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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八十五回 美小双情系报恩地 茗香楼痛打地头蛇)

  川江女儿红 第八十五回 美小双情系报恩地 茗香楼痛打地头蛇  

  上回说到余雪红被上峰派到川东南一带处理一些社会事务,这虽说是实习,但面临的人和事却是活生生的,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和才智去对付的。不说其他的人与事,光说这屈长鑫就非常难以对付,莫看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丑事,但却做得十分隐秘,不是他身旁的核心人物,一般人是不晓得其内情的,他外表上给人的印象和感觉是正派、和善、恭谦的,是一个很受人尊重的老人。特别是他那段民国战将的金字招牌至今还闪闪发光,蒙蔽了多少人,又坑害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

  余雪红不是有亲身的经历,也是绝对不会相信这屈长鑫会有那么的奸诈、贪残、凶恶、狠毒、霸道的。要想公开去处治他,不但得不到上司和民众的同情与支持,反而会招来许多人的误解和反对,但要秘密处治他,又要想出一个十分绝妙的办法来才行。什么办法最好呢?她一直在苦思冥想,又一直觉得每一种办法似乎都不十分稳妥,行不通。

  她先说服了老师郑天翔,郑天翔又去征求了一下向天佩的意见。向天佩也觉得余雪红的建议十分正确,鼓励他先把这些物资以最快的速度押送到前线去,暂时避开这些绅粮们的无理纠缠拿到手的钱粮可能丢失的可能。

  第三天,募捐团便开始作准备,载荣昌地下党廖林生、朱由之的大力支持下,将募捐来的钱买成了军衣军被,枪支弹药,雇了十余辆大卡车,由郑天翔带队,将所有物资先运到了广元军物站,又换成了骡马队,直往北方前线送去,路上曾遭到一队日伪军的追击,危难之时,一支八路军的队伍赶来援救了他们。无巧不成书,这八路军的副团长兼参谋长则是袁永泉,异地遇乡人,人们好不高兴,在八路军的护送下,郑天翔平安到了前线,并和华中芳一起双双都参加了八路军,成了一名优秀的八路军指挥员。一年后,郑天翔又被组织上派回了重庆,在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做统战工作,介绍余雪红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战士。

  再说余雪红在屈家大坟坝问了路之后,本想直接去四牌坊,但到了四牌坊的大门口,却改变了主意,而去了兴隆场。

  快走到吴家咀了,余雪红想起了与父亲薛振川刚认识的情景来:

  父亲薛振川把她抱在怀里,欢喜地说:“好女儿,亲女儿,我家又多了一个宝贝女儿。”

  袁永泉说:“贵芳这么聪明,长大了一定能当一个好探子。”

  屈贵芳说:“我才不当探子哩,我长大了要在城市里当大官,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把害死我阿妈的坏人通通杀死。然后把我亲爹亲娘,还有大哥哥、大姐姐,接到城里去过好日子。

  薛振川笑道:“我女儿有志气,当爹爹的就等着那一天哟!”

  今天,女儿真的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可父亲和母亲却含着天大的冤屈惨死了。她很想拐进去看看吴家咀现在的样子,可越秀二人催得紧,深情地望了一眼,便去了兴隆场。

  道兴隆场后找到街上最豪华的一家客栈先住了下来。对老板说道:“老板,去把你们乡长叫来,我们有要事找他。”

  这老板便是,见三个姑娘气势凌人,来势不小,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跑去了。

  许洪顺见了乡长屈宝骏,说道:“哎呀!宝骏,不好了,我们的栈房来了三个女娃子,火气可大了,指名点姓地要见你咧。”

  “是从哪儿来的?”屈宝骏听说有三个女子同时找他,不知道是喜是忧,是福是祸,心头便有些紧张起来,不安地问。

  许洪顺说:“不晓得,那架势我岂敢随便乱问啊。看样子不是从重庆来的就是从成都来的,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反正不是一般的村姑少妇,一定是大官高官的千金小姐。快去吧!她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屈宝骏自我壮胆,心里安慰说:“看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缸缽里的泥鳅,只晓得耍团转。我啥子场面没见过,还虚火几个女娃子么。我把这请帖写完了再去也不迟嘛。你先回去,好烟好茶招待。我随后就去。”

  许洪顺只好先回去了,见了余雪红三位姑娘,满面笑容地说:“三位小姐先坐下等一等!屈乡长随后就来!随后就来!幺师,把茶叶换一下,泡最好的龙井、铁观音和蒙顶甘露。”

  余雪红说:“我们都不喝茶,也不抽烟,不必忙啦!”随即又问道:“你们屈老太爷不在家吗?”

