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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山庄

  二毛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街边王二的面摊上吃面。我用一双沾满油污的黑乎乎的筷子在碗中翻来覆去地搅着。胖子王二总把大块的肉藏在碗的最深处,似乎有意与众人捉迷藏;而那双像拣过煤似的筷子更是冲击我的食欲。于是,如住日一样,我又同王二这厮吵了起来。同王二吵架其实是件很惬意的事情。王二天生结巴,平日里说话还算凑和,着急的时候嗑嗑巴巴无法言语,憋得脸能红、脖子加粗、瞪着双牛似的眼睛粗声喘息;这种模样简直令人忍俊不禁。

  

  我吵得正唾沫横飞的时候,二毛不合适宜地闯进了我的视线。我讨厌吵架时有第三者介入。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二毛这小崽子在此刻竟然企图将制止。

  

  我指着他正流着鼻涕的鼻子吓道,小兔崽子,滚一边去。

  

  二毛非但没滚,反而更近了一步,差点儿把鼻涕蹭到我崭新的长袍上。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二毛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我怒道,滚!

  

  他说,有你的信。

  

  我放弃了打算踹他几脚的想法,问他,信在哪儿?

  

  他说,是口讯。

  

  我骂他,操你妈。

  

  二毛抹了一把鼻涕委屈地说,我妈在溪边洗衣服呢。

  

  我瞪了一眼依旧粗脖的王二,王二至令还未说出一句话。我在条凳上坐下来,把最大的一块牛肉塞进口。二毛便又流出了口水,与鼻涕混成一体流了下来。

  

  我问二毛,是什么口讯?

  

  他咽了口口水说,庄主邀你去作客。

  

  我说,滚吧。

  

  他又扫了眼我碗中的的肉才跑开。

  

  为何庄主会邀我去作客呢?我不禁思索起来,我们素无来往又毫不相识,我还是一个不折不扣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莫非是一个借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在酝酿?我一个机灵便从脚底板直到头顶冷起来。此时,面摊老板胖子结巴王二终于说出了话,他恶狠狠地说:算……算你狠,咱等……着瞧。

  

  等着瞧?他胆敢说出这样的话?难道王二和那个庄主还有一腿?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未吃完面便急冲冲跑回了家。回到家里我便开始检查每一物件,自桌椅板凳到夜壶安全套,直到发觉毫无异样才稍稍心安。

  

  现在我正走在去落日山庄的路上。连日的烈焰高照使得道路尘土飞扬,尘埃沾满了我心爱的袍子。不禁暗暗后悔为省几个小钱而放弃乘马车;仔细算起来如若沾坏了衣服那可就赔大了。眼下,如果有辆马车乘座,我甘愿光着屁股达落日山庄。正思忖间,前面的尘埃中果真就出现了一辆马车,八匹一尘不染的雪白马儿拉着的豪华马车;铃铛在马儿脖子下叮铛作响。马车在我面前停下来,调转了马头,我就上了车。车里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公子是去何处?

  

  落日同庄,避暑;小姐意欲何处?

  

  落日山庄。

  

  我讨厌如此拽文,可美女根前我又不得不装一下文雅。其实这样是最虚伪的。

  

  车行了一阵,车帘突然被揭开了,探进一颗肥大硕的大脑袋,鼻毛从鼻孔伸出来像两撇小胡子。这颗脑袋我是认识的,正是卖面的王二。他望着我们,脸上堆满了奸笑,他说:

  

  我是车夫,你们还没有办完吗?

  

  这胖子一定认为我和这女人会搞。真是个庸俗的一个胖子;好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一定要搞。我鄙视他。

  

  我问他,王二,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说,回家时在路上遇到了老板老板就让我来驾车。

  

  突然发现,王二居然不结巴了,难道漂亮的女人专治结巴?我不禁多看了女人两眼;女人竟然睡着了,盖着被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王二说,小姐,你们搞了吗?

  

  女人并未因些而醒过来;王二沮丧起来。

  

  他又问我,你们搞了没有。

  

  我真想气气他,说,为什么要告诉你,关你屁事,我们爱搞就搞。

  

  王二居然没有生气。

  

  又行了一程,仍未到达落日山庄;女人也未醒来;我又不忍去打扰一个女人的休息。

  

  我问车夫:还有多远?

  

  车夫说,你他妈的急什么?

  

  我他妈的能不急吗,是老子去落日山庄,又不是你个车夫去,你当然不急了。

  

  车夫怕是撞了邪,否则哪儿来得这么大的火。但随即他又婢恭屈膝地向我道歉。我原谅了他。

  

  日落西山时,我们到达了落日山庄。

  

  进得山庄大门,便成了孤家寡人;车夫与女人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踪影。正踌躇间,自花丛中走出一少女少女翩然而至面前,施礼道:

  

  奉老板之命,带公子先到客房休息。

  

  言毕,便走在前面;经过了九曲十八弯便进了客房。房间的布置古色古香,侍候得文文雅雅。但在房间的一角,却摆着一架钢琴;随手按了几键,音然纯正,显然是一架应用中的乐器而非摆设。

  

  少女欲出门;我拦了下来。

  

  少女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说,我想见一见庄主。

  

  少女说,这里没有庄主,只有老板

  

  我思忖片刻说,老板也可以。

  

  少女却道,不好意思,老板有事出去了,目前不在山庄。

  

  我说,什么时候回来?

