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大白 第三节 重新开始
回到华新市，文力的情绪低落极了。在所有的口供中，他只字未提与蓝月重逢的细节。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将来能够再见她一面。所长来探视他，见他精神恍惚，面容憔悴，就给了他半个月病假。
这天，他心情烦躁，粗暴地对妈妈发了一通火之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家。杜芳芸又委曲又担心地悄悄落着泪。文子凌安慰她道：“他受了惊吓，脾气才坏了点儿。过些日子就好了。”杜芳芸含泪点了点头。
文力七拐八弯地来到华氏大厦跟前，看到这座大厦，他想到了华芷娴，同时也就想起了蓝月。伤心的事又一古脑儿地涌上心头。他很想就此走开，离华氏大厦远远的。可是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还能去哪儿。他垂头丧气，来到茶厅。茶厅里已没什么人了，他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服务生送上茶贴和鲜花，热情地同他招呼。
“文先生，您回来了？您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你惦记我。”
“他们没对您怎样吧？”
“你知道我出事了？”
“是啊。新闻里看见的。我们董事长还担心您，怕您遭遇不测！”
“哦，那也谢谢你们董事长了。”
“她就快来了。要我通知她吗？”
“不必了。反正她一会儿就到。”
“那好。您请稍等，茶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服务生送来茶和茶点。十二点整，华芷娴出现在茶厅门口。
“百合酥，水晶果，玫瑰乌龙。”华芷娴边走边吩咐道。
“是，就来。呃，小姐，文先生来了。在那儿。”服务生说着，朝文力那边指了指。
华芷娴扭头看去，见文力忧郁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就说：“把茶和茶点送过去。”
“是！”
华芷娴来到文力面前。文力站起身，勉强拉上点笑容。看见她，他委曲得只想哭。
“怎么了？跟人呕气了？脸色这么难看！”华芷娴看了他一会儿，问。
她不问还好，一问，文力就忍不住落泪了。他双手捧着头，坐了下去。华芷娴慌了。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还是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她忙问道。
服务生送来茶和茶点，见此情状也慌了，立在边上连大气也不敢出，等着挨小姐的训斥。华芷娴忙示意服务生离开。服务生点了点头，慌忙离开。
华芷娴递上餐巾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次的遭遇，我都知道了。好在你平安回来了，真是万幸！”
文力揩了泪，抬起头来说：“可我却糟透了！还不如给他们绑了去！”
华芷娴看了看他悲伤的脸，对他油然而生怜惜之情。她估计他会在她面前发泄一通自己的情绪的，因而就问：“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你怕什么？难道你也跟她一样吗？”文力抹了泪，抬起头来呛了她一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芷娴莫名其妙。
“她不要我了！你也别管我了！”文力说完这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芷娴眼看着他这样离去，不免忧心忡忡。
直到第二天晚上，文力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他考虑了很久，还是鼓足勇气给华芷娴打了个电话。
“昨天，真对不住你！”文力非常内疚。
“你现在没事了？”
“嗯，没事了。我内心一直不安。那样对你，实在不应该！”
“你没事了就好。至于我，没关系的。我逆来顺受惯了，谁都可以对我大吼大叫！”
“我是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了怎样，不原谅又怎样？”
“你若不原谅我，我再也不敢来见你了！”
“是吗？哎呀，这是要把我们的大博士给吓得躲起来了呀！这要传了出去，全市人民还不得把我给生吞了呀！好吧，赶紧的，原谅你了！”
文力笑起来，忙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电视上看电子报纸，内参。”
“重要么？”
“不重要。”
“我想见你。”
“已经很晚了。”
“我想见见你，向你当面认错！”
“你已经道过歉了。”
“这次的罪过实在太大了，还是应该当面认错才好！”
“我不敢当的！”
“你当真不给我个机会？”
“到大厦顶楼的平台上来吧。五号电梯上来。”
“哎！我马上来！”
放下电话，文力顾不上告诉妈妈一声，抓起衣服就跑了。
来到大厦楼顶的平台上，文力没有看到华芷娴，心中有些纳闷儿。忽然，一阵美妙的歌声随风传来。
“哎，小妹妹河边坐呀，低头想什么？绿叶沙沙响呀，红豆满枝头。林中山鸡叫，水面银鱼跳哎。无限风光在眼前，莫呀莫蹉跎！哎嗨哟。”
这是一首华新市流传很广的古老情歌小调，说的是灵泉山灵鸽与鸽集山白鸽的爱情故事，歌曲出自于一部名为《恋鸽谣》的古老折子戏，后来改编为同名歌剧。此为歌剧中的一首，名为《红豆杉下初相见》。华新市很多人都会唱。文力是听着这支歌长大的。此时，听见华芷娴唱出第一段，便循着歌声一边走，一边接唱起来。
“哎，小哥哥坡上走呀，行色急匆匆。头顶三竿日呀，脚踩一阵风。绿叶沙沙响，红豆满枝头。一山一山坡连坡，各自请珍重！啊咿吔。”