  许洪顺马上收敛了笑容,答道:“在,病了,住在四牌坊庄园内,好长时间没有上街来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病过,这一次可是差一点儿要了他宝贵的性命啦,我去看了他好几次了,反正身体不像从前那么雄棒了,非常虚弱的。”

  “他是为了啥子得病?”余雪红心头很高兴,但做出十分关心的样子问道。

  许洪顺说:“是因为八小姐突然死了气病的。他平时太喜欢八小姐了。”

  “八小姐死了?”余雪红还没有听郑老师讲过,心头也有些吃惊,年纪轻轻怎么会死了呢?问道:“她得了啥子病嘛?”

  许洪顺说:“啥子病都没有得,是开刀开死的,死得太年轻了!她死了不说,还有一个徇情的,在安埋她那天,他一头碰死在棺材前,这种多情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见到的呀。你们二天若能碰上这么好的男人就一辈子满足了。”

  越秀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怒斥道:“呸!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想着我们也被开刀而死吗?我的男人也一头碰死吗?看我一刀宰了你这个不会说话的东西!”

  许洪顺连忙道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着你们三个人这么美丽漂亮,能找一个那么痴情的男人是一件好事,对不起!对不起!我口误,说错了!说错了!我改正!我道歉!我认罪!”

  余雪红却另有所思,急切地问道:“你说那个徇情的男人叫啥子名字?”

  许洪顺心有余悸,揩着汗水说:“哎,就是吴家咀的福娃,大美人吴月珍的儿子,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

  “是他,这是真的吗?”余雪红听了,心中大吃一惊,怎么会是福娃哥呢?他不是还在前线抗日吗?她也坐不住了,冲到许洪顺跟前,抓住他的衣领问道:“这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骗你是狗变的,千真万确,我说话从来不撒谎。”许洪顺赶紧回答说。

  “怎么?你认识他?”越秀见了余雪红的神情如此变化,奇怪地问道。

  余雪红急速平静下自己失态的情绪,笑了笑,说:“不认识!这种男人真的不简单,我怎么就没有碰上过。”

  越秀冷笑道:“你不要装了?不认识,你还吃这么惊诧?我看你就像死了亲哥哥似的,三年的军校白读了,还像个林妹妹似的个性飞扬,不能克制自已。”

  余雪红忙掩饰说:“哎,我吃惊是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痴情,真是世上少有的爱情呆子。”

  许洪顺也跟着陪笑道:“是呀,我看他呀是看多了古装戏,学梁山伯与祝英台,想蝴蝶双飞。你别说,自从他们死后,那里的蝴蝶真的还不少,满坟坝飞呀飞呀,眼花缭乱的。有时间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的蝴蝶可漂亮了,像你们一样……”

  费克琳对这里的事情一点不熟悉,也不感兴趣,对许洪顺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跟我们胡说八道了,快去把屈乡长叫来!再不叫来,我把这店子给砸了。”

  “是!我马上去。”许洪顺刚走出门,迎头碰上了屈宝骏从外面走来,因转身很急,一下子收不住脚步,把屈宝骏撞翻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引起众姑娘的一阵狂笑。

  屈宝骏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就是观音乡乡长屈晏,书名屈志高,请问三位小姐是从何地而来,找鄙人有何贵干?”

  余雪红故意问道:“你们观音乡的乡长不是屈宝骏吗?怎么变成了屈志高?”

