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补胎女（中篇侦破小说连载之五）唐胜才
在金钱面前，贪财鬼自己跳进了鬼案陷阱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现实，专案组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高秀莲的死尸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是死而复生了，她又是怎样走出这封闭而又深埋的棺椁的呢？现在又到什么地方去了？人死了绝对不会再变成鬼、变成精，变成怪的。这一点有的老百姓不相信，我们应该相信，警察是按科学办案的，任何幻想，猜想，臆想都是破案的大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到离开棺材的高秀莲，死的活的，哪怕是一个骷髅也要找到。找到了她才好说话。
张正局长有多着急，我见到的机会不多，但父亲的焦虑我是耳闻目睹的，他连续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眼睛又红又肿，脸庞似乎瘦了一圈。我劝他休息一下。父亲瞪了我一眼，厉声说：“住嘴，都是你这个小情种闯下的大祸，工作才几个月，就碰上这种事，那鬼打屋基我不晓得跑了几百趟，鬼影子都没有见上过一次，惟独你好，一工作就碰上了。这案子不破，人家真的认为我钟定山是个贪财鬼哩，唆使儿子搞人鬼恋。告诉你，我在平安镇干了十几年所长，没有贪过老百姓一分钱的便宜，过硬得很。”
母亲说道：“你们谈案子就谈案子嘛，怎么扯到廉政上去了。你的功劳大家晓得，你这种干部今天也很少见了，你就不要再自夸了。你要继续革命再立新功，把那女子找出来，是人是鬼让大家看看，大家就更佩服你了。”
母亲一说，父亲不吭声了，沉默了一会儿，对我吼道：“走，摸底去，破案离不开群众。”
我们专案组又来到了牌坊村，逐门逐户地进行了调查取证，调查了三四天，人们除了惊奇，害怕之外，没有得到任何一件有用的东西，案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梁燕提议说：“我们干脆搞个有偿服务，凡是向我们提供了本案线索的人，就奖赏他两万块钱。”
父亲马上反对说：“你尽出一些馊主意，你把我们群众的觉悟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再说两万元钱数目这么大，谁出？你们知道专案组为什么抽我和唐法医出来，就是因为经费紧张，我们都是在尽义务。你和祥子从所里抽出来了，所里只剩下了五个人，要干十几个人的工作，也加不上一分钱的奖金，苗所长累病了，都不敢住院。你们要问为什么，一句话，就是没有这笔钱。”
梁燕说：“可是不搞重赏绝对没有人讲真话，不信你等着熬吧。哎，我找屈美丽去，让她赞助一点钱，反正为她寻找女儿，她比我们更着急。”
我们都赞成梁燕的意见，父亲刚开始极力反对，经我们轮番轰炸，最后他妥协了，说：“要钱，你们自己去要吧，我开不了这个口。奖赏何尝不好，能帮助我们尽快破案。”
梁燕雷厉风行，当即拉上我，开车去了屈美丽家，高大全不在家，几个乡邻在劝慰还在伤心流泪的屈美丽。
梁燕把自己的想法对屈美丽说了。听了梁燕的话，屈美丽站起身来，走进屋里，拿出一张存折，说：“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我秀秀，我舍得出五万、十万。这存折上有五万，你们先拿去花吧！”
粱燕急忙更正说：“不是我们花，是你花，你是悬赏的主人，我们穷，拿不出钱来。”
屈美丽说：“不管谁花，只要能找到我女儿，我愿意花这个钱。”
钱搞定了，奇迹也就出现了，真应了“重赏之下出勇夫”那句格言。当重赏的通告贴出的第一天，就有几个人来打听是不是真的，兑不兑现，死人活人是不是一样多？我一一作了回答。第二天、第三天不断有人来看动静。我发现这中间有一个人天天来，一问就是半天，他就是前两次不让挖坟闹得最凶的叶懒王。我故意问他：“哎，叶先生，你知道秀莲的下落吗？死人三万，活人四万，如果线索准确及时还可再加上一万。你干十年都干不了这么多钱。”
叶懒王笑嘻嘻地说：“钱倒是挺爱人的，我就怕你们翻脸不认人，揣在怀里还没有热，你们就拿转去了。高大全的钱不好得哟！”
