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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也放荡(第七章 1 皇后村街癫狂发飙)

  第七章 皇后村中癫狂发飙 遇胯下辱决斗求死

  内容概要:人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自杀或者寻死的,即使有一线生机,也会坚持活下去。

  我陪赖文正皇后村,试图让孟如仙的父亲出面,说服孟如仙不要离家出走去深圳。

  在街口等待时,我一时迷失本性而癫狂发飙,严重顶撞了柳海燕的父亲柳昭明。

  返校,正遇到鄢展新挑衅,即将遭遇胯下之辱,我抱着让他殉葬的同归于尽念头,用水果刀刺杀鄢展新,绝望求死。

  一、皇后村街癫狂发飙

  我失魂落魄一般刚走出天师校门,赖文正却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把我拦截在校门口。几天不见,他头发凌乱,面色浮虚,四肢瘫软无力的样子,似乎染患同大病初愈,显然最近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身心交瘁。

  “秦鹏,我有事找你帮忙。只有你能帮我!”他低声下气地,生怕被我驱逐不理他。“何如冰看到你来了天师,所以我就过来等你了。我真的大难临头了!”他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坦露:

  “孟如仙—她怀孕流产,请假了一个星期。不知是谁告密,写信举报给了教导处。赵主任给了她劝退的处分,限时离开学校。赵主任告诉了我父亲,我父亲知道我和孟如仙的事情后,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否则就和我断绝关系,也不给我安排工作。孟如仙逼我和她一起到深圳打工,在深圳结婚。如果我不去深圳,她就自杀在我家门口,让我家给她收尸。秦鹏,你帮我劝劝孟如仙,不要让她铤而走险。在校时,她很佩服你,你劝劝她可能有用。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又不敢告诉别人。”他乞求道,腔调中带着哭丧,象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我不想管你这个无耻之徒的事情!”我神经质的吼叫出声。“我自己报考省艺落榜,求爱遭拒,有什么闲情逸致管你们的事情?!我自己的处境都已经够了。你和孟如仙两个是死是活,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和你们两个搞在一起。”

  我对赖文正的祈求置如罔闻,不想被他的伪装期盼继续害人。“居芝兰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也许把我自己的堕落归罪于赖文正有失公允,但他的某些言行会无意中把我引入歧途,他的引导罪责不可推卸。加上昨夜孟如仙又潜入我的梦境挑逗我,折磨得我半死。现在赖文正又来勾动我的梦境潜意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容忍程度。我对赖文正恨之入骨,

  “全是你这个无耻之徒自作自受!不是你仗势引诱,孟如仙怎会落到这种下场?”我怒气难消,恨不能杀尽这类高干子弟。

  赖文征低头不语,像个罪犯,低头继续乞求我:“秦鹏,现在人命关天,你能见死不救吗?你要打要骂,等孟如仙打消自杀念头再说吧!”

  也许我本性善良吧,我对赖文正起了恻隐之心,决计陪他去说服孟如仙,说:

  “1980年8月设置深圳特区,深圳从一个小渔村经过九年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现代化大城市,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大学生在深圳特区都不好找工作,她一个高中生,一无技术,二无经验,三无资金,去了能干什么?百万劳工下深圳,形成了移民潮,现在深圳成为了全国最早聚集打工者的城市之一,鱼虾混杂,良莠不齐。报上揭露社会黑幕,许多内地去的年轻女生生活无着,有的竟然被迫……当小姐。……”

  我无法说出“卖淫”或者“妓女”两个字。但“小姐”这个充满古典韵味的标志高贵身份、大家闺秀的称谓,竟不知何时成为当今妓

  女的代名词,难再登大雅之堂。

  改革开放后,仅从影视上、新中国前书籍中得窥的青楼妓女在当代死灰复燃。在现今的特定语境中,“小姐”业经被特指为:操皮肉生意的女人。南方娱乐场所出现的职业妓女,可以随嫖客外出,时称为:出台小姐。这样的变化,不知是时代的退步,抑或是文明的代价?

