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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前的青石小桥

几个月来,特别是年后的一个多月里,整天忙碌工作,从早到晚没有个停歇,一天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难有喜色。妻也忙,时不时家中“弹尽粮绝”,对着冰冷的厨房,身心愈加沉重,本已有病的身子真不知该如何支撑,如何去面对明天。同事、朋友和家人都劝说我,能放下的、该放下的就别担着,干不完的活,如果累趴下了,没人能扶得起你。是的,确实需要歇息,那怕一分钟的停顿也好。每天在嘈杂纷繁的事务中承受时间的煎熬,好不容易盼来清明节,把手头要办的急事、要事一股脑地安顿好,放下办公室里的所有,迫不及待要回到家乡父母身旁去。

归乡的路总是那么急切漫长,赶回父母身边已是晚上七点半了,走进家门,一大家人都在候着,扑面而来的温暖和亲情一下子把身后陡峭的春寒连同旅途的疲惫驱散得无影无踪。幸福,说来也就这么真实简单。

清明时节雨纷纷。第二天果真下起雨来,天气愈加湿冷。老父亲带领满门老少,踏着四月的风尘,迎着淅沥的烟雨,回到老家,来到祖先们的墓地。烧上泛黄的纸钱,燃放千响的鞭炮,掬上满满的思念,在先辈灵墓碑前,子孙们作揖叩首、告慰祭奠。飘飘洒洒的细雨和着眼帘的泪水,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迷离着眼前的景致,周遭的一切显现几分悲凉、几分凄楚,伴着期许一声声“太太、爷爷、奶奶、叔叔们,捡钱吧”、“爷爷、父亲、母亲、兄弟们安息吧”的祈福祷告传递着后人无尽地哀思、告慰着先祖在天的亡灵!离开墓地,走在家乡泥泞的小路上不由地一步一回头,泪水伴着雨水纷纷俱下,绵绵思绪涌上心头,瞬时想起台湾诗人余光中那首著名的《乡愁》来。

中午,在幺叔家吃饭。满满四个火锅,真真的家乡风味,满屋飘香,饥肠辘辘的我连吃两大碗米饭,顿时没了饥寒交迫感,心情舒缓了许多。象往年一样,饭后,总被一种无形的牵绊拉扯着去到我曾经居住的老屋前走走看看,似想寻找些什么。这里是我的出生地,直到17岁当兵离开。1975年,妈妈带着弟妹们随父亲把户口迁到了城里,这个家就不再属于我们的了。岁月流逝,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有那些记忆的碎片和抹不去的拓印存留在心中忘不掉、抹不去。

那时的家,土墙茅草房,三间坐北朝南、两间坐西朝东,中间由一东西向过道连接,大门朝西,面向岗坡。遇到下雨天,从岗坡汇聚而下的雨水,形成了一条小河沟,恰从我家门前流过。

水沟宽约一米多,一块大青石板横卧其上,这就是被我称之为 “青石小桥”之处。遇到暴雨天,小水沟洪水滔滔漫溢青石桥面,咆哮着向东边的老鸹河奔涌而去;雨下的不急时,浑黄的水流会潺潺流经小桥,欢唱着一路跳跃流向远方。这时,村里的孩子们都会聚集在我家门前的这座小桥旁,戏嘻玩耍。最快乐的要数玩小水车了,先用石块和泥筑起一个小水坝,筑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弄不好随时会被雨水冲垮。孩子们淋着雨齐心协力,有的用手挖泥,有的搬运石块,垒了冲跨,跨了再垒,直到把水坝筑起。然后在小坝的一旁留出一个缺口来,在缺口的下方,安放着用高粱杆内穰做成的抽水车,小水车在水的冲击下,飞速地转动起来。“成功啦!成功啦!”小伙伴们拥抱在一起跳呀、叫呀、闹呀,为自己亲手搭建的“水利工程”欢呼雀跃,还学着大人们脚踏抽水车时的样子,喊着号子,“哟呵、哟呵,哟呵、哟呵….”童声稚气在整个村庄久久回荡。

这样的场景每年只发生在夏天的雨季里。在那个年代,村里可供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地方极少,我和小伙伴们的去处一是碾道(碾稻米的地方),再就是这座小桥了。每到吃饭时,人们都喜欢端着饭碗聚集在这里,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着,穿行期间。我最惬意的就是端着饭碗坐在小桥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大人们唠着家长里短,或商议着地里的活计。那时家家都很穷,各家吃的饭菜大都是稀粥、红薯、和着野菜的面条,时不时那家吃上顿大米干饭什么的,也都是躲在家里偷着吃。每当大家出来围在一起吃着没多大区别的饭菜,显得格外亲热,彼此间谁也没个遮挡,没有隐私,可谓是一幅安逸、祥和、纯朴的寻常村落之景。

