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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绚烂 第一章

                                                                                                                 一、初涉世事的惶恐

梅梅梅梅是个在大山里美得炫目的女孩子。但她的名字却与所有山里妹子一样,毫无特别可言,英英,艳艳,花花,芳芳,梅梅,她也只是这一堆俗不可耐的称呼中的一个。

梅梅也是特别的。那是因为她和英英艳艳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首先,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据她养父说,她是从邻村张五叔家抱来的,张五叔家生了太多女儿,一子难求啊,但他们夫妇两从未停止奋斗,所以就把众多女儿中的一个给她的养父了,梅梅就从张三妹儿变成了罗梅梅。为了求证自己是否本姓张,她多次跑去张五叔家侦查,发现张五叔家虽然有好多她的传说中的姐妹,却是没有一个有如她一般端正的五官,就包括张五叔家跟计生办一山又一山的躲猫猫藏出来的那个老幺儿张金贵,也只生得个塌鼻子猴尖腮的模样。梅梅感叹她亲爹丢了个杨贵妃一样的美人,失了个做荣耀的国丈的机会,却也在不断地反问自己,我真是他家生出来的孩子?

梅梅除了指望不上张五叔是他亲爹外,也指望不上罗老大这个养父。罗老大在比张家更偏僻的山坳里,家徒四壁,好不容易从巫溪尖山子拐了个媳妇回来,却不能生育。而且这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居然在抱养梅梅没几天后就离家出走了,杳无音讯。罗老大是个贫穷的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就不能没有女人,不是么?不能没有女人,那也不能胡来不是,还是得把自己的女人寻回来。所以那个尖山子来的女人跑了后,罗老大就一遍又一遍的往那女人娘家去寻,始终是能从那边打听到个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年,庄稼地荒得连野兔子都怕钻进去了出不来,几间土坯房也更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偶然的个机会,罗老大听一个从南方回来的吴成国说,那个尖山子的女人在南方的某个砖瓦厂食堂里当厨子,罗老大立马就两眼放光,那个尖山子的女人做得一手好菜,总是把罗老大的胃伺候得跟行房打炮一样有满足感。可能这也是罗老大一直锲而不舍的找她的原因之一。在罗老大用卖年猪的钱,往吴成国家送了3回5斤装的高粱酒后,吴成国才神神秘秘地把写有地址的纸条塞到了罗老大兜里。捂着那个装纸条子的兜,像是每根血管里都有泥鳅翻滚一样,骚动,热辣辣的。雄性荷尔蒙告诉他,很快就可以搂着那个尖山子的女人翻滚了。罗老大揣着那张纸条,丢下他的年过六旬的亲娘和不到10岁的养女梅梅,奔南方的一个砖瓦厂食堂去了。有没有找到那个尖山子的女人没人知道,只是他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罗家奶奶是个忠厚人,罗老大去南方后,她没有带着梅梅去她的其他几个儿子家,她怕梅梅的婶婶们苛待梅梅。她只是带着梅梅依然住在罗老大留下的那几间霖不挡雨、旱不遮光的屋子里,直到梅梅念完九年义务教育。