  “必须阻止孟如仙意气用事!她在那里?我们立即去见她,尽量劝说她不要这样不计后果。”我说,立即动身。

  “秦鹏,我听你的,我相信你能劝服孟如仙。”赖文征连连点头,不置反驳意见。“我们约好2点在车站聚齐。”

  “我们先回校?”

  “我们去饭店吃午饭吧,我早饭还没有吃。”

  “也行,现在还早。”我附和,自己也有点肚子饿。

  赖文正在天师学校对过,找了一个比较上档次的饭店,点了四个菜、一个汤,他把我当做了贵客,希望我们不遗余力劝服孟如仙。

  我虽然饥饿,却没有丝毫食欲,对待那些丰盛的菜肴味同嚼蜡。柳海燕和我彻底断绝交往,我就想失去了生命支柱一样,毫无精神。不知以后的漫漫岁月,如何孤单度过。

  二点,我和赖文征步行到了车站,车站和烈士陵园的通山街成对过方位,距离天师学校半里地,位于T字路口的西侧。

  车站内,一株垂柳树下,孟如仙正翘首张望。清明节,还不是太热的天气,她上身是红色的高领毛衣,下身穿着黑色过膝迷你短呢裙,掀高裙子裸露到大腿,她的双腿紧箍肉色长筒裤袜,脚穿白色露趾高跟凉鞋,已远非昔日的“林黛玉”形象。

  现在,她的发型、装扮模仿某位当红女星,和画报上的时髦女郎无异。她那么漂亮而耀眼,像极了深山里的水妖,不加一丝修饰的邪魅着,毫不费力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尽是诱惑。

  “孟如仙,这么时髦啊?”我趋前,主动搭讪。

  孟如仙却对我视而不见,径自转身从身后的垂柳树上折下一截长枝条,劈头盖脸地鞭打赖文正,

  “你这个流氓!你这个骗子!你说和我远走高飞,一同去深圳。你说回家留言和拿钱,怎么带秦鹏来?还当你的丑事无人知道吗?”她使劲抽打,泪落纷纷。

  赖文正躲避不及,脖颈上、手臂上挨了好几下,有的立即起了血痕。他不逃开,只是解释,

  “我只是想让秦鹏转交留言条,根本没有透露什么。是秦鹏要见你的。”他完全没有了原先在女孩子面前的张扬。

  孟如仙仍哭骂着抽打,

  “谁还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不是说我考不上大学,你爸爸可以给我找工作吗?可是现在呢?你爸爸甚至不让我进你们家的门,还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我成了什么?你说!你说!”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有种不可名状的泄愤感。赖文正依仗自己的父亲是副县长,仗势欺人,引诱女同学,即使公审处死也是罪有应得,毫不为过。他这种人留在人间只会危害那些一心攀高枝的女人。除了父辈的权势,他还有何等能力?

  后来,我见赖文征只是躲闪,并不还手,不由对他的怨恨减轻,

  “孟如仙,确实是我自愿来的,不关赖文征的事。”我从孟如仙手中夺过树枝,使眼色让赖文正暂避。

  其实,孟如仙本身是攀龙附凤的女流之辈,才让赖文正有机可乘,也是咎由自取。待赖文正一走,孟如仙失去了逞威的对象,跌坐在山坡上抱头痛哭,肩头瑟抖不止。

  车站内等车的很多乘客在向这面张望。我坐在了孟如仙的对面,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打消她浪迹深圳的糊涂念头。

  “孟如仙,事已至此,你哭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想个解决的办法。我认为,你们万不可到到人地两生的深圳打工,万一寻不找工作,赖文正可以乞讨过活,你一个女孩子……”

  我突然说不下去。一阵风吹过,孟如仙的裙裾飘起,露出她的下体。原来她穿的肉色连裤袜大腿根部成为分界线,以我蹲坐的姿势低头望去,孟如仙紧贴大腿根套着肉色蕾丝三角内裤,明天且有中空,两旁有蝴蝶结,中间黑色纠结的“草丛”清楚的影印出何春蕾式的勾勒轮库……

