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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幸福路上》第二十二章 变迁·时髦女孩·粮食·砖窑

第二十二章

变迁·时髦女孩·粮食·砖窑

变!一切都在变!

又过年了,村中的碓房里再没有“吱呀、嗵,吱呀、嗵”的声音传出来了,曾经热闹的碓房冷寂了。村里有两家买了电动磨粉机,一个圆形的铁筒出口,扎上了一条长长的白布袋子,袋子的另一头也扎紧了。电闸一合,电动机“呼噜呼噜”转动起来,白布袋子就被吹得胀鼓鼓的。米从入口处一瓢一瓢舀下去,米粉就困在了袋子里。磨好了,胀鼓鼓的袋子也瘪了下去,萎蔫在地。打开另一头的扎口,往竹篾编的谷箩里一倒,挑回家就上锅蒸羔了。

这是大型的磨粉机,还有小型的打粉与打浆机。比如你想磨两斤米粉蒸猪肉吃,那就用小型的打粉机去对付了。厍里村人冬天爱用早米制作一种叫粉皮的食品。这种食品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先将早米用水泡上一两天,在石磨上磨成米浆,米浆要稀稀的流得动,锅里蒸上两锅热水,拿勺子盛一小勺米浆到一个铁皮筛子里——说是筛子,底面并没有孔,是整块的铁皮,只是和筛子的外形比较相似——倾斜了筛子让米浆流动得糊满了底面,筛子两边有弯曲的提手,提着往热水翻滚的锅里一放,盖上锅盖,只一会儿打开锅盖就好了,两片筛子交叉使用,这片下锅,那片起锅,慢慢从筛子里撕下粉皮,晾到竹竿上,晒到大半干时,就拿手撕或剪刀剪成小块的,就结束了。要是米浆里搀点红薯的淀粉就更好了,因为那样蒸制的粉皮放到开水里一煮,吃起来更加滑溜,厍里村人说你要嚼它要吞的。

像这打粉皮的米浆以前都是在家里的石磨上磨,老婆在前面左手抓了磨把头,右手拿小瓷勺子一勺一勺地往磨眼里送米和水,老公在后面双手抓了磨把尾,左腿向前,右腿向后撑开,身子就前仰后合地磨了起来:“吱——呀——吱——呀——”这真是一件考验耐心的事情,这个桶里的米一点一点减少着,那个桶里的米浆一点一点涨上来。那声音要持续到好夜深。

邻居听了,老公就问:“糯米糍家在做啥的?”

老婆答:“你傻呀,磨浆打粉皮都不知道?睡吧。”

现在好了,村中的石碓不用了,家里的石磨也不用了,老公老婆不用去踩那石碓、拖那石磨了,多省事。

人更在变。

冬瓜的女儿桃红,长得高挑丰满,该凹凹,该凸凸,全身上下一派无限风光。她在村里是最时髦的。干活时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把太阳当贼一样防了,不干活时,穿着短袖子上衣,那一双粉藕一样的手臂就露了出来,白得让人眼花,头发不扎辫子了,披散着在肩上,在风里飞动。村里人说那上衣不是穿在身上的,是拿布把身子捆绑起来的,包粽子。下身套一条喇叭裤,大裤脚晃来晃去,腰胯部却又是绷得紧紧的,让你担心她那裤子会突然胀破了缝。走起路来一截杨柳腰肢袅袅婷婷地荡漾着,酥胸挺拔,丰臀突兀,脚下的高跟鞋敲打得青石巷里的石板路面“哆哆”地响,走过来走过去都是一阵香风浮动,还嘴上哼着歌儿: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

这里已包括

……

这都是录放机里听来的。披肩发、短袖衫、喇叭裤、高跟鞋、唱流行歌曲,这不仅是桃红,其余的女孩子也一样,只是村里人说这个桃红最特别,她走路的姿势与别人就是不一样,风吹杨柳摇摇摆,就一个字:浪!

浪就浪,关你屁事!

