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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五十一回 鬼登哥遭遇烂门槛 拒官位鬼舅施报复)

  川江女儿红 第五十一回 鬼登哥遭遇烂门槛 拒官位鬼舅施报复

  潘媒婆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本事?潘媒婆其实年龄并不大,四十来岁。人矮体胖,活像一个大冬瓜。因此又有人叫她地滚子。别看此人长相似猪,嘴巴却非常会说,正如有人说她的那样:“潘媒婆,烂门槛,进了屋子吹得玄。天上的麻雀哄下来,地上的鸡婆骗上天。只要有她牵红线,七十老翁讨少女,八十老妇嫁少年。”

  烂门槛潘媒婆的确有这个本事。她见了成元禄,先招呼道:“成保长,你福气好哟,又当了官,又谈了一门好亲事,那女娃子又年轻又漂亮,像个七仙女一般,千里难寻,万里难找哇。”她明知成元禄前次谈的对象已放了黄,却故意用话来激他,让他开口搭白,只要对方肯搭白,就有好戏看喽。

  成元禄晓得潘媒婆的外号叫烂门槛,搭白不得,一搭上白,兜里的票儿就保不住。不过,这些只是听旁人说的,他还没有与她真正打过交道。一种好奇心好胜心立即占据了他的心底,忍不住搭话说:“潘媒婆,你不要讽刺人嘛,我那门亲事早就放了黄了。你不是不晓得,别这样嘲弄人嘛。”

  潘媒婆问:“是你不干嘛?”

  成元禄说:“我三十好几的人了,光棍一条还有不干的,是人家眼睛高,看不起我,想攀高枝。”

  “哦,唉!一般来说,男女要有缘份才成,不过中间人也很关键的,关键时刻就靠中间人一句话。成保长,不是我吹牛,当时那媒人要是我,恐怕你都抱上新娘子花开并蒂,洞房花烛,早生贵子了。媒人是哪一个?”潘媒婆一听有活路来了,赶忙追问起来:“哎,你说呀!”

  成元禄说:“是我姐姐那边的人,是她婆家的二舅娘。她和她是一个湾子的。”

  “你还想不想那个女娃子嘛?”潘媒婆进一步追问道:“想,就对嫂子、哦,应该喊我表姐才对,我妈和你妈是亲亲的堂姐妹。讲,给表姐讲!”

  成元禄说:“我,当然想,年轻漂亮嘛,谁又不想呢,除非他是个憨包儿。”

  “既然你要想,我就有办法。站在门外说话,过路人听到也不好,进屋去谈吧!我今天本来有要紧的事情的,但为了表弟的婚姻大事,再忙我也撂下了。”潘媒婆说着,自己已走到了大门口站住了。

  成元禄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让烂门槛进了屋。

  烂门槛扫了一下屋子,见房子里乱七八糟,又脏又臭,掏出手巾,捂住了鼻子。好一阵才说:“哎哟,我的成保长呀,我的好表弟呀,你早该谈一个婆娘了。有一个女子来收拾料理,就比现在这个样子好得多。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心酸呀!没有女人的日子难过呀!”

  “潘大姐,表姐,你难过,我更难过,好表姐,你就费个心嘛!你有本事。”成元禄言不由衷地竟哀求起潘媒婆来了。

  “包在表姐身上了,不过,这段时间我手头很紧,要登门求人,需要那个……”潘媒婆说时,伸出右手,用大指拇和食指反复搓了搓。

  成元禄一听,潘媒婆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开口就谈到钱上去了,于是说道:“你是说钱吧,那好说,只要成功了,我二天一定加倍谢你的媒钱。”

  潘媒婆笑道:“二天的话,兄弟你也说得出口,干我这一行的,迈步就要钱,没有钱,别人是不会听我吹的。特别是你那个上过门的老丈人,是个酒罐子,你不提两瓶好酒去,话都不让你讲,有了酒呀,他比见了亲娘还亲。酒就是他的命,命就在那酒中,但酒不是田里的水,是要靠这个去打呀,兄弟!”潘媒婆说罢,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给成元禄看。

  成元禄不敢得罪媒人,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我懂,我晓得。这样吧,我先给你二十块钱花着,成功了,我保证给你一百块钱。”

  “那个姑娘我随便介绍给谁,人家眯起眼睛都会给我三百块钱。”

  “我也给三百块,但只要成功。”

  “保证成功,可这二十块钱我出不了手呀。”

