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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那条河还是河(五)

  (五)人要是真发财,点钱都得请人

  

  我在三个月之后也拿到了那张名片,一起领到名片的还有我的一个师妹。

  

  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国庆节。在饱睡到十点之后,我突然惊醒,今天我要去我们院系的计算机房去辅导一个小师妹上机,那是我以前的导师布置的任务。他今年新招了几个研究生,计算机基础惨得很,自从我们几个计算机“高手”出师之后,他的人气很差,新招来的学生水平很差,而他以前那点“汇编语言”及硬件基础与时代需求相差太远,靠这些新人显然到校外去诓项目诓开发费太不够用了。他给我们这些“老油条”都分配了一个“新油瓶”——按我们帮忙带一下,我真够幸运的,是一个女孩。我到水房抹了一把脸就一路小跑到机房,呵呵,那个小姑娘呆呆地坐在机房前面,直犯傻,看来出来,我不来,她基本上什么也干不了。

  

  天啦,我才意识到,给我分到一个小女孩才是我最大的不幸。小女孩的计算机差到“计算机开机究竟该按哪个钮,为什么“Power”和“Reset”都可以开机。我真的崩溃了,我给她从计算机加电与引导过程讲到DOS命令,然后讲PC-TOOLS,开发那一套东西根本没办法开始讲。更让我崩溃的是,我还得注意我讲话的方式,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小女孩,在我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教导下,那个女孩如坐针毡,面红耳赤。在我最崩溃的时候,我的BB机响了,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让我回话。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五点钟,一定是钟坏了。我问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几点了,她说五点了。天啦,我一口气讲了七个小时,难怪我觉得我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我去机房外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小女孩在抹眼泪,看来是伤自尊了。

  

  电话那一头是晓刚,那个无聊的家伙新配了一个手机,急于找人显摆一下。那时候配一个中文BB机都要两千块,配一个手机要好几千块,每个月还要好几百的座机费,看来是又混起来了。我问他有什么事儿没有,他说让我去他那儿吃晚饭。

  

  我叫上了那个小女孩,也算是向她道歉吧,骂了别人一天,请别人吃个晚饭也是应该的,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事儿。那个女孩还真不错,很给面子,竟然同意了。

  

  那一顿饭就我们三个,没有任何实质内容,晓刚就是想给我看看他有个手机了,让我有事就打他电话。呵呵,我这儿能有什么事儿,更何况有事儿也绕不到他那儿。对了,他们那个公司离我们学校很近,租的是我们学校实业公司的楼,其实,也就是为了借一下我们学校的名声。为了让我记住他的电话,他还给发了一张名片,一并给我的师妹也发了一张。名片上不是他的名字,他解释说做他们这一行都这样,不能用真名,一般做一年就换地方。我终于知道他在干什么,手机是他们的生产工具,就和名片一样,撑门面用的。他们现在做的是“转让石棉生产”技术。主要的方法是,先在主流报纸、期刊上做广告,那种“快速致富”的豆腐块,这是主要成本。然后守株待兔,等客户上门,一通威逼利诱,忽悠客户交完钱,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对他们这个行业非常感兴趣,只顾着两个不停地说话,都忘了坐在我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了。终于在那个家伙不怀好意的目光搜索下,我才意识到该介绍一下这个小女孩了。

  

  在介绍我的女伴的时候,怎么说呢,我现在也没有想出一个词,女同学——也不是呀,我都毕业了,当然就不是她的同学了,女学生——更不是,我还没资格当她的老师,只能说在介绍陪伴我一起去的女孩的时候,我很为难,因为我的导师在分配我任务的时候,我没有记住她的姓名。那个女孩自己说她叫王秀轩,也是从乡里考上大学的,老家是湖南的。呵呵,让我好不尴尬。不过还好,这种尴尬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三个人晚餐的好胃口,我们都太饿了,所以总体而言,那天晚餐的气氛还是很祥和的。

  