我向他保证说：“这钱是从我们手里拿，与高大全没有关系。不信，我们把现金拿上，只要你提供的线索得到证实，我们马上就数给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你能不能给我写一个保证书？！”叶懒王突然来了精神，又说：“我提供及时，你们应该加上一万，干不干？”
我正想拒绝他时，梁燕接过话去说：“可以写，你要的是三万还是四万？”
“四万，只能管四万！”叶懒王叹了一口气，很惋惜地说：“因为，因为她死了。”
“是死人？好，我来写！”梁燕刷刷地写好了一张保证书，又叫唐子明拿出四万元现金来。
叶懒王看见了钱，眼睛都亮了，也没有心思再看保证书了，欲伸手去拿钱。
梁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没问题，你们跟我走！”
叶懒王顿时精神十足，把我们从刘大爷家带到了他房子背后的一个半坡上，指着一棵小树子说：“秀莲的尸体就埋在这下面。”
我们半信半疑，反复向叶懒王讲提供假线索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叶懒王赌咒发誓讲了一大堆，见我们不动，又亲自挖掘起来。挖了好一阵，仍不见有什么痕迹。我要参加挖掘，叶懒王挡住了我，说：“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别伤着她了。”又挖了一阵，果然发现了一个塑料保鲜袋。我们大家都兴奋起来，一起动手，把保鲜袋轻轻地刨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具裸体女尸，时间虽然久长，但由于这一带土质干燥，又装在保鲜带里，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我们赶紧拍照，又赶紧通知屈美丽来识别。屈美丽看了一阵，只喊了一句”我的女儿啊”便昏厥了过去。
又经过多人确认，这尸体的确就是高秀莲，我父亲将四万元现金送到了叶懒的手中，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叫他在家中等看，有些细节还需要他继续提供。
叶懒王得了钱，又看了一阵尸体，见有人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害怕了，不待父亲把话说完，把钱往怀里一揣，转身又飞叉叉朝山坡下跑去。
梁燕拉了我一下，对我轻声说：“这家伙可疑，跟上他，如果他要跑，就抓住他！”
我不明白梁燕说话的意思，但对叶懒王能这么准确地提供线索也心存疑诘。因为在这之前，我问过他多次，他是一问三不知。现在有钱了，他却一反常态，轻易地将赏金拿走了。是金钱的作用，还是其他问题，不容我多想，拔腿追赶叶懒王去了。
叶懒王拿了钱，并没有回他的破屋去，而是直接去了大公路边，搭了一辆公共汽车走了。
因为离他有一百米之远，公共汽车没有看见我，不管我如何的喊叫、招手，还是径直开走了。我冲到公路边，不见有车辆经过，正要打手机叫梁燕驾车来，这时过来了一辆小轿车，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路中把他拦了下来。从前排座位上伸出一个圆脑袋上出来，对我吼道：“你当什么二杆子，不想活哪！警察要带头执行交通规则。”
我一看是煤矿局梅局长，对他说：“我搭一下便车追逃犯！”
梅局长不耐烦地说：“我的任务比你追赶逃犯更重要，让开！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赔不起，我又不是高大全，被你随便敲竹杠。”
我一听后面这句话就火了，冲过去，拉开车门，把他拉了出来，坐上车后，对女司机吼道：“去长途汽车站！”
女司机虽然畏惧我，但更怕她的上司，把着方向盘不动，我更恼了，也一下把她推了下去，自己开车跑了。听见梅局长在后面骂道：“小子你等着，我要告你拦路抢劫。”车跑了三四米远，车座后排发出了尖厉的叫声，我回头一看，是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我对她们吼道：“别乱吼乱叫的，翻不了！”