  屈宝骏说:“屈志高是我,屈宝骏也是我,因为这屈志高是刘总司令,是杨总司令给我取的,人虽矮但志气高,取此名勉励我进步,所以这个名字有特殊的意义。俗话说: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像。别看我人最矮,职务又最小,但为党国,为政府的贡献却一点不小,也一点不少。不信,你可以下去多多访问访问老百姓,看我是一个贪官,还是一个清官,当然,我也有缺点和错误,但决没有一点害人之心。”

  “你的表现是优是劣,我们是会问清楚的,但听说你父亲干了许多犯罪违法之事,你既是一个为老百姓办事的清官,为啥子不限制他,检举他?”余雪红反问道。

  “这个,哎,我父亲是有些民怨,但决不是很严重的,他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哎,怎么说呢?我是他儿子,尊老敬老是我们小辈的义务,我也不好随便说他。不怕你们笑话,我就说出来吧,他老人家十年前就得了一种怪病,专门喜欢和女人交朋友,特别是对漂亮的女人,简直达到了见一个爱一个的地步。他这种行为,难免要伤害一些思想不开通的女人的。他这种毛病的产生,一要怪我生母和几个庶母平时对他老人家太关心不够,二要怪我们这些作儿女的没有及时给他治疗,我是很感痛心的,我是老大,要负主要责任。但老话说的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很希望父亲晚年幸福,无灾无病。”

  屈宝骏何等聪明,见是三个年轻女子远道而来,追询他父亲的情况,估计是关于他父亲的艳情之事,隐瞒事实还不如公开自我暴露,反而给自己留有余地,以后好同三个女子周旋。

  余雪红见屈宝骏以退为守,为父亲狡辩,也不想同他继续争论下去,说道:“屈大乡长误会我们了,我们不是来调查你父亲的有什么问题的,相反,是奉国民政府的有关指令,来保护你们的,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对党国的贡献大,战乱时期也许会有什么事情会突然发生,你们的利益必须要受到国民政府的有力保护,保护好你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就是再保护当过的利益。不然抗战的武器、粮食和经费从哪里来。”然后掏出证件和介绍信让屈宝骏看了。

  屈宝骏将证件反复仔细地看了几遍,心想:又是来要钱粮的,地方政府要了,社会组织来要;县里要了,省里要。现在中央直接派人来要了,真是走了一群狼,又来了一群虎,还美名其曰为保护。心里埋怨归埋怨,但不满之情却不能有丝毫的表现。于是装着十分高兴地说:“蒋委员长邓主席对我们太倚重了,太好了,我热烈地欢迎你们光临寒乡。我立即回去告诉我父亲,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说不定他的病也会马上好的。你们还是到庄园去住吧!那里的条件要比这里好得多。”

  “不,我们先在这里住上几天,四处走一走,看看兴隆场美丽的风景。”余雪红做出一副十分轻松的神态说。

  屈宝骏见来人没有恶意,马上讨好说:“也好,我们兴隆场真是一个好地方,别看场镇不大,却一应俱全,人称小重庆,赛苏杭。我马上吩咐许经理把被子单子全部换成新的,生一盆火炉,再配一个向导。今天中午我设便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余雪红说:“客随主便,但不要太破费了,抗战期间,要厉行节约,不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我们女孩子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只喜欢吃点零食,花钱也不多嘛。至于向导嘛,就不用派了,我们自己随便走一走,这是最自由的。”

  “也好!也好!兰小姐,你们先休息一下,吃饭时,我来请你们。”屈宝骏说罢,点头哈腰地很有礼貌地走出门去了。出了门一摸身上的汗水把衣服全都打湿了,嘴上虽说什么世面都见过,但见了三人后,还是吓得不敢乱说一句话的。他解开衣服扇了扇,而后又扣上了,站立了一阵,然后才迈开他永远迈不大的脚步,身子一摇一摆地走了。

  没过多久,许洪顺亲自领着两个人抱来了三床崭新的被子、被单、枕头,还提来了一个烧得旺旺的木炭火盆,又送来了好多好吃的糕点、糖果及一些当地名特产龙眼、柑橘等水果,还有三坛陈酒与三条哈德门香烟。前面余雪红明明说了她们不抽烟,不喝酒,屈宝骏却偏偏送好酒好烟来?因为,他在与余雪红谈话时,看见另外两个人优雅地抽着烟,便断定她们搞的是正话反听这一套。

  越秀抓起一条烟来,一边闻着一边说:“这屈乡长还挺大方的嘛,吸血鬼的血不放点出来,我们对不起蒋委员长啊。抽吧!”

