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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

  时光在不停地流转,记忆在不停地更新。有的记忆俶尔即逝,有的记忆日久弥新。

  记忆中的小学永远消失了,但关于小学的记忆却深深地烙在记忆里,尤其是那个用羊圈改造的小学。

  小学坐落在村子边上,占地不足六十平米,土坯墙,瓦屋面,木架房。在教室里仰头向上,看不到天花板,更看不到电棒或日光灯,只看得到粗糙的椽子、青色的老瓦和几块照明用的玻璃瓦。早晨或傍晚,阳光从玻璃瓦或瓦与瓦之间的罅隙间斜射下来,就像数把口径不一的大小手电。学校的照面用手臂粗的圆木镶起来,没有窗子。一年四季,微微春风、滚滚热浪、浓浓稻香、凛凛寒气,无一例外、我行我素地从圆木与圆木的缝隙间钻进来,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沐浴着一年四季的阴晴更替、酷暑严寒冷。

  学校离住户不远,常常有大鸡小鸡公鸡母鸡被朗朗书声吸引而来。只要教室门开着,它们就会不需报告,不经老师批准,大摇大摆、东张西望,在咯咯咯的口令声中闯进来。

  农忙季节,常常有很不懂礼貌的农家妇女因为老二老三或老四老五没人看护,不管教室门开着还是关着,不管老师在讲课还是在辅导,都会直截了当推开教室门,拉起自己孩子的手说:“走,带你弟弟(妹妹)去!”有的甚至把老二老三或老四老五拉着或抱着闯进教室,直接塞给自己的孩子,有的说一声“带好”,有的甚至一句也不说急匆匆就走了,也有的唠唠叨叨交待半天,老师发火了才嘻嘻哈哈地走出教室。

  小学只招收本村学生,因学生人数少,两年招一次,或一三年级复式或二四年级复式。四年级通过考试,成绩好的到大队完小继续读高小,成绩不好的只能回家放猪放羊带弟妹,直到踏上工作岗位——随父母耕田种地。

  老师是队长从村里喊来的,前任民办老师升任大队(现在的村委会)文书了。新来的老师高小毕业,二十出头,长得帅,很精明。尽管刚来时,课程时间表上的“自习”都被他写成“自席”,但对工作非常负责,对学生呵护备至,自学也十分认真,教书不到一年,他就通过自学完全能胜任小学教材的教学了。其实,那时的小学教材就语文、算术、思想品德三本书。

  那时读书很轻松,每天六节课,上午两节课,下午四节课。上午都是一节语文课,一节算术课。下午一节思想品德课,另一节或写字课或体育课或音乐课,每周一个下午的劳动课。孩子们挎着母亲用花布缝制的书包,课本、作业本、毛笔铅笔墨盒,总量不超一公斤,不像现在的孩子沉甸甸的书包把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小肩膀压得变形扭曲。放学后没有现在孩子沉重的课外作业负担,更没有也不可能有学钢琴、葫芦丝、画画、跳舞、武术等五花八门的课外辅导。尽管生活清苦,孩子们在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氛围中自由成长。

  音乐课,教室就是孩子们的维也纳大厅。老师扯着嗓子、怪腔怪调地教学生们唱:“提篮小梅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路边有颗螺丝帽,弟弟上学看见了……”孩子们伸着细小的小脖子跟着老师摇头晃脑,拿腔拿调,使出吃奶的力气高喊高叫,引得在学校周边玩耍的未入学的孩子把小脑袋搭在教室照面的圆木上,眼睛滴溜溜从圆木缝隙间向教室里窥视。也有的跟着咿咿呀呀地“提篮小梅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

  体育课,操场就是孩子们的麦迪逊广场花园。操场面积五六十平米,雨天一地泥泞,晴天一片灰尘。天晴了,老师带着孩子们“捉迷藏”、“老鹰叼小鸡”、“拔河”……尽管这些孩子们都会,并且也经常做,但是大家都百做不厌,积极踊跃,不甘落后。天晴时,一堂体育课下来,孩子们头发乱糟糟,小脸灰扑扑,一个个露着洁白的牙齿,喜笑颜开。

