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龙今晚只想一个人去桑拿。
他从车里出来后，将车钥匙丢给了门童，抬眸见到金字招牌：风陵温泉。
这是一家休闲会所，就在古城区设立。
现在是晚间8点，客人基本上这个时间来光顾，对此向小龙很清楚，因为这是他照看的场子。
但他今晚是作为客人身份来消费的，所以直接进了大堂。前台的小姐似乎不认识他，他想，这是新来的员工？
当他走向左侧的休息区时，侍者客客气气地问：“向总，您来了，需要我们安排吗？”
“不需要。”向小龙声音低沉回答道，“我来是洗桑拿的，不需要那些……”
“明白。”侍者对一个高挑个子的值班经理摇摇头，那经理点点头。
向小龙躺在松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最近很伤神，疲累极了。
他休息了半个钟头，睁开眼时，值班经理悄然走来，猫腰在他耳边小声但是清晰的说：“向总，我给您单独安排了一间，请问是现在去还是再等等？”
“现在去吧。”
“嗯，好。”值班经理立刻站直了，对一个侍者使眼色。
向小龙起身随着侍者走进了桑拿房。
桑拿房里水汽蒸腾，温度不太高，向小龙穿着白色的浴巾，露出精壮的上身。他舀起一勺冷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蒸汽腾起，温度猛然升高。
他不想思考什么，只是放空了脑袋感受高温。
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向小龙抬眸看去，朦胧蒸汽中这男子背部显现出一只老虎，他竟然大剌剌的在向小龙声旁坐下来。
向小龙沉声说：“兄弟。这间是VIP房，你还是换一间吧。”
老虎纹身的男子虎目一瞪，“你知道我是谁吗？”
“兄弟，你要是有兴趣，就打听一下我是谁！”
这男子疑惑了，但仍是坐下来，只是不再说什么。
向小龙笑了，“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让你享受享受！”
向小龙走出了桑拿房，打算去洗个澡，全身的汗蒸发了，这个时候洗个热水澡，将皮肤上细小汗渍洗去。
出了营业所到了前台，向小龙听到了前台的骚动，望过去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双拳打击着大理石的台面，惊惶又难以自信的吼道：“我卡里的钱呢，我卡里的钱到哪去了？！”
向小龙走过去，看着这男子面熟，原来是后背纹着老虎的那位，他掏出了钱包里的卡给前台。
“刷我的卡，这位先生的费用我出了！”
大厅这时候没有其他客人，向小龙笑看老虎纹身的男子：“兄弟，钱我替你付了，你可还满意？”
这鲁莽的汉子疑惑着看向他，什么也没有说，看见向小龙走了，他跟了上去，“我……”
“不用客气，我也曾在道上混过，知道你也不容易。”
这汉子绰号阿虎，天生虎背熊腰是一个莽夫，这次偶然见到向小龙，并得到恩惠，事后也常心中感佩，暂且按下不表。
……
近来时常雾气沉沉，至夜色来临，明月高悬时分，小树林静谧无声，看出去却影影绰绰……
“小三冲”又遇到了伍小六，她不太在意伍小六的到来，他管理的是小街那片区，对于这片小树林，他无权管辖。对于她来说，名下几十个姑娘是要吃饭的，做什么都没有错。
伍小六干笑几声，“‘小三冲’，又撞见你了，怎么，近来生意不好？”
“你娘的，”“小三冲”骂道，“最近时常遇到扫荡，你的同行一拨拨的例行或者突击检查，我们哪里有生意做？”她横眉一顿，又说：“我们没有饭吃就到你府上蹭饭吧！”
“啊？”伍小六作无辜状，脸上一红，可是夜幕中无人见到他的脸色变化，“我没有来打扰你的生意吧，为什么算在我头上？”
“小三冲”瘪瘪嘴，“你们都是一个系统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伍小六脾气再好也要发作了，“你诋毁国家公务人员，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小三冲”怔了怔：“不是，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玩笑也不可以！”伍小六一身警服在雾气迷漫的月色中彰显的是正义和法制严明，他始终觉得自己一身正气，所以不能接受她的语言贬低了自己。
“小三冲”媚眼含着秋波，掏出一盒烟递上去，“伍警官，抽烟吧？”
伍小六无声的笑了，“小三冲”却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得继续陪着小心：“伍警官，最近小街那边还平安吧？听说小街即将拆迁改造？”
“不关你的事，别问那么多！”伍小六顿了顿又说，“烟我不抽，戒了！”
“小三冲”心里起了疑：伍警官油盐不进，多余的话不说，到底葫芦里装着什么呀？
伍小六咳嗽一声，“‘小三冲’，你知不知道当初辛大小姐是被谁劫走的？”
“小三冲”心里清楚了，她腰肢扭着走向伍小六，“原来你是想打听这个消息，是不是陈家姑娘拜托你的？”
伍小六“哼”了一声，“你别管谁拜托我，你把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有你的好处，不然……”他挥了挥手里的警棍，似乎是警告的意思。
“您总不能拿着您吃饭的家伙收拾我吧？”
“小三冲”又耍起了滑头，一双丹凤眼逡巡着看向对面伍小六的脸。
伍小六似乎失去了耐心：“你不说，我就向这城北的片区警官报告你们近来生意做大了，连小街也有你们的姑娘！”
“小三冲”伸了伸舌头，心想好厉害，竟然联合起来，这样可麻烦了。
她眼珠一转，陪着小心说：“这个事情我告诉了向小龙了，他比较清楚，你们为何不直接问他，他是当事人吧，我和那个案子又没有任何牵扯……”
