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张顺民吃完烤鱼，和几个保安送老板回家，还好老板回家的路，和张顺民家是同一方向。到了老板家楼门口，他们看着老板上楼，直到老板家的灯亮了，他们才各自离去。张顺民回家发现女儿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这丫头片子准是睡觉忘记关灯了，想到这张顺民轻轻推开女儿房门，只见女儿还趴在桌子上学习，宋紫棋坐在一旁拿着毛笔练字。
“都几点了，怎么还再学？她明天还要上学嘞。”张顺民用责怪的语气看着宋紫棋说。
“马上就学完了，你先去睡吧。她今天的作业有点多，补习又拖堂。”宋紫棋看到丈夫进来脸色不好看，就解释一下。然后，又笑着说：“你去书房里去睡吧，今天晚上我和女儿睡。”
张顺民已经很困了，他已经习惯不和妻子同睡的日子，也就懒得关心这些呢，到厕所洗漱完毕，倒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宋紫棋叫醒的张顺民，张顺民出门挤上一辆开往铝厂的中巴车，车开到铝厂办公楼，就不能再往前走了。道路被得堵水泄不通，坐在车里的人们开始只是小声议论，到后来就变得烦躁不安起来。中巴车驾驶员听到有人在抱怨，他极其烦躁的叫嚷：“没看到堵车喽嘛，我又飞不过去。”索性熄火，从兜里摸出一只香烟点上，无所事事的吐着烟圈。张顺民看看离上班时间已经不多，便向司机师傅喊道：“师傅，开一门。我要下车。”驾驶员用手点了一下开关，车就打开了。张顺民一下车就赶紧打电话请假，说自己被堵在路上，可能要晚点到。他顺着人行道不急不慢的走，路上密密麻麻的停满车辆，时不时有驾驶员从车上下来，焦急的望着前方。张顺民快走到十字路口时，人行道聚集了很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他们都朝一个方向举目眺望。张顺民侧着身从人群里挤出来，这时他才发现十字路口已经被人墙堵得死死的，他们拉着横幅标语如泥雕铜塑一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张顺民仔细看看他们打出的标语：“我们要吃饭！”张顺民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耐火材料厂的职工在堵路，也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堵过一次，那一次只是堵了他们厂区的道路，规模也不大。不像这一次震撼，路中间聚集几上千人，黑压压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别说是过车喽，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从这里飞过去。张顺民顾不得围观，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出来，继续赶自己的路。张顺民走了十来分钟的路，就来到铝厂门口，他在一家面馆里坐下，要了一碗肠旺面。他吃着吃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好像没看到警察嘞。他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确实自己没有看到警察，他有些纳闷，这怎么可能呢？应该是有警察的，可能是我自己没有注意罢了。不知不觉这一碗面就吃完了，张顺民付账出来，用纸巾擦擦嘴，又看看时间已经九点过了，他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厂区，一进阳极工段修理班的大门，他被眼前的一幕吓一跳。只见修理班十多个修理工，有的在用铲子铲地上的油泥，这个油泥自从建厂以来就从来没有人动过，早已经干透与地面融为一体，要想把它铲掉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还有几个人在用扫把扫地，徐勇和邓新飞正拿着拖布拖地，老师傅邓开平拿着水管，把地上的油泥浇湿，以便于把油泥泡软，方便他们铲掉。何老二拿着一铁锹铲着地上淤泥，看见张顺民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便高声叫骂道：“你家屋头的，这么晚才来上班，还不快点来打扫卫生。”
张顺民踮着脚怕被水弄脏鞋面，来到何老二身边问道：“今天不是该你们休息吗？怎么都来了呢。”
“还不是你家邓新飞哥哥，想出来的馊主意，想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害得老子们都被喊来了呗，说是明天给我们补休。”何老二说完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还在拖地的邓新飞。
张顺民进屋边换工作服边想，改革是什么？改革就是打扫卫生，这是最好的表现形式，无论你是否真的有才，现场管理工作搞好，就是最大的成效。邓新飞呀，邓新飞。你这不是替人家做嫁衣吗，唉！可惜领导心目中的人选不是你邓新飞。张顺民换好工作服再出来的时候，何卫东已经和大伙一起在打扫卫生，见张顺民从屋子里慢条斯理的出来，何卫东气不打一出来，冲着张顺民就嚷嚷道：“张顺民你搞什么名堂？来得又晚，换个工作服，你要换半天。你咋不吃中午饭时间，再出来呢？”
张顺民早已经习惯了领导这类的批评教育，在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他逐渐养成了麻木。在国有企业优越的环境里，他慢慢的习惯了懒散。这种懒散就像一颗毒瘤，深深地植入大多数国企职工的脑海里，它迅速增长，弥漫整个全身。张顺民从懒散发展到了懒惰，上班养养鱼，修理几台工艺车，就算是功德圆满。回到家之前，张顺民总要在离家不远处的棋摊上逗留片刻，不为别的，只是想找点乐子。看着老大爷们相互厮杀，张顺民蹬在一旁观看，棋局走到精彩处，张顺民便忍不住指点几手妙招，局势瞬间化解，反败为胜。这时候输急眼的老大爷，总会厉声斥责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旁人不要多嘴哈，一会儿我输了让你们。”这街边的象棋若不是赌钱，要想围观者不言语，几乎是做不到。张顺民不喜欢看北京老大爷下象棋，他们真的太吵闹，京腔京味，就差锣鼓点儿，他们就可以开唱了。张顺民有一次在北京天坛公园里，看见一群老大爷围在一起下象棋，红方被逼入绝境，一匹马眼看就要被黑方吃掉，而且是无处可逃。黑方老大爷不无得意的捧起茶壶喝了点水，学着相声《下棋》里的样子说：“高仓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你也跳啊！”红方老大爷急得直擦汗，伸直了头来回观看，竟然想不出一点办法。张顺民实在看不下去，就悄悄告诉红方老大爷弃车攻杀，老大爷自然不肯。没办法张顺民就一步一步讲解给老大爷听，老大爷听着听着大喜过望，很快弃子攻杀的好棋就下成了。黑方老大爷看着自己已经形成绝杀的死棋，张着大嘴学起京腔唱道：“呜呀！还有如此这般……”张顺民真的听不下去，这也太吵闹了，他赶紧离开，每每这时总会给张顺民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