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看见朋友圈里到处都是春蚕蜡炬、落红春泥，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教师节。那我也算是一名教师，在《得到》开设课程的网络教师。但又没有证件和文书，所以只是一名网络野生教师。
网络野生教师也并不好当，不见得比正牌教授轻松到哪里去。《得到》一周五更，《槽边往事》一周最少七更，算下来这一年我大概要更新一百万字。有人问为什么不降低更新频率？这是马车夫原理---有个马车夫赶着一匹马，拉着乘客上路。乘客听他一路上不断呼喊不同的马匹名字，好奇就问马车夫：为什么你就一匹马，却要喊那么多名字？马车夫回答说，这样马会以为自己身后还有好几匹马在一起拉车，否则它就不干了。
连续更新要一口真气不散，降低频率简单，但降下去人就会倾向于停笔。连更《得到》的和菜头是一个人，一种写法，面对一群读者；连更《槽边往事》的和菜头是另一个人，另一种写法，面对另一群读者。两边不能写成一样，两边的写作重点完全不重合，一旦降低了其中一个和菜头的写作强度，另一个和菜头就会丧失斗志，因为觉得不公平而消极怠工。这里面的道理简单又深奥：因为正在写，所以才能写。
写作的困难只是一方面，面对学员或者读者同样会有烦恼。《得到》的学员特别喜欢问我关于“度”的问题，不晓得为什么，他们就是对“度”的问题极有兴趣。如果我说要敢于尝试，那么一定会有人提问：菜师，尝试很可能带来失败的打击，如果打击很严重，那么人可能会一蹶不振，请问如何在敢于尝试和保护自我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度呢？我每天都面对这样的问题，不禁怀疑自己是一名人生旋钮师，主要的工作就是教会他人如何把人生的旋钮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好把握住那个传说中神秘的“度”，于是人们就可以在《得到》里得度（很好的双重双关语，请体会一下）。
《槽边往事》的读者里又永远不缺乏莫名其妙的家伙，提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昨天我提出了一个概念，说我之所以长胖，是因为所谓的“孝心工伤”---为了妈妈洗碗的时候容易一些，所以总是吃完了还要在剩菜碗里加一点饭，把汤汁全都舔干净。许多人看完哈哈大笑，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但也有人留言问：那你为什么不洗碗？还有位2017年就开始关注我的仁兄更是气壮山河地问：你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舍不得买一台洗碗机？是啊，怕洗碗为什么不多留几碗剩菜？吃干净是为了多创造几个空碗？1980年代为什么中国没有洗碗机？为什么舍不得买？我时时怀疑自己的中文有问题，或者是像个劣质程序员一样注释没有写够，应该经常在句子后面加一句：这是反讽、这是开玩笑、这是正话反说、这是个缩略形式的比喻等等等等。
我想，我距离一名真正的教师还存在很大的差距。没有那种毫无厌倦的态度，没有因材施教的手段，也没有启发人心的洞见---不过，在持证上岗的那些教师里，可能拥有这些特质的人也并不多。好在教师是一种比教师证更为古老的存在，教法也是一种比教育更为古老的存在。从1997年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再没有了老师，完全是一个人在社会里漂泊。“以自己为灯”是很美的说法，但是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所以，在9月8日那天我又找了一位老师，拜托他用古老的教法教育我，成为点亮我的老师，教会我如何保持耐心无厌倦，行走夜路而无畏恐。如同那句话所说：降服生死军，能竭烦恼海；如披犀甲，达成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