梅梅进入学堂的年级就比别人长了一两岁,当同班的初中毕业生还干瘪如盐菜时,她已经出落得跟山间怒放的野百合一般,那么纯的颜色却又那么张扬的花朵。区别于小盐菜们的不仅仅是她上天厚赐的豆腐样肌肤和水样灵动的眼眸,还有她眉间稳稳的豁达以及脑子里那个华美的梦。当然,这般水灵的模样也并不能改变她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的事实,她还是得接受在花样年岁辍学谋生的事实。其实对于生她养她的这延绵大山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多么悲哀的事。大山就是大山,不可鲁莽而轻易夷平,亦难以囤粮成仓,能给山里淳朴的人们的交代就一个字------穷!山里人就是山里人,生儿育女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家如蚁窝——人丁多点,觅食的范围更广,搬回一个饭粒的力量更多。所以,念完初中,是他们对儿女学业的最高追求,对女儿就更是没有要求了。只可惜大山里出世的儿子们通常刚入初中校门,就已经拥有了一身搬动10块砖的劲儿,他们立即就兜着自己稚嫩的力气,冲出校门,风风火火地奔向南方打自己的天下去了。只有极少数的的脑袋被门挤了的父母,刚好也养了一个脑门儿开了光会念书孩子,才会把明明可以务工挣钱了的小人儿送进赔钱的校门继续费钱。梅梅是一直没能确定自己的父母身份的,所以压根儿不指望脑门儿开了光的自己还能寻着脑袋被门挤过的父母。小盐菜们大多基本都是自己脑力运动平常,父母也没把脑袋伸进过门缝里的。他们一起走一样的路:去广东,打工。梅梅是没机会跟他们同行的,南方的城市传说很大是真的,可也很远,罗奶奶凑不起那张车票钱。

梅梅在收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搭乘山脚严胖子的拖拉机去了长江边的安镇。严胖子基本每天都会去江边拉一趟沙,偶尔也会是碎石。他家堂弟严文在码头不远处开了家酒楼,严文的大哥是安镇的镇长,所以,严文家的顾客是有组织的。热心的严胖子介绍梅梅来酒楼做服务员,每个月450元包吃住,这在当时,算是一个有良心的薪资待遇了。

晌午才到安镇,严胖子先带梅梅在码头吃了碗包面,然后才带着她去寻严文家酒楼。


严文的酒楼没有临街的华丽大堂,也没有招牌。

穿过码头西侧铺陈无序的石板路,再走过一个新建的铺了小方砖的露天广场,绕过广场边两栋高大挺直的移民安置房,严文家酒楼在第三栋的二楼,从最右侧的楼梯上去。酒楼的油腻是从第一个光亮的阶梯就能感受到的。

严胖子没上楼,梅梅也只顺从地在他后面站定。严胖子冲楼上喊了两嗓子“严老二,严老二”,楼上和“啥子事?”

“给你把罗妹儿带来了,你看下行不行嘛?娃娃还是挺利索的,也勤快。”

严文把大脑袋从窗口伸出来,俯视了一眼胖子和梅梅“上来嘛,先做做看吧,个头儿还可以”。

又接着说:“胖哥也上来坐会儿吧,喝口茶”。

“我就不上来了,裤腿上都是泥巴,时间也不早了,沙还没装”。

严老大又转头对梅梅说:“你上去吧,先做几天看能不能适应。要是做得下来,我叫你奶奶给你收拾几件厚衣服,下次给你带来。”

梅梅爽朗地回“谢谢严伯伯了,劳得您费心了”。转头踩着油腻的水泥梯板上了二楼。

严文在楼梯口背着手候着,面无表情的把梅梅带进楼梯拐角的卷闸门,门帘是一条条有些发黄的塑料条。这是一处像机关办公室一样排列的屋子,中间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都是房间,每间都有一道中规中矩的木质门。严文带梅梅到了卷闸门东侧的第一间房,入门处有两张塑料方凳,稍微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张木纹方桌,一面靠墙,靠门的一侧有一把铁质框架的靠背椅,深色。另一侧是一把塑料躺椅,铺成一道看上去还比较舒适的弧度。对着躺椅的那面墙边,倚了一套木纹的矮组合柜,有一个大驼背王牌的彩色电视机和一些居家杂物。

严文慢步踱进屋,很认真地把自己圆润的身子放在躺椅上,也招呼梅梅坐。梅梅觉得这件屋子有些小,小得一向落落大方的她有些拘谨了。她扯着衣角坐在了靠近门边儿的方凳上,然后努力做出一个懂世故的神态。

严文在躺椅上找了一个自己最舒服的姿态,然后测过脸看了梅梅一眼,问:“多大了?”

“18”

“上过高中没?”