  我忍不住多偷窥了几眼孟如仙的裙下风光,那修长细滑的大腿曲线无法掩饰地柔美,肉色的底裤如同裸裎。

  联想起夜里和孟如仙的性梦,我连忙站起,转移注意力,不敢让自己的下体可耻的一柱擎天,但心犹自狂跳不止,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停。

  过了半响,孟如仙停止了哭泣,

  “秦鹏,谢谢你的忠告!你可以把赖文征带回去向赖县长邀功请赏,我即使是死,也不关他们家的事了。”

  “你把我当作了什么人?”我倍感屈辱,突发无名火。“孟如仙,如果赖文征死了,我只当世上少了一个败类,根本不会救他。但你不同,正值青春年华,我不想你误入歧途,一失足成千古恨!”

  孟如仙毫不领情,

  “你没有必要假惺惺。”她挑衅似的逼视我,“对这个世界,我全看透了。什么都是谎言!什么都是欺骗!我的家庭无权无势,但我的美貌毫不逊色柳海燕,为什么我不能享受荣华富贵?柳海燕她不选择你,也没有选择卢怀科,她一直在待价而沽。

  赖文正不愿意和我去深圳私奔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柳海燕一直在勾引赖文正!她想借赖县长的权势分配到县机关幼儿园。赖文正见异思迁,移情别恋,才不和我去深圳。我不是以—要挟他,但柳海燕太不要脸了,一直勾引赖文正,枉我把她当做最后的闺蜜朋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恼羞成怒,几乎趔趄摔倒在地。孟如仙的话无异于万剑穿心,似乎要把我的躯体肢解割裂开。

  “柳海燕绝对不是那种卖身求荣的女子。在我心目中,她永远超凡脱俗,永远圣洁无瑕,如同谪世的女神。你因为投机失败,才故意诋毁柳海燕的名誉,说什么柳海燕要勾引赖文正。”

  孟如仙却欲把我逼疯,毫无留情地抖搂出真相:

  “不要自欺欺人了,秦鹏。柳海燕现在面临毕业,让我邀请赖文正请客,想给他父亲送礼,分配到县机关幼儿园。谁想他们两个人私下里还有来往。柳海燕为了工作安排,利用赖文正,主动投怀送抱,她简直不要脸!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最知道她的本质了。她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柳海燕!我怒不可遏,冲动地给了孟如仙一记耳光。她如此败坏柳海燕,我恨不得杀了她。

  “你胡说八道!柳海燕说过事业未成前绝不谈恋爱的!”我指着孟如仙,口不择言骂道:

  “孟如仙,你这个贱货!你丧尽廉耻,没有人格,没有尊严,就像古时候的青楼妓女。你活着,只会让你的父母蒙受耻辱。你为什么不自杀谢罪?那样人们也许会原谅你的堕落!”

  孟如仙捂着脸,咬紧贝齿,却强忍住不再落一点眼泪。她掳了下裙子瘫坐在地上,双腿并扰,双手摆在膝头上,优美的动作及姿态迷人无比。

  “秦鹏,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她扬着脸望着我,眼神飘忽不定。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我已经想过不止一百回了。当初为了赖文征的甜言蜜语,我……可我最终得到的又是什么?他逢人便说自己的艳史,而我成了什么?他的情人,他的玩物!他的父母不让我进门,似乎是我不知自尊自爱。每夜,我都用凉水洗澡,拼命想洗去身上的耻辱。我想悔过自新参加高考,可是我的高考成绩几乎叫人鄙弃。赖文征葬送了我的青春、我的大学梦。即使我要死,我也要和他同归于尽,让他给我陪葬!”

