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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智库6月24日战略预测:东亚社会在“躺平”的发展轨迹上有可能趋同

“躺平”这个网络流行词出现于几年前,但近期在国内热度持续增加,衍生出了“躺平青年”等词。按照网络的解释,“躺平”看似是妥协、放弃,其实是“向下突破天花板”,选择最无所作为的方式反叛裹挟。年轻人选择躺平,就是选择走向边缘,超脱于加班、升职、挣钱、买房的主流路径之外,用自己的方式消解外在环境对个体的规训。

不过,所谓“躺平”并不只是中国青年所独有,在一些国家,年轻人“躺平”得更为彻底,同处东亚的日本和韩国在这方面同样突出。

韩国的年轻人如今有不少被称为“三抛世代”。这一名词源于2011年韩国《京乡新闻》的一篇报道,当中将青年一代命名为“三抛世代”,将其形容为“当今的青年一代饱受临时岗位、学费偿还、就业准备以及房价高涨之苦,因而不得不无限期延缓甚至放弃恋爱、结婚及生育”,此概念一经出现就迅速得到了韩国青年群体的共鸣。到了2015年,这个词语变成了“五抛世代”,三抛之外又增加人际关系和购房需求;紧接着2016年,扩展到了梦想和希望,成了“七抛世代”;如今韩国甚至有年轻人自称“全抛世代”,表示什么都可以放弃,不给自己留任何念想。

而日本早在平成时代(1989-2019年)就已经出现大批类似的青年群体,他们奉行不买房、不存款、不恋爱、不结婚的生活准则,日夜沉迷于游戏、动漫、二次元世界,对于先辈们所推崇的传统家国情怀、财富、爱情、婚姻、奋斗等毫无兴趣。如果说不奋斗、不消费、不担责就算“躺平”的话,那么日本同时期出现的“御宅族”、“食草族”、“佛系青年”们早就彻底“躺平”了,他们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平成废宅”。

要了解他们为何如此,需要结合各自国家年轻人“躺平”所处的社会背景。

在韩国,十大财团掌握着国家经济的85%,几乎控制了所有的行业和产业。产生的恶果是全社会76%的资产来自于继承,处于豪门之外的普通人获得成功的最大可能,就是去争夺十大财团提供的、仅占社会岗位总量5%的就业名额。而前提可能就是要拿下SKY名校(首尔、高丽、延世三所大学)毕业证书,青少年面临的高考压力可想而知。即使考上名校,年轻人要进入大企业,依然须面对就业岗位不足和对应供给过量的问题。2019年,韩国青年失业率上升到10.97%,意味着每10个大学生就有一个找不到工作。上升通道几乎被堵死,城市的高房价(首尔房价平均每平米约10万元人民币)也是年轻人眼前的一座大山,安居、乐业、婚育都是现实问题,即使拼得筋疲力竭,前途也可能无望,如果想过得开心一点,选择“躺平”确实是无可厚非。

而日本,在1990年股市大跌、房地产泡沫破灭后,便进入长达20余年的经济衰退期。出生、成长于平成年代的年轻人,财富被“团块世代(二战后日本出现的第一次婴儿潮人口)”垄断,工作机会稀缺,阶层流动机会渺茫,普遍看不到出路。随之便陆续出现了无法融入社会而选择自我封闭的“御宅族”等青年群体。由于人口减少、超老龄化社会、失去上进心和欲望的年轻人增加等原因,日本事实上形成了一个“低欲望社会”。身处其中,加之社会阶层逐渐固化,经济活力不再,大量年轻人丧失奋斗的希望。这个时候,“努力能创造幸福生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勤劳致富,也就没有那么有说服力了。

日韩年轻人的“躺平”,实际上是在传递一种信号:社会环境、生活成本、成长路径,对于年轻人来说不够舒适,个人奋斗前景预期收益有限。相比而言,选择“躺平”虽然颓废,但至少相对不累。特别是日本,作为一个发达国家,年轻人“躺平”或者降低欲望,更是具有一定的基础。年轻人如愿意付出,无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最低月收入平均也能保持在8000元人民币左右,偶尔打打零工,即使“躺平”也不至于遭遇生存问题,这使得年轻人躺平有更足的底气和良好心态。实际上,从各方观察看,即使是很多日本年轻人的确胸无大志,但也看不出任何颓废;他们也许没有出人头地的强烈上进心,但对自己的工作却尽心尽力;也许有些人不结婚、不生娃、无欲无求,但都能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们只是不像如同“昭和男儿”等处于经济上升期的前辈那样,为了生活和工作而那么愿意“拼命”罢了。

从世界范围看,“躺平”并不是个别现象,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特别是北欧社会的所谓“躺平”,一方面北欧国家有着石油、电子科技和工业化畜牧业等利润丰厚的高附加值产业,为国民享受超高社会福利提供了经济基础;另一方面,高福利和高税收削弱了贫富差距,也不存在“内卷”、焦虑和拜金主义的社会和文化基础。

相对而言,包括中日韩在内的东亚国家最初都是以发展为主、福利靠后的一种自我牺牲式的发展模式。国家发展过程中的经济红利被国家率先获取,但是民众想要得到发展红利或提升福利则要往后放一放,所有现实生活中的压力往往全都由民众先行自我承担。东亚文化圈还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不甘屈居于人下,所有的人都想要通过当时社会认可的方式获得成功,群体性地加大了对于自身的压力。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有极限,现实已经表明,压力过大之下不堪重负,即使一代人可以坚持,下一代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尤其当承担的成本都越来越沉重,当预期出现问题时,欲望也会被逐渐消弭,奋斗也随之变成空谈。

因此可以说,在东亚文化圈内的几个国家,在内部的经济、社会乃至文化传统上,都可能存在孕育“躺平”文化的丰厚土壤,在社会出现“躺平”的发展轨迹上有可能趋同。如今,随着中国出现“躺平”思潮,东亚青年群体看上去疑似陷入集体“沉沦”。然而,从社会现实和发展程度看,在中国“躺平”可能只是一种年轻人的戏谑和自嘲,是一种奋斗后看不到希望的无奈,夹杂着反抗和赌气,高度存在“扶起来”甚至“叫起来”的可能。从“躺平”产生的环境因素看,也需要中国当前加紧努力解决一些系统性问题,才能避免走上日韩的老路,或者至少不要走得那么远。

最终分析结论(Final Analysis Conclusion):

东亚文化圈国家青年群体出现“躺平”的现象或趋势,实际上是所处社会环境压力下的必然结果,从长久来看,也可能将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对于中国来说,该充分吸取相关教训,尤其当前所处的发展阶段,塑造积极向上的群体文化仍必不可少,不应该放任青年人“躺平”。与此同时,如何让其看到“站起来”的希望,这是当前躺平思潮对于社会最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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