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升学考试的日子里 第四节 爸爸带我到十四中报名
在等待开学的日子里，心情非常舒畅，冬姐和弟妹们陪伴着我渡过这段高兴而又紧张的日子，那时候辉世弟弟也快满九岁了，正在米亭子小学上二年级，他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天不亮我们就起床，按照爸、妈定下的老规矩，锻炼一下身体，扫地抹桌子，吃完早饭后再完成其他重要的家务事，然后开始复习自已的功课，争取进校后能名列前矛。
吃完早饭后，我挑起一担水桶就到江边挑水去了，尽管長江、嘉陵江都涨水了，两江汇合后的长江波涛澎湃，一泻千里，呈现一片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局面，不断激起人们対新生活的想往与遐想。
我挑了一担又一担，连续挑了八担子水，几乎把两个大水缸都装满了。王伯伯心疼地对我说：不要挑水啦，太累了身体吃不消哟！我亲热地对她说：开学了我就没法挑水了，现在每天多挑几担水，正好留个念想。
这段时间里，爸爸新开的诊所业务繁忙，不少腿骨折断患者都是用滑杆抬来的。爸爸收治的第一位小患者年方十岁，断骨续接后疗效显著，百日后运动功能全面恢复。推荐他上门求医的是家住四方井的一位近邻李阿姨，她也曾多次与小孩家长一道到大院致谢，称赞我父亲厚德载物、医术精良，必将成就一代明医。
爸爸治癒的第二位病人是家住平儿院附近的一位中年妇女，颈部肿瘤直径足足有十公分大小，痛苦不堪。当她家得知爸爸善治颈部顽疾的消息时，心存疑惑，曾特地到四方井一带打听消息，父亲的传奇往事使她感慨良多。她在家人陪同下来水沟街8#大院治疗，爸爸反复检查，查清病情后立即采用五行火针治疗，一针治癒，全家也恢复了正常生活。
爸爸神奇的医术不断在江北地区传颂，慕名上门求医的人也越来越多。碰到少数疑难症状患者，爸爸也会请杨外婆来家会诊，共商治疗方法，熊杨两位先辈之精湛医术逐得以发扬光大。
每当患者就诊时，妈妈总是在诊所里忙前忙后，给爸爸当助手，我和冬姐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打扫战场，把诊室内的一片狼藉场面打扫干净，让爸爸、妈妈略事休息。打扫干浄后，冬姐还要拿出一瓶花露水，在诊所内洒上几滴，茉莉花的香味四处飘散，让人们倍感舒适。
报名的时间来临了！爸、妈商量的结果决定由爸爸带我去报名。爸爸拉着我的手慈祥地说： 到十四中唸书确实太远了点，报名时我们模拟上学的情况走一遍，今后心里就有底了，你说好不好？我略为思索就答应了，妈妈也赞成这样的做法。
报名这一天，我还在梦乡里就被爸爸喊起了床，我睁开曚眬睡眼看了一眼卧房的座钟，座钟的指针正好指作5:30 我赶紧穿好衣服，急切地洗嗽完毕只花了十分钟。当我走到厨房时，厨房里灯火通明，王伯伯急忙端了两大碗面块放在我们面前，那可是我和爸爸都喜欢吃的好东西，我和爸爸就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妈妈站在旁边一直看着我们父子俩人吃完最后一口，然后和王伯伯一道把我们送出大门。当我们快步登上城墙时，回头望，妈妈和王伯伯还站在大门口向我们挥手。
这时侯爸爸摸出怀錶看了看正好是早上六点钟，重庆秋季的早晨天气清凉，早晨六点钟时天刚矇矇亮，我和爸爸俩人顺着城墙上的石板路朝前走，放眼望去，两江汇合后江面宽阔，大大小小的轮船和帆船还闪着灯光向远方驶去，既忙碌又安祥。
在城墙上走了一段路，轰轰的排水声就不断传入我的耳里，我向城墙外侧下方张望，颇大的江北地区排污口穿墙而过，滚滚污水在轰轰的声响中不断排入长 江。我们爷儿俩兴致勃勃地朝前走，走到城墙尽头后就顺着梯坎台阶往下行，很快就踏上了通往溉澜溪的江边小路。这时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才刚刚响起，汪汪的狗吠声也快活地叫个不停，天边也开始出现魚肚似的白云，