  余雪红说:“对我们三个人他们是不敢小气的,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做人的诀窍,当年我爹我娘为人十分坦率,正直,当然识不破他们笑面虎的伎俩,死在了他们的人情媚媚之中。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如果我暗杀不成他,你们可要帮我的忙哟。”

  “余雪,不,兰小姐,你放心,我们都是好姐妹嘛,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既然来了,就要把那个老恶霸除掉,如果硬来不行,就用软的,他不是喜欢女人吗,我们就来个美人计,引他上当,再将他除掉,将他的家产捞走一半。”越秀十分认真地说。

  费克琳却说:“我一接触到那种男人心头就恶心,还跟他眉来眼去,谈情说爱,我没那个耐心,还不如寻个机会将他几拳打死算了,他们早死我们早回训练班去。”

  余雪红拿起一个柑橘在空中抛了一下,拿出短剑来,将其划成四瓣,困惑地说:“施用美人计,让你们的心灵去受伤害,我确是于心不忍的,但硬杀硬拼也是不行的。一是庄园里的家丁多,打手多,他身边始终有几位武功高强的保镖护着,二则屈长鑫本人的武功也十分高超,枪法也十分准确,一旦动起手来,我们占不了多大的上风的。”

  越秀拿出一包纸烟来,弹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慢吞吞地说:“依我看,还是美人计好!克琳,你害怕就不参加,让我来试一试。出发前,康主任批评我这方面很差劲儿,还亲自教诲我要我突破一下,达到优良的标准。现在机会来了,我为什么不可以趁此机会再实习一番呢?”

  “万一他要和你来真的,你怎么办呀?年纪轻轻的被这糟老头子占便宜,太不划算。”费克琳担心地问。

  越秀轻松地笑笑,说:“占我得便宜,哼,做梦!他要来真的,我也来真的。不,我就杀了他,不,向他要钱,要大量的钱,女子特训班也不是我们永远呆的地方,有了钱,将来干什么都方便。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让他见阎王去,那老狗从此后便是阴间的一个穷鬼了。”

  几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议论了半天,正的歪的办法说了一大堆,最后越秀提议说:“哎,四川话说,脑壳想烂了不好装稀饭。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先出去转一转,说不定最好的主意一下子就钻出来了,走,逛街去。”

  其实余雪红也很想上街看看,通过逛街,可以了解屈长鑫的情况,好想办法对付他,于是说:“对,你们别小看了这小小的兴隆场,却是个千年古镇,街上门面多,商品齐全,还有九宫十八庙一样不少,光茶馆就有十几个。不仅卖当地的老鹰茶,还卖你们家乡的龙井茶、清池毛尖茶,福建铁观音,还有川剧班子。”

  越秀兴奋地说:“那好哇,我们也喝茶去,好久没有喝上家乡的龙井了。”

  于是,三个姑娘脱去军装,换上便装,刻意打扮了一下,上街去了。几位姑娘年轻貌美,花枝招展,在街上一走,立即引起了哄动,人们以为是川戏班子的女戏子出来了,都指指点点,品头论脚,议论纷纷。三个姑娘装着没听见,来到茗乡楼茶馆,见里面坐满了人,正听一个说书人在讲长篇四川评书《说岳传》,此时正在讲金兀术偷袭岳家庄一节。

  三个姑娘一听讲书人是重庆口音,便走了进去,找了一间八仙桌坐了下来,这张桌子先坐了两个老汉,见来了三个年轻女子,径直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吓得慌忙离桌而去,像见到了魔鬼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越秀见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见越秀毫无顾忌地狂笑,更加惊诧,不安,有几个老者气得胡子直颤抖。他们纷纷谴责道:

  “真不像话,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杈巴放肆呀!这世道真的变了,女人敢坐茶馆了。”

  “今天她们敢坐茶馆,二天交待出去恐怕要骑在男人头上拉屎拉尿哟。”

  “这么大势,无拘无束,眼里无人,她们是不是屈老太爷的啥子亲戚哟?”

