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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谁开

  

  我已经关注那个男人一个月了。这家叫“花儿前缘”的奶茶店,每天来消费的不是甜蜜蜜的小情侣,就是三三两两一桌叽叽喳喳的小女生,而他总是一个人一桌,似乎在等人,但是从来没人来过。这家不大的奶茶店里,他显得那么突兀,那么不协调。

  这天,我从他身旁走过,故意撞了他旁边的沙发,沙发与地板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男人抬起头来,脸苍白而消瘦,尖尖的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本来应该是年轻英俊的脸却看起来沧桑感十足,在我发愣的瞬间,他突然冲我微微一笑,却笑得我措手不及。

  “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奶茶?”他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真诚。

  “哦……好的”我轻轻咳嗽一下,掩饰自己的不安。

  “服务员,来杯蓝莓奶茶。”待我在他对面坐好,他突然朝吧台大声喊。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莓味的?”我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我不仅知道你喜欢蓝莓奶茶,我还知道你已经盯了我一个月了。”他两手环在胸前,身子后倾,戏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尴尬的笑笑,故作轻松。

  “在昨天,我还是一个警察。”他自我调侃的说。

  每个星期五将近六点的时候,他都会穿着烟灰色的运动装,准时出现在“花儿前缘”,但奇怪的是他简单地运动装外却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这种怪异的搭配引起了我的好奇。每次来,他都坐同一个座位,叫同一种味道的奶茶,靠在软皮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将近两个小时。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小情侣依旧低声私语,小女生依旧叽叽喳喳。天黑了,然后他离开了。奶茶店里亮如白昼,只有那个男人离开的地方,已经冷却的奶茶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来这么……这么……”他向四周看看,摊开手,无奈的冲我笑笑。我也向四周看看,然后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在这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随后他对我说:“小姐,是否有时间听我讲一个故事?”

  于是,在那个阴霾的下午,雨水顺着奶茶店那倾斜的屋顶,形成巨大的雨幕,将我笼罩其中。我听了一个关于他和她漫长的故事。

  1、不会飞舞的蝴蝶

  他的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自由画家。他家的经济条件本可以住在钢筋水泥筑城的都市里,但是,因为妈妈说,住在有泥土,有花香,可以看日落的地方,离快乐近些。于是,在他还没有区分清花盆里的花香和园圃里的花香有什么不同时,他们就举家迁徙到这个叶阔树高,气候潮湿的小镇上。每个节假日,爸爸都会从市区回来,陪他和妈妈过节。毫无疑问,他的童年时期,是自由,幸福而温暖的。

  十三岁那年,他读初一。那天傍晚,他放学回家,看见他家对面那个弃之不用的杂物间突然亮起灯来,一个小女孩穿着整齐干净的小棉裙,手里抱着线头已经严重脱开的棕色毛绒熊。毛绒熊的头向侧耷拉着。他好奇地打量着她,她手足无措的抓着熊站在那里,紧张又防备的和他对视。微冷的风,吹落一树枯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在他和她之间的小花圃里,深秋里的菊花疯狂的摇曳。她就是一只秋风里的蝴蝶,沉默、惊恐、不安。

  那天晚上,妈妈跟他说:“小伦,对面的妹妹刚来,不要欺负她。今后,你们就一块上学了。”她比他小,读小学。县城的中学、小学在一条街上。从那以后,他的身后总跟着低头沉默的她。十三岁的孩子,心理已经不那么简单,她的处境让他无形中有一种优越感。他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偶尔会转身望望瘦小的她。一前一后,相隔不远。他习惯走在前面,她习惯跟在后面,同步前行,同步停止,就像两条平行线,一个依靠着另一个前行,明明靠的很近,却怎么也不会相交。

  那天,他依旧在原地等她,可好久都不见她的身影,他着急的四处张望。暮色四合,身边的人都行色匆匆,华灯初上,天色阴沉。他无法继续等下去,他慌了,在学校的周围四处找她。小小的她谁也不认识,她会去哪里。天色越来越暗,下起了刺骨的小雨,他找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条窄窄的小巷里发现了她。昏黄的路灯下,她蜷缩在地上,凌乱的小辫子湿淋淋的贴在脸上,书被扔的到处都是,书包被高高的挂在树枝上,裙摆上溅满了泥巴。她狼狈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被遗弃的小猫。他缓缓的,脚步轻轻地走近她,她就像一块有裂痕的玻璃,生怕一不小心,撞得支离破碎,满地狼藉。

