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订阅观点

 

一双绣花鞋垫

 

 

  我当记者多年,自己回故乡的次数却很少。去年11月,正是家乡苹果成熟的季节,侄子打电邀我参加他的婚礼。

    家乡人很客气,相处的几天,不是被亲戚邀去叙旧,就是被同学请去喝酒,因而每天总是醉醺醺的。日子过得飞快,临走,表妹送我一双绣花鞋垫,对于这样隆重的节日和这份浓重的乡情,我一连几天心怀惴惴。至今,还不时勾起我缕缕乡思。

     绣花鞋垫是家乡女人的宠物,也是她们心灵手巧所创造的美物。虽然现代工业大部分取代了传统的手工操作,加上社会的转型,没有多少女人有空闲再去做那一针一线刺成的鞋垫了,但这些乡下女人大都有一颗玲珑纤巧的心,仍然有人醉心于此。你简直无法想象,她们的感觉是那样的灵敏,她们对美的认识是那样在朴素平常之中蕴涵着出人意料的奇特。大自然当中的一花一叶,一鸟一蝶,甚而是一些吉祥的汉文字,经过她们一针一线的刺绣,便无不灵动而含情。她们是用一颗柔软细腻的心来体察眼前的一切。她们是把眼睛里见的、耳朵里听的和嘴巴里说的全部化成了感觉,变成了艺术来装点生活!不用说那百花窗上扑楞楞的喜鹊闹梅,也不用说那床头墙上引颈而啼的金鸡报晓……你看看那些妇女的服式:上装为大襟短衣,下装百褶大筒,上衣的领口、盘肩、衣袖都绣有“栏干”(即花边),裙料大都是用白底蓝花的蜡染布,她们习惯一次套穿几条裙子,系一条黑色镶花边的围腰带,且绣有花卉图案,有的脚上还穿着细尖尖而向上翘的绣花鞋,那鞋里的垫子更是绣有叶叶蔓蔓呢。在我们乡下,绣花鞋垫各色各样,它最能炫耀女人的聪慧灵巧,把一颗心都浸上去了。要是在从前,它一定会是男女恋爱时女方必送的定情之物。正如一首《月下情歌》所唱:“小妹月下和哥约/约哥来和小妹说/今晚月圆来相会/白天害羞不好说//月儿圆圆在天角/鲤鱼成双在大河/妹等哥把鞋垫送/见到哥哥心才落……”

  “纳鞋垫”除了一般的一行一行纳以外,最有艺术品位的是纳绣花垫。首先你要先构思好图案,确定好颜色,然后根据经纬方格进行图案定位,保证左右图案的对称,其工艺类似于民间的“绒绣”,纳好一双绣花鞋垫除了具备一定的耐性,重要的还要具有灵性。灵性可不是人人都有,她们之间相互摹仿也是常常有的。小燕的那双绣花鞋垫图案分三部分,上面是两只蝴蝶间夹着一对象小鸭一样的鸳鸯,鸳鸯上有四串叶子围着一朵小花,左下角是一个大红的“喜”字。中间是一串菱形的适合纹样。下面是一只蝴蝶、一朵花叶、一个与上面类同的“喜”字。图案明显是程式化的模仿,这种鞋垫在乡村是姑娘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它是爱情的信物,也是一种示爱的朴素表达方式,但小燕给我纳的那双绣花鞋垫是不包含那份情感的,她只是表达一种感激,展示一种技能罢了。

     我眼前时常浮现出家乡女人刺绣鞋垫的场面。那是在蓝天白云下的小村里,在绿水环绕的瓦房屋前,家乡的女人们将一个竹篮装着一些线和布以及鞋垫到房前院子中的树荫下,或者就随身坐在一张小木凳上,把精心选择的丝线按照自己脑中的图样一针一针地刺绣到粗布上。那一份专心,那一份细致,那一份灵巧,相信艺术大师也会赞不绝口。你能想象吗,那样一些针线,那样几块粗布,在她们手里,竟然幻化出如此精美绝伦的图案,那每一样都是静的,又都是活的,都是蓬勃着无限生命的。

   其实在我的心灵深处渴望着那份色彩斑斓、如诗如画的浪漫情怀。它象泥土一样质朴,象炊烟一样亲切,它有它特殊的爱情语言,象陈年的酒,散发着缕缕清香……如今生活在都市的年轻人是很难感受到那种裹满乡土的爱情。物欲的蔓延表现在对金钱渴求,一些本色的“美丽表达”随着浮燥的心态而流之匆匆。也许只有乡村还可能保留着那块示爱的“净土”……


   家乡是自然的,没有城市石林的碍眼;没有都市女人的煽情。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当家乡女人在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小山村里精心刺绣鞋垫的时候,各种各样的鸟儿正在他们头顶的绿树上叽叽喳喳地啼鸣;蝴蝶、蜻蜓以及不知名的昆虫翩飞在近旁碧叶黄花的丝瓜、南瓜架间;院墙上的喇叭样紫色小花也不甘寂寞地向着阳光开出大片妩媚;款款柔风不时捎来田野和庄稼的气味;正在田野劳作的男人们的声音则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时时感应、撩拨着女人们的心扉。

   家乡女人具有非凡的审美意识,也具有非凡的创造能力。她们把大自然的美丽和人间的纯情刺在这小小的鞋垫上,让异乡的我珍藏着,并时不时想起故乡。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一双绣花鞋垫  鞋垫  鞋垫词条  绣花  绣花词条  一双绣花鞋垫词条  
散文贾平凹

 记五块藏石

 红蛙:红灵壁石,样子像蛙,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是站在田埂欲跳的那一种,或许是瞧见了稻叶上的一只蜻蜓的那个瞬间,形神兼备。它的嘴大而扁,沿嘴边一道白线。眼睛突...(展开)

散文

 像草一样

 同在阳光下的人,有的像花,有的像草,花的存在是为了美丽,结出累累的硕果。而草呢?则是为了活着,它们挤挤挨挨地争阳光,争养分,到头来却要遭到无情的践踏。真是悲哀...(展开)

散文

 造反派笔杆子

 在四人帮上海党羽中,除了徐景贤是“左派”的一支笔外,还有一个人的笔头相当厉害,被称为是造反派的笔杆子,这个人就是朱永嘉。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日,张春桥、姚文...(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