  “不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们到过屈家。”

  “我看他们是外地来的女戏子吧!只有她们这种人才不顾羞辱廉耻,肆意张扬。”

  “大家看我的,我要抽她们的狡筋。”这时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在前排桌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踮地玄皮搭脸地来到了余雪红三人桌前,故意一偏,站立不稳,倒在了费克琳身上,费克琳一急,猛地站了起来,大声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年轻人吊儿郎当地说:“不想干什么,只想干……”

  余雪红知道此人是来惹事的,反应迅速,伸手一推,把那年轻人推出好几米远,站立不住,倒在了对面桌子上,将对面桌子撞翻,将桌子上的八个茶碗“咣噹咣噹”全掉在了地上打碎了,滚烫的开水把几个老者烫得直叫骂。“董老幺,你这个屁儿虫去当啥子讨人嫌嘛,这下惹倒三尖石安逸了,我的手杆烫裂了皮怎么整?我日你先人板板,你说!你龟儿子说呀!”

  又有人指责说:“花狗,你龟儿子见是人都想去打起发,吃福喜,想马倒别人。今天也该有这个下捎头。”

  这个董老幺是何许人也,敢在公众场合调戏妇女?他便是兴隆场袍哥大爷董文甫的幺儿,名叫董兴瑞,因拜屈长鑫为媬爷,又被屈长鑫取了一个贱名叫花狗。董文莆四十多岁得子,自然欢喜不尽,百般溺爱,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走路都要人搌脚的游手好闲的恶习惯。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四岁了,还伙着一帮妥神、流民,地痞流氓,仗着父亲袍哥的势力,仗着干爷屈长鑫的庇护,到处惹事生非,欺弱凌强,为非作歹,是个出了名的天棒和歪人。平时人们都十分敬畏他的父亲,为此时时处处让他三分,他以为人们骇怕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行凶作恶,马干吃尽,苍蝇飞过也要拔下一个大腿, 逮住一只蚊子也要剐一层皮,如今被一个女子推了一个趔趄,头上碰了一个大包,还被几个老汉骂了一顿,怎么输得下这口恶气,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同桌的兄弟们喊了一声:“日你们的妈,平时董大爷的饭都喂了狗哪,愣起干啥子嘛,还不赶快把她三个抓起来,董大爷今天就要脏脏她们的班子,涮涮她们的坛子,脱脱她们他的裤子。真正的看看是咱牙狗厉害,还是几条母狗厉害。”

  几个难兄难弟一见大哥发言,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那说书人吓得忙收起摊子走下台来,跑到开水房躲起来。一些胆小的茶客丢下茶碗,惊惶失措地朝大门外逃跑。

  三个姑娘见一下来了七八个壮汉子,吊儿啷噹,呜嘘呐喊地扑了上来,倏地站了起来,余雪红警告道:“你们仗着人多地熟,欺侮妇女,本已犯罪,如今又想大打出手,扩大事端。告诉你们,你这几个乌合之众,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要打可以,到外面去打,不要把茶老板的桌椅板凳打坏了。”

  董老幺呵呵一笑,大模大样,口无遮拦的说:“哼,你不要冲壳子,冒皮皮,我们是男人的锭子打大的,不是女人的大话吓大的。我看你还是一个未带儿的母狗,被你咬几口倒还觉得很舒服。外面就外面,我让你三招,然后乖乖的跟我……”

  余雪红愤怒地喝道:“混蛋!走,出去!打死了我不要你偿命,打死了你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花狗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也不要你偿命!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你们输了,就要当我们大家的婆孃……。”

  “呸!来吧!”

  余雪红一个跳跃,快步来到了大街中心,冲着扑上的几个男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一分钟不到,全部打趴在地。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夺过过路的的扁担、一起向余雪红打去,余雪红迎上前去,一伸手,竟把三根扁担轻轻地抓在手中,一挥手,又打在了他们的身上,痛得他们直喊哎哟。

  另外几个地痞以为费克琳好欺负,围着她不断地挑逗辱骂,惹得费克琳火气,把他们一个个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花狗哪里甘心失败,企图招呼同伙再打。突然只听得一声断喝:“住手,花狗你又在闹啥子二五子?”

