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张顺民左手腕上的伤口缝了七针，宋紫棋守在他的身边，看着外科医生用手术针，一针一针缝合那翻开还时不时向外冒出一股血来的皮肉。宋紫棋心里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之味，这样的手术对于她来说早已习惯，而且是小得不能再小了。但是，她的心还是随着手术针的缝合而揪扯。宋紫棋看着眼前的丈夫，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真的想不明白张顺民怎么会这样呢？在家里，无论宋紫棋怎样辱骂张顺民，甚至于用尖酸刻薄有辱人格的语言来刺激张顺民，张顺民都闷闷不语。他越是这样，宋紫棋越是厌恶，自己怎么会找了个这样的丈夫呢？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只知道打游戏，这会给孩子带来什么样的恶果？张顺民呀，张顺民。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好父亲的榜样力量是有多大，张顺民你怎么就不懂呢？
张顺民缝完针，想去看看正在做手术的邓开平，刚出门就接到张顺民的大哥打来电话，他大哥没等张顺民开口讲话，就劈头盖脸地把张顺民臭骂一顿。同时告诉张顺民这件事情性质非常恶劣，何卫东准备报警，告你持械抢劫。厂长非常生气，说一定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若不是大哥从中周旋，你现在早就进监狱啦！现在最麻烦的是，邓师傅在做手术，他的家人要是报警，神仙都救不了你。你最好不要出现，免得激怒邓师傅的家属，我在这里安慰她们，她们已经答应，等邓师傅做完手术后，听邓师傅意见，只要邓师傅不报警，她们家屋也没有意见。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邓师傅会不会报警，你呀！这叫干的什么事呀！
张顺民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他也没有把握邓开平会不会报警。说真的，邓师傅是张顺民参加工作以来，最敬重的一位老师傅。邓师傅为人正直无私，从不与人结怨，在当班长的时候，对张顺民格外宽容，张顺民也非常支持他的工作，故而他们俩关系比较融洽。张顺民依据这一点，怯怯地对他大哥说，邓师傅应该不会报警吧！
张顺民在宋紫棋医生值班室里，苦苦等待他大哥那边传来的信息，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他在脑海里设想自己锒铛入狱之后，妻离子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何卫东所赐，何卫东，我张顺民进了监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等我从监狱出来，我张顺民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你。不，我要先杀了你的儿子，你引以为荣的儿子，你骄傲让人羡慕嫉妒的儿子。张顺民这种极端恐怖主义的人，在他的思想里，只有别人对不起自己，他信奉慈禧太后那句名言：“谁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就叫谁一世不痛快。”张顺民设想自己出狱之后，先到何卫东他儿子所在的公司应聘做保安，在他看来自己做保安是有优势，因为他现在就是一名保安，而且他的保安证在网上都可以查到。只要进入他儿子的公司，杀了他的儿子还是问题吗？张顺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大哥打电话来说，邓师傅手术已经出来，而且手术很成功，三棵手指头都接上。还说邓师傅现在麻药过了，人很清醒，邓师傅说他不会报警。张顺民的大哥还要张顺民现在过去，李队长和何卫东都在，叫张顺民过去表个态，请求何卫东的原谅。
张顺民走出医生值班室，站在口腔科门口朝里看，宋紫棋正在为一位患者拔牙，张顺民没敢打扰，就直接朝外科病房走去。张顺民很快就来到外科病房，他在邓师傅的病房门口犹豫再三，他还是推开外科病房33号病床门，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走到邓师傅病床前诚恳的说：“邓师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张顺民，你真的要好好感谢邓师傅，邓师傅是你的贵人，要不是邓师傅，你现在就进监狱啦！”张顺民的大哥看着张顺民走进来，心里痛恨到了极点，他皱眉头激动的说。
张顺民才缓缓抬起头看看四周，这是一间并排摆放着三张病床的房间，邓师傅躺在最里面那张病床上，其它两张病床上没有病人，在邓师傅的床头柜上一台心电监测仪，随着仪器上的数字变化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邓师傅病床旁的挂钩上，挂着两瓶透明的盐水和一瓶淡黄色液体，液体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流进邓师傅手臂上的针头里，再由针头流进邓师傅的身体里。张顺民看到何卫东坐在邓师傅对面的病房上和邓师傅说着话，可能是听到张顺民的声音，他停止了和邓师傅的谈话，侧目看着张顺民。张顺民不敢和何卫东对视，赶忙避开何卫东锐利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大哥，才发现李队长就站在大哥身边，用一种说不清楚阴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张顺民不觉有些不寒而栗，胆怯地低下了头。
李队长看着张顺民进来，心里的怒火难以磨灭，他想不明白，同样是亲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呢？眼前的张顺民和站在自己身旁张主任，真的是没办法相比啊！一个德高望重，和蔼可亲。另一个呢？简直是下流无耻，穷凶极恶。他们俩居然还是两兄弟，这怎么让人相信啊！李队长想到这，忍不住厉声斥责道：“张顺民，你是怎么回事呀！怎么说杀人就杀人了呢？”
“我……”张顺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顺民的大哥用一种极其厌恶的口气说：“犯挡了呗，上次他当着厂长的面，就说他要开着阳极工艺车撞死人，当时就让厂长很下不来台。你说企业垮了，关你什么事嘛，又不是只要有你张顺民一个人没有工作，铝厂一万多名职工，就你张顺民逞能，你杀了人，老婆孩子怎么办呀！”张顺民的大哥看着张顺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想起前段时间开生产会，厂长无意间说起，现在的职工太难管理，车队有一位员工当着我的面，居然口出狂言，说什么？你们猜猜？他说他要开车撞死人。唉！稳定职工队伍，真的是刻不容缓啊！这时候，坐在厂长身边的副厂长，小声的告诉厂长，那名员工就张主任的亲兄弟。厂长颇为惊讶，当即就点了张主任的名，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兄弟，否则，是非常危险的。张主任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马上钻进去。
“张顺民，你真的不懂事。你大哥是车间主任，要是他们车间也出这样的事情，你叫你大哥脸往那里放。”李队长语重心长的说。
“这是太不像话啦！对不起，李队长。让你多担待啦！”大哥一面责备张顺民，一面笑着对李队长。
张顺民默默无语，听着他们一声比一声高的声讨，他只能低头认错，事已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顺民，你的嘴这么毒，你的心到底是有多苦呀！”邓开平躺在病床上笑着说。
张顺民抬起头看看邓开平，苦笑一下，又低下了头。唉！看来只有邓师傅了解我张顺民呀！
“张顺民，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我呢？我哪点对你不薄啊！你的电脑被你老婆踢坏了，还不是从工款里拿出来借给你的。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呢？你说说看。”何卫东越说越生气。
张顺民抬起头看看何卫东，又看看他大哥和李队长，他又低下头说：“今天白天我跑车，老婆叫我守小孩学习，我想小孩自己学她的，我守着她也没什么用。况且，今天生意特别好，我想多跑点钱。谁知道，老婆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催促我回家守小孩学习，我被电话打烦了，就提刀来砍你啦。”
“不对呀！你和你老婆吵架关我什么事啊！怎么要来砍我呢？”何卫东大声喊道。
“你不是扣了我一百块钱嘛，我想不通，修理班人人都是优秀，就我一个人是不合格，我最起码比檀香哥干得好吧！”张顺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卫东说。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心电监测仪规律的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