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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日莲(14)

  

  四

  戴家大院显得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少了人的喧嚣声,也看不见昔日人来人去穿梭的身影。偶尔有几只燕雀过来骚扰一下,还有就是圈子里的鸡鸭猪马,每天依然不知疲倦地吵闹着要吃要喝。

  儿子的突然出走,让大奶奶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伤感。没有了秋玲在身边,大奶奶就好像失去了支撑点,一个调和心态的支撑点。以前她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可以在秋玲身上找补回来,而现在她只有把戴保长当出气筒了。她常常无故发呆,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或是在祈求菩萨保佑儿子平安归来。

  为应付鬼子,戴保长给鬼子送了两大车粮食,又在越州城找了一个使唤丫头。姑娘叫云凤,年十五,微胖,有力气,就是脸上的些许雀斑,让大奶奶不甚满意。

  “先留下使唤着看看,不满意你必须给我另找,就照着秋玲那样的。”

  戴保长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暂时脱离苦海了。

  云凤原本也是一户人家的使唤丫鬟,行为端正,人也本分,就是吃的有点多,讨得主人生嫌。一个急着要往外送,一个急着要往里接,就这样云凤就来到了戴家大院。

  人马也已重新聚齐,而大奶奶已没了呼啸山林的兴趣。外面的事交还给了戴保长,她只听汇报出主意,只要一闲下心来就开始想儿子。云凤小心伺候着,中规中矩,挨打受气自然少不了,但也没出大的过错。

  出去寻找儿子的铁柱和二狗几乎同时回到戴家大院,带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儿子已参加了八路军,就在姓田的那个团。秋玲现在是八路军后方医院的护士,还兼任担架队队长。

  “我儿在那儿干甚事情?有危险么?”

  “危不危险不清楚,打仗总该有危险。不过,大少爷有文化,在团部当什么写字文书。姓田的也升官了,现在是团参谋长,和大少爷在一起。大少爷不回来,让我们给你捎个话,打完小鬼子他就回来,请大奶奶放心。”

  “放心!我能放得了心吗?整天枪林弹雨的,能有个好吗?不行,我得亲自去把他找回来。你们给我说,他们现在在哪?”

  “他们是部队,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说不准。我们也是找了好多地方才寻得,有时还得过鬼子的占领区。去不得,大奶奶。”

  “这孩子怎的这么不听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个好歹,戴家怎办?我怎活?都是那个贱丫头蛊惑的,她要是回来,我非扒她的皮不可。还有那个姓田的,我儿出走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得不到我的心,却拿我儿子做补偿,多么阴险狡诈的家伙。”

  “大奶奶你误会了,来时田参谋长说他会照顾好大少爷,也请大奶奶放心。”

  现在说什么大奶奶也不会放心,除非儿子安然回到她身边。

  村民来报告,瞎胖子带着四个皇协军来到了戴家沟,已经到村口了。大奶奶心想,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时候瞎胖子突闯戴家沟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说话间,瞎胖子带着四个伪军嚎叫着就进了戴家大院。

  “大奶奶一向可好,给你道喜了。”

  “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夏大队长一向公务繁忙,怎有闲工夫来我这穷乡僻壤。再者,喜从何来啊?”

  瞎胖子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四下看了看,嬉皮笑脸的说:“听说你老人家最近有点不顺心,我也是顺道来问个好。渡边太君对你很是关心,这不让我来调查两件事情。一那恭喜大公子参加了八路,前天还袭击了罗庄,杀的我们两个小队外加十个皇军是片甲不留。你儿子字写得好,那标语刷的给印的似的,半天也刮不掉。好啊!”

  大奶奶心里不禁慌乱起来,这小冤家出这风头干甚?同时她又庆幸儿子没事,还有闲工夫骂街。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儿所为,而不是其他甚人。”

  “有人都看见了。二那听说你们戴家沟收了一个洋女婿,你们怎么甚人都敢收留。万一他是个危险分子,或是抗日分子,出了事如何交代,是不是。你把他叫来,我要当面审讯。”

  “不用叫了,我把他带来了。”戴保长领着罗伯逊、铁柱和一帮乡亲们来到了院里。“我说今天早上树上的乌鸦怎叫个不停,原来有贵客来。”

  “哎!我说戴保长,你这骂人不带脏字的。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帮你们的,别不识好人心。”他看了看罗伯逊,摇了摇头说:“就你啊。你这都甚打扮,我看怎么你有点像冒充的呢。”

  罗伯逊的这身打扮的确让人不敢恭维,连大奶奶看了都觉得怪怪的。只见罗伯逊身披一件黑色的床单算是教士袍,不知从谁那借的老式花镜腿尽量往两边岔开,因眼镜腿太短挂不到耳朵上,还得用根绳子系在脑后。胸前一副大十字架,是用两根树枝临时绑的。就是手里拿的一本厚厚的万年历,还算是和圣经有点面像。

  “万能的主,宽恕这些罪人吧。阿门!”

  “得得得,别装神弄鬼的。”瞎胖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是哪人?来这儿干甚?有没有证件?”