  “那就再加二十块嘛,四季发财。”

  “我又不是做生意,应该是六六大顺。”

  成元禄心想这烂门槛果真厉害,做媒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狮子大开口,要走了自己六十块钱,不给吧,又怕她不肯帮忙,给吧,又怕谈不成,这么多钱打了水漂漂毕竟叫人心疼。

  烂门槛见他迟疑不决,说:“成保长,我的好兄弟吔,枉你还是一个当官的,这点钱出起都心痛,怎么办得成大事哟?你那点钱,我这只手接,那只手就花出去了,我又得不到你一分钱,抠三扒四的,算了,算了,你本人都不想谈婆娘,我岂不成了盐萝卜泡菜——操咸(闲)心,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好了,好了,我走了,耽误老娘半天功夫!”

  成元禄忙拉住烂门槛的手,说:“大姐,你别走,我给,不过你一定要帮我弄到手。”他慌忙掏出钱,数了六十块钱给烂门槛。

  烂门槛一看成元禄手头还有二百多块钱,眼红极了,也不好一手抓过来归自己。便装腔作势地说:“哎哟,兄弟,你这屋子有虱子吗?我背上好痒哟,我手短,抠又抠不着,你快给我抠一下。” 说着便把衣裳撩了起来,露出了又白又肥的身子。这烂门槛莫看她脸上老黄瓜一般,又黄又黑,身上却出奇的白。成元禄活了三十几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一个女人,心头不禁咚咚地乱跳起来,他不仅看到了她雪白的背部,还看到了胸前那对颤抖不停的大奶子。心头一紧张,肚子下面的那个家伙便骤然硬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去,巴在了女人的背上,滑溜溜热烘烘的,手感很好,摸了一会儿,烂门槛转过了身来,两对奶子直直地对着了鬼登哥,两只眼闪出了勾魂的目光来。

  鬼登哥的脑子成了一片空白,本能地退了一步,突然又冲了上去,抱住了烂门槛,伸出双手,一只手捂住一个奶子,使劲地揉起来,揉着揉着不觉心血来潮,心魂恍惚起来。烂门槛也故意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令人动魂的呻吟声,顺势倒在了成元禄的怀里。成元禄忙拥着她往卧室里走去,烂门槛半推半就就进了卧室,故意挣扎了几下,便倒在了床上,任成元禄胡弄起来。也许是第一次与女人交媾,鬼登哥紧张得难以控制,没抽动几下,精液便跑了出来,精液一出来,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待他完全清醒过来时,烂门槛已经出门走了。他一摸身上的钱,二百多块钱不知什么时候全被烂门槛摸走了。他急忙穿好裤子,追了出去,四面一看,早没了烂门槛的影子。哼!二百多块干一个老加官,鬼登哥心头又满足又遗憾,哎,反正比那打牌输掉了强,比那被三只手扒去了划得来。可给岳成两家的钱没了,这又咋个办呢?事到如今,现在只好硬着头皮拖一段时间再说了。

  光阴似箭,弹指间到了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北京卢沟桥发生了七七事变,抗日战争正式爆发了。前方吃紧,后方也开始忙了起来。上峰传达说,四川四面都是山,日军难以攻进来,可能要成为抗战大后方。需要把政权建设好。区乡镇以下的正副角都准备用军警人员配备,现职人员必须集中培训,成为军警人员。甚至一个保里,还要配备一个保队副,专管民团武装,一旦发生战争,好动员组织人员上前线参战。

  昨天,乡团总召开了各保会议,要求各保立即配备保队副,各保预选三至五名人员来,审查过关者才能当保队副。成元禄回家的路上便想好了三个人。第一个是岳云山,第二个是成元杰,第三个是龙正德,是他舅表弟。可这三个人都又不合符条件。史团总说,担任保队副的人,一是要国民党员,二要当过兵的。岳成二人武功高强,又当过兵,但不是国民党员。龙正德虽然是国民党员,但又没有当过兵。这保里合符条件的也有好几个。有保路时候的标统,有反袁时期蔡锷军队留下的残废军人,还有二刘混战时打伤回家的伤兵。反正没有一个有完整的躯体,不是断腿就是独臂,加之年龄又大,脑子又不灵活,哪能带兵打仗?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前面三个人要好一些。特别是成元杰,又有文化又有武功,能文能武,文武兼备,城府很深,是个难得的人才。叫他当保队副,一是老百姓没怨气,二是对自己有利,毕竟是本家哥哥,手倒拐不会往外撇。但一想到他们的脾气古怪,不想与官字沾边,叫他当乡长、保长都不愿意,现在他能当这个保队副吗?管它的,先去碰一碰再说吧!