  她用手指轻扯着他的衣角,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爸爸妈妈都很爱我,对我很好,他们不是坏人。为什么他们突然都不见了,为什么周围的人要骂他们。”他感到他胸膛里某个部位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抿抿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天晚上,她披着他大大的校服,泪眼朦胧。他牵着她的手,步履坚定。

  江南阴雨连绵。未来很遥远,但在他的心里,却模糊有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影子。

  “你知道吗?原来她每天都被欺负,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那么小,对谁说呢?”他呢喃自语,“她就像一只刺猬,呵,不对,她哪有刺呢,应该是一只小小的乌龟,把自己藏进壳里,那么瘦弱,那么倔强。”他眉头紧蹙,眼睛里满是心疼。我想安慰他,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一个心灵上千疮百孔的人,一两张创可贴是治愈不了的,只有狠狠地撕开伤口,痛过,哭过之后,才能结痂,然后痊愈。“她的父亲是个毒枭,在一次交易中被警方抓获,母亲自杀了,家被封了,她被远房亲戚领养,来到了我们的小院。”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喜欢一个人需要一瞬,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生。或许在那个昏黄的路灯下,那个女孩的身影早已打印在他的心底。“在地球上看星星,好像每一颗都紧紧挤在一起,但是,实际上,它们每一颗都相隔很远。”我的心里满是伤感。我看向窗外,雨幕掩藏了所有的真相,但真相却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我无奈的笑了。

  2、以为爱了

  他像哥哥一样,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她再也没有被人欺负。那种懵懂的情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促成了彼此的依赖。时间是治疗伤口的良药,她明白了一切,再也没有问过爸爸妈妈哪里去的问题。有了他的陪伴,她不再那么沉默了,渐渐有了少女应有的活力。他是她生命力的阳光,她是他生命里的花香。他始终相信,秋风中的蝴蝶,也可以翩跹起舞。

  他叫赵严伦。他大她三岁。她叫他“阿伦”。

  她说:“阿伦,江南的雨太多了,树太高了,天空太低了。”

  她说:“阿伦,我喜欢蓝莓味的奶茶,因为它和天空有相同的颜色。”

  她说:“阿伦,我想去西藏,那里有真正的天空,那里有真正的自由,那里离天堂很近。我可以一抬头就看见妈妈。”

  她说:“阿伦,我笑并不代表我开心,我哭并不代表我难过,我留下并不代表我不想离开,我离开并不代表我不会回来。我只是想让我洒脱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要留恋,不要怀念。即使是生离死别,也可以,擦干眼泪,转过头。”她冲他凄然一笑:“你看,我还是做不到。”

  那个令人心痛的女孩,成了他永远的牵绊。

  不知不觉,他要读大学了。他考上了市区里一所不错的警校。而她则要留在镇上继续读高中。

  开学那天,他提着行李,妈妈在车站拉着他的手唠唠叨叨的叮咛,她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话也没说。车站里人来人往,到处是离别,到处是伤感。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个女孩孤零零的站着,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她站了多久,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她已泪流满面。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整个通话过程都很愉快,就在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她突然问他:“阿伦,你会交女朋友吗?”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他微微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笑容:“小丫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电话的那头,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就是“嘟嘟……”的盲音。

  “你知道吗?她像一株雪莲,适合在雪山上冷冽的绽放。我又怎么忍心把她养在花盆里。”他定定的看着我。我垂下眼睑,摆弄着手中的奶茶杯。他突然身体前倾,用他冰凉的手指,佛过我的脸颊,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月儿,我知道你当时很失望。”“月儿?”我诧异地看着他,完全忽视了我们之间暧昧的动作。“是的,她叫月儿。”他直了身子,又恢复以前的坐姿。“月儿月儿,她叫月儿。”我若有所思的呢喃。“就算是一株雪莲,如果爱上了,偌大的雪山也留不住她。”本能的觉得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可是,我一直都是错的。”他遗憾地说。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没完没了,天也越来越暗。过了下班、放学高峰期,雨幕中偶尔穿过几辆车,几个人。奶茶店的一角传来小小的骚动,像是两个人在低声吵架,由于隔的比较远,光线也比较暗,看不见他们的表情。随后,他们就一前一后的跑出奶茶店了。“能在一起,吵架也很幸福。”听着他说话,看着他复杂的表情,我的心情变的十分不平静。我想,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傍晚,那片花圃,那股花香,那个女孩,都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回忆。“一会儿,店里的壁灯该亮了。”我笑着看他。

