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小声哼着歌曲走进了评审部的大办公室，她是公司部的产品经理，经常跑到评审部来和评审员及风险经理们讨论各种银行产品，她作为产品经理，有责任把总行新推出的业务产品推广出去，应用到业务发展中。
朱丽长得挺富态，一头披肩发，面色红润，性格大大咧咧，从来就没见她愁过，她平时喜欢穿黑色裙子，有时肩上披个外搭。
章士泰一看是她，开着玩笑说：“怎么又来了？”朱丽知道是开玩笑，故作愠怒地说：“又来怎么了！”
肖云飞站了起来，走到朱丽身边，笑着说：“别动，听我指挥！”朱丽惊奇地说：“肖哥，你又打什么坏主意！”肖云飞说：“瞧你说的！听着，放松站着，把左手放在小腹左侧。”朱丽笑着按肖云飞地要求做着动作。肖云飞接着说：“把右手搭在左手上，对了，就是这样，我送你一个美丽洋气的名字，朱-娜-丽莎！”
屋子里的人一直看着整个过程，听到此言，一片爆笑。朱丽追打着肖云飞，嘴里不停地说：“你这个坏蛋！”
自此，“朱娜丽莎”的美名传遍兴发银行。
正打闹着，陆军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学着河南口音说：“What are you弄啥唻？”
朱丽把过程说了一遍，愤愤地指着肖云飞苦笑着。
陆军哈哈大笑着说道：“真别说，你就是现实版的蒙娜丽莎，太像了，以后我就称呼你朱娜丽莎了。”
说笑了一阵，陆军走到肖云飞跟前说：“哥哥，我刚从内蒙回来，联系了个好项目，想给乌海水泥公司贷款2。6亿元，用于新上的旋窑水泥项目建设。”朱丽在一边插话说：“水泥项目能做吗？这是国家限制行业，何况跑到那么远去做。”陆军说：“听我说完呀！乌海水泥拥有某家上市银行7000万股股权，市值10多亿元，公司同意用这些股权质押。另外，这家公司的水泥可不是一般水泥，全是高标号水泥，主要用于机场、高速公路的建设。公司周边几公里内有自己的石灰岩矿、煤矿、红土矿，这些矿都是生产水泥的原料，并且都是优质矿，所以，公司生产成本极低。”
肖云飞认真听着，他知道，水泥行业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运输半径问题，一般的水泥生产企业，运费是很大的一块成本，通常情况下，公路运输的半径是二百至三百公里，铁路运输的半径是一千公里左右，超过这个半径，运输成本的增加会使水泥价格显著提高，从而失去市场竞争力，也就是说，水泥一般就在运输半径内销售。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水泥生产企业在运输半径内没有竞争者，那么，这个企业的水泥产品在运输半径内就具备了相对的垄断能力。当然，这是指普通的水泥，如果是特殊的高标号水泥，并且企业有自己的原料矿，其生产成本会显著降低，因此，肖云飞初步断定这个项目没有问题。
肖云飞问陆军：“你把材料拿来了吗？”陆军说：“这不，在袋子里呢。”
朱丽和陆军都是评审部的常客，他们除了出差，基本都在评审部待着。朱丽是为了推广产品的应用，随时过来掌握新报的项目有没有可能用得上新业务产品，她也经常一起讨论授信方案。陆军是客户经理，他经常天南海北地飞来飞去，近一两年一直在营销海南、新疆、内蒙的几个项目，其中新疆天山化工公司已经批了两个亿的授信，并且全部提用。
他刚入行时，在省内各地市跑了很多大客户，后来发现这些客户几乎都已经做了授信，也就是说，已经属于别的客户经理，于是，他把眼睛盯向了省外。
陆军来自沂州，新疆那边有他的老乡身居要职，于是他找人联系老乡帮忙介绍客户。
西南、西北的很多省区还没有兴发银行的机构，对于陆军来说，这些区域就是他业务营销的一片蓝海。
到了新疆后，他跑了几天，发现这边的客户除了少数几个国有企业，多数不符合行里的授信政策。