  天阴下雨,体育课改演戏,大家最喜欢的是“打仗”。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个子稍高的四年级学生戴着老师用报纸叠成的圆锥形帽子,画着鬼脸,低着头,猫着腰,扮演“新沙皇”。“新沙皇”走在前面,垂头丧气地数着快板:“打倒苏修新沙皇!新沙皇,狗强盗,侵犯我国珍宝岛,珍宝岛。……打倒苏修纸老虎,自卫反击立功劳那个立功劳。”六七个同学跟在后面围着教室的墙边一圈一圈地转。“新沙皇”念一句,大家念一句。快板念完了,紧跟“新沙皇”的那个同学用老师制作的木手枪,装上从火柴头上剥下来的火药,连抠几下“扳机”,火柴发热,“砰”地响了。“新沙皇”应声倒下。“新沙皇打到了!新沙皇打到了!”孩子们手舞足蹈,一片欢呼。

  游泳,是孩子们最奢侈的享受。村子后面有一个不足三千平米的池塘,夏季天气好,老师常常用体育课或劳动课时间带孩子们去游泳。男同学光着屁股跳进池塘,在里面打闹嬉笑。女同学则早早跑到小河上游的河弯里,光着脚丫在河里用手掬水洒向同伴。有的从河边摘一些野花插在头上,找一个河水平静的地方,伸着头在水里照来照去,高兴了,便传来一串串让你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忧虑的笑声。

  池塘岸上垂柳依依,周围的稻田里蛙声朗朗;男孩子揪着木板用双脚击打水面的扑通扑通声,女孩子被同伴掬水洒在身上的嘻嘻哈哈声,从岩石上砸向小河的泉水叮叮咚咚声,小鸟在池塘边的柳树上互相追逐的叽叽喳喳声;村子里妇女叫着孩子乳名试图通过声音把孩子从旮旮旯旯揪出来的呼喊声,山路上赶牛人因牛不听话声嘶力竭的咒骂声,山头上放羊人像老黄牛一样拖长声音嘶吼的山歌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无疑是一曲正版原生态的交响乐,纯正、亲切、感人。

  清明节,老师用学生劳动课种校地卖土豆的钱,买了二十多斤猪肉和七八斤豆腐,每个学生从家里或要来或偷来一碗米,再从校地里拔些白菜、萝卜,背上自己种的土豆,背上孩子们按照老师分派从家里拿来的锅碗瓢盆,到山上野炊。

  在繁花似锦,溪流淙淙的山坳里,老师是主厨,稍大的几个同学是助手,挖土灶、拾干柴,烧火、煮肉,煮饭、炒菜……忙得满头是汗。其他小同学有的爬到树上摘野花,有的攀着灌木捉蝴蝶,有的钻进小溪摸螃蟹,有的扑在地上掰手腕……这是我记忆中过得最愉快的清明节。那时的清明节不像现在这样热衷上坟、磕头、烧纸、放鞭炮、插飘坟钱,“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景象一点也没有。

  读连环画,是一种极为期盼的梦想。老师每次去二十里以外的区公所或开会或背教材或领工资,都会用勤工俭学的钱买一些连环画回来:《草原英雄小姐妹》、《敌后武工队》……因为学习成绩的缘故,我总是第一个受益者。

  一个星期天,老师买来一本杨啸的小说《小山子的故事》。第二天早上老师悄悄把我叫去把书塞给我说:“你先读,抓紧读,不要损坏。”我把书夹在腋下,偷偷塞进书包,中午放学就读。下午放学没回家,直接跑到生产队的打谷场上钻进稻草堆里一读就到天黑。第二天我把书读完了,临近天黑就把书送到老师家。老师说:“是读不懂,还是不好玩?”我说读完了,并从头到尾把故事情节向老师复述了一遍。老师有些吃惊,说:“送你了!”这是我第一次读小说,也是我第一次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小说。此后,老师只要买到或借到小说,读借给我读,《林海雪原》、《吕梁英雄传》……小学期间,我读小说十部有余,尽管有的内容懵懵懂懂,朦朦胧胧,但很多故事情节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四年小学毕业了,只有我们大队附中点有两个高小班。我们大队和临近两个大队的四年级200余人通过考试录取100人到大队附中高小班,总成绩第一、第二名竟然都出自我们班。

  ……

  和现在的小学生比起来,那时的小学生好像不是在读书,成天都是在玩。我清楚记得我们一年级的语文教材:

  第一课

  毛主席万岁!

  第二课

  中国共产党万岁!

  第三课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现在的教材,二三年级的题目有时都要让人绞尽脑汁,更不要说学前班就要读英语、学画画、学钢琴……好像现在的孩子都不是人,统统都是神。六七十年代的教育因为基础差、条件差,显得粗糙,但学生身心健康,能自然成长。现在的教育基础好、条件好,显得“高深”,但培养出来的学生是否能适应社会需要,的确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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