  3、梦想很脆弱,时间长了,也会碎的

  当时的他以为,只要心中有爱,那么一切都是永恒。他深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纠缠不清的,那细水长流的爱,会无休无止,即使世界再怎么变,总会有阳光,总会有花香,不刺眼,也不浓郁,就是淡淡的,但可以天长地久。但他却忽视女生天生的敏感。之后的每次见面,都在他的自信与她的不确定中度过。一首曲子,按着它应有的旋律飞扬着,没有中断或跑调,听着是那么和谐。至少,他感到是和谐的。

  他的大二生活快接近尾声了。六月的空气中夹杂着浮躁与忙碌,就在他备考的紧张中,她出现在他面前。“阿伦,我来看看你的大学。”她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他,“学校这两天放假,我就来了,没跟你提前打招呼,不好意思。“她调皮的吐吐舌头,看不出有一点的“不好意思”。他习惯性的拂去她前额的刘海,宠溺的揉揉她满头的长发。

  他在学校附近给她找了一间房,为了使她不害怕,他睡地板,她睡床上,他陪她。他带着她到处玩,到处吃,到处转。在玩蹦极时,他们紧紧相拥,失重的感觉让他们感到全世界都在颠覆,即使是死了,那么也会有全世界为他们殉葬。在酣畅淋漓的大喊大叫过之后,他问她感觉怎样,她诡异的笑着对他说:“像私奔。”他则被噎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天就在瞎闹中过去了。夜里。小小的台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来,他们面对面躺着,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注视着对方。“阿伦,这两天我很快乐。”“我也很快乐”他们相视一笑。“阿伦,有时间了陪我去西藏吧?”“嗯”“阿伦,我喜欢童话里的世界,羡慕王子和公主的生活,但是,我却不相信。我从不奢望自己也会有那样的生活,因为公主的生活不用面对孤单,不用面对离别。阿伦你说,日子会不会永远这样?”他起身将她拥入怀中,用手抚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发间淡淡的薰衣草味弥漫四周。“傻瓜,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会。”她紧紧的环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阿伦,地球是圆的,不管走多远,总会回到原点。我喜欢这样,绝望中又有希望。这两天,我真的很快乐。”暖暖的风,带着暧昧,吹进屋子,暗黄的灯光,让他们敏感的嗅到情欲的味道。两人清澈的眸子里,有喜悦,有期待,有热情,有不安。

  第二天一早,她要离开了,在车发动的那一刻,她趴在窗上看着他,呢喃自语:“阿伦,你娶我做老婆吧!”隔着玻璃,他看到她的嘴巴在动,“你说什么?”他大声喊。回答他的是越来越远的笑脸。

  汽车载着他心爱的女孩远去了。一夜之间,他们成长了,为彼此蜕变了,变成了彼此的唯一。

  “终于盼到了暑假,我飞奔回家,满怀激动与期盼的想要告诉她我的思念,这时,妈妈说:‘月儿让我把这个给你。’那是一个像天空一样淡蓝色的信封。我疑惑的打开,薄薄的,就一张纸:‘哥,梦想很脆弱,时间长了,也会碎的。’娟秀熟悉的字迹,冲击的我的头脑发胀。她走了,不辞而别。”

  听他说完,我的胸口突然感到很闷,有一瞬的窒息。我怔怔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有股漩涡,明明提醒自己不要掉进去,但是无能为力。

  “你知道吗?当时我有多恨。那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彻底摧毁我的自信,你能理解那种深深地失落感吗?那种思念与愤怒。”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我知道,他的内心早已沸腾了,他在极力掩饰。指关节因紧握杯子而凸起,泛白。“我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爱上一个男人,很爱很爱,但也很痛很痛。”我没有正面回答他,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突然哈哈大笑,“原来,爱到最深处竟是忘却。”

  4、时间过了,爱淡了,相爱的人也就散了

  他毕业后,留在本市的公安部门。工作上,他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而是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她会回来的,因为,他固执地认为,她还欠他一个解释。交了几个女朋友,他想找到她的影子,可是影子就是影子,时间长了,他竟也抓不住了。恨在减少,思念如疯草般茂盛。但是,生活还得继续。他终于明白,原谅一个人,就是在心底为她空出一个位置。