警校时我曾获得三个第一名，擒拿第一名，开车第一名，演讲第一名。但这种绅宝车我还是第一次开，不熟悉，当我摸熟时，时间已超过二十分钟了。车子到了汽车站门口，我将车一刹，便冲了进去。
车内的两位小姐喊道：“帅哥，你不管我们哪？你这样走了，我们可不满意哟！”
我气愤地吼道：“你找梅局长去吧！他会让你们满意的。”
“梅局长，这个老色鬼，跟着他真是倒霉，光吃豆腐不给钱，警察同志，救救我们吧！嘻嘻——”
我也没管她们再胡说些什么，先冲进售票厅看了一遍，不见叶懒王的影子，又冲进了停车场，一辆车一辆的车查看起来，直查到第十辆时，才发现叶懒王已坐在车子后排，见了我，急忙趴下装睡。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厉声问道：“你往哪儿跑？”
叶懒王真有一套赖皮高招，见我抓住了他，知道后面无好事，便高声喊道：“你们警察说话不算数！吐出来的口水想舔回去，大家评评，这样的警察是不是人民的好警察！”
有几个好事者马上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厉声喝道：“你们让开，我在执行公务！”
“什么公务，随便抓人也是公务吗？”
几个可能与警察有宿怨的小伙子，不但不让，还做出我不松手放人就绝不让路的架势。我只好放开叶懒王来对付面前的三个小伙子，叶懒王趁机翻窗逃走了。我三五几下打倒了三个年轻人，也越窗而下，追赶叶懒王去了。叶懒王又使出了一个绝招，拿了一迭钞票边跑边撒，街上秩序顿时大乱，待我冲出混乱的人群，叶懒王也不知去向。我正在着急，只见王剑队长押着叶懒王走来了。
我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巧，王队笑道：“现在的通讯发达呗，是梁燕给我打了电话，叫我来协助你的，当我跑步来到这里，正和这家伙撞了个满怀，我顺手牵羊，便把他牵来了。”
我把叶懒王交给了王队，又返回了牌坊村，听到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经法医唐子明验尸查明，高秀莲是死后上吊，而且肚子里有一个足有五个月的胎儿。
是谁害死她的？孩子又是谁种下的？神秘的女子案又蒙上了一层更为神秘的色彩。
叶懒王盗尸藏尸奸尸罪大恶极——但不是真正的凶手
高秀莲的确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那么我碰见的高秀莲肯定就是假冒的了。那么她又是谁呢？为什么要冒充一个死去的人呢？现在我们来不及考虑后一个问题。必须先要将高秀莲的死因以及她肚子的孩子查个水落石出。好向气得来昏死昏活的秀莲之母屈美丽作个交代。现在，屈美丽对我们的破案是十分支持的，但除了只晓得女儿是失恋自杀之外，提供不了她女儿的真正死因，更不晓得她肚子里有孩子？当然，母亲不知道，父亲就更不知道了。唯一怀疑的对象就只有叶懒王了。
我们对他进行了突审，反复审问了五次，效果却很不好，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最后一次审讯是我和梁燕，我作记录，梁燕询问。她对哈欠连天、不断伸懒腰的叶懒王突然问道：“坐好！叫什么名字？”
“我，你问我？叶懒王。”叶懒王故意拖长声调说：“我都说了十几遍了，你们都记不住吗？看来文化人与我这文盲差球不多哟。”
“真名！”
“真名也叫叶懒王，全村哪一个不晓得我叫叶懒王。”
“你没有读书吗？读书时叫什么名字？”
“我只读了一年半，父亲到新疆打工时被恐怖分子死了，我母亲跟人跑了，我成了孤儿，钟警官，你老汉最清楚我。二十多年了，哪个还晓得以前的名字。”
“你没有身份证吗？”
“没有办！”
“为什么不办？”
“要十块钱，我身上从来没有过十块钱。”
“就把你喊作叶懒王吧！今年多少岁了？”
“记不准确，反正我比秀莲大十五岁，比高笑官小六岁，你说我该多少岁了？！”
“废话少说，你说说，你怎么知道高秀莲的尸体埋在那里？”
“是秀莲给我托了一个梦。”
“胡说，她为什么不给她父母亲托梦？”
“因为我喜欢她！有句话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梁燕见继续问下去没有什么结果，突然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叶懒王，你听好了，有人揭发你害死了高秀莲，你要老实交代！”