  

  少女说,不知道,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

  

  我挥了挥手,少女便出去了。

  

  我无所事事起来,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之后,便恍然地大悟了。

  

  我来此山庄是有庄主之邀,但少女却言并无庄主的存在,只有老板。显然,老板是借庄主之名把我邀来的。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我是被骗来了。我该小心了。

  

  少女端来晚餐时,我便问她,今日与我同来的女人哪儿去了,为何一直未见?

  

  少女说,小姐在房间里。

  

  我说,小姐?

  

  少女说,那是老板的女儿。

  

  少女出了门,我便靠近了门,贴着门缝向外望。少女与另外一名少女会合了。另一位少女少女,三三零送过了吗?

  

  三三零正是我的房间。

  

  少女说,送过了。

  

  另一位少女又说,老板让你再给二二五送过去。

  

  之后,另一位少女望向我,我便慌慌地关紧了门。

  

  老板并没有外出,一直在山庄内。少女把我骗了。但老板为何不见我呢,我的到来老板又不是不知晓。我越来越肯定,这是个阴谋。

  

  正沉睡时,被混乱的呼喊声惊醒。睁开双眼又看到自门外射进来的混乱的光束。便急急地披上衣衫,冲出了门外。吵嚷与灯光传于同一方向的人群,并不断有人自我的身旁冲过,再次吵嚷着加入人群。在推搡中我随着人流向之靠拢。

  

  我拉着一位行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恶恶地说,你不会自己去看?并且向我翻白眼儿。

  

  我个子太低,人又拥挤,我无法望进内中情况。但是有一点却使我不解。我原本是可以挤进人群的,但是人们好似故意阻挡我的入内,他们在我前在还要惦起脚。正在这时,老板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我向他走去,可一招手老板便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地转头再度挤进了人群。然后,人群便开始散去,直至一人皆无。待人群散尽后,我便靠近了那间房子。就着月光隐隐地看到了门牌,上面的数字是二二五。紧挨着门牌的下方有一小块儿红色,大概是未擦净的;用舌头尝了尝,腥腥的,是鲜血。我不安地四个张望,直到确定无人看到后才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

  

  很明显,适才发生了一起谋杀,二二五的那位仁兄遇害了。二二五?这是个熟悉的号码,可是在哪儿听说过呢。对了,想起来了,是两位少女在一起时说过的。当时少女先给我送来了晚餐,然后老板又让她给二二五的送过去。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儿讯息,却又说不清楚。便躺回了床上,脑袋一沾床那种感觉便清晰起来。没错,是少女下了毒;我想下一个恐怕就是我了吧,我们同受一人送的晚餐。下一个就是我了;人们阻挡我的观看不正是想借此使我放松警惕吗?然后,给我一刀。可是,我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杀呢?总得有个理由吧。但我好像并没有做错过什么。见了老板一向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偶尔与卖面的胖子王二吵吵架。是了,肯定是王二这小子看我眼不顺。这样一想整个事件也就全部清晰了。王二与老板合谋,想要报侮辱之仇。老板却感觉仅仅是侮辱便干掉一个人,理由太单薄。于是,老板便让女儿去勾引我,告我个通奸之罪;然后把我浸竹笼也好,上绞刑砍脑袋也罢,总之我是死定了。但是老板又担心女儿一人办不好,便让王二扮作车夫一路监督着女儿;又便于来上捉奸成双,当场手刃我这个奸人以泄心头之恨;而我,自是无话可说。哪知千算万算还是失算。女儿或许熬夜的缘故,上了马车便忘却了身付的任务,独自熟睡了。不得已,只好暂且把我关在山庄内,然后再找机会把我做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显然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但他们恐怕不会想到,对于二二五的谋杀泄露了他们的阴谋。而我,明日定要逃离这个地方;并且我相信,我定可以不被任何人发觉地离开这里。

  

  第二日,是个阴天,是个适合逃亡的天气。早餐时,我还偷偷地藏了个馒头,以备不时之需。饭毕,少女收拾了餐具我便准备开始逃亡了;但我还是先拉住了少女,为她讲了个黄色小笑话以使她放松对我的警惕。她说了句,死样儿。红着有便离开了。我便悄悄地出了门。

  

  树林里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不见;地上的落叶很厚,一进林子我便看到一头陷在落叶中正挣扎着的水牛,很明显下面有恐怖的沼泽。这里到处荡溢着死亡的气息。但这些我全不放在眼里,只要能逃离落日山庄,走到哪儿都是快乐的。

  

  我想爬上那棵最高大的树看看我所未知的路。但是,我的脚下却是软绵绵地使不上力,于是我跌了下来。好在地上落叶很厚。这时,我才发现树下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的全身被厚厚的枯叶覆盖,只把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露在外面。老人的右肩沾有泥印。我知道那是我踩的。我想说些什么,但是老人却抢先开口了。

  

  老人说,你来了?