  一晃就是八年,心里空缺的感觉让他习以为常,习惯的让他以为都忘了。又是一个深秋。他被同事灌得伶仃大醉,迷迷糊糊中有人将他扶回公寓。淡淡的薰衣草味,那是她的味道。思念如飞瀑般倾泻,他被折磨的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呢喃着:“月儿,月儿……”他眼神迷离,看不见她的样子,她费力的将他往床上扶,他却顺势抱住她将她拉入怀中,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贪婪的吮吸着那属于她的味道。她使劲的推他,面对他健壮的身体,无异于以卵击石,她放弃了抵抗,妥协的将他紧紧抱住。

  第二天,他痛苦地醒来,疑惑地睁开眼,窗边站着一个少女,她背对着他,好像独自站了很久。头发简单的扎成一个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卡其色的运动装更衬托出她高挑的身材,她逆光站着,周身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的心开始狂跳,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月儿,是你吗?”

  少女转过身来,“哥,好久不见。”

  他全身的热情瞬间遭到了冰封,他僵硬的坐着,目光如炬。她眸若清泉,笑靥如花。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哥”,这一声“哥”,就像一把尖刀,将他们之间的情谊斩断的干干净净。这种关系让他感到生疏。他感到内心深处的失落,这么多年的爱恋与失落,却换来她的如此淡漠,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将他推开,这场爱情的游戏里,他自作多情,越陷越深,狼狈不堪,她却可以独善其身,潇洒离开。她曾经说过:“我只是想让我洒脱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要留恋,不要怀念。即使生离死别,也可以擦干眼泪,转过头。”那么,她真的做到了。

  他没有问她这么多那年去哪里,她也没有对他透漏一句。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维护者那尴尬的感情,心里都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爱恋了他的整个青春。

  她离开他的生活,不辞而别。她走进他的生活,悄无声息。每次,他都措手不及。

  “我尽量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苦笑。无法回到原点的是时间,无法回到原点的是青春,无法回到原点的还有爱情。两个人共同营造爱情,但可悲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流逝了时间,走过了青春,到头来,还是不清不楚,模模糊糊。“你不介意我抽只烟吧。”他拿出烟征求我的意见。“没关系,我还没见过你抽烟呢!”说完这话,我自己先愣了,仿佛我们认识很久了,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而我,却忽视了,我并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一时间,我们之间烟雾缭绕。我看着对面他模糊的轮廓,呆住了。好像啊,居然那么像。那个残缺的梦,让我期待,又让我恐惧。刹那间,心就像被刀尖划了一样,伤口处汩汩的冒着血珠,很疼,但却不酣畅淋漓。

  5、陆天明

  他接到上级命令,二十四小时监视陆天明陆天明与国际贩毒组织有密切的联系,警方怀疑西南地区大部分毒品交易都与他有关,甚至掌控西南边境地区毒品与境外毒品进出口。警方想通过他,进一步控制西南边境毒品进出口的主要路径,对境内外贩毒组织一网打尽。近一段时间,陆天明在本市活动频繁,据可靠消息,陆天明可能在本市有一次大的毒品贸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方现在只能跟踪与监视。

  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与她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反而感觉到很轻松。可是通过他这么多天对陆天明的跟踪与监视,意外发现,陆天明竟然与月儿也有来往。那天,月儿和陆天明进了一家咖啡馆,他们刚好坐在二楼的窗口,陆天明坐的地方刚好被帘子挡住。他站的方位只能清楚地看到月儿的一举一动。月儿很高兴,整个谈话过程她都在笑。跟他在一起时,月儿只是淡淡的笑,他很少看见她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欢快的笑。他突然很嫉妒陆天明,为什么他可以带给她那样的快乐。同时,他又不断的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月儿为什么会和陆天明有关联?不,一定不会的,月儿是无辜的。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不断地说服自己。

  那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他想要知道真相,他想知道那只是一个误会,他想要月儿亲口告诉他,她与陆天明只是萍水相逢。回到家后,月儿已经做好了饭,只是他进门时她惊讶他这次下班这么早,其实她不知道,为了避免尴尬,每次下班他都故意磨磨蹭蹭很晚才回家,或是以加班为借口干脆不回家。