  成元禄来到木桥边,看见小雪和成国玉在溪边洗衣裳,停下脚步问道:“小雪,你爸在家没有?”

  小雪回答说:“我爸还没有回来!”

  成元禄说:“别人都说他们回来了嘛!”

  小雪说:“带信的人说今天要回来,他们到县上卸货去了。”

  成元禄说:“那我就在你家等他们!”

  成国玉说:“鬼舅,鬼叔,天还这么早,你晚上才来吧!”

  成元禄嘻嘻一笑,说:“鬼丫头,我晓得你心头在想啥子?害怕我在你家吃饭是不是?告诉你,今天中午我在史家吃过饭了,史乡长今天满四十大寿,办了八十多桌,五浑十碗,外加八个凉菜,简直太丰盛了,我吃了到现在还打饱嗝。呃……呃……”

  成国玉说:“鬼叔,你吃这么多,不要把肚子撑破了哟!明天早晨去吃复宴酒,没有坛子装哟!”

  成元禄十分畏惧成国玉说话,抢白道:“小玉你那张嘴巴这么厉害,我二天给你找个恶老嬷儿,把你那嘴巴连起来,看你还厉害不厉害?还是咱小雪乖,几个月不见,长出一副人材来了,又文静又懂礼貌。哟,小雪,今年有十六岁了吧!咳!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要是退回去几百年,皇宫要是选妃子,你恐怕是第一个喽。咱鬼舅,哎,鬼舅就鬼舅吧,我也成了皇亲国戚了。那就不是一保之长,而恐怕是一县之长,一省之长了。”

  成国玉说:“鬼叔这么想当官,为啥子不早点讨一个鬼婶回来,烂门槛那样的人也可以嘛。你不要打岔,听我把话说完。一口气给你生二十个姑娘,一个嫁给皇帝,好当国丈;一个嫁给宰相,好当太爷;一个嫁给尚书,一个嫁给元帅,一个嫁给州官,一个嫁给府官,一个嫁给县官,一个嫁给区长,一个嫁给乡长,一个嫁给保长,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从远到近,从外到里,从文到武,从老到少,全都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你也不用去当啥子保长甲长了,成天躺在宫殿里,张口来饭,伸手来衣,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金杯玉箸,屁股后面还眼了一大群妃子娘娘,宫娥彩女,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可惜你王八称玉帝——还差那么一点。龅牙齿,谗嘴巴,吃了这家吃那家。大家都说你是大嘴老鸦,只晓得吃,不晓得办事,还说你是一只喂不饱的狗……”

  成元禄气得一声大吼;”住嘴!你给我住嘴!你,你也太没家教了嘛,说起就没有个完。你看人家小雪像你吗?”

  成国玉一点也不畏惧,说:“你还没有惹着她,惹毛了她,可能比我厉害一百倍,在你脑壳上插蜡烛,点你的天灯。”

  成元禄听成国玉越说越玄,心虚害怕了,赶忙说:“好好好,你女娃子歪悃了,我惹不起你,我走!我走!”说罢,生气地从原路返回去了,走到木桥中央,迎头碰上小强和邻房的大牛赶着一头水牛从对面走来,进不能进,退已来不及了,只好站在一旁让路,桥面窄牛身大,一下子把他挤进了小溪沟里,吓得他大声呼救。

  这家伙虽然生长在长江边,却只会几下子狗刨烧,加上害怕与惊吓,掉进水里后连吃了几口水,呛得他连狗刨烧都忘了,只能乱挣扎乱呼喊了。这条溪沟虽然小,却水深流激,往下漂四五丈远,便是一个很高的岩坎,溪水形成了一道瀑布直直流进了川江。

  眼看鬼舅就要跌下高坎子,冲进激流,没入大江。只见小雪一个蜻蜓点水,飞一般跑到高坎前,一把抓住了成元禄,将他提上了岸来,好险,冲下岩去,成元禄就没命了。

  鬼舅被救上了岸,也不先说几句感谢的话,反而责怪小雪将他的帽子抓飞了。他望着帽子随水流去,心疼地说:“哎哟,我那博士帽,是我花了一块大洋买来的哟,好可惜!”