爸爸高兴地摸出怀錶看看然后告诉我: 现在才六点三十分，你第一次上学堂表现不错！我们父子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就经过了三洞桥，走到了青草垻造船厂原来就是芦作孚先生经营的民生公司造船厂，解放后造了不少大船。这时江边还停放着几艘正在建造的大驳船。
江边小路的两旁多是木头搭制的吊脚楼或木制小平房，老百姓在小屋里打理着各式各样的小生意。这时候道路两边屋子里灯光也亮起来，透过粗糙的门板缝照在路上，给大清早赶路的人们提供了不少方便。
这时一阵狗儿的狂吠声惊动了我们父子俩，爸爸本能地挺身向前挡在了我的前面。原来一条黄色大狗挡在道路中间汪汪地叫个不停。人狗对峙了两三分钟，我躱在爸爸身后感到十分害怕。江边石板路本来就不宽，一条大狗挡在路中间真的好吓人。但是爸爸可谓是见多识广，他一面防范狼狗袭击一面大声吼叫，意图让黄狗主人尽快知道。
其实，解放初期重庆市民家中养狗的人并不多，只是个别商铺和企业仓库重地才养狗防盗。爸爸的呼喊声立即唤来了黄狗的主人，他赶紧把黄狗制住並连声向我们陪礼道歉，还不停地解釋说: 平时我们家都是用铁链把狗锁起来，轻易不会放牠出门，昨天晩上是儿子给牠解开锁链让牠四处遊荡，若不是老伯发现及时，险些酿成大禍。
离开这儿后我们父子俩人加速向前行走，一步也不隨便停留，接近溉澜溪时，当我们经过一片小河滩地时，从山间澎湃而出的溪水奔向长江。我们父子倆人踏上路边的石拱桥向溉澜溪古镇走去，走到溉澜溪街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两傍的小食店店门大开，伙计们吆喝着请路上的行人吃早点。爸爸这时又摸出怀錶看看，然后十分高兴地告诉我现在才七点五分。
溉澜溪是重庆有名的古镇，从江边街道延伸到十四中学，是一条整洁的长街，各类小食店、小商店比比皆是，充滿了新生活朝气勃勃的气息。街道系用石板鋪就整齐而干净，借着清晨朝阳的晨光爸爸带着我慢慢的溜达，欣赏古镇的景色，同时还叫我把溜达的时光记下来。
走到一个卖锅魁的小店面前，烤餅的阵阵清香扑面而来，吸引着早上行人的食欲，几个赶路的行人正在炉旁匆匆购买。爸爸掏出一角钱来买了两块大锅魁, 我们父子两人就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店伙计客气地对爸爸说: 我家的大锅魁香酥而不油腻，是溉澜溪一带出了名的小吃，吃起来回味无穷。店里还有各色醪糟汤元，酸辣豆腐脑伴着吃。我看大叔是送这位小同志上中学的吧？我们今日有缘，欢迎今后常来品尝。
爸爸借着聊天的机会打听了一下十四中学的情况，一位老伯走出来扎实地夸奖了一番:十四中学解放前是有名的诚善私立中学，办校宗旨是教育学生勤奋学习，诚实善良地做人，长大了回报社会。解放前经常有诚善中学的师生到溉澜溪街头組织义卖，救助贫困儿童。同时还帮助清扫街道宣传爱国卫生运动，他们办的好事说不完，溉澜溪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爸爸这时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大亮起来了，天空清晰又明亮显得宁静又温馨，这时长江上的轮船又传来声声长呜，给这个江边古镇平添了许多朝气。
爸爸看看街道，发现有几位家长模样的人也带着学生匆匆赶路，就辞别店家跟着他们一路走下去，到了一个街道宽敞的叉路口，我一眼就看见右面小山上一座耸立的高塔展现在面前，我好奇地问爸爸：这叫什么山，什么塔？他看了看随口告诉我:这座山叫塔子山，山上这座塔叫文峰塔，山脚下还有座石拱桥名曰偃月桥。