  像往常一样,吃完饭,月儿在收拾碗筷,他终于犹犹豫豫的问她:“月儿,你在这个城市里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她停下手里的活儿,眼神有些躲闪:“没……没有,我刚回来,哪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她冲他不自然的笑了笑。她真是不适合撒谎。明明知道她会那样回答,但亲耳听到还是不由的火冒三丈。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陆天明呢?”她显然没有料到他这么问,“什么陆天明,我怎么会认识。”她费力的挣扎,想要抽出她的手。“你当我是傻子。”他进一步大手钳住她瘦弱的肩膀,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哥……”“不要叫我哥。”他猛地推开她,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想要瞒着他。虽然他很失望,也很担心,但是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还怎么再问的出口。他无奈的扶起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哥,我希望你不要问那么多,你是警察,我们的处境很尴尬,但是,你是我哥,是从小对我都很重要的人。你一定会知道真相,但不是现在,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他虽然一直不愿意,但迫于工作,他还是像上级汇报了这个情况。那天,他在科长办公室里,汇报完一切后,科长紧紧地盯了他好长时间,然后严肃的说:“小严,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但你要时刻明白,你是一名缉毒警察,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我希望你明白,你该怎么做。”然后,科长便和他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谈话。结束后,他带着“任务”魂不守舍的出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敢再问她,也不敢放过的心思在她身上,他怕他知道更多不想知道的。那会是真相吗?为什么非得把她牵扯进来?那段时间,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家里,他都感到筋疲力尽。神经紧张的让他发狂。他忙着他的事,她忙着她的事,他们心照不宣的忽略着彼此,都希望给彼此留下退路。

  警匪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到白炽化阶段。为了钱,陆天明决定铤而走险。警方得到消息,贩毒团伙将在近期在本市有一次毒品交易。但是,却得不到最详细的情报。警方集中火力,做好战前准备,按兵不动,就等确切情报,一举拿下这颗这颗常驻西南边境的毒瘤。

  6、最后的晚餐

  形式原来越严峻,再这样下去,很可能打草惊蛇,被陆天明觉察到,那么这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他越来越觉得他身上的担子好重。他一直清楚自己迟早要面对那一天,虽然一直在有意回避,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他不知道她是否在家。他不确定的推开门,桌上已摆好了丰盛的晚餐,旁边整齐的放着红酒和酒杯。看来她是有意等他回来。“哥,我在等你回来吃饭。”她走至玄关处,接下他的衣服和包。浪漫的烛光晚餐,却让他有种冰冷的感觉。

  她主动帮他们倒上酒:“哥,月儿从小到大还没和你喝过酒呢,今晚先让月儿敬你一杯吧!”她面带微笑,端直酒杯,微微扬头,一饮而尽。“哥,你知道八年前我离开时,坐在车上对你说什么吗?”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眼睛烛然注视着他。“我说,阿伦,你娶我做老婆吧!”他显然没料到她会那么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还想,就当一个小女人吧,给你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然后等你回家。”她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神色悲戚。他直直的坐着,百感交集,沉默的看着她自言自语,自饮自酌。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觉得好傻。”说完她自己笑了。“那个小院有多久没回去了。”她又为自己倒满酒,将酒杯举到与视线平行,看着那红色晃动的液体,“酒真是好东西。哈哈……一喝醉,我就去那小院。”透过玻璃杯,她看到他紧锁眉头,还有那迷茫的眼睛。“啪”的一声,她将酒杯猛地放在桌子上,踉踉跄跄站起来,“你别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可以掌控全局吗?你不可以,不可以。”她冲他大吼,“当我把全部的爱交给你时,我以为可以得到你炙热的回应,我想,我们会像小时候一样,会永远在一起,可突然发现,生活不是童话,没有人为我书写未来,没有人告诉我给怎么走。当有一天。我发现,我的世界里全部是你,竟然只有你,我害怕,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你会陪我多久,可我已经做不到平静面对你了,我怕我得不到你的爱情,我们连兄妹也做不了了,就算做回兄妹,也会不到从前了。所以,我只能逃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早已泪流满面。她趔趔趄趄绕过桌子,拉起他的手央求着他:“哥,原谅我,原谅我……”

  他站起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她顺势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像孩子一样的大哭。他轻抚她的背,温柔的环住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我不怪你。”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们都在猜测和不安中浪费时间。当初,如果有一个人敢肯定、勇敢迈出一步,那么一切,都是不是不一样了。“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吧。让我补偿你,也补偿我,补偿我们分开的这么多年,我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所以,请你再次将你的爱交给我,相信我,未来我不能掌控,但我会拼尽全力给你幸福和快乐。”听到他的真诚告白,她又一次控制不住的哭了,狠狠的在他怀里点点头。

