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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缘6

  煦阳。赤天

  

  如我所想,在看了我的信后他还是笑了,但我感觉那不是真正喜悦的笑而更像是伤过之后的欣慰,像是沙漠中绽放的红莲,艳丽而凄凉,在冷风中守候自己的色彩。他起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正当我等他出现时他果然出现在我的身前,一时有点儿尴尬,我想我脸上肯定是受老师批评后特傻逼的表情,就低下头更傻逼地走进他的病房。在窗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好多了,蓝天和水气还是能抚平心中惊恐的。他说这间病房是他爸妈包了的,我还挺吃惊,顿时生起对富贵人家的厌恶。我一直以为富二代是左手一罐可乐右手搂一美眉,身后跟着一帮‘信徒’的那种人。我初中就遇上过一个,上课不专心,只是听着摇滚音乐,好大群女生围着他转,说着特不流利的中国式英语,每天就吹牛,跟七度王爵似得。

  

  如果哪一天我捡到阿拉丁神灯,我会许愿让我永生,我先不许第三个愿望,老师教的,做事留条后路,但是第二个愿望我还是会不要脸地说让我有很多钱!

  

  他应该算个例外吧。眼神中没有自幼养成的优越感。他是个安静的男生,坐看群山倒,谁都无法进入她的世界,眼神中有太多迷茫,像凌乱的柳条,优柔而不张扬,默默地向下生长,书写华美的乐章。有时还真把他当世外高人呢!

  

  新叶在树枝间嬉闹,似乎春天来啦呢。只是太远了,嗅不到春天的清香,甚是可惜。杨翼好久没给我写过信了,他在外面怎么样呢?是不是在田间漫步?倒真的像他说的好想出院呢!出院去看看这满城春色,我也许再也没有春天了吧!葱郁的树上会没日没夜地落下曾经给予它生命的叶子,来年会更加青绿,可是那些落叶也就成了繁华一瞬,带不走任何回忆,焚化成野火,是破灭前的魁丽。

  

  那破小孩儿带我去了一片绿草地,其实草也不多,毕竟还没入春。

  

  以前来城里爸爸妈妈不让我乱跑,所以根本不知道有这块地儿。玩得太累了,昏昏沉沉地就回来了。他先带我去了他病房叫我喝点儿热水再走,我闲来无聊就到处翻箱倒柜,在床头找到几叠信。我说:“你朋友真够仗义的。”“什么呀。大多数是我先写给他们,他们才回信的。”我挺来劲儿地说:“你还真能写!”他的回答让我更确信她是个无助的小破孩,就像我无助地仰望蓝天,以求安慰。“我很爱写字呢,在医院无聊,发现写信也有很大乐趣就爱上写信了。两个无聊的人在一起也就不无聊了吧”我默默地笑了,如窗外新生的生命般美丽。“可以看吗?”“不可以”“拽什么拽?”“不可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他越说不可以我越出于本能的想看,说是出于本能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了。我还是挺倔强地看了信,只是我没有打开便已滑落,同心里那份寄语一起滑向心灵的最深处。

  

  第一秒,世界无声了,呼吸声却越来越沉重。

  

  第二秒,信上的字熔铸进心中成为深深的烙印。

  

  第三秒,我知道我哭了,幸福与麻木的交织。

  

  信头上用行书写着几个字:收信人,杨翼。

  后来杨翼也会时常下楼来看我,因为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在我过生日的那天早晨,窗外的风迎面扑来波动心头细腻的琴弦。他下楼到了我的病房。前几天其他两位病人出院了,就剩我一个。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边听CD边对杨翼说:“来送信啊?”他眼神中更加大雾弥漫了。在我旁边坐下来就一直看着我。我逗他:“你喜欢看我睡觉吗?”他开始找话题:“你生日,嗯,我,要不再出去逛逛。看能买点儿什么。”我失望地看了看窗外浓郁的绿色和回归的鸟群扑扇着羽翼。说:“我下身还没瘫痪,可已经差不多了。”他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说:“我背你。”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眼中的大雾似乎化散开了,月牙般纯净的清光在我眼中回旋,他又说:“柳帘,做我女朋友吧!”就在他说那句话之前进来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护士也愣住了,转身要走,我霎时间感觉贼幸福,一直在那儿笑,都忘了回答他了,他一人在那儿挺郁闷的。