满怀郁闷的陆军乘车到了天山脚下。不到天山，不知道什么叫苍茫，陆军看着远处，天山上空云雾弥漫，山上一片郁郁葱葱，远处的山脚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近处长满了野菊花，自远而近，层次分明。
陆军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想着自己到了兴发银行后始终做不出业绩，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他任凭眼泪挂在脸上，也不去管它，想着下一步怎么办。他下定决心，自己上网查询这里的著名企业，登门造访，不拿下几个客户誓不回山东。
就这样，他走访了几家上市公司，结果，天山化工的财务老总被陆军感动，连续两天跟他讨论融资问题，最后把资料给了陆军。最终，天山化工顺利批回了额度，陆军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
尝到甜头的陆军便把视野放到了省外，并且他只营销优质大客户，这次又拿下了乌海水泥。
章士泰对陆军说：“你这样天南海北地飞，别叫陆军了，干脆改名叫空军吧。”朱丽在一边傻笑着说：“下次出差带着我，我帮你设计产品，顺便到处看看风景。”
黄金宝说：“你们俩整天泡在我们部门，干脆调过来算了。”朱丽说：“我才不调过来呢，你们太辛苦了，我做个编外人员就挺好。”
陆军看快到中午了，便说：“你们想吃什么，我出去买点吧。”朱丽立刻拍着掌说：“好啊好啊！我也在这里吃！”
肖云飞拿出几百元钱递给陆军，说：“也行，你跑一趟吧，我看还是吃开封菜吧。”朱丽脑袋一歪，惊异地问：“哪里有开封菜？”陆军也一脸茫然。一边的章士泰笑着慢慢地说：“K-F-C！”陆军恍然大悟，学着范伟的音调说：“肯德基呀！还开封菜！忽悠！接着忽悠！”说完，把肖云飞的钱扔到桌子上，笑着走出办公室，去买饭了。
半个月后，乌海水泥的项目批了回来，金额2。6亿元，期限三年，用其持有的某上市银行股权质押。
这一天，陆军又到了评审部，看上去不是很高兴，肖云飞问怎么了，陆军告诉他乌海水泥一直不用款，贷款放不下去。原来，企业想以基准利率提款，但陆军觉得行里和自己的收益太低，没有同意。
肖云飞问陆军：“你觉得什么利率你能接受？”陆军说：“上浮5%，最好能上浮10%，再高不可能，咱也没有那么黑。”
肖云飞说：“我有办法让企业按照上浮5%提款，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企业，毕竟是省外的客户，陈总也说过异地客户放款前评审部的人都要去看看，咱行可能很快就要成立监控部了，以后这种事归监控部。”陆军急切地问肖云飞有什么办法，肖云飞低声和他说着，陆军不停地点头，脸上乐开了花。众人见状，也不好多问。
说走就走，第二天，两人乘飞机先到银川，企业在机场接上他们，奔乌海而去。
正如陆军所说，企业的周围是自己的几个矿，都是生产用的原料，运输成本可以忽略不计，这些矿都是优质原料矿，加上企业所用的旋窑技术，产品供不应求。
傍晚时分，公司管财务的副总祝文涛、管生产的副总禚圣煜以及财务科长昝明艳陪同肖云飞和陆军一起到黄河边的一家饭馆就餐。他们驱车沿着黄河疾驶着，肖云飞看着远处，顿觉心旷神怡。
深蓝色的天空漂着几朵白云，黄河向远处伸展着，直到水天一色。这里的黄河水清清爽爽，此时太阳已到地平线，车拐了个弯，正好看到太阳倒映在黄河水里，一片白光流动过来，肖云飞赶紧把眼睛转了个方向。
车子停在了黄河拐弯处的一个小院边，这里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饭馆，主要做羊肉和黄河里的各种鱼。