  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绞痛,幸福又绝望。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仿佛看到:摇曳的烛光,顺着桌角滴答滴答没入地毯的红酒,还有痛彻心扉、紧紧拥抱着的两个人。

  他看着我,眼睛通红,而我早已泣不成声。“不好意思,害你哭了。”他想帮我擦干眼泪,却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我赶紧擦干眼泪,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在给她承诺吗?可你敢本就没有做到,或者,你根本就做不到,即使你很爱他。”“为什么?”“因为,你从科长办公室,是魂不守舍的出来的。”我死死的盯着他,语气坚定。“你听得很仔细。”他看着我,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科长知道我跟月儿的关系,而月儿又跟陆天明来往密切,他让我把月儿发展成我们的人,套出陆天明行动的确切情报,利用月儿铲除陆天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没有利用她吧?”我忍不住试探的问他。“科长的话一只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月儿没在,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抽了整整一晚上烟,那天晚上,她没回家,我心里担心她跟陆天明在一起,但还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我一直想逃避这个问题,想尽办法躲着她。”说到这,他苦笑,“事实上,连续好几天,她都没有回家,也没跟我联系过。后来,那天晚上,她回来了,给了我那么大的一个“惊喜”,她的反常,她的表白,让我很恐慌,但我心里一直默默安慰自己:‘赵严伦,这不就是你一直要面对的?你不就一直在等着一刻吗?浑浑噩噩过了八年,今晚该真相大白了。’我努力让自己看着冷静,可心里早已乱了阵脚。她喝多了,我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说话,心如刀绞。为什么要她一个女孩子承担这些,我本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可是呢,我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爱,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我怎么忍心利用她,我是个男人,原本准备好的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要她好,一切都无所谓。”他狠吸一口烟,直接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像个傻子。”

  7、行动

  第二天,警方得到确切情报,陆天明将于两天后的下午三点钟左右,在本市南郊一所幼儿园附近与境外一个贩毒组织交易,双方出现40人左右。

  陆天明果然狡猾,交易场所居然安排在幼儿园附近,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将立马进入幼儿园,挟持孩子。警方严密部署,紧张备战,大家都明白,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恶战。

  警方已经控制了幼儿园附近场所,暗中隐藏武装力量,但还不敢疏散人群,怕打草惊蛇。一切就绪,就等着陆天明自投罗网。南方的冬天并不十分冷,暖暖的冬阳将光秃秃的枝丫孤零零的投影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慵懒但却危险的气息。在所有人屏息凝视的时候,陆天明在三点一刻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不一会儿另外一个接头人也来了,除了在外面接应的,房子里一共进去32个人。在里面开始交易的过程中,警方已悄悄派人潜入幼儿园暗中疏散老师儿童,确保万无一失。与此同时,警方很快的干掉外面接应的,就等时机一到,冲进屋子,将贩毒团伙全部抓获。

  突然,有人在陆天明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警觉地抬头向四周看看,然后低吼一声,所有的人迅速围成一个圈子,保护他们撤离。警方看到交易中断,他们的计划被识破,马上向里面发起进攻。瞬间,警匪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如警方所料,这伙亡命之徒果然冲进幼儿园。但是情况突变,还来不及疏散完人群,匪徒已经闯进来,持枪控制挟持一部分人。为了确保人质安全,警方只得停止进攻,暂时陷入被动的境地。警匪就这样僵持着。

  就像所有的警匪片一样,场面混乱,哭天抢地,但是一切井然有序,警力分布均匀,包围全场,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时刻准备着发起进攻。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谁都不知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在这时,月儿来了。月儿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忐忑的看着她,她远远的望了他一眼,在警方的陪同下,走向谈判场。他看她的背影,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自己的人生里,为什么偏偏自己成了配角”他们俩在心里不止一次的自问。此刻,他们已不再是自己。

  “陆叔叔,是我,月儿。”月儿朝着陆天明藏身的大楼喊。可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叔叔,我对不起你。”她低下头,没有勇气再说下。长时间的沉默,楼里终于有了响应:“月儿,叔叔不怪你,你走吧!”陆天明的声音传来,可是还是找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叔叔,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见面,我一直尊重你,感激你,像爱爸爸一样爱你,是你填补了我父爱的空缺,让我感受到还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的给我温暖,可以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家,让我不再尝到被抛弃的滋味。可是,难道你真的像我爸爸一样要抛弃我了吗?每天,我都担惊受怕,你也会离开我……”这时月儿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知道陆天明不该那么做,却又不知道怎么劝他。