  

  这天晚上,他送我一张Beaties的演唱会录像带做生日礼物。我又惊又喜:“不是几星期前还在英国吗?这么快就跑中国来,还开了演唱会!”他用激动的眼神回应我:“是这样,我的高中同学世界各地上大学去了。我给在英国的同学卡上打了些钱,请他看Beaties的演唱会,让他用高清摄像机录下来寄给我,再找外语系的同学把歌词翻译成中文,再找电子计算机工程学的同学打上去刻下来,成了。”我听后心里感觉乱乱的,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很想上去抱住他,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你真上心。”

  

  之后我们便明目张胆的牵着手上楼下楼。只要是走楼梯,他都不肯放,不肯放开她一直守护的人。他经常在我面前笑,也只是在我面前笑,还是同原来一样是夹杂着隐隐忧伤的欣然的笑。也许经历过我们这样一生的人到最后都不怎么会笑了吧,就像劫难逃生的爱人重现眼前也只是引出无尽的泪水与缅怀的忧伤,无穷无尽地蔓延。甚至有时候他可以说是在溺爱我,只要我不说我不爱他那其它的他什么也不会跟我争,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他的世界已经只有我了。

  

  盛夏中曾经光秃的树干已经葱郁浓烈,在风的吹拂下飘散初夏的气息。医生劝我多走动,杨翼也就常常牵着我的手穿行在树的阴影中,仍旧像守护我的天使一样不肯松手。我们的影子在树的阴影下交错缠绵而又忽隐忽现,让我觉得他会牵着我的手在人生的阴影中一直徒步走下去,没有来路,没有尽头,一直走下去。医护人员看见了也都亲切地说:“看那小两口。”有一次我去楼上找他,看他不在便一人上楼下楼活动腿。谁料他见我不在病房就一楼一楼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我,一声声呼唤,一次次回眸寻找我的影子。当我疲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迅速抱住我就哭了,痛彻心扉地哭了,泪如泉涌。她的情是我无法比的,我是他的全世界,是他的唯一。当天,他就掉氧气瓶了,因为它不能剧烈运动而他找到我时已大汗淋漓了,我只能在他身旁像他平时那样深情地捂着我的手那样握着他的手默默地告诉他我在,我永远都在他的身旁。一个女医生说要是她不在十分钟,老公就满大街找他的话,他会幸福得想死!

  

  树叶的颜色越来越深了,强烈的阳光阻断了人们的思绪。这个春、夏,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已全然不记得了,这或许是好的呢。记忆最深刻的是追寻幸福和失去幸福的时候,而因为幸福的日子太幸福,人们沉迷其中,也就渐渐淡忘了。我想我是个幸福的人,太幸福了,以至于已经记不起幸福的过往了。假如明天我会离去,我不会怨天尤人,上苍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即使后来我失去了,我也已经满足了。这个夏天这样浓烈,以至于我错觉时光无限漫长,这个夏天会一直火热地持续下去,永不结束。谁知它消散得如此之快,来不及看清共同走过的脚步,看清彼此无言的面容。

  

