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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四十一)

  鹏的父亲鲜民姓邹,是区里的财经委员,五十六、七岁左右。

  鹏的父亲鲜民这个人是典型的川人身材个子,大概只有一米六的样子。嘴唇很薄很薄,加之他又安的是一副满口的假牙,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有两个特点,一是语速很快,这使得他的嘴唇老是溅起一些口沫。二是说话的语速太快了之后,他的假牙就会从口中掉出来。所以,有时候如果他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很长说话说得太久的话,他就会把自己的假牙取下来放在桌上或是揑在手上。这就使得他的两片嘴唇显得更加的薄了。

  我认识鲜民迟于认识他的儿子鹏,那时候我还在区食品站工作。鹏比我小三岁左右,在一个银行工作。我听鹏说,他自己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七九年银行招干,才被招进了银行当上一名银行工作人员。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招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知道与鹏一起到银行的还有一个姓郝的小伙子,那人的父亲是我在修东风渠时认识的一个指挥长,后来工程完工后回县上去担任的是县水利局副局长。因为我每天都要将食品站卖肉的款拿到银行去存,所以与鹏打交道很多,一来二往就成了朋友。我常给鹏说,我认为银行这个工作是很好的。可鹏认为天天就是数钱,除了数钱还是数钱,工作很无聊,他不喜欢。

  工作之余鹏也时不时地到我的办公室来玩,找我借一些小说之类的书。有一次我出差到县上去交吧报表,鹏说他要与我一起去,说是也因为有事到县城。去了县城后才知道鹏根本没有什么事,就是去玩玩,他又给我说他不喜欢银行的工作,想作一下准备,来年再去参加高考。


  那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和鹏在县城的城东旅馆住宿的时候,下午我办好事后,与鹏一起跑到旅馆的热水澡堂去泡澡,一泡就泡了三个小时左右,出澡堂的时候我觉得头有些发晕,脚下也轻飘飘的,身上还不停地冒汗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泡热水澡泡久了,身体发生了心悸的原因,。好在是那时候才二十岁多一点,还很年轻,不然的话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预测不到的结果呢。也就是那一次后,我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了鹏的父亲鲜民。以前都是认识,知道他是区上的领导,如此而已。

  大概是出差回到单位的第五天,鹏的父亲鲜民打电话到食品站说有事问我,我非常纳闷,因为当时我觉得一个区上那么大的领导人物怎么会说有事问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区区小人物呢?!原来,鹏的父亲鲜民是问我出差那天鹏是不是与我一起去的县城,还问我去县城干什么事,与鹏一起住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事?!我说我是去县食品公司送统计报表的,鹏说他没有什么事,要给我一起去县城。然后我把在县城住的地方和去旅馆热水澡堂泡澡以及泡久了出现头晕心悸的情况也一起对鲜民报告了一遍。

  鹏的父亲鲜民听了之后用严肃认真的语气对我说:“刘红,我听了你们刘站长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鹏年幼无知,他到你这里来与你交朋友,我是同意的。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一定要帮助他,要他干好自己的工作!今后凡是到你这里来,你都要注意他,不要让他只想到如何玩耍,知道吗?!”。我听了之后觉得鹏给我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嘛,干啥鹏的父亲鲜民那么担心呢?

  在那一次过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我还在加班核算当天的经营效益,鹏到了我的办公室,说是今天晚上他就在同我一起在我的寝室睡觉。我很是不解地问他为什么,鹏也不说什么事,说今天晚上就是不想回家去。我想起他父亲鲜民说的话,然后左说右劝才把鹏给劝说离开了我的宿舍。

  第二天早上刚刚上班,鹏的父亲鲜民就打电话问我昨天晚上鹏是不是在我的寝室睡觉。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报告了给鹏的父亲鲜民后,电话上的他没有再说话了。

  通过这三、四件事情,我对鹏的父亲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觉得他对鹏的期望很高,要求也很严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鹏有一些逆反。

  八零年底,我因工作需要调到了区公所工作,办公室恰好就在鹏的父亲鲜民的办公室旁边。那时的办公室是两间屋,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寝室。鹏和他父亲母亲是三个人,因此在办公室相邻的地方还安排了一间寝室和一个厨房。我每天上班都要与鹏的父亲鲜民见面,因而在后来的日子中对鹏的父亲鲜民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

