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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嗣(十四)

  

  十三

  真相是这样的,家兴和朋友在网吧,玩了一夜三国争霸,快天亮时忽然睡去。等网管喊醒他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一看旁边,那位朋友还歪在椅子里打呼噜,涎水流了一脖子。他喊不醒他,就使劲踢他几脚。今天的沙方怕是完不成了,老板一定会扣掉工钱的。他俩赶快抓起吃剩的半包方便面,还有一瓶水,边吃边往工地跑。

  到了工地,一个人影都没有,奇怪了,这里还放假啊,又不是学校。正在犹豫是不是开始干活呢,狂怒的老板骂骂咧咧地出来了。说其他人因为无沙子可用,就给他们放假歇工了,误工损失让他俩赔偿,还说着穷酸样赔都赔不起。他俩自觉理亏也就默默地干起活来。可年轻的小老板不依不饶,突然就冲过来,踹了家兴几脚,又转过身扇了联手几掴。这下激起了他俩潜藏着的血气。都是一样的人,你嘚瑟什么,不过仗着你老子的威风而已,有本事考个大学给老子看看哈。你老板又怎么样啊,长这么大,我的娘老子都没舍得打过呢。

  小老板也是不谙世事,明知不是两个人的对手,还不知退让,口里还在威胁和辱骂,说要雇人打残他们俩,不过赔俩钱而已。说你们娘老子什么X东西,穷酸要馍的。这下,彻底激怒了他们。于是就开始厮打起来。

  暴发户的狂妄遇到小痞子的粗暴,注定会酿成悲剧。就在午后的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年轻、那么俊朗的孩子们却生生地毁掉别人,也毁掉自己。青天朗朗,红日昭昭,却无力挽救这些可怜的失教之人。

  也许他俩觉得人就像游戏里那么坚韧吧,打倒了还可以再复活,起来继续对打。就像打怪兽一样,他们越打越兴奋。抡起手里的石头,你一下他一下,终于小老板的脸血肉模糊,重重地倒在地上不动了。突然他俩就害怕起来,不会是死了吧?

  看看有没有钱,咱也痛快地花个钱玩玩,这样打工什么时候可以挣到钱,大大方方地花一次啊。于是,他俩就搜身,果然老板就是老板,口袋里随便就揣了一万多块呢。他俩一人分了五千多,就从容地把小老板的尸体埋在沙堆里。去街上吃饭了。

  后来的几天里,他们就买了喜爱的摩托车,按照他们以为最快乐的方式享受生活了。何曾想到正当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一时地冲动换来了无期徒刑,要终其一生活在监狱里。

  一夜断断续续的惊梦,被黎明的鸡鸣狗吠吵醒了。新陇窸窸窣窣的起床,本不想惊醒妻子,但一伸手,半边枕巾全已湿透。可怜的妻子竟然哭了一整夜。家兴失学后每次外出,他们都得捏一把汗,尤其是夜晚不回家,更是提悬着一颗心啊。因为精心呵护十六年,吃穿用都是尽力挑最好的,使得家兴体壮如虎。因为从未苛责,从未体罚,款款地捧在掌心里,使得家兴性格急躁、任性,遇事冲动。让他出门,无异于放出关久了的猎犬。担心已久的灾难还是发生了,不知道这回到底犯什么事。但愿不至于没顶之灾祸吧。龙首山的二郎爷保佑!

  时间仿佛静止了。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还没有天亮的迹象。新陇打开手机,才三点半。出门起夜,才知天下起了小雨,洗净了空气里呛人的沙尘味道。也许这是一个好兆头,但愿好运像这好雨洗净沙尘一样,洗净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他由衷地对着龙首山的方向,双手合十,念诵佛号。他转念一想,何不去庙里烧柱香,求个签,占卜凶吉呢!

  新陇夫妻抖抖索索地从墙角堆放的杂物堆里,找出一只旧鞋来,掏出一坨破纸,下面是崭新的一摞钞票,妻子小心地将钱包起来,藏在内裤的肚兜里。据说送了钱,警察就不会体罚犯人,还会关照,不至于被别的犯人欺负。又示意新陇从柜子顶上取下一个纸箱,那里一半是印好的整齐的冥币,一半是香包蜡烛。这是为庙里准备的。他们把这些都装进一个旅行包里,再提上那桶准备为庙里添灯的胡麻油,就出发了。在去公安局之前,先走一趟龙首山。

  雨停了,深蓝的天幕上,缀满了星星。犹如一张硕大的缀满珍珠的被子,盖在安详熟睡的大地上。细细的月牙儿悬在天边,冷冷地显摆着一种漠然和矜持。远处是黑魆魆的山峦的轮廓,近处则是乌森森的鬼魅般的树影。

  他俩摸黑走过深深浅浅的泥泞的巷道,拐上了硬实的马路。夜晚的静谧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走路声。不用叙说什么,彼此的心地都了如指掌。就连这种走在梦境里一样的感觉都很相似。一种身心俱疲的劳累和绝望,犹如铺天盖地的寒雪或沙暴,兜头覆盖在新陇夫妻身上,仿佛早已注定的劫数,难以逃避。

  虔诚地做完一系列的祷告,没有漏掉每一个可以烧香和添灯的神龛。最后来到大雄宝殿,求签问卦。卦辞是这样的:“隔岸望见一锭金,欲取河宽水又深,到此诸神皆推诿,纵然有祸不成凶”。一袭灰袍的神的使者,抑扬顿挫的娓娓念诵,和蔼亲切;剖析毫厘,擘肌分理的循循释解,宽人心怀。

  当出得庙院,太阳也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蜿蜒曲折的山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铺上了水泥台阶,他们竟然忘了,天亮之前上山的时候,曾经走过这些规整的阶梯。现在放心多了,神佛已经在保佑他们的儿子,保佑他们的家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去公安局,像给神佛敬香一样,敬上那些准备好了的钞票,再去看看儿子,最好今天就把他领回家。

  他们没有见到儿子,因为家兴涉嫌故意杀人。没有送上钞票,还差点以行贿罪被拘捕。警察严厉地批评他们,叫他们“法盲”。让他们留下通信方式,带走薄薄的两本普法读本,回家等待审判通知。在审判之前不能见到家兴。

  不知道怎样走出公安局大门的,腿脚软绵绵的,如同飘着没有着地一样。转过街角,两人就那样瘫坐在道沿上,如同抽去了骨头。但还是各执一本普法书,如饥似渴地读起来,仿佛那书里就藏着审判结果。可早就忘得差不多的那点小学文化,好多字都不认识,怎么也无法弄懂这些绕口的文字。但他们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读这个有什么用啊?“我的儿子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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