  睡意中隐约感觉有人帮我把手放进了被窝,然后又轻轻把CD拿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听见清晰的倒水声。睁开眼看见杨翼在为我冲开水。“我暂时不用的,你休息一下吧。”杨翼转过身来蹲在我床前深情地微笑,用手背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那你得自己学会做呀,我没在的时候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不要太懒哦,我看我是惯坏你了。”“什么哟。”我没有去领会深层次的含义,“你答应要照顾我的,就要给我拿筷子,收拾碗筷,不许再说这话。”他起身抱住我的头,在我耳边说:“好的,不说了,再不说了。”像是很慰心地呼出一口气说:“昨天我妈妈来看我了,我在陪我妈妈,所以早上没来看你,原谅我吗?”我撩开他遮住眼睛的黑发说:“我该叫她阿姨还是妈?”他隐隐地笑了,不是太开心:“她已经走了,柳帘,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我有些奇怪,这次杨翼是带我从大门走的,门卫叔叔却没有拦我们,大概是杨翼妈妈跟这所医院哪位领导关系不错事先说好了。我们又来到了那片绿草地,这儿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些上来晒太阳的情侣,最后在烈日下倒映成模糊的背影。我们找了块远离他们的地方也坐下来。上次来时的幼草已经有手指长了,似乎一切都更茂盛了。熙攘着,翻滚成波涛,如美好的回忆般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杨翼说回忆是多么可歌可泣的呀!我也说:“假如一个人正沉浸于幸福,那他(她)还需要回忆吗?”他没有说话,似乎被我难住了。我也躺了下来,才发现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望过天空了。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从往日的阴霾变得万里无云。一整片蔚蓝的天空寻不到任何方向,就像我心中没有阴霾的时候也就很少去思考未来了。以前总是向往广阔的草原,现在也喜欢上了温暖的小屋,像仍在母亲子宫内的温暖,无所顾忌地依靠。在夜晚,我不喜欢太空旷,那会让我觉得不安全,两个人狭小的世界才是最温暖舒适的吧!

  

  “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我生气地怨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都让你不说了。”我像明白过来什么又说:“你要走?”果然他拎起一把草在手里反复揉捏,像在松解心中纠缠不清的丝线,突然一下又扔了出去:“我妈妈说会把我转到英国去治疗,会很快恢复的,我不想让她失望。”我知道母爱在一个人心中的分量,我当初回到医院也是因为母亲,我是为她而活着,所以在杨翼准备安慰我前我说了:“你应该这么做。”他显然有些吃惊:“柳帘,我不是、、、”我侧躺在他的大腿上说:“我明白,你爱我,杨翼,我也爱你,只是我爱你爱到不想禁锢你,爱你爱到爱镶嵌在心底。”“快的话一年,或者两年,或者…,你会等我的,对吗?”我缓缓抚摸他苍白的脸颊,做最后的诀别:你值得我等,我会等你一辈子。”我抱得更紧了,不想松开:“陪我几天好吗?”他抱起我亲吻了我的脖子,眼睛中又是朦浓的大雾,揭示着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再温润的回忆。他说:“下星期恐怕就要走了。”我知道他在说谎,可我不知道他欺骗了我什么,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骗。

  

  他拉起我,搂住我的肩,望着我深邃的双眸说:“我们都要活着,为对方好好活着。”我望向苍劲的蓝天望向脚下的尘世高呼:“为对方幸福地活下去”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曾经的誓言在爱情失去之后也就毫无意义

  

  你爱上他时,需要付诸很多东西

  

  你离开他时,带不走任何东西

  

  这天,我们谁都没有哭,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幸福,至少让对方认为自己幸福

  

  他送我回到了病房犹豫了一会儿说:“柳帘,你会给我写信吗?像当初写给破小孩一样。”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个谎言,信寄到英国要很长时间才能收到,为什么只能写信呢?屋外的风像时间掠过,把高大的楼房吹成腐朽的外壳。曾经的回忆倒塌在最深处的黑暗,不再皎洁。

  

  我沉睡的时候知道杨翼就在我身旁像当初在门外那样微笑地看着我安详的脸庞,牵扯出透明的记忆。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发现杨翼早就走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不会太早把离去的消息告诉我,因为他不想我伤心太久。他不会太晚离去,因为他不想看到我不舍。床头小卡片上单单写着‘晚安’,没有离别没有再见。我知道好多初中的同学也都只是说了声再见也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他始终是属于天空的羽翼,不会垂怜一株虚无缥缈的柳树。无论我怎么呼喊,渴求的枝条也只能无助地随风滑下,孤单地回忆。曾经的回忆与美好都瞬间消逝在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消逝的绵长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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