  成国玉说:“鬼叔,你这个人真真是贪心不足,救你一条命就不错了,有本事你自己去捞!”

  成元禄看见小强,气愤地指责道:“强娃子,你明明看见我要过桥,还故意把牛赶过来,是不是想把你鬼舅害死呀。你等倒起,我非告你一状不可。没老没小的东西,看你老把子如何收拾你。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那还了得。”

  小强说:“鬼舅,你怎么成了猪八戒的钉耙,倒打我一把呢?你明明看见我的牛都上了桥了,你硬要往上跑。幸好是你掉下去了,要是你把牛挤下去了,我看你今天又咋个把它救上来?一旦被冲下坎去,摔死了,鬼舅吔,你就当了大官了——赔老倌。虽说大牛喊你表叔,但正如你说的一样,人亲财不亲。大牛,你说是不是!”

  “肯定要赔,这条牛是咱家的命根子,那年闹灾荒,我爷把我姐姐卖了,都舍不得卖这条牛。”大牛说。

  成元禄听了,哭笑不得。只好抖了抖身上的水滴,一边走一边说:“没教养的一群东西,简直像群疯狗。阿嚏!哎,今天遭感冒了。”说罢,一阵小跑,跑回去了。

  待鬼舅成元禄一走,几兄妹笑得来你死我活。突然,成国玉叫了起来,“哎呀,我的衣裳被水冲走了!我就是这几件衣裳呀!”

  小强一见,几件衣裳已经;快被冲进川江里去了。说:“表姐,别急,看我的!”说罢,飞身跳进水里,顺着水流,冲进了川江,又潜了一个迷斗,把几件衣裳全都捞了起来,还把鬼舅成元禄的礼帽也捞了上来。

  下午,岳云山和成元杰果然回来了,他们路过南充时,就听到了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一行人个个都怒火填膺,巴不得立即奔赴战场去狠狠地打击日本侵略者。沿途,他们看到了省政府主席刘湘的通电,各个公会写的标语口号。有时还碰得上一队队学生举着小三角旗在游行示威。四川内乱不堪的场面不见了,而变成了一个同仇敌忾对付外来侵略者的怒海狂潮。

  到了家里,无意中提到了成元禄带钱的事情,方知成元禄不但没有把钱带回家,反而从家里拿走了许多钱去,气得二人大骂鬼舅成元禄不是一个人。

  偏偏这时,成元禄又来到了岳云山家。摇动他三寸不烂元舌,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结果一无所获,高兴而来,扫兴而归。

  岳云山和成元杰抱定了决心,横顺不出来当这个官,自己不当,还告诫儿子们不当。临走时,还逼他拿出那二百钱来,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成元禄灰溜溜的离开了岳家,悻悻地回到了那冷寞秋烟的破房子,往床上一躺,寻思道:“这两个傲棒,四季豆不进油盐,请他当官他都不当,又憨又傻又顽固,想到这两家的几个儿女也是无大无小,不讲礼孝廉耻,冥顽不灵,桀骜不训,简直叫人头疼。他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起报复他们之心,可找啥子借口去报复呢?

  他突然想起了史德灿在一个月跟他摆的龙门阵。说好久好久以前,有两个男女少年在朱家场打了他一顿,他一直在寻找这两个人,抓住了之后,要狠狠收拾他们一顿,以报那一次挨打之仇,并许愿给报信人五十块大洋的奖赏。

  当时,鬼登哥听了,就觉得史德灿说的两个少年就很像小强小雪兄妹俩。但转眼一想,小强和小雪的武功也没有那么高哇!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向史德灿透露。可白天小雪救他那一幕,他已晓得了小雪的功夫已非同一般。完全可以打败几个大人。看来在朱家场打抱不平的人是小强小雪毫无疑问了。好吧,你们不给我面子,又逼我还债,我收拾不了你们,就叫别人来收拾你们。他打定了主意之后,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便立即占据了整个心灵,哼,既然你们说我是鬼登哥,我就干点鬼事情给你们看一看。鬼,是那么好惹的吗?!