  “孩子,叔叔对不起你,你那么善良,那么懂事,本应该远离这些,可叔叔为了自己的私欲,硬将你拉进来,趟这趟浑水,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啊。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爸爸给的,活到今天也算赚了,可惜,叔叔再也照顾不了你了。从今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陆天明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完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就是死也要来个鱼死网破。

  “陆叔叔,是我出卖了你,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的。我最爱的人是缉毒警察,我最重要的人是毒枭,真是可笑,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没有帮你,是因为我不忍心骗他,可你怎么办呢?我好笨,我想不出一个让你们都不受伤的办法,我很自私,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我爱的。我恨不得自己死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老大,是那女的出卖我们的,干掉她。”“对,干掉她,反正横竖都得死,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干掉她,干掉她……”一伙人都齐声响应。“住口”陆天明怒吼,“你们谁敢乱开枪,别怪我先开枪。”陆天明环视四周,瞪圆虎目,不怒而威。四周人立马静悄悄了。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一支枪口,正对着月儿。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别冲动,不要伤害人质,你们根本逃不出去,缴械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谈判人员在跟歹徒交涉。“哈哈哈,你们骗鬼呢,别把我们当傻子,宽大处理?屁话!”“老大,我们在风口浪尖上闯了那么久,没想到,居然栽到一个女人手里。居然还是个叛徒。”一个声音恨恨的说,“那么,就按规矩处理吧!”“混蛋”陆天明猛地抬腿,一脚踢歪了那人的胳膊。“啪”“啪”两声枪响,子弹偏离弹道,擦着月儿的肩膀划过,但同时,陆天明的大动作让潜伏在对面楼里的狙击手找到机会,一枪毙命。

  “啊,不……”谈判场传来月儿凄惨的哭声,她亲眼看到陆天明被当场击毙。老大被击毙,其他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还在做垂死挣扎的被就地击毙,投降的也被逮捕了,警方几乎控制了现场,围剿行动获得成功。清场时,陆天明的尸体被草草带走,而月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至始至终,她都没有靠近他的尸体。她就远远地看着他被抬走,呆呆的看着警车鸣笛而去。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看着她神情恍惚,表情木讷,浑身颤抖,她就要崩溃了。他突然不敢上前,他是那么懦弱,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他不配安慰她,是他害她陷入这种境地,说好的,要给她幸福,可竟是那么难。

  他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任泪水肆意横流。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她突然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哥,有的人,是拿一辈子纪念的。爱情很强大,可是却改变不了命运,并不是每对相爱的人都适合白头偕老。”她嫣然一笑,问:“哥,是相爱的人吗?”她亮晶晶的眼睛,如宝石一样无邪。他早已哽咽的说不话来,只能拼命的点头。她会心一笑。缓缓抬起头,闭上眼睛。冬日的阳光温柔的跳跃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掏出一把枪来,缓缓举起。“不……”远处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呼喊。枪声如同穿透了他的心,他听惯了枪声,可这一枪却让他觉得世界崩塌。他冲过去将她抱在怀中,胸口处汩汩冒着鲜血,她紧握他的手,脸色苍白,艰难的说:“阿伦……我早就知道有这那么一天……也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的到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是……我一直期盼的,我应该高兴啊,可是……可是……现在我为什么这么心痛,我终于要……摆脱这一切了,最后竟然舍不得了……”看着她越来越虚弱,他发疯的大喊:“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求求你,快叫救护车……”

  那天,阳光明媚。

  几天后,他料理完一切事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到局里。科长单独找他谈话。

  “发生这种事情,警方也有一定的责任。介于你们的关系,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们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明白,你是一个警察,一个缉毒警察。”“缉毒警察不是冷血动物。”他冷漠的盯着他的上司。“但缉毒警察至少是理性的。”上司愤怒的在原地转来转去,“你知道我们的消息是谁给的?是钱月儿。她主动找我,对我说,陆天明知道她跟你的关系,让钱月儿做他的眼线。我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他猜到我会让你给钱月儿下套,所以,陆天明这只狡猾的狐狸,让月儿将计就计,给你假情报。”他看着两鬓微白的上司,眼里闪着精光,这个精明的人,和贩毒团伙打了半辈子交道,不知不觉他也显老了。“可她并没有那么做。”他争辩。“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那么做?”这个时刻都严肃的人,说话缓了下来,“她告诉我说,如果是你,也不会那么做。”他瞬间呆住了,她知道的,她原来什么都知道,那天晚上,她在等他开口。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却给了她一个拥抱,也给了她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他再一次神情恍惚的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冬日的阳光还是那么懒洋洋,他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一阵眩晕。月儿已经脱离危险,那天,在她准备开枪的时候,旁边一个特警眼明手快,扑了上去,抢打偏了,打中左肩。但是,她却失忆了,医生告诉他,是选择性失忆。

