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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雪月族星殒

  丙戌年冬月,家乡传来噩耗,族中长者三爷爷与世长辞,心中顿感无限悲切。他是家族中惟一的文化人,也是孩子们的启蒙师长。别离故土虽数十载,但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常浮现眼前。多少次梦回故里与老人促膝而坐,谈笑风生,好不让人欣喜,如今老人作古,一切的一切只能作为记忆。

  

  不平凡的年代蕴育着我的成长。当我们同寨的小伙伴进入学龄时,三爷爷的家就成了我们的课堂。把三爷爷拥有的两间茅屋定义为“家”,是因为孩子们喜欢到这里,尽管它四壁通风,难以遮风避雨,但戴上斗笠也愿意读书学习。大约过了几个月,有人到大队上反映,三爷爷的成份不适合做孩子们的老师,于是,把寨上的十几个孩子送到了几里外的河东学校就读,从此走出了那间茅屋。

  

  三爷爷早年投笔从戎参加解放军,后因身体原因回乡务农。他的那段光荣历史,并没有给他带来生活的富足。上世纪那个把人分类对待的年月,他却居于“四类”之中。据说是因他父亲过高的成份牵连了他。三爷爷膝下有两儿一女,分别名曰:高、厚、远,他的孩子们,儿孝女贤,让人好生羡慕。三奶奶出身名门杨氏,勤俭持家,节衣俭食,可如此人家却常伴贫寒,让我幼小的心灵不得其解。三爷爷待人热情,尤以对后生关爱备至。少小时常吃上一顿他伺弄的饭菜,虽都是粗粮菜汤之类,如今仍觉唇齿留香。从小就愿与三爷爷在一起,他常给我们讲故事,故事都与当年的解放军有关。他说,解放军进驻寨上,白天帮助干农活,晚上就在门口合衣而眠,怎么劝也不进家门。那些红色故事始终是老人不变的话题。他家里珍藏着几本毛主席诗词,从那时起他教我朗诵。记得有一次,我朗读毛主席诗词《长征》,一气下来几十遍,嗓音都哑了。可三爷爷说,读得、背得还不够,要学习毛主席诗词的博大精深。他手捋着花白的胡子,俨然一副资深学者的风度。幼小的心中暗生敬意,我要向三爷爷学习,读得古文诗句,更要像他那样,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人民,做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在那个年月,三爷爷一家过着清贫的生活。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三奶奶都要端着撮箕到红苕坑边捡别人扔掉的烂红苕补给生活。寨里的顽皮孩子直呼老人的名字,有的还把三爷爷和三奶奶的名字编成顺口溜打趣老人,每听到这种声音时,我就愤怒不止,可又能怎么样呢。过激之时,三爷爷只能说上一句:“长师藏智”(音)。我没有听到别的大人们说这句话,也许是责斥孩子们不懂尊重之意吧!

  


  我从小就称三爷爷为:“三老爷”。因为他行数第三。可老人却叫我:“安先生”。这也许是我们祖孙之间亲密之所在。当我毕业后任教乡里,三爷爷说:“自打小你就是个乖孩子,长大后定有出息。”其实,我从他身上学到了许许多多做人的道理。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谁能与老人比肩。

  

  “男人未展凌云志,空负天身五尺躯”。我把自己要参军的愿望第一个告诉了三爷爷。他鼓励我,好男儿志在四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离开家乡,阔别我至尊至爱的三爷爷,参军到了部队,这一别就是二十六个春秋,成了远离故乡和亲人的游子。去年春上回到家乡,满眼望绿,稻田里秧苗茁壮。坐在大门口的老者张口喊道:“安先生回来了?”举目望去,原来是三爷爷在叫我。紧迈几步上前握住老人家双手,眼里噙满了泪花。眼前的这位令我日久思念的老人,已是老态龙钟。老人仍还健谈,他关心外面的世界。我告诉老人,这次回乡有一个心愿,想在门前的九曲河上修一座大桥。三爷爷连连点头,也许是耳背了,老人没有太多听懂我的叙述。我递上一根香烟给老人点燃,燎绕烟雾之中,三爷爷就像一位云仙。很久以前,曾听三爷爷讲,邻寨出了位大官,回乡后见乡亲们备受河水泛洪之苦,欲在九曲河上建桥,但却被贼人劫了银两,故修桥志愿未遂。说这位官人是在清末之年,屈指已余百年。良久,老人又说:“这是件大好事,是人行桥,还是能过车?”我告诉他:“是能载汽车的公路桥。”

  

  老人喜形于色,连声说:“好得很!好得很!”

  

  尚未进家门就与老人交谈了一个多小时,母亲见儿未归,走出院坝。母亲笑道:你们爷孙俩见面就有絮不完的话。搀扶着母亲,辞别顺义爷爷,回到自家的堂屋里。

  

  傍晚,乡亲们聚在院坝里,谋划着如何修桥之事。三爷爷也来了,他没有言语。大家散去之后,老人又坐了许久。夜深了,老人消失在黑色之中。

  

  此时,族人们正在为三爷爷操办丧事,后生们拾着老人的灵柩步履蹒跚,这是冷氏家族惟一集民俗传统与历史文化于一身的长者,他备受族人的敬爱,他的离去将是这个家族极大的损失。好在他的灵魂仍依附在这个古老的村寨上,愿他的九泉之灵感召着后生们永远向前。

  

  三爷爷,您走好,孙儿们为您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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