“没有”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你的妈老汉儿怎么舍得独生女出来受苦?”

“我是捡来的,养母离家出走了,养父去南方找她了,好几年没音讯了”

梅梅说话一直都是利落爽快的。

严文稍稍顿了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放广告,声音格外大。严文把音量调低了些,然后撇了一眼梅梅:“你坐椅子上吧,我媳妇儿在睡午觉,你坐门边儿说话把她吵着了,坐椅子上也好看看电视”。

梅梅坐到了了那边铁椅子上,坐垫是柔软的。

然后无话,陪着严文看完了一集《抓壮丁》。

严文看了看钟:“这个人睡了不晓得醒哇,天都要黑了”。

梅梅知道严文在叨他那睡午觉的媳妇儿,没有接话。

严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长地闷哼一声,斜靠在窗边望了眼外面,又侧身跟梅梅说:“你先去把你自己住宿的床铺下吧。前些日子请了个小妹儿,她回去了一直没来,我们就把被褥收拣了,免得落灰“。

说完,严文朝着过道的更深处走去,梅梅近近跟着,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房,推门进去,黑,什么也看不见。严文摸了摸墙壁,房顶上亮了一盏杏黄的灯,依然昏暗,但好歹是看得见屋子里的布局了:好好的房间被活生生的隔成两半,一半空旷,拉着两条木讷的绳,凌乱挂了些长长短短的衣物。一半隔成了个大匣子,煞有其事的装了两道门,严文推开第一道门,说:“以后你就住这间,灯泡坏了,我找个手电筒你将就用下”。严文打开匣子的另一道门,门页拍得梅梅感觉整个匣子颤抖了一下。严文随即拿了支手电筒给梅梅,又转身到了隔壁间。梅梅听到了他敲打个什么木质物件的声响,并说:“起来啦!快五点了,月月要放学了”。一个柔和的女声稍有埋怨的回:“你在怎么不早点叫我?这会儿去估计教室里又只剩下月儿一个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梅梅能听出,是那个女的急急地翻身起床穿衣服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严文和他媳妇就离开了,严文媳妇儿没能感受到匣子里多了个梅梅,严文也没及时说。

梅梅没有打开手电筒,借着匣子外的那点昏暗光线整理了床铺。看不清被褥颜色,只能闻到一种混杂的说不清楚的味道。梅梅靠床头坐下,轻轻摸索着床单,咬咬嘴唇,脑海里倏忽闪过罗家奶奶佝偻而又坚韧的模样。也似乎预见了自己作为一个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的命运,将从这里真正的开始。

梅梅没来得及想得更多更多,她很快地捂住了自己隐隐痛的心,快步离开了匣子。

严文依然在看电视,见梅梅过去,定睛看了一眼梅梅:“我带你熟悉下各个房间,这个对面就是厨房”严文边起身边说。严文向梅梅粗略的介绍了下餐具的摆放位置、冰柜食物的大致分类。然后带梅梅看了的各个“包房”,很简陋,单单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再无他物,且每个房间都是数字编号的,梅梅很容易就记下了。当走到通道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口时,严文没有开门,只是把手搭在把手上,轻描淡写的对梅梅说“这是大包房,等有客人时我再细细跟你交待”。然后就径直回了厨房,严文麻利的系上了围裙,梅梅没有跟进去,只是顺着门边靠着,感觉一大老爷们儿系个花围裙挺滑稽的。严文在冰柜里翻出一块冻得像纯牛奶雪糕一样的肥肉,对门边儿的梅梅说:“今天没客人,你也第一天来,不用跟着忙活,先去看看电视。等月月和她妈回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电视里继续在播放着《抓壮丁》,梅梅不喜欢,但她没有去拿桌上的遥控器换频道,只凑合着看下去。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听见走廊里传来一个小女孩欢快的声音:“爸爸,我回来啦”。严文开心的回到:“哟!我的宝贝儿回来了呀,爸爸在给你做好吃的哦!”瞬间感觉厨房里的锅铲都翻出了欢乐的旋律,阵阵香味随之飘散开来。