  孟如仙喃喃呓语,一幅孤立无援的样子。我几乎呆了,茫然不知所措。我真想道歉,甚至不惜低声下气的劝消她的自甘堕落的念头。孟如仙却不再给我机会,她站起来,跑出了车站。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哭着咒骂。

  我目送孟如仙远去,虚脱般地滑倒在地上。孟如仙的话击碎了我心目中的精神偶像,把我辗轧在底下几乎窒息。

  柳海燕欲勾引赖文正!难道这就是她避而不见我、拒绝我求爱的真实原因!?在以前的交往中,她曾不止一次流露出对荣华富贵的贪图和依恋,只是闪烁其词。我对她奉如申明,一直美化她的举止言谈,连缺点也不容指摘。而今预感成真,连最后残留的幻想也消逝殆尽了。

  赖文征从隐身处跑过来,“孟如仙怎么啦?”

  “我无能为力,就让她去深圳发展吧。”

  “可她……”

  赖文征踌躇,毫无主意。我看着他的样子,恨不能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水果刀,给他致命的一刀,为民除害。他竟然敢招惹柳海燕,我怎么能放过他,让他伤害我心目中的初恋女神?

  我想置身事外,不愿管他们两个的生死合离。可是,一个报复的念头突然从脑际中跳出来,迅速俘虏了我的理智,似乎早在预谋中。

  “赖文正,我们去孟如仙家,通知她的父母,孟如仙要退学去深圳。”

  “这……这行吗?”赖文征惶恐,“她的父母对我恨之入骨,不打死我才怪。”

  “放心。”我拍胸承诺,恩威并施。“什么叫负荆请罪?我们此行就是。如果我们通知了孟如仙的父母,她出事了可好脱干系。真的出事了,对你爸的政绩和官声都不利。”

  赖文征不情愿的应允了。“就这一次。”他说,“我去过她家,那时只我们不过是普通同学,现在……”。

  “可是你不去,事后也没有补救了。”我被逼利用借刀杀人的计策,如果其他人能一下打死赖文征,才能方结我心头之恨。

  赖文正用自行车载着去华山高中,我从车棚中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和他结伴去皇后村。

  我的这辆“金鹿”牌辆自行车,钥匙是金鹿形状的铝制品,我从来没有看到第二辆“金鹿”有这种钥匙,一直非常珍惜我独一无二的自行车,定期给它加油擦拭,成为我上学的专车。本来家里给我购买自行车是用于往返学校的,却想不到为赖文正解决恋爱问题而奔波。

  进入皇后村,我的呼吸急促,双膝战栗,如同陷入危机四伏的八卦阵,每行一步都将有生命之虞。

  死亡之神并未出现。村口,柳海燕的家门紧闭,院内静悄悄的。两尊石狮虎视耽耽的护卫,似乎会随时会扑过来,咬断入侵者的咽喉。我急忙加快步子走过去。

  “孟如仙的家在那里?”我无精打采,兴味阑珊。

  赖文征逡视,“那个小楼就是。”

  皇后村中间,一幢农村不多见的二层小楼拔地而起,鹤立鸡群的样子。我上前叩门。

  过了一会,一个少妇风摆杨柳般迎接出来,孟如仙的面容、身材几乎就是依据她的模型复制出来的,只不过是年龄的差异。

  根据简单的遗传原理,我立即确定了她的身份。

  “请问,你是孟如仙的母亲吧。”

  “是。”少妇困惑。“你们是……”

  “我们是孟如仙的同学、!”

  “可她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爸去学校问,说是生病却她姨家了。”

  “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未待我自我介绍,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须的男子从楼中走出。

  “原来是秦鹏啊,”他热情相邀,看我不解,他说:“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今年刚开学是,我去你们学校,是你领着我找到的孟如仙。”

  “哦。”我虚与委蛇,隐约记得叫做孟茂华。

  进屋落座,我随便客套了几句,便把来意说明,让他们劝阻孟如仙退学去深圳打工的想法。孟茂华立即勃然变色,正视着赖文征,

  “你就是赖和平家的花花公子?”