爸爸带着我向十四中方向走去，一路上还向我简述塔子山文峰塔的来历。爸爸告诉我，文峰塔大约重建于清朝光绪十四年，据传离塔子山不远的人头山一带过去常闹鬼，清朝一位大将軍重建文峰塔的本意就是，建成后的文峰塔既可镇江降魔，又可向往来船舶指明方向。爸爸还借此机会向我讲解了溉澜溪古镇发展历史:长江北岸原来有一条小溪从此处汇入长江，洪水期间江水倒灌，溪水、洪水交相碰撞, 卷起阵阵浪花酷似兰花，无名小镇因此得一美名溉澜溪。
时光若流云般逝去，清朝光绪年间溉澜溪终于发展成为渝洲长江边上的有名古镇。清代诗人程衡造访过溉澜溪古镇，大加称赞。曾作诗【溉澜溪访友】以示纪念。诗曰:果然此地绝风尘，几欲相求已暮春。竹里遗孙摇凤尾，溪边小浪纤龙鳞。到来恰见如珪月，坐久浑忘卖药人。却忆当年杜陵老，寒山无伴语津津。 生动地描述了溉澜溪小镇之古扑美丽。爸爸一路讲解一路陪伴着我向前方走去。
爸爸小时候家境贫寒，在袓籍麻城凌家寨只唸过几年私熟，十五岁时远赴重庆学徒谋生，全靠自已奋发向上努力打拼，才得己挤身解放前上流社会，如今他虽年近六旬然而他对古藉古物的了解和惊人的记忆力却令人惊叹不已。
我们不停地走了三十多分钟，已经到了溉澜溪古镇街道的尽头，由于解放后几年来溉澜溪己发生很大的变化，爸爸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十四中的具体位置了。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背背篓的农村妇女，爸爸走上前去客气问话: 这位大姐请留步，请问重庆第十四中学在哪里？这位阿姨站在路边咯咯地笑出声来, 她打量着我们父子俩高兴地说: 这位同志是念私熟出身的吧，讲起话来文绉绉的，我们农村女人可听不懂啊！你问的十四中学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解放前这儿有个私立诚善中学，你们跟我来看看是不是，爸爸赶紧点点头。
那位阿姨带着我们父子俩向上爬了一段坡，然后停下来，指指旁边的学校告诉我: 这位小哥，这儿就是原来的诚善私立中学，你们识字人看看墙上的掛匾就明白了，我今年都四十多岁了，才刚刚进农会办的识字班学习，认不了几个大字，帮不了你们的忙了，说完后就向我们父子俩告别匆匆赶集去了。
我们抬头凝视学校门前的挂匾，重庆第十四中学几个黑色大字清晰可见，爸爸十分高兴地对我说:找到了，找到了，这就是我们以前来过的地方。
这时天巳经大亮了，晴朗的天空显得是那样清彻而明亮，东方朝霞片片向早晨的热土地洒下一遍金黄，天空中还不时有阵阵飞鸟掠过，抖抖翅膀快乐的飞向远方，我和爸爸俩人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看着山城的朝霞禁不住浮想连翩。
爸爸小声地对我说: 牛儿真是和十四中有缘, 你可还记得49年解放大军进重庆时我们家曾在头塘一个别墅里避难，还要从这里经过呢！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四年就过去了，你们也一天天长大了。我对爸爸说: 我还记得那时爸爸是带着我和辉翼哥嫂一道去的，那个别墅真漂亮，看门的大伯伯还招待了我们一顿饭呢。今天爸爸带我走了一趟，我心里就有数了，早上六点钟出门路上再抓紧一点，7点半左右赶到学校保证不会迟到，但是路上可一点都不能耽误啊！
我们向学校大门方向望去，学校的大门早已敞开着，不少家长领着孩子赶到学校报到，不管认不认识的人都十分热情地相互打招呼问候。爸爸带着我在学校里溜了一大圈，以便让我尽快熟悉学校的环境，然后才带我去报到。
初到十四中一圈转下来, 少年学生的眼中感觉到它好大好大，从学校门口进来上一段台阶就是大操场，操场的內侧就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那是学校老师们的办公室,操场的外侧是层叠的敎学大楼，气浱又大方。在教学大楼的下面是学生食堂，敎师食堂通过廊道与学生食堂紧紧相连。在食堂的左侧面有两憧三层学生宿舍，简洁又大方，学生宿舍的入口有位中年的阿姨在值班。