  罗伯逊掏出一大张纸放在了桌上,“我是美国人,来中国传教,四处走,四处看,觉得这里很好,就留下来了。我现在之所以这么寒酸,是因为几天前的一个黄昏,我被你们的人打劫了。”

  瞎胖子拿起桌上的证件,上下左右,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摸了摸光脑袋。

  “别看了,都是鹰语,也就是鸟语,一个字你也不认识。”戴保长讥讽道。其实瞎胖子看的是罗伯逊上大学时得的射击奖状,因为上面有红印,没有引起瞎胖子的怀疑。

  “你既然是传教士,为甚还要结婚?”

  “瞎队长,这你就不懂了。”戴保长给瞎胖子倒了一碗水。“咱们信的是佛教,人家信的是基督教,传教的思想不同。佛教讲究的是四大皆空,人家的是甚都可以有,所以传教士是可以结婚的。”

  “葵花妹妹哎!你看不上我就罢了,单你不长眼,怎么能看上个这货。心疼啊!”瞎胖子顿足捶胸了一番。“大奶奶,戴保长,我可是奉皇军的指令来调查此事的,这话呢可以两面说。我可以往好了说,也可以往坏了说。这该怎么说,就看你们的意思了。”

  大奶奶知道这是要敲我们一笔,如果硬挺着不给,怕这小子使坏,给吧又不甘心。她看了看戴保长,意思你拿主意吧。

  “那就请夏队长在皇军面前多美言几句。你看这辛苦费给多少合适呢?”

  “我也不多要,就二十块大洋。弟兄们跑一趟也不容易,我们总不能老像和尚似的四大皆空吧。”

  “不多。兄弟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略备一桌酒菜,咱们吃了饭再走。”戴保长回头对罗伯逊他们说:“你们都回去吧,没你们的事了。哎!罗教士,你昨天要给我说甚呢?现在可以说了。”

  “我昨天去莲花洞传教,遇上了八路的锄奸队。”瞎胖子一口水从嘴里吐了出来。“你没事吧,这位长官。他们说这两天要除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谢会长。”这回是大奶奶吐了一口水。“大奶奶你别紧张,我跟他们说了,我这几天正准备去见谢会长,传教讲经。我保证替主说服他,让他改邪归正。再说了,有时候人做一些事情是不得已的。他们就听了我的,不再杀谢会长了。”

  “那就谢谢罗教士了,你可为我们家做了一件大好事。”

  “应该的,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你说的另外一个人是谁?”戴保长问。

  “听他们说叫什么瞎胖子。”瞎胖子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们说他罪大恶极,这两天就除掉他。”

  “那你为甚不替夏队长求求情呢?”

  “我又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主还能不能救他。”

  “能救!能救!”瞎胖子干脆趴到了桌上。“我的洋大爷啊!鄙人就是瞎胖子。你行行好,去给他们说说,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噢!你就是瞎胖子。那好,过几天我再见到他们,我一定给你说说。”

  “你别过几天啊,那时候我脑袋早搬家了。我可知道八路锄奸队的厉害。求求你了,你现在就去找他们。”瞎胖子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子放在桌上说:“这是路费,路上买点好吃的。”

  罗伯逊故意有点为难地说:“我得听戴保长的,他是我的长官。”

  “戴长官啊!你快下命令吧。刚才我甚也没说,都不算数。我回去到太君那儿就说,我在家见到大少爷了,他没参加甚八路军。”

  “那就谢谢了。罗教士,夏队长也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替夏队长说个情。”

  “那好吧。戴保长,那我就去了。”罗伯逊拿起桌上的钱,走出了戴家大院。

  “我不能在这儿呆了,得赶紧回去。大奶奶、戴保长,告辞!”瞎胖子慌不择路就往外走。

  “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太招摇。”戴保长嘱咐道。

  瞎胖子听了这话又站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穿戴,转身又回来了。

  “戴保长你可得救救我,给我找一身你们穿的衣服,我的伪装伪装。”

  戴保长上下打量了一下瞎胖子,为难的说:“我们这儿也没有你这么一坨的。噢对了,憨娃!把你的破旧衣服给找来一身。我们这儿也就他的衣服你还能对付。”

  不一会儿,憨娃拿来一身破衣烂衫。瞎胖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进了猪圈换衣服去了。等他出来时,戴保长看了看说:“还是差强人意。铁柱!你们几个人去找一顶破草帽,一根木棍,一个破篮子,最好在里面放一只破碗,就照着逃荒要饭那样打扮。”

  “好的!东家。”铁柱和几个小伙子出去没多一会儿,就把全部家当置办齐当。

  这回你再看瞎胖子,完全变了模样,谁也看不出这位就是曾经横着走道的夏大队长。

  瞎胖子冲众人一抱拳,“谢谢诸位!你们四个头里走,保持一定距离。”

  “夏队长你可不能这样走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要饭的。低下头,弯下腰,要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哎对,就是这样。”戴保长亲自把夏队长送出大门外。

  等瞎胖子他们走远了,戴保长回到院子里,满院子的人笑的是人仰马翻。

  大奶奶用手指点点诸位,说:“你们这群兔崽子们学会演戏了。好!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二狗!搬出一坛好酒送给他们。”

  “好来!”二狗和憨娃抬出了一大坛老白汾。

  大奶奶今天特别高兴。晚饭过后,她让云凤早早休息,柔情似水般展现在戴保长面前。这让戴保长惊喜之余又忐忑不安,在尽情享受从未有过的温存和蜜意同时,脑子里不停的猜测这背后可能的真实意图,一旦翻脸将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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