祝文涛是山东人，禚圣煜是包头人，昝明艳是河北人，在这里遇到了山东老乡自然是高兴。五个人连同司机一起坐了下来，司机王师傅拿出带来的酒，陆军接过来一看，是金骆驼酒，53度。祝总解释道：“这是内蒙的名酒，度数虽高点，但不上头，不伤胃，今晚就喝它了。”
对于酒，陆军来者不拒，不管是白酒、红酒、啤酒，还是黄酒、老酒、洋酒，陆军可以轮番喝不同的酒。今天是第一次喝金骆驼酒，陆军高兴地说：“前两次来，只谈业务了，也没机会跟两位老总以及昝科长喝酒，今天全补上。”
一盆羊肉和三盆不同的鱼炖好送了上来，开喝前，按照事先商量的策略，陆军跟祝文涛说：“祝总，今天我们忙着看公司的生产情况，也不方便谈放款的事，明天我们就打道回府了，所以，趁着没喝酒，头脑还清醒，咱先把放款的事敲定一下，一会儿喝多了再说就都不算数了。”祝文涛痛快地说：“没问题。”陆军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咱们的争议在于利率。说实话，如果按你之前说的基准利率放款，我们行不赚钱，因为总行给我们的内部转移价格太高。”陆军转头看了看肖云飞：“对不对哥哥？”肖云飞点了点头。祝文涛说：“如果按照你说的上浮10%提款，我们董事长那一关估计过不了。”陆军说：“这样吧，我给计财部打个电话，咨询一下最低多少我们行里能接受。”说着，陆军拨通了肖云飞的办公电话，那边传来了章士泰的声音，陆军急忙走到门口。在这里说话最合适，房间里的人听不到对方有没有声音，但能听清楚陆军的讲话内容。
章士泰接听了陆军的电话：“军哥，你到乌海了？有什么事？”只听陆军答非所问：“您好孙总，我是陆军，有点事向您咨询一下。”章士泰听了个稀里糊涂，那边陆军还在说着：“这边有个优质客户，想基准利率提款，请问咱们行的政策能接受吗？”陆军悄悄挂断了电话，心想：就让章士泰糊涂上一个晚上吧。陆军接着装：“嗯，嗯，公司以后可以留下不少存款……好的，明白了，谢谢您孙总。”
陆军走进房间，对祝文涛说：“刚才问了我们计财部的孙总，总行给我们的资金转移价格相当于基准利率上浮4.8%，因为咱们公司是优质客户，我跟他说以后公司会有存款留下，整体收益能够保证，所以，孙总同意只要不亏就放款，也就是说，最低按照上浮4.8%才行。”肖云飞接着说：“也别（上浮）4.8了，这么零碎，就按（上浮）5吧，陆军一个电话，为你们公司省了几百万费用。”祝文涛感激地端起了酒杯，高兴地说：“不瞒二位，这个利率董事长肯定能接受，咱们就开始祝贺吧。”
正事谈完了，大家都一身轻松，接下来自然是一场酒桌上地厮杀。肖云飞半斤酒不到，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陆军特别兴奋，因为他很快就又有了2.6亿元的贷款放出去，收益相当可观，因此，今晚他完全放开了酒量。
这场拼杀一直持续到半夜，只喝得祝文涛和禚圣煜蹲在黄河边上吐个不停。
第二天，二人原路返回济南，回到办公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
“朱娜丽莎”正在和章士泰、段星辰等人讨论着票据池业务。章士泰见二人回来了，亟不可待地问昨天的电话是怎么回事。陆军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听得大家都挑起了大拇指。
陆军兴奋地说：“大家都别走了，我请客，到回民小区吃烧烤。”臧青松接过话来说：“吃完烧烤找个地方看决赛吧，哪里合适？”武文豪一拍脑袋：“对呀，今夜世界杯决赛，我的最爱，到我那里去吧，我就一个人住，家里有酒有菜，今夜好好欣赏一下法意之战。”
下了班，大家说说笑笑奔回民小区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