  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乡公所,找到了团总史德灿。史德灿正和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在调情嘻笑。见了成元禄,说:“成保长,来,帮个忙,把长奶夫人的衣裳帮我脱了,量一量她的奶子有多长。”

  那个叫长奶夫人的女人,挣脱了史德灿的双手,撒娇似地说:“不跟你们玩了,要动真格的,老娘手上还缺一个金箍子。就是揩屎也要一块蔑片嘛,老娘的便宜就这么好占。”说完,甩一下手中的手帕,一摇一摆地出去了。

  “这女人是谁?”成元禄问道:“还挺那个的嘛。”

  史德灿一瞪双眼,说:“怎么,你是说她妖登活扯是不是?告诉你,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她可是咱乡里新来的啥子妇女委员。不过她早就是一个烂货了,还故意装个贞节烈妇。你想,不跟文老书、何大爷睡上几觉,能派到这里来吃安胎吗?再说,她三十好几的人了,脱了裤儿摆起,还要看我这东西肯不肯往里面钻哩,是不是!”史德灿说罢,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成元禄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又问道:“哎,前次文书记长跟朱大爷的过节摆平没得?”

  史德灿说:“那朱文楷是个火爆脾气,当然看不惯那种阴阳怪气的人,当天下午便叫来了几十个弟兄,将文钦曹给围了,不让他走路,史区长都劝不走。后来还是搬来了何县长才把双方摆平了。文书记长还向朱文楷赔礼道了歉。哎,平白无故的,你龟儿子今天来干啥子?是不是又想请我的客?”

  成元禄说:“请客是小事情,我今天是专门来给你报告大事情的。你前次不是说有两个细娃儿打了你吗?我四处打听,终于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踪迹啦。”

  “在哪里?”史德灿一下跳了起来,大声而急切地问道,“快带我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这口闷气别了好几年了,以前没有枪,现在有枪有炮有子弹,那个龟儿子都恨不到老子了。”

  成元禄把头靠近了史德灿,轻轻地问道:“史团总,你真的想报这个仇吗?”

  史德灿眼一瞪,大声说:“当然是真的,虽然几年过去了,但朱家场的人至今提起这件事都还在嘲笑我,太丢人了。我做梦都在想,这奇耻大辱,我是坚决要报的。你快说呀,他们住在哪里?是不是!”这”是不是”是史德灿的口头禅,常挂在嘴边。

  成元禄神秘地说:“不远,就在我的房子跟前,不过是不是他们两个我还弄不准,不敢保证。万一认错了人,那是不好收场的。”

  史德灿着急地问:“看你那屄样子,谁家的儿女这么厉害?”

  成元禄说:“岳云山的。儿子是亲生的,女儿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是谁家的女儿,我至今还未搞伸抖。我和他们两家人虽说是亲戚,却对我从来不说实话。”

  史德灿奇怪地问:“岳云山不是你姐夫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落教哟。”

  成元禄笑嘻嘻地说:“哎,史团总的事大,我们之间的事小嘛。古人言,忠孝不能两全,大义可以灭亲嘛。”

  史德灿骂道:“呸!你狗日的杂种,连姐夫都敢出卖?嗯,是不是!我看你这个人不讲义气,算了,我不去了,再说岳家兄妹我好像见过,没有那个本事。”

  成元禄被骂得红了脸,干笑道:“看来你还不了解他们,这兄妹俩现在的功夫不得了,打赢你们大人根本不成问题。再说不是我不讲义气,故意出卖他们,是这种人在社会上太无用了,如果日本人打来,肯定要当卖国贼、汉奸。我叫他当保队副,他不干就算了,硬说我们这样做是在搞一个公开的合法的土匪武装,二天老百姓更遭殃,你说这是不是公开对抗政府,辱骂政府官员。虽然我们是亲戚,但对于反对政府的人,我们是不能留情的,要六亲不认,要铁面无私。是不是!”他也无意间学起了史德灿的口头语来了。

  史德灿怀疑地说:“他们有这么可恶吗?我看岳镖师平时为人不错嘛。既然你说他们可恶,就拿他来开刀吧,看看咱民团是不是豆腐渣和屁做的。走,成保长,你带路!”

  成元禄急忙打梭脚牌,说:“我带路要不得,二天他们还有啥子反政府言行,我就不晓得了。应该有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

  史德灿不乐意了,说:“你让我唱白脸,你龟儿子也想得出,得罪人的事谁愿意干。想打梭脚牌,你给我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搞平。”

  成元禄明知史德灿在敲他的竹杠,也不好反驳,为了巴结上司,就硬起脑壳挨一刀吧。结巴地说:“这,我,向你报案,应该是,是给我的奖赏呀?奖赏我不要了行不行?”他见史团总在摇头,又说:“只要你们干得漂亮,我可以出一百块大洋。”

  史德灿说:“少了!二百五十块,少一块我都不得干。是不是!”

