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次再相遇
沿着幽深的巷子一直走，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古镇。郊外白茫茫一片笼罩在烟雾中，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春雨停停歇歇，暖风吹来油菜花的清香。走过一座石桥，就能看到远处山坡上的袅袅炊烟。沐孜穿着防水衫站在一棵古老的樟树下看雨淅淅沥沥地下满整片平原。树已经很老了，苍劲的虬枝撑起了一把伞，绿意盎然。听着潇潇而下的雨声，倚靠在树上睡了过去。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够听到鸟儿在雨水中扑腾着湿漉漉的羽毛。
醒过来的时候，雨又停了。走过晃晃悠悠的独木桥，一丛小果蔷薇正在开放，雨水点染而过，细碎绽放。抬头，远远地看到了杜若。她撑着伞站在田埂上凝视着在水田里慢慢走动的耕牛。
看到沐孜后，杜若走了过来。两个人沿着田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山脚下。山坡上桃花开得热闹，暖风吹过带来扑鼻的芳香。杜若突然间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不停地喘气，难过地蹲了下去。沐孜扶住她，惊慌失措地说：“杜若，你怎么了？”
杜若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哮喘发作了，药在背包里，你帮我拿。”
沐孜连忙拿下她的背包，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递给了杜若。她打开瓶子，往嘴里喷药。不久，气息慢慢平稳，脸色也渐渐缓和。
“吓到你了吧！”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笑着说，“走吧，看桃花去。”
“的确被你吓了一跳，这个病不能闻香，对吧！”
“是的，戴上口罩就没事了。我们一起爬上去看桃花。”
“天阴沉沉的，山路又滑，别上去了。回去歇着吧！”沐孜站着不动，并不打算上去。
“那我一个人去吧，你在山下等我。”说完扯着山上的长草开始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气。
杜若站在桃林间，风吹过，花瓣零落如雨。她静静地抬起头，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微笑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拍照发微博。粉粉嫩嫩的花朵，饱满欲滴的雨水，清新隽永。在桃林间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铁锹，在一棵桃树下挖了一个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一叠信。她打开瓶盖，摘了一些新鲜的桃花放进瓶子里，封上口，埋进了土里。
沐孜爬上山坡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她将一个瓶子埋进了土里，仿佛埋葬了一段鲜活的记忆。
杜若回过头看到了沐孜，笑了笑，慢慢地走了过来：“一起看风景吧！”
一个怀旧的相框多了两张清澈干净的脸，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桃花，按下了拍照键，画面被定格。
“如果是晴天，我便会拉着你的手在山间奔跑。”杜若似乎非常高兴，微笑着。
认识这么久，沐孜很少看到她笑，他静静地看着那份包裹在口罩中的欢欣，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树林间，背靠背仰望天空，乌云散去，留下一片澄澈如洗的蓝天。
回来的路泥泞难走，沐孜背着杜若走回了古镇。雨过天晴，阳光照在嫩绿色的枣树上，枣花细细碎碎地开着，点染雨水，清新可爱。篱笆里种满了青菜，白菜开出嫩黄色的菜花，馥郁芬芳。古老的楼房，拾级而上，竹篙上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裳，院落里传来稀稀拉拉的鸡鸣，整座城镇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阳光暖暖地照着这座古镇，时光仿佛倒退了几千年，两个人布衣南山。柔柔弱弱的阳光，仿佛彼此眼中的温柔。
“一起去河边看夕阳吧！”杜若静静地看着沐孜，四目相对，她红着脸低下头看着脚底下的青石板。
沐孜沉默地拉着她的手，走进深幽的巷子，带杜若去了河边，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看没有温度的夕阳沉入青山。夜幕降临，两个人依旧坐着，古树上的叶子飘落，静静地落在水面上，随流水漂走了。
“你为什么来梓溪？”沐孜回过头，看着杜若。
杜若抬起头，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并不说话，时光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仿佛能够看到儿时的模样。她突然想起了杜蘅，于是沉默着抬头微微笑，并不回答。
沐孜牵她的手走过长巷，走到那家小卖部，拿了两包跳跳糖。仿佛年少时，拉着秋葵的手，跳跳糖在口中蹦蹦跳跳，像炸开了锅的玉米花。
走回农家旅馆，杜若依旧朝那张靠窗的桌子走去，沐孜去后厨点餐。夜幕刚刚降临，偌大的餐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依旧是盖浇饭，鸡肉盖浇饭和豆腐盖浇饭。最后还上了一道百合汤，杜若愕然地看着那碗汤，慢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合汤？”
“百合可难买了，可难为了后厨，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沐孜拿过勺子给她舀了一碗。
杜若静静地发了一会儿愣，吃了一片百合，沙沙的，带着一丝苦味，她望着沐孜说：“沐孜，谢谢你！”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找了一条热闹的街巷散步。可杜若并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会让她有窒息感。看着兴致勃勃的沐孜，她并没有拒绝。街巷里飘着各种小吃的味道，那种卤料和烧烤的味道让她呼吸急促，她偷偷地戴上了口罩。沐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加快了步伐走进了一家咖啡店。杜若犹豫了很久才迟疑地走进了咖啡店，里面人很少，空间小却很温馨。吧台后站着一名短发女孩，正在擦拭咖啡杯。
她熟稔地将咖啡杯放入柜子里，一边看着他们俩说：“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咖啡。”
“我不喝咖啡。”杜若回过头看着看着沐孜。
“那么，你喝什么茶？”
“蜂蜜柠檬红茶，沐孜，你呢？”
“我来一杯卡布奇诺好了。”说完拉着杜若的手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这样的空间，真让人怀旧。”沐孜望着窗外的灯光和游客感慨着。
“你来过这里？”杜若微笑着看着她，“还是这里让你忆起某个人？”
“我在想，你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一个人来？”
“这样的夜晚，如果只忆旧，多煞风景。喝茶吧！”杜若看着沐孜叹了一口气，接着低头不停地搅动咖啡。
“你微信，让我扫扫。”
沐孜将墙上的免费wifi账号输入进去，打开微信，将杜若的微信号扫了进去。他低头一条条地查看杜若的朋友圈。
“你对花粉过敏，为什么要去桃林埋罐子？”
“这里的风景在我脑海里闪了千万遍，可当我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却很悲伤。”
她喝了一口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喝咖啡？”
“你第一次来这里？”
“是的。不过我对这条街很熟，因为在旅游杂志上看过。”杜若笑了笑，“尽管我是第一次来。”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喝咖啡？”
杜若低下头，泪光闪闪：“下次吧！下次如果还能遇到你，我会告诉你的。”说完起身，独自走了。
沐孜一个人坐在座椅里，看着那个瘦长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他并没有追出去，只是静静地坐着，咖啡馆渐渐变得热闹。他起身走出了咖啡店，朝那家小卖部走去，那包跳跳糖还静静地躺在他的布衣口袋里。
回到旅馆，呆呆地靠在窗台上，看这座寂静而热闹的古镇。天上的云朵快速地移动，不久又开始下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可他依旧静静地立着。
杜若撑着伞走过长长的街巷，又回到那家咖啡店，沐孜已经走了。她握紧了手中的皮质日记本，在屋檐下站了很久，最后撑伞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