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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之间

  意外相逢

  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40多年了,由于时间的冲刷,文革中发生过的人和事,我已经慢慢的淡忘,有些再也记不起来了。但是,有一位同学,他在文革中的所作所为,我记忆犹新,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就是我的同班同学-------黄武同学【他还健在,恕不写真名】。

  1967年底,文昌两大派发生大规模武斗,我们这一派【井系旗派】屡战屡败,不但失去了紫贝岭【井系旗派的大本营】,而且被联总派赶出了文昌境外。于是,我随着逃难的井系旗派们,流亡到了海口市。

  1968年春节后,我的母亲来到海口市,在东方红派的据点-------解放戏院找到了我,好说歹说要把我带回家去。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同意了母亲的要求:回家去。


  于是,我又回到了我们井系旗派与联总派曾经生死搏斗过的地方------文昌县城文城镇。

  城里如临大敌,到处都有武装民兵在巡逻站岗。街道上有用木头、沙包垒成的工事,楼顶上架着高射机枪,气氛非常紧张,跟海口市大不一样。

  路上,我碰到了他,我的同班同学------黄武。他当时是文中联委的一个小头目,一个非常蛮横的打手。我感到特别的恐惧,不得不佯装着笑脸跟他打个招呼。

  半年多来,我没见过他,他胖了,满脸横肉,样子很难看。他昂着头,叉着腰,一双小眼睛非常得意地瞪着我,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你回来啦!回来好。你好好地反省吧!同学们怎么样?叫他们都回来吧!”

  我等待着他的教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你走吧!以后再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木呆地站在街道上,好久都没有挪步。我母亲拉着我:“我们回家吧!”这时我才清醒过来,跟着母亲上路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惩罚我。据同学说,他在文中联委中野蛮得出了名,打人很凶。可是,他却放过了我,是他没有知道我在文中井岗山中的角色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

  成了闯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跟他又见了几次面,说也奇怪,后来我们的境遇竟发生了戏剧式的变化。

  黄武同学出身好,根正苗红,在那讲究阶级路线的年代里,这种人是很吃香的,他虽然学习不太好,却一直在班里当学生干部,而且是第一批参加了共青团组织。

  1966年,文革风暴聚起,他显得非常活跃,满腔热情地投入到这场“反修防修”的革命洪流中去。他破四旧,斗黑帮,样样走在前头。有一次,在批斗黑帮教师的大会上,他义愤填膺,在对我校团委书记、我们的班主任做了一番批判发言之后,竟当场给这位老师剃了阴阳发,引起同学们大哗。由于他在文革中非常积极,敢冲敢斗,被工作组推为校文革副主任,并作为第一批红卫兵代表到北京去见了毛主席。

  文昌中学分成两大派以后,他参加了联派组织,成了文中联委中的铁杆分子。武斗发生以后,他跟我一样,成了各自组织的敢死队队员。每次武斗,他都冲在前头,敢打敢拼,不怕头破血流,被称为联委的“头号打手”。

  1968年7月下旬,县革委会贯彻执行中央【七、三】【七、二四】布告,调遣大批武装人员到我们大队拔除“反革命据点”。黄武同学也跟着县工纠到我们大队参加拔点战斗。一天,我到大队部参加受蒙蔽人员“洗脑”学习班,竟同他遭遇了。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佩戴着【文昌工纠】的红袖章,束着武装带,挎着一支铁把冲锋枪,显得威风凛凛,派头十足。

  这一次,我格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尽量表现出低三下四的神态,以求得他对我的宽容。我知道,他的派性很重,打人非常凶狠,象我这样一个井系旗派的死硬分子,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可是,黄武同学对我的态度比前次更为和蔼,他的脸上不曾表现出加害于我的神色。当然,他也免不了对我进行一场善意的教育:

  “听说你还很积极呀!这不行呀!顽固不化是要吃大亏呀!我希望你深刻反省,彻底检查自己的错误,争取早日站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呀!”他一连说了几个“呀”字。

  听这话我感到很舒服,那紧绷着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对他唯唯吶吶:“我一定记住你的教诲,一定痛改前非,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挽救!”我也一连说了几个“一定。

  回校后,班上很多同学都受到惩罚,都挨了打。这一次他又充当了“打手”的角色,对班里的对立派同学大打出手,而且“亮拳”很重。据我了解,班上有十多位同学都被他“修理”过。但我却一直被他“关怀”,不但没有挨打,而且连骂一声都没有。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由于他对敌斗争狠,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因而被推选为班的革命领导小组组长【相当于班长】,学校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副校长】。

  在考场上

  1968年底,文革大风暴过去了,我们也“高中毕业”了,同学们各自东西,回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投入另一场战天斗地的大革命。从此以后,同学之间的信息就不太灵敏了。

  后来,我听说黄武这个“文革功臣”回乡以后,起初受到重用,刚回乡就被娉请当了大队小学的民办教师,但仅当了一年,据说不太称职,就被辞掉了,后来他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1977年我参加了高考,考上了一所师范院校,三年后毕业分到文昌中学当教师,于是我又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母校。

  第二年,我被县招生办娉请参加高招监考工作,当了一名监考员。第一科考语文,在考生开始答卷后,我逐个检查考生们的准考证。在第一排的一个座位上,一位考生正在埋头答题,我从后面走来,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伸手拿他的准考证,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

  黄武!我的老同学!恢复高考已经几年了,他还来参加高考?我感到惊奇,我怀疑我是否看错了姓名。

  我把他的准考证放在桌面,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我想提醒他注意我的到来。

  老同学竟在考场里相遇!而且身份竟是如此的不同!

  他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看了看我胸前挂着的监考员标志,脸上露出难堪的笑容:“黄老师,你在监考我们这个试室?”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明知故问:“怎么多年了,你还坚持参加高考?”

  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每年都差那么几分,我舍不得放弃。”

  看见他那大汗淋漓的样子,我心中有点酸痛,我提醒他:“镇定点,不要那么紧张,这些题看来不会太难。”

  临走时,我拍拍他的肩膀:“我在母校工作,请多联系,祝你好运!”

  这一年,他还是没有考上。

  同学聚会

  后来他也没有跟我联系,由于工作太忙,我竟把这位老同学忘掉了。

  有一年,一位老同学来我家作客,在谈到班上同学近来的情况时,他告诉我黄武同学的信息:他的境遇不太好,没有正当的工作,常年跟老板打工,家里孩子多,老婆又有病,生活过得很窘迫。

  日月如梭,三十多年过去了,2002年,我们班迎来了第一次班级大聚会。

  许多同学是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昔日青春焕发,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现在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了。

  我来慢了点,黄武第一个发现了我,赶来跟我握手拥抱,感到非常亲热。在闲聊中,我尽量避开有关文革的话题,以免使他感到尴妎,因为他在文革中打过很多同学,也伤害过老师,同学们对他的意见很大。但他在谈话中还是多次提及他在文革中的行为,表示了他的惭悔:“我对不起我的同学,也对不起教育培养过我的老师。我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我请求他们原谅。我现在活得很累,也很难受!”我及时打住他:“同学们是会原谅你的。那时两派都错了,谁都会干傻事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我们应该高兴,让我们大醉方休吧!”

  人生中的大起大落,生活中的变幻莫测,谁又能够预料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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