  “好!好吧二百五就二百五!”成元禄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史德灿伸出手来,说:“先给一百块。”

  成元禄说:“我身上只有五十块。”

  史德灿说:“啰嗦啥子,赶快拿出来呀!”

  成元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要罚他们两家的钱哟!不然,我这个钱咋个捞回来。”

  当即,史德灿带上蔡大汉等几十个民团的团丁,背上枪,跑步来到了岳桥坝。可当他看见小雪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把队伍又带了回去。

  鬼登哥猜不透史德灿的心思,问他为啥子不抓人了?史德灿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大敌当前,民族仇恨大于一切仇恨,我个人一点小恩怨又算个啥子。你也该反省一下自己,一点点小过节就生大恶念,报复打击,六亲不认,最后弄个众叛亲离,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有了。人家秦桧还有两个莫须有的朋友嘛,对不对?是不是!”

  黄狗舔肥反挨一顿训,鬼登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想了半天之后,“噗嗤”一声笑开了。

  原来,史德灿听了成元禄的一番怂祸之言,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带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团丁,杀气腾腾朝岳桥坝跑去。欲抓住那两个叫他丢尽了脸面的毛小子 ,小丫头,把他(她)俩先弄到乡公所去关起,然后叫大人拿上几百块钱来取人。这样,又显示了自己的威风,又发了一笔大财。他们来到岳桥坝时,岳成两家人正坐在一起看小雪小强在比试武功。史德灿叫住了团丁,退到了小溪对岸,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岳家房子的坝子头。

  岳云山、成元杰见乡团总史德灿来了,忙起身让坐,小强见来了生人,便停止了表演。

  岳云山说:“小雪,你来表演一下劈刀功!”

  小雪早准备好了,拿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来到了坝子中央,先朗诵了一遍岳飞的《满江红》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小雪的嗓子清脆悦耳,珠圆玉润,十分打动人心。再看她今天的装束,近一米七高的身姿,穿一套红衣绿裤,合身合体,显得亭亭玉立,花枝招展,远看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滴水荷花。近看她已经丰满的胸脯,秀丽的脸上红霞飞扬,两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直拖到屁股上。那双又亮又黑的大眼睛,眸中流荡着一潭滚动的清波,楚楚动人,勾人魂魄,令人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与几年前逼着他打自己耳光的那个小姑娘已大不一样了。越变越好看。史德灿真被小雪的美丽绝伦惊呆了,心中暗忖道:这川江边边还有这么美丽无双的少女。前次在朱家场挨打,因为慌乱害怕,还没有看清打败他和手下人的人竟是这位绝色少女。真是梁山英雄不打不相识。既然认识了就要盯住她不放,像王矮虎追扈三娘一样,要色胆包天,敢作敢为,才能获得女人的倾爱。

  这史德灿原本是有妻子儿女的。十年前,父母作主,给他谈了河对岸漏沟的青头姑娘董六妹,比他大三岁。这董氏虽然长得一脸黄皮肤,大雀斑,相貌极为平常,但因娘家比较殷实,还是荣昌县葛富城的外侄女,地位权势,财产比他史家还强上几倍,所以史家的父母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对幺儿媳妇也格外偏爱。史德灿对堂客虽然十有八九不满意,但看到父母双亲的面子上,也不敢妄加菲薄,随便嫌弃,只好听天由命的过日子。加之他成天在外面游手好闲,抓拿骗吃,身体养得十分壮实。平时除了寻花问柳,求得一时快乐外,回到家里,少不了要和黄脸婆同床共枕,雌雄交配。十年内也生下了二男一女。俗话说:“男到三十一枝花,女到三十豆腐渣。”董六妹三十已过,人老珠黄,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了,自然成了豆腐渣,被史德灿束之高阁,当了夏天的被子,冬天的扇子,搁起来了。他一心想寻找一个年轻漂亮的二太太,但观查了好几年了。不是他看不上女人,就是女人看不上他!弄得他十分伤脑筋。

  今天,他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有天姿国色的绝代佳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又担心岳家不同意,生出许多是非来。他看完小雪舞毕了大刀,鼓起掌来,在岳云山面前讨赏般地说:“小雪妹子色艺双全,真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呀。岳三爷,你老辈子真是有福气。”岳云山听史德灿说话的语气古里怪气的,平时,他对他都称为岳三哥,老哥子,今天咋个突然变成了岳三爷,成了他的老辈子了呢?一见他两眼盯住小雪浑身上下直打量,眼睛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光来。晓得他心怀叵测。便硬梆梆地说:“史团总夸得过份了,一个贫家女子,像这般长相,这般武艺的人,世上多得很,我有啥子福气?只有生气。小雪,不练了,你们耍去吧!”