  “哎呀,屈老太爷来了。”

  “猫镇耗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余雪红正眼一看,门口站着一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老人,穿着一件卡灰色的长衫子,戴着一顶狐皮帽子,拄着那根白银制的龙头拐杖,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大儿子屈宝骏及四个全副武装的保镖,不用说,这就是四牌坊的老主人屈长鑫。仇人相逢,分外眼红,但余雪红强忍住了满脸的怒火,未动声色。心头却在想:俗话说的,人恶被天收。可这家伙做了这么多的坏事,老天爷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让他活得那么快活,七十岁的人了还红光满面,精神矍烁,看上去最多不过五十来岁。

  他不是病了吗?怎么突然又好了呢?原来是屈宝骏见上峰派了三个仙女般的三个女神来保护他们屈家,心头无比欢喜,安排好了食宿之后,便急急忙忙赶回了四牌坊,把情况向父亲作了汇报,屈长鑫比儿子还高兴十倍,病一下子好了许多,穿好了衣裳,刻意打扮了一番,便赶来了兴隆场,一打听,三个姑娘在茶馆头喝茶,又赶来了茗乡楼,正巧碰上他(她)们在角孽。他喝住了干儿子花狗之后,挺了挺腰板,径直朝里面走去,过路之处,都被人们热情地招呼:

  “老太爷您的病好哪!?”

  “在这里坐吧!老太爷。”

  “老太爷的茶钱我开了。”

  “我来开!”

  屈长鑫向两旁的人们招着手,来到了余雪红跟前,无比兴奋又无比谦恭的说道:“热烈欢迎中央派来的三位女将军!我们这里地处山乡僻壤,文化不发达,人野蛮愚昧,你们要多多见谅。花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一看,她们三位是谁?是中央派来保护我们家园的女元帅、女将军、女菩萨,你反倒大水乱冲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了。赶快向她们赔礼道歉。”

  花狗见干爹对她们毕恭毕敬的,知道来头不小,赶忙道歉说:“哎呀,原来你们是中央政府派下来的呀,我还以为你们是哪个戏班子里的戏子哩,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瞎了,实在对不起!请三位女将军、女菩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梁山英雄不打不亲,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过今天中午的展扎兄弟你办定了,搞旺实一点。一来是为三个女将军接风洗尘,二来是向三位女将军赔礼道歉。兰小姐,苏小姐,韩小姐,三位请吧。”屈宝骏从中调解,平息了这场风波。

  余雪红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跟着他们去了五福酒楼。茶楼恢复了平静,破碎茶碗被茶楼老板卢建德扫起来拿走了,又新添了几个茶碗,泡上新茶,向顾客反复道歉赔不是,并免了今天的茶钱。

  说书人亲眼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走上台来,继续说开了书,借用了刚才发生的故事,变得更加生动、诙谐、感人了。“刚才说到花忽里象一条饿狗抢食一般扑来,银瓶退后一步,让过了他笨重的身子,然后左脚一勾,右手一推,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压了下去,花忽里哪里站得住,就象刚才兰小姐推花狗一样,力量太大,谁也抗不住,只是不同的是,花忽里摔了个狗啃黄泥,花狗却摔了个仰叉八叉,后脑壳多了一个鸡蛋,可惜卖不倒一分钱,反而还赔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四百块。”