  “叔,我爸是赖和平。”

  “你快说。你怎么花言巧语把凤凰哄骗了,让她不务正业,耽误学习?她以前是一个多么乖觉挺话的孩子啊!现在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考大学直接没有了指望!”

  凤凰是孟如仙的乳名吧?我想。

  “叔,你误会了。我和孟如仙仅仅是同学关系,就像兄妹,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赖文征欲辩解,孟茂华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兄妹关系?!我几时生下你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儿子。你和凤凰干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丑事,你当我不知道?我去学校打听了,恨不能把你大卸八块。我也懂法律。凤凰不满十八岁,我先告你老子监护人失职,让你老子丢官去职,让你失去保护伞。我再告你强奸未成年少女,让你蹲大狱!,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翻案?!”

  “叔,我发誓不再和孟如仙来往了。可是,你以后不要再打骂孟如仙,实行家庭暴力了。她在家里没有温暖,在学校很孤单,很苦闷。”赖文征不知好歹地劝告孟茂华善待孟如仙,什么遇事稍安勿躁,不要迷信棍棒下出权威等等,似乎他是教育专家。

  “你是谁?我的家事还用你教训?你立即把孟如仙给我从她姨家找回来。”

  “孟如仙去县城他姨家,她想去深圳打工。”赖文征怯生生地,说:“我和秦鹏去找她,她不肯回家,也不可回学校。不信,你问秦鹏?”他把问题抛给我。

  我一言不发,不代他辨白。赖文征分明心怀怨言。

  孟茂华火气正旺,

  “赖文征,我警告你,你别依仗着你老子的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孟茂华是皇后村的村长,也算一级政府,还不怕你老子不成?如果凤凰有个三长两短,我即使坐牢也要你告到老子丢官去职,倾家荡产。”

  这时,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进门。艾德茂说:“秀珍,你和这个姓赖的去县城,把凤凰从他姨家带回来,绑也要绑回来。以后不让凤凰上学了,我看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学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

  赖文正和那个妖艳女子出去,各自骑一辆自行车去县城了。

  室内,是难捱的静寂。在这种场合,任何的谈笑都不合事宜。闲聊中,得知我是秦家堡的,孟母一改木呐,突然问到,

  “你是秦驼村的,认识一个叫赵秀莲的女人家吗?”

  我无暇细想。“对不起,我自小读书,对村里的事情不太过问。”

  “你应该认识的,”孟母不断提醒,“她娘家是十里堡的。她的儿子应该和这般年龄。”

  “原来你说的是俺娘啊。”我恍然大悟:“我姥娘是杏花湾的。我都忘记俺娘叫赵秀莲了啊。”

  孟母脸上显出欢欣状态,一副人在异乡遇亲人的兴奋。“我和你娘是结拜姐妹,按辈份,你应该叫我姨妈。想不到你和凤凰还是高中同学。”

  我们刚待细聊,孟茂华皱着眉头,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快去一边凉快去!生下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女儿,唯恐天下人不知吗?!”

  我看着孟母唯唯诺诺地退下出去,有些坐立不安,又不好意思当面翘起二郎腿调整体式,只能正襟危坐,度秒如年。

  我忽然记得有次去陪母亲去十里堡,母亲曾和姥娘闲聊谈起颜芳彩姨妈的轶事。

  在十里堡,母亲和彩霞姨是从小最要好的结拜姊妹。她结婚时,姥姥还陪送她两床被子,当干女儿一般。

  芳彩霞姨年轻时好赶时髦,在县城当临时工恋上了孟茂华,她不顾家里人反对,私自登记结婚,气坏家里人。孟茂华茂重男轻女,芳彩霞生下第一个女儿后再也没有生育,两个人断不了吵架。后来孟茂华从外勾搭上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就逼迫芳彩姨妈离婚。她是自由恋爱,回到娘家又不

  敢诉苦,为了女儿苦挨着,一直离婚不离家,在家里的地位连个女佣也不如。记得姥娘当时说:“真是造孽啊!上辈子婚姻不幸,牵连子女。”

  原来刚才那位妖艳女子是孟如仙的后妈,母亲口中的那位“灰姑娘”竟然是孟如仙。

  世界何其之小啊!母亲和芳彩姨妈是结拜姊妹,我会和孟如仙又成了高中同学。如果有古代时候的父母指腹为婚,我极有可能和孟如仙是一对吧?