小女孩进到了梅梅看电视的房间。梅梅立即站了起来,小女孩并不怯生,只是嘻嘻笑开了。确实是个可人儿的小宝贝,粉粉嫩嫩的小脸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起来如弯弯的月牙儿,像极了梅梅以前文具盒图案上的“美少女战士”。妈妈随后跟了进来,严文在厨房高声说道:“胖哥下午带来的,罗梅梅。”妈妈笑着对小女孩说:“月月,叫梅梅姐”。月月妈也有一双笑起来跟月牙儿一样好看的眼睛,精致的鹅蛋脸,鼻梁上有一道像是刮痧留下的深红的痕迹,瘦削个儿。

晚餐相对于梅梅来说,是极其丰盛了。且不说那色泽各异的菜式,就每一道菜上铺着的油星子,都是与罗家奶奶365天一层不变的带点酸酸味的腌萝卜干有着天壤之别的。严文特意给梅梅夹了一块肉,有点糯糯的,香得直入五脏六腑,梅梅在某一次为客人送菜是才知道它叫“回锅肉”,也是好些日子后才知道雪白的肥肉能做出这般诱人的美味。梅梅自己又夹了一块,咬一小口,吃一大口饭。罗家奶奶总是教导梅梅“不管面对多好吃的食物,都不要狼吞虎咽坏了吃相。只有习成了好命人的相,才能走好命人的运”。纵然罗家奶奶自己是个要走亲戚都会先空腹两顿的人,罗梅梅依然是信她这句话的,梅梅觉得自己一定是习好相就能走好远的人。面对桌子上的五六个色香俱全的菜肴,就算是严文夫妇也在热情的招呼梅梅多吃点,梅梅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夹了一小撮就着饭吃下。

晚饭后,严文媳妇领着梅梅收拾碗筷,清洗灶台,细致的交待了厨房各项工作,碗碟分别放在什么位置,肉类如何分类储存,调料瓶是什么顺序等。然后就领着月月去写作业了。梅梅按她的吩咐拖地,习惯了农村大扫帚,用起拖把来显得笨拙吃力。在看电视的严文或许正式猜到了这点,偏过来细细的教梅梅如何使用拖把,边说边走到梅梅跟前示范。或许是无意中,严文要握拖把的手握住了梅梅的手,梅梅猛地抽开,脸如红霞,格外局促地退到墙边站着。严文倒是没对梅梅这咋乎的举动感到惊奇,拿着拖把往墙角方向使劲揣了几下,对梅梅说:”你打扫的时候墙角旮旯稍微仔细些,天热,不收拾干净会有异味”。梅梅上前从严文手中取拖把,她没敢抬头,小心翼翼地伸过手,生怕不小心再触碰到他。

入夜,严文媳妇儿得知梅梅没带换洗衣服,给梅梅拿了一条碎花长裙。梅梅洗完澡,滚着严文媳妇的长裙在卫生间搓洗自己唯一的一套衣服,严文裸着肥胖的身子,穿着条肥大的花裤衩儿,在水龙头边有遍没遍的洗着一个玻璃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梅梅几乎接不上话的话题。罗家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她把那个年代惯有的保守思想灌输给了梅梅。单独和严文待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梅梅感觉压抑,她草草的清洗完,就拎着衣服出了卫生间。

梅梅生来择床。这天夜里连小憩都不算,因为她总能听到匣子另一端严文一家翻身,甚至是呼吸的声音。深夜听见严文的呼噜声,梅梅心一紧一紧的,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尝试着翻了个身,床板咯噔一声响,吓得梅梅大气儿都不敢出。她躺着的姿势让自己很不舒服,但她不敢再动,她怕影响了严文一家休息。她也似乎更怕惊动了严文,总有这个胖男人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她床边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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