“小妹妹好聪明呀，言辞来得快。方圆几百里呀，谁能学得来？大鹏冲天起呀，乘风青云外吔。都说灵泉有仙根，潭前能一拜。哎嗨哟。”
“仙根莫讲求呀，踏实才是真。圣贤也要修功德，常人不例外。莫嫌朝露冷呀，莫怪晚星暗。低头走过三甲子吔，抬头一道岸！啊咿吔。”
“清歌一曲传千里吔，良言一句贯九天哟。凤鸣高冈声声脆，梧桐树下百鸟飞。敢问小妹年几何哎，父母兄弟有几人？哎嗨哟。”
“随口一词见笑了哎，好比风吹烟云散吔。三年懵懂三年勤，三年开窍三年行。一年掌灯两年素吔，剩下三月扫虫蝇。啊咿吔。
“岚中山下一缕风哎，吹醒江边一只鸟。我本家中好儿男，绝非污淖烂虫蝇。哎嗨哟。”
“闲得门里木一根哎，只扫门前王边犬。群山连绵百鸟飞，白鸽是那鸟中君。啊咿吔。”
“仙山红霞飞吔，白鸽穿云来，不见灵鸽山中舞，红豆树下久徘徊，今天种下相思树，剪去秋风哎上春台。哎嗨哟。”
“青檀宝阁香呀，斗拱又雕梁，早有风信吹过来，只怪小妹眼迷茫，有缘千里来相会呀，灵泉寨里吔迎客忙！啊咿吔。”
转过一道拐角，文力看见对面护墙上有个人影，歌声正来自于那里。平台上风很大，华芷娴却衣衫单薄。文力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的歌唱得真好！”蓝月说。
“我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我妈妈给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它。你又是怎么会唱的，而且唱得这么好？”
“我是前一阵听白董唱，觉得好听，就跟他学的。”
“啊！”文力长吐了一口气。“白鸽与灵鸽的爱情故事，不知感动过多少代人！到今天，依然叫人如此称羡！”
华芷娴双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他。
“昨天，真是对不起你！我诚心诚意请求你原谅我！”文力双手撑在护墙上，对她说。
“谁都会有不顺心的事。没想到，你这么斯文的人发起脾气来，也怪吓人的！”
文力的脸红了。
“今天可以告诉我，昨天为什么会那样了吧？”
“唉！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这次又是她救了我！我欠她的越来越多，可还报她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她也是为你好呀！”
“你也这么说？”文力很是惊讶。
“她的底细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她有很多事是你无法接受的。生意上谁都会有的。我也不例外。”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次见到的和以前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人都会有自己黑暗的一面。她只不过大胆地暴露在你面前了。”
“是的，她在我面前从不隐瞒什么。”
“也许她也很难过呢！当她意识到与你之间的差距是那么大，却又无可奈何时，她又能怎样呢？”
“可我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庇护她一生一世！”
“她又怎能只为自己着想啊！万一连累了你和你家人，你叫她如何过意得去？又如何收场？”
“唉！看她一个女孩子，领着一帮男孩子这么打打杀杀的，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到她去冒险！”
“她不那样做，就没法救你回来，她自己，也没法儿全身而退。道上的事，你不懂啊！”
文力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去维护蓝月，便不知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蓝月错了。“你也在替她说好话？”
“还有谁替她说话？”
“我妹妹韵儿。她算是她最忠实的信徒，将她可谓视若神明！”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心里一团乱麻！”文力无可奈何。
“快到春节了！”
“是啊！本来假期还有些日子的，我想后天就回所去。同事们的工作都很紧张，只有我还在浪费时间。”
华芷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唉！你看我老是这样说错话，伤人心！她不给我机会，也是我活该！还请你再一次原谅我啊！”文力此时倒也反应得快，连忙向她道歉。
华芷娴又气又好笑。“反正我这气呀，是呕不完的了！”她一边说，一边叹气。
“你看我每次跟你见面都惹你生气，可见我这人也是没希望的了！”文力有些灰心。
“嗯！还有自知之明！”
“什么呀？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你看着吧，我永远都是最有希望的！”文力笑了。
“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了！”
“你等着吧！会叫你看到的！哎，明天你有空吗？”
“有事吗？”
“明天我陪你上大鸽岛去散心吧！昨天那样对你，今天又出言不逊，我想明天借这个机会，将功赎罪！”
“我现在不能答复你。我得看过明天的日程安排，才能决定。”
“我等你回话。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茶厅等你。如果你去不成，我就在茶厅喝茶看书。咱们改日再去也行。”
华芷娴答应了。她要从护墙上下来，文力伸手扶了她一把，她便很轻盈地落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