  追根溯源,孟如仙的父母感情不和,她的童年必定倍冷落和疏离,所以她才养成了多愁善感、孤僻无依的性格。自古哪个少男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在华山高中,她遇到惯会甜言蜜语、英俊体贴的副县长公子赖文正,又被赖文正供若公主,怎能不芳心萌动,堕入情网?

  在房间里,我和孟茂华无话可说,如坐针毡。

  “孟叔,我到街上去看看孟如仙他们回来没有。”我编造了一个借口,不待孟茂华答应,逃避一般跑到街上。

  街上,几个农民吃完午饭,正各据位置,乘坐着马扎,谈论着各自果树园子的情况。十多个小孩攀树、捉迷藏,嬉笑声凭添了静谧。清风吹过,散发着细微的果香,令人熏熏然欲睡。

  我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大人们高谈阔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柳海燕的美德源于古风的熏陶吧?我坚持不肯承认孟如仙对柳海燕的造谣生事,认为她是出于对柳海燕的嫉妒。

  然而,不管孟如仙的猜疑和推测是否属实,赖文正作为副县长的公子、柳海燕嫁给他,就可实现好的工作安排和家族,我和那位卢怀克都无法和县长公子,柳海燕一直以柳皇后为榜样,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权衡利弊之下,绝对会对我们无权无势的追求者弃之如敝履的。

  任何事情都会有因有果,不会空虚来访。难道孟如仙的怀疑有不肯言说的真凭实据吗?

  “年轻人,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有人询问。

  我缓缓回头,是位瘦削的中年男人,他气质儒雅,鼻梁上架副眼镜,如同长年埋首书斋的学者。

  “我在等人。”我有恃无恐。孟茂华是皇后村的村长,我打着孟茂华的旗号,恐怕村里人无人敢于招惹。

  学者追问:“等谁?他家没人吗?”

  我置之不理,回过头来。我又不是罪犯,他有什么全力这么审问我?真是多管闲事!

  学者分明被我的冷漠激怒了,

  “你到底是谁?我们村里不常来陌生人。如果你误入果树园,巡逻的民兵误伤了你,村里可担当不起!”

  我强压怒火。“我在等孟如仙。我是她的高中同学,来皇后村做客的。”我不得不实情吐露。”

  话一出口,我有过片刻的后悔,自己这样一说,村里人捕风捉影不知要造何等谣言。学者仍穷追不舍,

  “孟如仙?我当校长十多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原名叫孟凤凰,进华山高中才改名的。”我不厌其烦,“她是你们村长孟茂华的女儿,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乘凉的人们好事一般围上来,他们议论纷纷,把我围在中间,试图参透我的面目。我想逃,不想招惹是非。

  学者竟摆架子训斥我,

  “年轻人,你站在街口,口口声声找凤凰,为什么不到她家里去?你和凤凰是是同学,现在正好是高三毕业阶段,你不好好学习,怎么到处游逛?在校学生应该具有只争朝夕、分秒必争的急迫感,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在社会上建功立业,彪炳青史。你也学习过《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的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天临终回首往事时,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他能够自豪地说出最后遗言: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我无怨无悔……”学者一副好为人师的嘴脸,给我上道德修养课程。

  我装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频频点头。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柳海燕的父亲是皇后村小学校长,难道他就是柳昭明?我的心怦怦直跳,身体犹如在半空中漂浮。

  “你是皇后村柳昭明校长?”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惊异万分,“你怎么认识我?”