  听众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都静不了场子,说书人乘机悠闲地喝起茶水来。

  花狗董兴瑞的确划不来,挨了摔打又花费了四百块钱办了一桌酒席赔礼道歉。

  屈长鑫看着三个姑娘个个芳兰竟体,雍容尔雅,心中实在欢喜不尽。心中在暗想:前段时间想女人想得发疯,却找不上一个漂亮的,害得我把来风给误杀了,想起来至今还伤心后悔。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送来了三个,真叫我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个最好哟。不过这三个女子一样漂亮可爱,能一箭三雕最好,一箭二雕也不错,一箭能射中一雕,这一生也足矣。可现在的女孩子不比从前那么温驯了,一哄一骗,一唬一诈,她们就归附归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把男人靠得紧紧的。自从新女性、新生活的口号喊出来以后,先是放小脚,后来又招女人读书,上班,当兵,甚至当官,这女人就越来越不好管了,就说自己吧,先是两个姨太太不跟他到四牌坊来,后来又发生四姨太出家,五姨太私奔,弄得他身边竟没有一个女人了。这一点,还不如大儿子屈矮子聪明,虽然发生了三姨太偷情蒋才芳,五姨太跟了李毛牛的丑闻艳事,但身旁毕竟还有几个死心跟着他的女人。他见儿子也在不断地打量着三个姑娘,心中暗忖道:这矮子将军心怀邪念,恐怕也在打三个姑娘的主意吧。这家伙欺骗女人的手段比我高超得多,若不先下手,就要落在他的后头了,凭自己这把年纪是竞争不过他的。要竞争过矮子将军,非要用经济实力压过他。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可以改变人的秉性,也可以改变人的年纪,同时也可以改变人的面貌。有了钱。贞节女瞬间可以变成淫荡妇,糟老头永远是个年轻郎,丑八怪会成美貌男。现在的人谁不喜欢钱?为了钱,女人轻易向男人解开裤带的还少吗?就是吴月珍这么坚决的贞节妇为了生活不是也愿意嫁给五儿子了吗?还有小雪这样的纯洁的女子为了一点安埋费,还不是四处下跪求人吗?想到小雪,他突然来了精神,对!应该把她立即叫来,共赴宴席,借她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形象给三个女子灌输一点迷魂汤。

  他对跟随他一起来的一个保镖说道:“彭老七,你跑一趟,把小雪立即叫来,就说我们家来了几个非常重要的贵客,需要她来陪一陪,这是一件大事。”

  岳雪红和干妈张丽群正在召集厨工们商量腊月初八屈宝骏生日办席之事,听了彭老七的传话,心头极不愿意到兴隆场去,可屈老太爷专门派人来请,不去又不行,加上问清楚了所谓的贵客就是那三个年轻女子,心头的担心也不大了,便急忙跟着去了。

  屈长鑫见小雪来了,忙迎了上去,拉住小雪的手,转身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女管家,名叫岳雪红,是一位非常聪明的盖世奇女。小雪,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位女士,她们是中央民国政府蒋委员长派下来保护我们大户人家的,是嘛,我们对国家贡献大,国家对我们也应该多加保护嘛。没有我们交税交粮,他们吃啥子,喝西北风还要等到冬天去了。哦,扯远了。这是兰文莉小姐,这是苏妲小姐,这是韩玲小姐。来,小雪,你和兰文莉小姐一起坐。”

  岳雪红见了三人,果然是在屈家大坟坝见过的那三个姑娘。心想:原来这三个女子是来屈家作保护神的,看来屈家在上面的靠山真是大哟。这兰文莉她觉得十分面熟,此时,只有一尺之远,看得更清楚了,她想呀想呀,骤然想起来了,这女子好像是失散了十年之久的妹妹小双,对,没错,就是她,她就是我瞑思夜想的小双妹妹。她不是跟余师长到远地方去了吗?怎么又变成了兰文莉了呢?而且是来保护屈家的,难道她不替自己的母亲报仇了吗?奇怪?!不,小双这次回来肯定不是来保护屈家的,而是回来报仇的,我从她对屈长鑫本充满敌意却又强装和善的眼神能够看出来。她既然安心回来报仇,屈长鑫这次必死无疑了。想到屈长鑫之死,自然又想到了八小姐临终的叮嘱:要保护好屈长鑫的人身安全。一边是妹妹要杀仇人,一边是嫂嫂要保护亲人,应该站在哪一边,她真的有些作难了。刚才那种惊喜转眼间变成了迷茫、无奈。她只是这么想,此时千万不能与她相认,这一相认便将妹妹小双的真实面目全部给暴露了。

  而此时小双也一样,她也认出了分别了十年之久的闻香姐姐,心头激动万分,心中暗想道:“哎呀!闻香姐姐,十年之久未见面了,原来你还真还活在人世间哟,而且长成了一个绝色无双的大姑娘了,我多么想和你紧紧拥抱一下,大哭一场呀。可立即又想到,既然她改了姓名进了四牌坊,并取得了屈长鑫的信任,这其中肯定有极大的隐情,决不能由于自己一时的冲动,给闻香姐姐原来的打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由此,两个人都装着不认识一般,只是平淡地互相问候了一下,坐下桌子便只顾埋头吃菜。

  屈长鑫见了如此机会,哪能轻易放过,口若悬河地不断地劝酒,还亲自斟酒,他热情地说:“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只管喝。这酒是我们屈府最纯的十年老酒,这菜是我们川东南最美的私房菜,这人嘛,不用说是我们最亲近的人,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岳雪红小姐一定要陪蓝文莉小姐多喝几杯,我看你俩的长相倒像两姐妹一般,大家说,像不像?”