学校的操场上己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和家长在等候报到，原本宁静的学校显得很热闹，一位身材纤细，带着眼镜的女老师在忙禄地指挥现场，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女老师姓刘，是十四中学的教导主任，我上二年级时她和我们班主任韩光老师结婚了，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很尊敬她。
学校报到的地方显得很热闹，老师们办事效率也很高，只要交上录取通知书，附上几张照片登记就行了，然后就是到总务处排队交费。解放初期对初中生的收费非常少，除了购买书籍和练习本外几乎不交什么钱。
在办理学生中歺收费的总务处刅公台前，爸爸排队上前给我交了一个月伙食费，一切手续就算是完成了。当时一个月中餐伙食费很便宜，每人每月只需要交四块钱就行了。总务处的老师还告诉我，吃饭时自带碗筷，每歺固定八个学生一桌，若学生需要加菜，可先购菜票到旁边的敎师食堂取菜，蔬莱一般五分钱一份，晕莱一般一角饯——一角五分钱一份。
当我们办完一切手续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湛兰色的天空飘浮着朶朶白云煞是好看，整个大地被阳光塗得一遍金黄，让人们感受到秋天的爽意。我和爸爸站在校园的球场上向外望去，秀丽的塔子山和文峰塔蔔伏在我们脚下，显得那样美丽安静而祥和。这时一阵亲切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带着几位男女同学走到我们面前，她大方地伸出手来与爸爸握手，一面高兴地对我说: 我是你们102班的少先队辅导员，这几位都是你们班的同学，大家先认识一下吧，今后上学放学都有个照应！看着几位朝气蓬勃的新同学，我十分高兴地向他们问好。
同学们见面都十分热情,一个个子高高的同学告诉我，他叫田有华，今年十四岁了，家里是船民，一年到头吃饭睡觉都在船上，他们家的船平时大多停泊在民生造船厂附近的山洞桥一带，欢迎同学们到船上去玩。有位同学姓周，年龄和我差不多，是民生公司职工子弟，家就住在青草垻附近，还有位扎着小辩的漂亮女同学叫邓良敏，今年十二岁，家住在民生造船厂附近，和田有华同学早就认识。还有位男同学姓杨，讲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好像是女孩子讲话，后来处熟悉了同学们都喊他假姑娘。
我和班上的几位男女同学简单地闲聊了一阵，告别后就和爸爸一道行进在回家的路上，爸爸带着我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哪里也不稍事停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江北水沟街。
快到家了，我和爸爸站在长江边上的城墙上向溉澜溪方向望去，秋日的阳光把大地笼罩，万事万物朝气勃勃，充满生机，滚滚的长江水宛如历史的长河，滔滔不绝地奔向远方，它送走了人们难忘的旧时代，迎来了中国人民想望的新生活。我默默地告诫自己: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在求知的道路上永运拼搏奋进，争取作个新中国革命事业的优秀接班人。
当我还沉浸在十四中报名时的喜悦和对新生活想往的时候，一阵亲切的呼唤声隔空传来，我和爸爸一道转身后望，原来是妈妈带着两位老人和几个小孩在不断地向我们招手呼唤，我也高兴地拿起书包向大家摇晃示意，爸爸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十分快乐地踏上回家的梯坎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