刚谈恋爱的女孩子坐男朋友的自行车也忒歪叽,不是像从前的人那样在后座上坐直了身子,而是上身斜倚在了男的背上,还一只手绕到前面去揽了男的腰,好像她是病了,正驮着去看医生的。

还有黑皮的女儿春红,她的男朋友来了,春红去河里洗衣服,男朋友便帮她提了桶厮跟了去河里。到了河里,两人见没人,就搂抱了在杨柳树下“吧唧吧唧”地亲嘴,前去洗衣的妇女见了,就“嗯、嗯”地假装大声咳嗽,他们才分开了。

春红一点都没觉着不好意思,而是笑嘻嘻地说:“婶,你洗衣服来了,你好早的。”

中年妇女说:“早?没有你们早的。当心杨柳树下有蛇的。”

春红的男朋友说:“婶,我不怕蛇的。”

那些中年妇女也没闲着。金兰剪了个学生头,人看上去精神多了。干活回来就洗,干净。李小满看了,让沈梦瑶也剪;剪好了,李小满一看,爽气多了。身上的衣服都不是请裁缝到家来做了,都是过年时到街上去比着身材买。乡村的裁缝手艺真的是靠边歇凉去了。

男人抽的都是过滤嘴香烟,黄烟已没有什么人在抽了,只有少数老人还在抽着。喝的酒都是玻璃瓶装的,商店里也没有那种坛子装的散酒卖了。除了白酒,还有啤酒,大家都说那啤酒里有一股猪潲水的味道,可还是喝得欢,说喝着喝着时那打出的酒嗝好舒服。

金兰说:“清明,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李清明问:“什么事的?”

金兰说:“你看这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买了电视机,彩色的就不去想了,全村也就那么几家,我们就也买一台黑白的吧。你看元方倒还好,像你一样,爱窝在家里看书,家里的名著都认真地看,可元正就记得到别人家去看电视,还有妈老人家也偶尔去别人家看的。现在我们家买黑白电视机的钱还是不愁的,你也不要太吝惜钱了,社会进步了,这也是要买的。”

李清明经妻子的提醒,才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来确实是太本我了,一心只想着房子和将来孩子读书的事情,用明天的美好装点着今天的艰辛,别的都不去想了,妻子的话其实说得是很有道理的,就说:“买吧。”

一个星期后,家里也就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

二儿子李元正高兴极了,大声叫:“爸爸真好!自己家有电视看啰!”

李清明看到儿子如此高兴,心里也是感到无比欣慰。

家家的稻谷可真多呀!

一把把金黄的稻谷“沙沙”地往地上撒,不心疼。一只只公鸡母鸡让喂得肥肥的,吃食的时候也不像从前那样翘着尾巴“笃笃”地啄食不停,一只只就像饿死鬼似的,还因争食互相挤兑。现在好了,一只只鸡们不紧不慢地吃着,啄几下,抬起头来看一看,唱几句歌儿,过上了不愁吃喝神仙般的好日子了,走起路来大腹便便的,慵懒,大气!

猪食里面不仅是从前的糠了,一锅猪食两筒米,舀出的猪食都弥漫着饭香。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事,人都没得吃,哪有米给猪吃的。猪也是吃得肥肥腻腻的,皮毛油光水滑,一天到晚躺在猪栏里无所事事懒得动,一肚子油水,就知道没事哼唧几声。

从前在生产队里时,一年要种两季,早稻和晚稻,人累得要死,可一年到头忙活下来,还是吃不饱肚子,必须凑着吃些红薯南瓜,才能将一年的时光熬下来。现在种一季,稻谷的产量比过去两季加起来还要高,人又少了劳累。民以食为天,一只只饭碗里盛的就是老百姓的天!

“啧啧,这杂交水稻真是了不得!”

“国家真的是进步了啊!”

“这么多人的国家,耕者有其田,大家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就很了不起啊!”