伍小六眉头紧皱，他知道向小龙是在查这个案子，可是向小龙不是直接权利人，他不能采取过激手段，不能代替治安管理人员行动！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伍小六越来越讨厌“小三冲”这种奸猾的小人，她像只泥鳅一样滑腻腻的让人不能轻易捉住，但不能认她随意摇摆！
“你啊，看来是最近清闲了，皮痒了，想去监牢里蹭蹭痒吗？”
“证据呢？”“小三冲”也不让步，“伍警官，您总得有什么依据吧，就是……怎么说的来着，哦，依法办案！”
伍小六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懂得多啊，我们怎么办案要你来下指示？”
“我是合法公民，”“小三冲”叫道，声音尖锐好像一根钢丝扯紧了，“我遵纪守法……”
“去你的！”伍小六知道已经谈崩了，不好继续下去，他回转身：“你等着，我让这儿的片区加强管理，让你的生意彻底黄了！”
“小三冲”伸了个懒腰，“我正想着给自己放个假呢，多谢伍警官了！”
好像伍小六这样的片区安全管理警官，跨区域维持治安也是不大可行的，因为专管这个片区的警官可能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插手。
……
伍小六走出了小树林，他知道那些“小三冲”手里的姑娘每晚都会聚集在小树林里由“小三冲”管理，或者是分配客人；或者是抽取利润。总之都在这里进行的，可是眼下所谓“风声紧”，那些姑娘一个也没有来。
临近小树林的各个酒店、发廊，都可能是姑娘们的生意场所，然而近期也没有扫到这些场所，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小三冲”在这一片还是有些手腕的，居然有人事先告知。
伍小六上了巡逻车，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向小龙来电。
“伍警官，”向小龙说，“‘小三冲’有没有透露什么？”
伍小六摇摇头，虽然向小龙见不到他晃脑袋，“她滑头得很，不肯说！”
“知道了，谢谢你！”
伍小六：“别客气，你是陈柯羽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
“对的。”
向小龙再没有多余的话，他一向惜字如金。
这次透过陈柯羽的关系联络伍小六帮忙，向小龙觉得似乎亏欠了陈柯羽，他又想，自己亏欠她的何止这些……
窗外街灯明亮，街边灯红酒绿的娱乐场一大片，古城内属这里鱼龙混杂；属这里歌舞升平。向小龙皱眉拨开了百叶窗，他想，什么时候才有更清明的日子，不必像现在这样看到的“场子”一片浑水！
“你不是一个蹚浑水的人”，向小龙依稀记得辛老大这样评断他。当时他还是刚成年，还是一个初次接触社会的青年，可叹他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因为闯了祸避到刘芬家里，她帮了他大忙，把他推介给了辛老大，之后他就如鱼得水了，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得，谁让他活着，他就报答谁。向小狮却总是说他“对什么人都存了感恩之心，其实是不辨是非，不辨忠奸！”
……
陈柯羽过了半个月煎熬的日子，不为别的，向小龙和辛老大的掌上明珠辛微澜情定古城，她觉得都是命运的安排。这些天她每晚喝一杯红酒就寝，睡梦中还是少女时代，那些鲜明的环境里，她曾和他向小龙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两人情根深种！
她的脸上显出一抹酡红，坐在地上挨着小沙发，扬起了头不让泪水溢出，心里的一片悲戚挥之不去……
她记得，他在阳光下俊逸的身影，她跟着他，由他牵着手，奔跑在半人高的荒草地里，她大笑，时间长了，手心里腻出了汗！
为什么常常记得这个细节？她想，因为是和他初次定情吧。
在她觉得这份情让人肝肠寸断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号码，奇怪自己删也不舍得删……
“睡了么？”向小龙的声音听起来也许有些疲累，这让她也有同感。
但是他说：“没有睡的话，我在小街等你！”
电话挂了，他干嘛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她可是一点儿也不饿！
她抹去了泪水，好像神不守舍似的穿上了丝袜，结果又脱了下来，光是这样慢吞吞的穿戴都花去了半个钟头。
小街的路灯明晃晃的耀眼，她才觉得自己眼眶里干涸了，再也不能哭泣，她不打算为了自己的悲戚去怨怼谁，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向小龙没有主动背弃自己，他们之间确实有过真情；辛大小姐没有从她手里夺走情郎，向小龙对她的确是甘心付出。
他们两个在青天白日下都能不惧谣言，在世俗宽宥的情况下将彼此交付对方，反而这一点她陈柯羽做不到！
她穿着一身短袖加牛仔裤，脚上一双凉鞋，简简单单的迈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街上，扭头自然的看了看猫叔的小馆，居然没有开门营业，店铺看起来冷火秋烟，她想不出猫叔毛森在做什么，她一甩头就走过了猫叔小馆，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烧的松鼠鱼。正发怔，一只猫悠哉悠哉的路过，不是猫叔的那只懒猫，这让她莫名的伤感，从种种迹象表明她所熟悉的小街在发生变化，这一变让她有些不适应，她还是在旧日的小街光景中徜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