  “像,太像了,喝!”众人马上响应劝酒。

  岳雪红和余雪红不好多做解释。被迫无奈,只好硬起头皮喝了三杯,就再不喝了。屈长鑫不死心,继续劝说道:“大家别客气,继续喝,我是十分好客的,对你们上头来的人,我更要热情地招待,我晓得,知道,靠你们三个人是保护不了我们的,我们有乡丁家丁近百人还经常出乱子。但是,有你们到咱家门口一站,那是啥子情景,老虎进林,百兽噤声,那些专与咱屈家作对的坏人们就不敢再那么嚣张了。这叫啥子,这叫打鬼借钟馗,驱邪靠韩林。韩小姐,借你的大名,我俩要认认真真地碰一杯!”

  费克琳推辞了半天,说:“我是韩玲,不是韩林,我们不是鬼神,帮不了你们多大的忙,只是老太爷你们与上面的关系那么好,又财大气粗,谁敢与你们作对呢?”

  矮子屈宝骏站了起来,说:“这倒是实话,不过,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穷慌了的人,是啥子礼节都不讲的,只晓得造反闹事。就像当年我们遇到的像薛振川那样的,不不,我说错了,小雪,你别多心,我是想说郑天翔、晏炳洲、甘吉高、邓氏兄弟那些人,老的一辈压下去了,下一代又站起来了,而且比父兄一辈更凶更横,蛮不讲理。哦,对了,你们若真心想帮助我们,就去把姓郑的抓来枪毙了,这是个煽动狂,专与国民政府作对,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从我们观音乡骗去了不少的钱财。真是横征暴敛,中饱私囊,罪该万死。”

  董兴瑞也附和说:“对,郑天翔的贪心太大了,我老把子都被他骗去了好几百块钱,打着抗战的旗号发国难财,这种人不枪毙,留着就是危害党国,危害我们这些党国的英雄。”

  余雪红一听这种污蔑之词,心头非常气愤,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立即反驳道:“我们在路上所见所闻,与你说的完全相反。郑天翔为了抗日募捐,放弃了所有的个人恩怨,放弃了所有的休息时间,一心扑在抗战募捐活动中,他征来钱粮没动一分一厘,守着几十车粮食,自己却饿昏了三次。这样的抗战积极分子,民族英雄,能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你们不要抱着成见偏见看问题,而是要同心同德,团结一心,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

  屈宝骏说道:“对,蓝小姐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许是他恶人先告状,蒙蔽了你们。他一个穷教书的还有不爱财的。”

  董兴瑞又附和说:“大哥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我一看那姓郑的就不是啥子好玩意儿,那年他带领女学生去河头洗冷水澡,我就觉得这个人太出格了……”

  屈长鑫举着筷子划了一下, 招呼道:“花狗,你们别说了,今天只管喝酒,不准谈其他任何所谓的国家大事。韩小姐,说了半天的话,你的酒还没有喝哩,喝,我陪你喝三杯。”

  费克琳无可奈何,勉强喝下了三杯,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劝都没有再喝了,这一点,费克琳的坚韧精神比别人都强。

  越秀则一反常态,大喝特喝起来,她先和屈长鑫先碰了三杯,又和他猜了六拳,输了一拳,好不得意,又找屈宝骏、董兴瑞各猜了六拳,却输了八拳,屈长鑫替她喝了四杯,不然,越秀非喝得醉如烂泥不可。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三个男人都喝醉了,屈长鑫送走三个姑娘后,到搜心宫休息去了。

  屈宝骏似醉非醉,害怕岳雪红与几个姑娘走在一起,把一些秘密透露出去,假意要去乡公所对账,把小雪叫到乡公所去了。

  小雪静静地看着妹妹离去,心里异常难过,又别无办法,只好沉思再想办法相见。

  要问姐妹二人是否相认,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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