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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些人(之六 两趟街儿的四个“大官儿”)

  两趟街儿村里,曾经流行过一首儿歌:“大官戴纱帽,小官戴罗圈;大官管着我,我也是个官;我是猪倌牛倌、马倌和老羊倌儿。”

  当时每个生产队都养马、牛、羊,多的上百,少的也要几十头。

  社员家里一般都要养一两头猪,一是年末要向国有粮库缴纳生猪,换回一沓儿钞票,贴补家用;二是,村儿里有杀年猪的习俗,正儿八经儿过日子的人家都讲究这个,一进腊月门儿,就热热闹闹地杀年猪,敞敞亮亮地请屯里乡亲吃猪肉,欢声笑语地闹腾两三天,再陆陆续续地置办年货。

  为了抓劳动、促生产,生产队都要安排一些社员专门儿放牧这些猪、马、牛、羊。那些专职放牧的人,就成了村儿里的四个“大倌儿”。

  在这四个“大倌儿”当中,牛倌、马倌、羊倌儿,都是给生产队放养牲畜,统一挣集体的工分。只有猪倌儿是给各家各户干活儿,按照猪的头数,由社员们给猪倌儿拿工分。

  两趟街儿的资深猪倌儿,姓康,名林,个头不高,很瘦,身体不大好。早年患病,造成耳朵不大好使,因此,村儿里人都叫他“康聋子”。

  每年从开春起,早晨七八点钟,康聋子从屯子西头走过来,一手拿着大鞭子,肩上斜跨着一个大布兜子,一边走道儿,一边大声地喊:“松猪了,松猪喽。……”

  听到吆喝声,各家各户就把自家的猪赶出大门,不论大小,混在一群,在猪倌儿的驱赶下,这群猪打着响鼻儿,哼哼唧唧地向村东头走去。

  偶尔也有不守规矩的小猪,看见道儿旁的菜园子,撒着欢儿跑过去,用嘴巴使劲儿拱那菜园子的栅栏。猪倌就跟了过去,铆足了劲儿抽它一鞭子,挨了打的小猪也就老实了,蔫里吧唧地归队继续赶路。

  猪倌儿赶着一群猪,一直走到村儿东头的场院附近,在那大片草甸子上,猪倌儿坐在树根底下看着,一群猪就在附近吃草、喝水。热了时候,那些猪还会出溜到黄土坑里打腻,掐架。

  到了中午,队里收工了,猪倌也赶着猪回村儿里歇晌。刚一进屯子,他就会扯起嗓门喊:“圏猪了,圈猪喽……”

  好像那些猪都认识道儿,记得自家的门,到地方了,就心急火燎地跑进院里。如同人儿一样,吃了中午饭,歇过晌,下去继续上托猪所。

  有意思的是,那些刚买回来的猪崽子,经过几天的训练,也能跟上队伍。如果哪一天谁家的猪闹了毛病了,主人不松出来放养了,那病着的猪,在家里还闹圏哪!

  在村儿里,虽然猪倌不算是啥“官”,放养、管理的也就是几十头大小不等的猪。可是在生产队一大堆儿工种中,猪倌儿还是上数的——“大猪倌,生产队里十等人,呵呵咧咧就一天”。

  康聋子当猪倌儿,责任心强,社员们把猪交给他,心里都踏实。因此,每年五月节,早上松猪的时候,大伙儿都会把几个煮鸡蛋塞进他斜挎着的大布兜子里……

  在古典诗词里,牛倌儿的名称很是诗意盎然——牧童;牛倌儿过的日子也是悠闲自得、无比浪漫:比如“牧童遥指杏花村” ,又比如“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

  可是在现实版本里,牛倌儿和马倌儿这个行当,小孩子们可干不了这重要的差事:

  因为那些牛呀,马呀,可都是生产队里的宝贝,农忙季节,用来拉磙子、趟地,拉大车收庄稼、送公粮;农闲的时候,黄牛被套上车,拉碾子磨米、上山拉柴火;那些膘肥体壮的马则被套上大挂车,跟随村里人外出办事,接新媳妇、送出嫁的大姑娘。

  对于村儿里来说,牛马是如此重要,它们和人们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放养和伺候这些大牲畜,自然就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因此,做牛倌儿、马倌儿的,必须是靠得住,有两把刷子的人。

  要有哪两把刷子呢?一是懂得牛马的生活习性,甚至是在母牛、母马突发临盆时,能接生牛犊子和小马驹的;二是,必须的必,要有责任心,白天放养时,保证不偷懒耍滑头,不溜边儿投机取巧,让牛和马吃得饱喝得足,还能和饲养员有效沟通的主儿。

  这样一解释,您看,这差事不光孩子们干不了,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也干不了,只有那些勤劳、踏实的土专家能做好这一职业。

  因为是“专家”,自然高人一等,那些做了牛倌儿、马倌儿的,都习惯了仰脸朝天地骑在牛背,或是马背上,指缝儿里夹着旱烟卷儿,嘴里哼着小曲儿,由着性子赶路。找到水草茂盛的地方,就停下来,解开笼头和缰绳,让牛马儿在山沟儿里吃草。

  他们就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嚼甜秸秆、笼火烧苞米,抓草丛里的蛤蟆……拿着和下田干活的社员一样的工分,牛倌儿和马倌儿的小日子过得,那可真是值啊、得啊!

  后来,村儿里第四生产队养了一大群绵羊,羊倌是一位姓张的山东大爷。

  当年,张大爷五十多岁儿,大个儿,长挂脸儿,抬头纹儿很深,看见小孩子时,眼睛里总是笑眯眯的。他一开口说话,山东味儿很重,慢声拉语的,我们也能听得懂。

  但是我们不懂的是,像羊倌大爷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一直单身过日子?小有积蓄的他,不可能讨不到老婆呀!

  对此,村儿里也有人议论和猜测过,但张大爷从来不表白,也不争辩,依旧每天日出放羊,日落回家过自个儿的小日子,抽他的旱烟。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早年听过的一出拉场戏——《马前泼水》,戏里有这么个桥段:落魄书生朱买臣,娶了崔氏女做老婆。朱买臣一边寒窗苦读,准备考取功名,一边要辛苦砍柴,艰难度日。一日,朱买臣砍柴归来,嫌贫爱富的老婆把他关在门外饿肚子、灌大风,还挖苦他:“我看你能当官,你能当猪倌儿、牛倌儿、马倌儿、羊倌儿、门插倌儿”……

  (这里的门插倌儿,可能是指门栓、门插销之类的。)

  呵呵……如此看来,在两趟街儿的四个大倌儿里,我还应该再填上第五个——“门插倌儿”哈!

  欢迎关注远山一墨的系列乡土故事《那山那水那些人 之七 两趟街儿 那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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