稍长大后,特别是自打上了初中,玩的时间就少了。每天早上夹着用块旧布料缝制的书包,欢快地一路跑过小桥,到两公里外的大队部学校上学。当时学校仅有两名教师,一位教语文,因为正值文化大革命没有课本,学习的内容仅有毛主席的26首诗词,还有报纸上的文章;另一位教数学和化学。虽然学习条件艰苦,但两位老师都非常敬业,对学生管教十分严格,20几个孩子在一间土坯房里读完了两年的所谓初中。现在想来,真得感谢那两位老师,在我们正值长身体、最渴求知识的年纪,给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期间,我还参加了大队组织的文艺宣传队。记得,我担任了一个苦难少年的角色,当表演到在一个大雪纷飞外出讨荒要饭受尽折磨,最终母子团圆时,我悲伤得倒地痛哭不已,剧组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不知是真是假。那天中午我极度伤心,剧组里的人、还有我的老师,都纷纷过来劝说我,但最终我也没能吃下一口饭。后来,我学着拉二胡。那时村里几乎没有娱乐可言,每当我坐在小桥青石板上,用我略显笨拙的手学着把二胡拉响时,总会有一群孩子聚拢过来,羡慕地盯着我手里的二胡,认真听着不成韵律的曲调,眼中流露出愉悦、懵懂而又好奇的神情。后来我又学着吹笛子,笛声并不悠扬、也不美妙,那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甚至有些生硬剌耳的“噪音”,却同样引得小伙伴们欢呼喝彩。久而久之,渐渐可以吹成调调了,大人们也成了我的听众,有时还随着笛声一起哼唱起 “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这些在当时最为流行的歌儿来。每当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这笛声似乎给整个村庄增添了一丝活力和生气,在不知觉中“绘制”出一幅少有的音画乡村图。

记不清从何年何月起,从西岗下来的水流不再经过青石板小桥了。可能因山洪暴发或因沟渠年久失修,水流竟改道从小桥的外侧流过,渐渐冲刷出一道陡坡来。那时,村里不象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压水井,全村仅有一口水井,离村庄约一里开外,井口很大,约两米见方,井深达五、六米,井水凛冽甘甜,可直接饮用。每天放学或下地干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井里挑水,小桥是通往水井的必经之处,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体还很单薄,肩上挑的是和成人挑的同样重量的一担水,不得不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小跑似的挑过二、三十米远时就得停歇下来。最为难的莫过于跨跃这座小桥了。由于小桥外侧已形成很大的陡坡,过桥时我必须先放下担子歇息一下,做好冲刺准备。万一冲不上去,可就惨了。每次我都攒足了全身的力气,边大叫着“嗨——”边冲上小桥小桥很给力,稳稳地迎着我的跨越,有时还让我做到滴水不洒。每当这时,心里很是美意,一种欣慰感、成就感溢于心头,再回望青石小桥,似在微笑着给我鼓励和赞许。

回味沉思间,不觉已来到我居住过的老屋前。当我急于寻找当年的青石小桥时,顾盼间,眼前的景象令我愕然,不知所措。那座曾给我带来无限欢乐和童趣的青石板小桥不复存在,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块窄小的垫脚石,石下水痕了无,旁边几块碎石陪伴。触景生情顿觉凄楚悲凉,伤怀愁绪油然而生。雨还下个不停,阵阵寒意直逼胸臆。我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眼前这块既陌生又冰冷的小石板,轻轻问道,你知否我的青石板小桥?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它?它现在何处?是谁把它移走?又有谁把它收留?知否?知否?身旁只有雨声淅淅,风声戾戾。我慢慢站起身子,仰天叹息,任由雨水和着泪水,悲凄的心不仅问道,我的青石板小桥,你今安在否?你给过我那么多欢乐的童趣和年少的戏耍,如今却了无踪影弃我而去。不,是我离你而去,留下独处孤单的你,你一定是思念悲伤过度,不肯再见我一眼;或许,你沧桑迟暮,不肯再面对世事炎凉;或许,你甘为人桥多年,早已不愿再鞍前马后需要歇息;或许,你任人踩踏抑郁失落,不愿再与人为伍做伴;或许,你横卧沟渠之上太久,劳累不起,遭人遗弃?或许,没有或许,你只是过去,只是回忆。

有人说桥是人生的象征,是千古不朽的诗画。看,是谁“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是谁“小桥人独立,望尽天涯路”?又是谁桥头折柳,“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还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寒树鸟初动,霜桥人未行”,写尽乡愁别绪。更使人想起的是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道尽天涯游子的凄苦情怀。不过,尽管如此,他还在前行,还在寻觅,还有期盼。而眼前的我呢?既没了小桥流水的家,更未知山重水复的迢迢远方将是何处,飘移无定,归处何在?

离别老家时,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上坟祭奠的人仍穿行在阡陌间,那中间也一定有归乡的游子,他们的心境当和我一样,思绪着人生如烟的往事,依恋着这方难舍的故土吧。我曾经戏水过的池塘、走过的田间小道、劳作过的田园牧野,还有那些熟悉的、似曾相识的和完全陌生的乡里乡亲的面孔,在我视线里渐渐模糊、远去……。

时空变幻,世事轮回却难以释怀。别了,我可爱的家乡,我寻根的故园!还有,留给我美好回忆、却难以觅踪的青石板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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