“古往今来的皇帝治理天下就为的这两点,可是从来都没做好,今天我们的国家做到了,真的是了不起!”

“你蒸了几个年糕?”

“四个,三个白糕,一个肉糕,一家人都喜欢吃,就蒸多些。家里还有不少糯谷的。”

“你看看,乡里的茶厂归私人管了,这茶叶价格一下子就提了上去,我家今年卖茶叶比去年多了三百多块钱。”

“公家的厂子,个个都怀了私心,怎么能办好?不倒闭才怪的。就像一个大家庭,个个都不思量干活,却又个个都思量得好处,这个家自然就要败下去的。”

“好、好,现在的政策真叫好啊!“

大家又聊到了厍里村解放前的一个男人,夏天去山上挖茶山,因舍不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沤烂了,一到茶山上,就脱掉衣服赤身裸体地挖了起来。一件衣服真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你看现在,哪还看得见有人穿打补丁的衣服?

“我听说清朝有一个皇帝,也知道当国家这个大家的头不容易,也知艰苦,上朝穿的朝服都打了补丁的,结果弄得大臣跟样穿打补丁的衣服上朝,整个朝廷上就如一群乞丐聚会似的,呵呵。”

“皇帝是个知艰苦的皇帝,可天下治理到这样子,弄得自己当的像是个丐帮帮主,也太无能了啊!”

“现在我们国家真的是强大了,在国际上谁怕谁呀!”

“这生活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小满的外甥张玉禾来了,还有已去世大姐秋芬的丈夫张国平。张玉禾考上了外省的一所重点大学,来接舅舅李小满和舅妈沈梦瑶去吃喜酒。

小满看着姐姐这个帅气的儿子,眼泪流下来了:“姐啊,姐啊,你要是活着多好,看你的儿子多有本事,这么有出息的。”

张国平自老婆秋芬生孩子不幸身亡后,真的一直未娶,就守着一个孩子过到现在。厍里村人都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的,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这么多年没有女人在身边,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

小满擦去眼泪,说:“军军、岚岚,你们两个人可要向玉禾哥哥好好学习的,认真读书,将来为父母争光。”

张国平拉着李岚的手说:“岚岚,你长得可真漂亮!”就拿出买来的糖果给李岚吃,又叫李军也过来吃。

张国平说:“小满,姐夫好羡慕你,找了个好老婆,又生了一对好儿女。”

小满说:“姐夫,其实你真该再找一个的。”

张国平“哎”地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早习惯了。这样过着挺好的。”

小满说:“还有谷雨和小雪姐那你也招呼了吗?”

张国平说:“我正要问你的,你二姐和三姐那你说是否告诉她们的?”

小满说:“告诉嘛,就凭着你为我姐还孤身一人,也应该告诉的,她们也很高兴的。”

张国平说:“那好吧,我明天就去通知她们。”

过了几天,到了弄酒席的日子,李小满一家四口,再就是谷雨和小雪也带着丈夫和孩子一同去了张国平家,算是热热闹闹地聚了一次。

吃水问题就更是进步了。

最开始大家都是每天早上到河里去挑水。为什么要早上到河里去挑水呢?因为白天河里不是人在洗东西,比如洗衣服和尿桶,就是牛在河里拉屎拉尿,挺脏的。因为经过一个晚上的清静,早上的河水是最干净的,所以乡村人就早上去河里挑水。后来就有人家在村里挖井了,有单独挖的,有几家合伙挖的,渐渐地,没人去河里挑水了。尤其是现在,村民统一买来塑料水管,深埋地下,接通了山泉,建筑了水池,于是家家门前及厨房里全安装了自来水龙头,田间地垴干活回来,龙头一拧,洗了,喝了,多方便。

“现在讨老婆好了,不用给丈母娘家挑水了。”

“那还用说,我当初去桃坪村说老婆,不知给丈母娘家挑了多少担水。”

“你这个人呀,可真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女都这么大了,给丈母娘家挑几担水都还要在这里翻古调的,人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一个女儿给你天天晚上搂抱着,这可是多大的好事!”