叶懒王一惊，突然说道：“谁说的？秀秀不是我害死的，我还想把害死秀秀的凶手清查出来千刀万剐哩。我估计害死秀秀的凶手肯定是赵三，他最爱和秀秀一起耍，你们应该到广东去把他抓回来。”
梁燕又转了一个话题，放松了口气，说：“听说你平时最喜欢高秀莲是不是？你喜欢她什么？”
叶懒王听到这个话题，精神为之一振，话便多了起来：“秀莲这个人好呀，人漂亮，看上去又温柔又可爱。当然我最喜欢的是她的五讲四美，文明礼貌。她心肠好，善良，同情穷人。不象有些富人的小姐，把咱穷人当蚂蚁踩。”
“心地善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忍不住问道。
“多哪！经常给我吃的，穿的，有时还把她家的好烟好酒偷出来给我，甚至还给我一些零钱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呀！”叶懒王越谈越兴奋。
梁燕话锋又一转，问道：“既然秀秀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我没有害她呀！”叶懒王强辩道。
“还不老实，你把她从坟里挖出来，又埋在另一个地方，这不是害她吗？”梁燕话语锋利地说。
“这个，这个你们都晓得了？”叶懒王显得惊恐万分。
“我们什么都晓得，就看你肯不肯交待，交待得好，免你无罪，交待得不好，杀头都有余。”梁燕一听有门，又哄又吓，乘胜追击。
“我要说了，你们不会判我的刑吧，那四万块钱还会还给我吧？”
“如果还像上回说一半留一半，不但要还钱，还要治你重罪。”梁燕旁敲侧击，敲山震虎。
叶懒王哪里经得起梁燕的一惊一吓，只好详细谈了他移尸的过程。
“秀莲吊死的时候，我正在城里帮一家亲戚料理丧事，等我回来，人家都看了坟了。我跑到坟头去哭了好几场。我那亲戚死了，我都没有悲伤一下，惟独秀秀死了，我哭得好伤心。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瓶老白干，喝得酩酊大醉，待我醒来时已是半夜过了，想想秀秀一死，二天没有人可怜我了，不觉又悲伤起来。我又跑到秀秀的坟前转悠起来。心头突然涌起一个想法，秀秀是个大好人，肯定没有死，我想办法把她救活。于是我回家拿了一把锄头，挖开了坟，把秀秀从棺材里抱了出来，然后又把坟垒好。我把秀秀背回家里，放在床上，仔细地观赏起来。她脸色苍白，双眼微闭，还是那么漂亮。我给她喂药，按摩，希望她醒转来，可她就是不醒来，我累了便挨着她睡下，轻轻呼唤她的名字。没料到心中却涌起一股股激情，于是我忍不住解开了她的衣裳，脱去了她的裤子。哎！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更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就让她怀上了鬼胎，我不是人，我对不起秀秀呀！”叶懒王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听明白了他的话，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怒气，冲过去给了他几拳，打得他鼻血直流。梁燕上前拦住了我，说：“让他把话说完！”
叶懒王哭了一阵，说：“这是我最对不起她的地方，生前我连手指拇都没有动她一下，我太喜欢她了。尸体在我家放了五天，直到她发臭了我才把她埋了，那个地方离我住的房子最近，我可以天天看见她。”
梁燕问：“你既然喜欢高秀莲，为什么将她赤身裸体安埋呢？”叶懒王急忙分辨说：“我想把她的尸体永远保鲜，不能穿衣裳。我又想把她的衣裳留下来作纪念，看见了衣裳就看见了人。这些东西现在都在我床上放着的，一样不少。你们说秀莲有孩子了，我不相信，人死了怎么会怀上孩子呢？如果真有孩子，肯定是赵三的，这个畜牲一直想欺侮秀莲。我为啥要向你们提供线索，就是想要钱，拿上钱，就是想到广东去找赵三，找他算账。是他逼死了秀莲，他是害死秀莲的真正凶手。”叶懒王反复说着后面两句话。
梁燕见问得差不多了，叫狱警把叶懒王带走。叶懒王走到门口，突然大声喊道：“你们一定要到广东去把赵三抓回来，判他的死刑，为秀莲伸冤报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