  

  我只能回答,是。

  

  老人微微一笑,他笑得很苍白却又充满活力。

  

  他说,见到我女儿了?

  

  我说,没有。

  

  老人的眼睛便冰冷了。

  

  老人一张嘴,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自他口中探出脑袋。我惊恐地捂住了胸口,仿佛毒蛇会咬噬我的心脏。老人却不慌不忙,伸手掐住毒蛇的脑袋,慢慢地把它自口中抽了出来。它竟然有三尺长,银白色的鳞片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老人把蛇塞到屁股底下才缓缓地说:

  

  害怕吗?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于是我点点头。

  

  老人说,七七神通广大,它可以从我的肛门钻入,经过我的腹,绕过零零碎碎,从我的口在出来。

  

  我感到混身发冷,仿佛那蛇正我腹中爬行。

  

  我艰难地从齿间挤出两个字,七七?

  

  老人说,对,他是七七。

  

  我反复思忖着,七七,这个名字似乎在某篇小说里看到过,但是我记不清晰了。

  

  老人说,感觉很熟悉是吗;你当然熟悉,我女儿也叫七七,而你,是认识我女儿的。老人叹了口气,脸色黯淡下来,可惜,她死了。

  

  我心中一惊,急忙问他,怎么死的?

  

  老板对我们很好,真的,他对我们提供吃的,穿的,还经常来看望我们。尤其是对七七,我的女儿,简直把七七当成他自己的女儿。为七七买所有她喜欢的,满足她的欲望。我们是多么幸福地生活着,无忧无虑。要知道,在那个饥荒年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落日山庄,但是,只有我们成功地进来了;只要进来就会有无忧无虑地生活,就会有人提供所有;但是,只有我们进来了。

  

  就是那一年,你来了;一袭白袍一尘不染,面带微笑怀抱着凤尾琴出现在了七七面前。七七便为你着迷了。七七喜欢音乐,是的,从小就喜欢。七七央求老板让你教她。你还夸过七七呢,那天她整整笑了一天。

  

  你知道,当时七七早已嫁给了庄主。起初几年,老板对七七很好。你应该记得,老板为了使七七高兴,亲自跳进那个最深,深不见底的黑潭,为七七捉那一尾她爱的红色鲤鱼。为此,庄主还大大病了一场呢。

  

  就这样过了几年,七七终于厌倦了周而复始枯燥的山庄生活。而你的离去,又增添了七七的牵挂。七七想离开山庄,就像你现在想离开山庄一样迫切;她是想随你一起流浪。于是,七七找了庄主。见到七七庄主自然很高光,但是,一听七七想离开山庄,庄主的脸色立即就拉下来了。那是庄主第一次对七七拉下脸色。

  

  七七说,我想离开这里。

  

  老板阴沉着脸说,你知道想进山庄很难。

  

  七七说,可是,我想离开。

  

  老板说,离开山庄与进山庄同样困难,老板叹了口气接着说,曾经有多少人想进山庄,又有多少人想离开山庄?

  

  从此,七七开始了抑郁,整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连我都不见。一到夜里,七七就弹你为她做的那尾琴,整夜整夜琴声凄凉。只有一夜,七七似乎心情很好,把我找去说话,说了许多话,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畅快说过话了。我们自然说的很多,我们也喝了酒。我以为七七从此会快乐起来,我从心底高兴,所以我就多喝了几杯。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发现了七七早已冰凉的身体。我知道,我的女儿,七七,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又看到那条被叫做七七的毒蛇从老者口中探出了脑袋。

  

  我又出了一身冷汉。

  

  女侍通知我,老板想见我。我欣然而去。老板坐在皮椅上望着我。火腿般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老板说:

  

  三三零的布飞已经离开了山庄。

  

  我大吃一惊,我没走呢。

  

  老板摇摇胖手指说,不,他走了,早上,他为侍女讲了个黄色笑话,骗取了一个馒头逃走了。

  

  我被弄得摸不着头脑,我就是布飞。

  

  老板说,不,你不是。

  

  我大声叫道,我才是布飞。

  

  老板发怒了,双掌按在桌上,木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老板说,不,你不是布飞,你是布云,布飞的兄弟,现在是三三零的主人,你是新来的。

  

  老板一定是傻了;我是布飞,怎么会是布云呢?

  

  我怎么会是布云呢???

  

  夜里,我躺在床上,碾转返侧,无法入睡。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琴声,凄凉冰冷。我仿佛看到一个满面忧郁的女人坐在我房间,就在墙角的那架钢琴前,苍白的手指敲击着,一身黑纱的裙显得异常醒目。

  

  于是,我做梦了。我梦见我和一个女人赤裸裸地在黑暗的沼泽中爬行。

  

  我很高兴。

  

  她说她是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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