“你挑几担水算什么?没看见李小满三姐小雪的老公,一个当老师的,来丈母娘家,连粪担都挑到菜园里去,结了婚后还是一样的挑。”

“生了这样的女儿,才叫没忘了父母亲的养育之恩。”

“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要报父母恩的。”

厍里村有人自己箍起了砖窑,制青砖卖钱为家庭创收。

李清明正攒着钱准备建房,可是还没有凑到能够着手建房的数目。一见到别人箍砖窑制青砖卖钱,他也动心了。

李清明说:“金兰,我也想来箍个窑的,我们家包产到户时分的那几分凸起的黄土地制砖是最好的。烧出一幢房子的砖来,多余的土今后就烧了也卖钱,既省了买砖的钱,地还可以照样种的,也刚好把闲着的时间利用起来做了点事情,你看这主意怎样?”

金兰说:“好是好的,只是那活儿太累了,你吃得消吗?”

李清明说:“为了改善居住条件,不吃点苦怎么行呢?天上又不会掉钞票下来的。”

夫妻商量好,就着手箍窑制砖了。

先挖出一个圆圆的泥塘,把泥巴挖松用水泡软了,再牵来水牛踩泥巴,水牛被一块布蒙了双眼,人牵着在泥塘里走着一个又一个圆圈,直到将一塘泥巴踩得黏性十足,就可以制砖了。摔制的时候,拿一张细铁丝绷的弓在泥塘里切割了一块块的泥巴,在一张大木凳上“啪嗒、啪嗒”地把泥巴摔成一个扁泥团,再使劲往一个木盒子里一摔,将木盒子填充得满满的,又拿铁丝弓在盒子中间一条缝隙里一划拉,最后打开木盒子,两块砖坯就制好了,待晾干后就可搁进砖窑里去烧制了。

确实是苦活累活,李清明咬牙一天天坚持着,总算是和别人合伙箍好了一个窑,砖就各人烧各人的。一块块,一天天,一月月,够一窑的砖坯摔制好了。下面要准备的就是去砍柴了,烧一窑砖的柴禾可不少的,李清明夫妻两人没明没黑地忙碌着,终于开始烧制了。一窑砖要烧三天三夜,火候到了,闭上窑洞,接着从顶部往下浇水,这是关键,弄不好就会烧出半青半黄的砖来。李清明第一窑砖烧得相当成功,靓青的颜色,敲起来“叮当”响。李清明笑歪了嘴。

李清明估算了一下,建那种上四间下四间青砖到顶的房子至少要三窑的砖,厨房就用拆房子的旧砖砌墙了。

第三窑砖坯装进了窑,柴禾也准备好了,正要烧制时,李清明病了。去医院里检查回来,医生说他患上了肺结核,要吃药治疗,在家好好修养,不能干体力活。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清明哭了,一个大男人“呜呜”地哭得好伤心:“金兰,我真是个不争气的丈夫啊!这房子本来马上就可以建了,可是竟然患上了这怪病,让你跟着我受罪了,我对不起你!”

金兰也流泪了:“清明,既然病上了身,伤心也没用,只能赶快治疗,等身体慢慢恢复起来,房子晚些建也没关系的。都是我不好,要一开始竭力阻止你就好了。”

李清明的三个妹妹和弟弟也回来看望哥哥了,都劝哥哥不要急,把心态放好,生命是最重要的,房子晚些建不要紧的。

李清明说:“我和爸得的是一样的病,爸当年是没有条件去治疗,要治疗得好,他也不会去世得这么早的。”言毕又是哭,弄得兄妹几人都一同哭起来。

李清明干不了重体力活了,一个家就交到了母亲和金兰身上,两个女人就吃苦多了。李清明没事就去看看那两窑烧好的砖,那第三窑砖他已说好让别人烧了,烧成的砖两人平分。

家庭的重担一压到肩上,金兰明显就变得苍老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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