  一个人一生总有那么多不如意或承受不了的事,他们不愿接受或面对时,就会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选择性遗忘。她忘了陆天明,忘了她的阿伦。他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在她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一瞬间,她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既然都忘了,那么就让她重新开始吧,没有拥有过,就谈不上失去,她也不用再承受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他派人送走了她,始终都没有再露面。在他还没有准备好怎样面对她时,他不会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叫赵严伦,还有个人叫陆天明

  8、后来……

  我强忍着泪水,看着他,他的眼,他的眉,他高挑的鼻梁,他单薄又略带苍白的嘴唇。我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当真相大白,一切烟消云散时,我居然是这种反应。我笑的喘不过气来,我笑的泪流满面。于是,我终于趴在桌子上哭了,在心痛之后更大的是庆幸。

  “然后呢?”我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

  他看着我的反应,笑着摇摇头,“然后,我又在缉毒科待了两年,不知不觉又是冬天了。”他看着窗外,雨已经很小了,天也全黑了,茶店里空荡荡了。音响还开着:“……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么疼,谁都别说,让我躲一躲,你的承诺,我竟然没怀疑过,反反复复,要不是当初的温柔,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能过怪你什么……”那是张玉华的《原谅》。

  “我昨天辞职了,我要去拉萨,后天的票,完成她的梦想。看看她想看的山,看看她想看的水,看看她想看的花。”

  “那……你做好见她的准备了吗?”我的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

  “我爱她”他坚定地的看着我,“我希望她过得好,过的没有负担。这一个月来,我看她过得很好,那么我是否存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足以回味终生了。我看着她就行,她开心,我开心。”他冲我释然的笑笑,算是回答。

  “我们还会再见吗?”我得到他的答案后,松了一口气。

  “随缘吧!我希望我们再见。”他揉揉我的头发,宠溺的笑了,“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他起身,准备离开。“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肯定的对他说。

  他走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夜幕中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我的右手绕过胸前,轻轻搭在左肩上,在那里,有一个疤。两年前留下来的。

  “月儿?”我回过神来,小离的脸已经快贴在我的脸上了。小离是“花儿前缘”的老板娘,也是我的好朋友,她有孕在身,这段时间,托我帮她照看奶茶店。“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满脸八卦的冲我眨眨眼。我扶她坐下,顺势坐在她旁边:“小离,一个可悲的人,是没有回忆的人。这两年来,我就像一个无根的人,没有过去,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只有轮廓,而今天,他为我填补了细节。我的梦完整了,而我的人生,却残缺了。”

  “他?”小离困惑的看着我。“他要去拉萨,看山、看水、看花。”我无视她的困惑,自顾自地说。“大冬天的哪里有花?”小离不满的撇撇嘴。“他说有就有。”我调皮的冲她笑笑。

  “小离,我要去拉萨了。这两年来,多谢你的照顾。”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认真的看着她。“去拉萨?找他?”小离惊讶得看着我。

  我点点头,“曾经以为,我应该喜欢追求幸福的格桑花,但在我喜欢上格桑花的过程中,却不知不觉早已喜欢上等待爱情的薰衣草。我想去拉萨,原来,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我想去看看我曾经喜欢过的花,看看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希望你幸福。既然拉萨是你的梦,那你就去追梦吧,冬天依然也有花开。”我紧紧抱住这个陪我两年的人,在我无依无靠、迷茫无助是给我安慰的人。

  悄悄地,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雪,冰凉的雪,朦朦胧胧,刹那间,我怀揣了满满的幸福。轻轻的呼吸着,自己感动着自己,没有原因。万家灯火中清清楚楚的看见片片雪花从光芒中飘落。

  我扬起嘴角,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合体的小棉裙,手里抱着线头已经严重脱开的棕色毛绒熊。毛绒熊的头向侧耷拉着。他好奇地打量着她,她手足无措的抓着熊站在那里,紧张又防备的和他对视。微冷的风,吹落一树枯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在他和她之间的小花圃里,深秋里的菊花疯狂的摇曳。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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