  在工作中,我逐步地知道了鹏的父亲鲜民是一位资格很老的区委委员,先是在县城附近的一个区担任区委委员,一直分管财贸工作。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一切生活物资都还是凭票供应的计划经济时期。而供销社和物资供应做出计划的方案都必须报区财经领导小组讨论研究决定。鹏的父亲就是区财经领导小组的组长,因此他在物资计划供应的讨论中说话是具有一言九鼎的分量。可能正是如此,鹏的父亲鲜民在街上背着手走的时候,那些供销社呀农机站呀煤炭供应站什么的单位的人,见到他一个二个全都是点头哈腰显露出来非常尊重的样子。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鹏的父亲在每一次的区公所干部职工学习会上,只要有发言的机会他都会给大家说上好一会儿的他通过学习讨论后的体会。

  宗全是区计划生育专干,一个从部队复员后招聘的同志。每次听到鹏的父亲发言时都会悄悄地对我说:“又开始听他的一贯正确的讲话了!他从来都是正确的,他说话总是像在教育大家一样!”。

  时间久了以后,我也慢慢地感到每一次学习鹏的父亲发言真的好像都是在教育大家。印象特别深的是一次学习报纸上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一论述以及还有讨论专业户聘请了帮工存不存在“剥削”的问题。区宣传委员根据他的理解和认识说:“历史发展规律和事实证明,科学技术的确是第一生产力,只是我们过去长期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没有认识到科学技术对社会的推动作用!还有就是聘请帮工与雇工的本质相同和区别,关键是存不存在剥削!”。

  鹏的父亲听后率先发言说:“我认为只有先进的生产关系才是真正的第一生产力,同时我们都要牢记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大通道理来佐证他观点和看法。

  那个宣传委员原来是一个地区日报社编辑部的一名编辑,也是有一些政策理论水平的人,引经据典地找了许多马克思列宁说的话包括领袖人物的《论十大关系》里的有关表述都运用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两个人都坚持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与认识才是正确的,说到激动的时候,双方都是面红耳赤的表情,弄得一个学习会就像在吵架一样。

  当然,后来的报刊杂志上相继发表了关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述,鹏的父亲鲜民才终于认可了。

  与鹏的父亲一起工作一年多的时间后,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鹏的父亲住进了医院。组织上安排我去医院护理鹏的父亲,原来只是认为他有心脏病,进了医院我才知道鹏的除了严重的二尖瓣狭窄的心脏病外,还有严重的肺气肿和咯血等疾病。

  一天,区上的组织委员来看望他,在安慰说话的时候说:“邹委员,病好以后要多注意休息,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还可以提前办退休手续了。退休后安安心心地休养生息耍几年,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觉得组织委员说得很在理,满以为鹏的父亲会答应。

  谁知道躺在病床上的鹏的父亲听了之后,虽然坚持要坐起来说话,可终究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有气无力地说:“谢谢组织的关心,我才五十七岁多一点,我还要继续坚持工作,我不会退休的!”。

  后来那个计生专干宗全知道了鹏的父亲说这话以后,悄悄地对我说:“刘红,你知不知道鲜民说的话?你不要看他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舍不得放弃自己的权力!啥子干到死为止哦?就是把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我当时觉得那个计生专干说的话有一点过分,因为那个时候虽然有规定可以退休,但是还没有到六十岁的年龄就必须退休的说法。可后来有一次区上的另外一个搞组织工作的人也说了同样的话,也说鹏的父亲鲜民是迷恋他手中的权力才带病坚持工作的。

  但是我仍然觉得两个人说的话未必就是鹏的父亲鲜民的真实想法和内心世界的反映,因为在那时候带病坚持工作是很常见的事情。

  就在我在医院护理鹏的父亲鲜民的十几天时间里,区财贸委员鹏的父亲鲜民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气踹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和频发,有几次还出现了咯血的现象,鹏的妈妈找到区里的领导要求转院到省城的医院检查和治疗。

  组织上安派区委秘书文海和我专门去省城联系落实入住医院的事。联系好了之后,鹏的父亲鲜民就转到了省城的医院。

  然而,鹏的父亲鲜民到了省城医院的第十天,就不治而离开了人世。

  半年后,鹏的妈妈就与另外的一个区上的领导再婚了。

  又是半年后的一天,鹏因为被举报和查实两年前参与了一次几个人一起作案的犯罪行为,并认定为主犯,最后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一年。

  这时候我才知道鹏的父亲为什么老是问鹏和我一起的时候作了什么事,鹏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他是不放心鹏,为鹏真是操碎了心!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的身体,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我想当然可能也包括了权力这个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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