  小雪停止了表演,和几个小娃儿一起进屋子去了。史德灿见人们散了,自己不好下台。只好说:“我们去四明山协助四明场抓了土匪,路过此地,特来拜望一下几位老前辈,你们都是武林中人,走南闯北,一定有许多好的意见和建议,我一定洗耳恭听,把咱民团的事情办好。”

  岳云山说:“哎哟,史团总,你真没选好时间,我和元杰马上要走,饭都吃不成了。”

  史德灿听岳云山在下逐客令,笑着说:“好!好!下次我一定找个时间,好好地与你们一起摆摆龙门阵。是不是!告辞了!告辞了!”

  史德灿双手抱拳,眼睛瞟了一眼房子,转身大步走了。

  岳云山进了屋子,小雪、小强围了拢来。

  小雪说:“爸,我和哥在朱家场收拾的那个恶霸就是他,这个人可坏了,你们不要和他往来。”

  成元杰说:“他是咱们乡新任的团总,这些人当权,好人的日子不好过呀!”

  小强说:“他今天来干啥子?不晓得认出我们来没有?”

  岳云山说:“不晓得,这么多年了,他们恐怕早忘了吧!史德灿说他今天是打棒客路过此地,真正的来干啥子也不晓得。咳!我们两家人都是好好老百姓,和他们没有多少交往,总不会无事生非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成元杰说:“这个年代,祸从天上掉的例子多得很。大哥大嫂的教训我们不能忘了。我看,三哥……”他欲言又止。

  “你有啥子话就说嘛!”岳云山说。

  成元杰迟疑了一下,说:“算了,过一段时间再说。走吧,时间不早了,史会长恐怕等急了。”

  成元秀说:“再急,你们也要吃了饭再去嘛。”

  “来不及了,”岳云山拿上必备的东西,成国龙、成国虎接了过去,一起去了县城,又跑马帮去了。

  再说史德灿来到成元禄家,鬼登哥不明白地问:“史团总,你怎么改变了主意呢?”

  史德灿对成元禄吼了一声:“你懂个毬,只晓得报复,我如今是政府的官员了,一点点事情就去报复人家吗?我想起来了,那小雪、小强还是我的同窗哩。”

  成元禄觉得奇怪,问:“啥子,你们还是同窗?你多大岁数,他们多大岁数哟?”

  “不信,你去问问他们呀,他们都是我外公的弟子,我和他们虽然只同了一天的学,也是同学呀。以后你不要阴阳怪气的对他们,都是自己人嘛,这里面的名堂大得很!”史德灿把鬼登哥训斥了一顿,带上人马回乡上去了。

  成元禄一时倒被弄糊涂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天棒才是怪哟,怎么一下子变得宝胎胎的呢?他哪根神经犯毛病了,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史德灿回到乡公所,饭也无心吃,躺在床上想开了心事。他翻来覆去地只想这几个问题:岳家妹子太漂亮——我要讨她作老婆——她究竟愿意不愿意——如果不愿意我该如何办?

  他把自己的家庭与岳家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岳家虽然出了美女,但只不过会一点武术之功,还在我二叔手下当个马帮头,论权势不大,论地位不高,论钱财不多。而自己家在朱家场是首富,父亲以上三代曾是官宦之家,书乡门第,在清朝时候祖先就当过大官,民国时候当过旅长。现在史家几弟兄中,有当团长的,还有在省上专署当局长的,县上当科长的,区上当区长的,乡里当乡长的,自己官儿最小,也是个团总,有权有势,名声显赫。加之自己还未到而立之年,风华正茂,一表人材,岳家姑娘肯定是看得上自己的,再给岳云山一笔钱,他绝对会松口的,不,一定会满口答应的。

  他想了大半天又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传呼带信要成元禄到乡里来。

  成元禄接到口信,便晓得史德灿为啥子事情找他,故意捱到天快黑了再去。到了乡公所,史德灿一把抓住成元禄的手,说:“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嗨,我下午才接到信,一听说你叫我来,连家都没有回,便跑步来了,你看我身上的汗水刮下来都有好几斗碗了。”

  “来,来先擦一下汗,走,到我房间去说。”史德灿慌忙把手中的蒲扇递给了成元禄,尔后又迫不及待地说:“你快谈谈你外侄女的事。”

  “我还没有吃饭哩!”成元禄充起了大爷,摆开了谱。

  “哎哟,谈完话,我请客,今天晚上就住在我这里了。”史德灿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态度,对成元禄格外地热情起来。

  “还不如洗了澡,吃了饭,慢慢谈。”

  “不行,我憋不住了!”