  这个祥和的气氛一直延续到那天晚上。我们很有一阵没有好好聊聊了,所以,在那个小酒馆我们聊到很投入。八九点钟的时候我们被小酒馆的伙计很不耐烦地轰出来了,我们也就此分别。我陪着我的小师妹静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天非常的黑,夜非常的静,校园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送着《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可我们根本找不到月亮的影子。在快到她的宿舍门口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非常自然地围着操场转了两圈,直到她们宿舍快关门时才送她进去。

  

  在那之后,我时常在周末去机房辅导那个小师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上她的手的,反正在一种毫无意识的状态下,我们成了朋友,也成了男女朋友,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在意识到我已恋爱之后,我开始变得困惑,变得痛苦,一种自虐式的痛苦。因为在此之前我读过太多的爱情小说,看过太多的爱情电影,幻想过太多的关于我自己的爱情故事,但是,很明显,那些都是惊天动地的,都是惊心动魄的,但我的爱情平淡如水。由于学习与工作上的缘故,我们甚至会时常在院系的大楼的相见,但见面时都那么自然,相视而笑,如同朋友打招呼一样。当我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就如同左手拉着右手,就象她是我的妹妹一样,我感觉不到阵阵暖流涌入心头。

  

  我喜欢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转悠,经过的男孩子频频回头,看来她的美丽是足够的;我喜欢和她一起到校园的小山去读书,任凭她的秀发垂落到我的肩头,看来她的温柔是足够的;我喜欢和她一起在我那十来平米的宿舍里呆上整整一天,任凭她帮我把所有的衣物床套清洗干净,把书本用品收拾整齐,看来她的贤惠是足够的。但我就是对我的爱情不满意,就是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了,总而言之,我对她不来电。

  

  我也希望能改变这种状态,我经常带她去看电影,经常带她去溜冰,甚至带她去我的老乡那儿吃饭,希望能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一点情趣,希望能找到一些让我感动的元素,但我依然觉得她就是我的妹妹。

  

  在此期间我们一起去看过两次晓刚,他的名片变成总经理和总工程师了——他单干了,与以前的老板分开了,自己在江城的另外一边办了一个小公司,两三个人。应该说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投进去的钱就象投入长江的水一样,一点响声都没有。

  

  “总经理的荣誉餐”就在马路边的麻辣烫摊上进行,我知道了他的难处,与他一起分享痛苦与啤酒。其实,造成这种现状真的不能怪他。他在以前那个老板干时非常出色,那个老板觉得他是个人才,觉得留着他比较可惜也比较危险,所以把他推出来了,他真的是生不逢时,赶上98年的“百年一遇”的洪灾了。98年对江城人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长达两个多月的长江洪水高位运行。江城一方面烈日炎炎,一方面内涝外洪,全国人民都同江城人民一起抗洪救灾。高悬在江城之上的长江之水如果发生决堤,江城将永远消失。尽管市内的人民依然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但市外的全国人民躲都躲不及,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江城搞什么技术转让呢。

  

  九月初的时候,我突然接到晓刚的电话,让我快带两个人过去,帮他数钱。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让我带两个人过去帮着数钱?我对他说,这玩笑开的太大了,他说真的,让我快点。我和秀轩到他那儿的时候,他都忙得不可开交,公司门口挤了一堆一堆的人。见我们来后,他把客户安顿了一下,就把我们俩拉到旁边别人的公司里交待工作。原来,高悬的长江之水终于退下去了,以前他们疯狂打了几期的广告一起发挥效果了,来自全国的客户络绎不绝,他们想都没有想到,准备严重不足,导致客户都排着队交钱。他给我俩分配的任务就是一个搞客户初期登记与筛选,一个搞后期收钱与开票,中间的项目介绍、技术转让、合同签订都是他们的事儿。

  

  对了,有必要再讲讲什么叫客户登记与筛选。因为广告的不定向投递,往往会发生一个地方会有几个客户扎推来转让技术。就拿石棉生产技术来说,如果一个地方盛产石头,当然,我可能说了一句废话,哪个地方不产石头呢,那么这个地方就可能会来很多客户。这时候就需要进行客户登记(来自什么地方,联系方式是什么,个体还是企业),如果一个地方转让的客户太多,不利于转让技术的客户在当地的市场销售。

