白凝视即使可能令人难以置信的尴尬或不满，却也是一个人学习新事物并扩大自己的世界观的方式。只要不意图冒犯，凝视便可以成为接受的手段。
作者在参加活动，图片由彭玉娇提供
正如加兰 - 汤姆森（Garland-Thomson）所呼吁的那样，凝视“可以让我们认识到一种可以变革的“新鲜”。凝视并不总是一个负面的经验。让我们大家尽全力把我们的目光当成一个机会。如果你凝视，注意你的目光，用你的眼睛来扩大你的理解的世界。如果你是被注视的人，用这注视将互动转化为互相理解和教育的方法之一。我们可以一起在凝视中学会充满共情的看待多元世界，接纳不同。
原文标题《白人妞看中国：文化惯例——中国的凝视文化和其对残障人的影响》
本文作者系DAWS小组实习生，DAWS是一个由受残障影响女性组成的非营利民间团体，关注受残障影响女性的自我成长、性别与残障意识传播、残障女性成长社群建立等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