  “好吧,我就将就你吧!”

  进了卧室,史德灿亲自给成元禄倒茶水,打蒲扇。并急不可待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成元禄,最后要成元禄给他当大媒人,牵线搭桥。

  成元禄听了,笑道:“哈哈,我一猜就猜到了,果不其然,硬是这件事。你老弟真有眼光,那妹子真是百里挑一,千里无二的绝色美人哟。我原先一直想把她给你拉拢来的,考虑到你岁数大,她岁数小,再说你又有婆娘,便没有说出来。你若能把她弄到手,这一辈子你就是,哎,就是死了也划得来嘛。不过……”

  史德灿捶了成元禄一拳,兴奋地说:“嗨!老子娶了天下第一美女,快活都快活不完,怎么会死哪,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又反复叮咐道:“喂,你今天就回去给我当媒公。你千万不要推辞,你办成这件事,便是我的大恩人。千万千万不要推辞,千万千万不要说不行……”

  成元禄打断史德灿的话,说:“我不说不行怎么要得,你仔细想一想,就算我那外侄女要同意,你屋头的愿意吗?”

  史德灿大声吼叫道:“她敢不同意,她虽然为我生了二男一女,但大儿子三天不说两句话,跟憨包差不多;姑娘儿聪明一点,但八字太硬,我母亲一点也不喜欢她,老三还在吃奶,还不晓得像老大呢还是像老二。哎,山鸡怎么生得出凤凰来嘛?你那外侄女又聪明又漂亮,生出来的娃儿肯定又聪明又漂亮,男的当大官,女的当,当,哎,管它当啥子,反正一句话,我史德灿今生不讨上一个漂亮的女人作婆娘,就觉得很冤屈。你看我这个人高马大,标标致致的大男人就冤一辈子吧?无论如何,这个媒公你当定了。”

  成元禄哪里敢承担下来,坚决推辞道:“叫我当媒公,不行,不行,我做不响,弄不好羊肉没吃上,反而惹上一身骚。小雪是我姐夫、堂兄的千斤宝贝,我平时就十分畏惧他们,哪里敢自己找虱子往自己头上爬。”

  “你怕啥子,有我给你你怕啥子,有我给你撑腰。他们在江湖上厉害,在政府里又算啥子,前次成元杰的大儿子得罪了我大嫂,找里又算啥子,前次成元杰的大儿子得罪了我大嫂,找一个就罚了他几百块钱,他们连喷嚏都打出来。”

  “那件事与这件事不一样,你想讨人家的姑娘,就不能得罪他们,明白吗?我倒发现了一个人,叫她去准行,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皮挑客,做一个响一个,十拿九稳。”

  “哪一个?快说!”史德灿着急地催促道。

  “就是那个潘君莲呀!”

  史德灿苦笑道:“潘金莲,她不是武大郎的婆娘么?不是被武松杀了嘛,成保长,这个时候了,别和我开玩笑啦。”

  成元禄连忙解释说:“哪里是那个嘛,这个是潘君莲,住在十三保潘家瓦房,专门给人做媒,是咱朱家场有名的媒婆,外号叫烂门槛,你应该晓得。”

  “哦,你说的是她嗦,我认识,你,快去把她叫来,不,我亲自去请。咳!天都黑了,只有明天我亲自去了。”史德灿虽然十分遗憾,但又无可奈何。

  两个人急忙洗了澡,赶紧吃了饭,躺在床上,史德灿听成元禄讲起了岳雪红更多的故事。

  成元禄为了讨好、巴结史德灿,把一个普通的女子夸赞成了仙女下凡,美貌、人品、人格、能力简直是天下第一,世上无双。

  而史德灿越听越兴奋,越问越详细,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把岳雪红娶到手。

  两人一唱一和,直讲到三更天了才各自睡了。

  要问二人是否请到了潘媒婆?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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