  

  这么看,晓刚还真有点良心,不是转让越多越好,而是考虑客户的市场与效益。如果你们这么理解,那是错的,这只是一个噱头而已,真正的原因在于防止地方的客户串联。因为这些项目大多都是骗人的,按照转让的技术是能够生产出产品,但是不可能赚钱,也就是说这些项目明摆着在投产以后会出事儿,但那一般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如果一个地方的客户比较多,相互一通气,发现上当受骗了一起来闹事就麻烦了。单一客户来闹事是常有的,几乎在技术销售两个月后就会发生。初期,来闹事的客户都是星星点点的,一般先电话安抚,接着就是上门技术检测,调试设备;接着分析问题找市场原因,总之一个目的,能拖就拖;最后,实在不行了,退钱了事。要是所有的人都退钱了,怎么办呢,那不是亏大了。不会的,一旦当天的收入与当天的退款大体相当之后,后面就会出现收少入多的情况,这时候,公司也不用再开门了,掐掉电话,关门走人。另外找一家门面,造几个身份证,重新申办一个公司,换一个技术项目,原班人马重新开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晓刚把客户登记这事儿交给我算是找对人了。我首先搞了一个全国地图册,上面有全国2000多个县市的名称。然后客户来后,我会认真与客户聊天并记录并查找一下以前是否有客户已销售过。如果已大于两家,我就会与客户扯闲话,看一看他们离已销售的那些地方有多远,交通是否方便,当然,这些内容是不能让客户知道的。另外,即使那些地方完全没有销售过,我们也会装作对那个地方很懂,表示那个地方已销售过一个客户,制造可信与紧张的气氛。我们对每一个客户都是宣传一个县最多只能转让两家企业,五个个体户。有时候,一起有多个人一起来时,我一定会删掉几家。我可比晓刚有良心的多,一般我看到有些企业太穷了,或者有的个体户太穷了,打算立即购买技术救一厂子人或者养家糊口时,我就说这个县城指标已满了,想劝退一部分人——我可不能对他们明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但是,太多的老百姓太朴实了,他们会给我下跪,给我塞红包,求着我收下他们的钱,让他们立即回家“发大财”。

  

  就靠我们这些鬼话,这些所谓的“指标”游戏,企业客户收六万,个体户收一万五,我和秀轩一天能帮他们收几十万。看着秀轩每天高兴地替他们点钱,我的心都碎了,但我不能告诉她,她太单纯了,还不知道我们每天干的都是没良心的活。每天回校后我都痛苦不堪,那些象我父亲一样的农民,他们可能卖掉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才凑够盘缠和这一万五,他们指望这点技术能帮他们养家糊口,发家致富甚至光宗耀祖呢,但我们只是给他们吹了一个泡泡,写了一张纸条并发给他们几张彩色宣传页。我不能想象两个月以后他们会如何生活,甚至能不能还活着,我甚至想到了如果他们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两个星期后我干不下去了,我昧着良心帮他们数了三百多万,不能再昧着良心把我送进“号子”里去了。走的时候,晓刚请我和秀轩吃了一顿大餐,满脸堆笑地给我分了一万的彩头。此外,我私下收了五千多老乡们塞给我的红包,这比我自上班以来积累的所有财富还多,但我高兴不起来。

  

  晓刚是真的发财了,他究竟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两个月以后,他关掉了那个给他带来滚滚财源的公司,换了手机和住所,还换了一辆汽车。这是必然的,他要是不换公司不换住所那才叫真本事。搬家的时候,晓刚请我和晓轩去吃饭,我婉谢了他的好意,他还诚挚地邀请我去他们一起“搞信息”(他们自己都不叫开公司),我谢绝了。

  

  我想,我和他是两路人,我们的道路是平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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