  我双膝战栗,却故作镇定,“我和柳海燕是诗友。”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家柳海燕?”

  “昭明叔,我们之间没有没有必要指名道姓的。”我制止了柳远明的点明,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无风不起浪,柳海燕移情别恋勾引赖文正,无论我承认与否,她都有洗脱不断的嫌疑。我的头脑中一片混沌,仿佛恶魔附体,完全丧失了自持力,

  “昭明叔,你刚才的教育宏论可以印成教科书向全世界发行。这种冠

  冕堂皇的话,我也会说的。但这有什么用呢?你所说名言的下句是教科书从未提过的悲观论调: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快生活,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疾病,或者一个意外的悲惨事件,都会使生命中断。”我神智混乱,手舞足蹈,无异于从精神病院逃出的精神病患者。

  “昭明叔,我也曾踌躇满志,立誓创一番丰功伟绩。然而,等待我的又是什么?是初恋的幻灭!她曾经那么超凡脱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完美,宛如女神下凡。我想不到我的初恋女神竟然也是凡夫俗子,会为了找一份好的工作卖身求荣,攀附权贵。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百年,任何的理想和奋斗最终都如海市蜃楼般幻灭。在2012年的某段时空,一场旷古未有的地震将狂飙般掠过我们居住的地球,蓝光中高楼大厦倒坍崩溃,瘟疫横行,遍地生灵涂炭。洪水恣意泛滥,人人遍寻不着一叶逃生的小舟。整个地球惨叫绵延,阴魂游荡。那时所谓万物灵长的人类最终退化为最孱弱的怪兽,不是被虐杀,就是被吞食。在那时,什么名利地位,什么荣华富贵,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毫无可供历史勘探的遗迹。我们仅仅是人世的过客,随时可以死亡,何必谈什么将来的宏伟志愿?”

  柳昭明倒退数步,脸色煞青,几乎扭曲变形。“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愤世嫉俗?”他声色俱厉。

  我狂笑不止,

  “昭明叔,我心目中的女神早已抛弃我,卖身求荣,我孤军奋斗,活着毫无意义,怎能能安之若素”

  “年轻人,不能这么愤世嫉俗啊!”柳昭明正言相告我,“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悔过自新,还愁没有女孩子愿意爱你,嫁给你?”

  “哈哈,谁能替代柳海燕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如醉如痴,癫狂发飙,

  无所顾忌。

  围观的人群哄然大笑,象欣赏马戏团的小丑角色。柳昭明气得浑身发抖,

  “你和我们家柳海燕毫无关系,你不要攀诬!”

  我清醒片刻,连忙推开人群,转身快步跑开。柳远明伸手拦住了我,

  “年轻人,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我驻足,望着围观的人群。在那时,我真想当众跪在柳远明的脚前祈求他的宽宥,对自己的过错既往不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村俗中仍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柳海燕是孝女,或许我将来功成名就,柳远明能说服柳海燕,或许我和她的爱情会绝处逢生。

  那个叛逆的神经却鬼使神差,完全不听我的控制,

  “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就是秦鹏,柳海燕的求爱失败者!。”

  我高声狂笑,脚下生风,向孟如仙家跑去。直到坐到椅子上,我仍惊魂未定,对孟茂华的询问心不在焉。

  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内心用刀割开,缓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柳昭明啊?明明是得不偿失的错事啊。柳远明受了我的羞辱,会不会来孟如仙家兴师问罪?想到这里,我想寻机逃走,

  “孟叔,我来皇后村未向学校请假,必须回去了。假如赖文征回来,你尽管处理,或者扣作人质,或者送法院判刑入狱,由你全权处理!”

  不待孟茂华发应,我起身,推起自行车从另一条路迅速逃离。隐约中,分明看到柳远明正从巷口朝孟如仙家走来。我忙不迭得骑上自行车,穿街过巷逃离开皇后村。

  其实,我一直善待孟如仙,极力促成孟如仙和赖文正两人的恋爱和姻缘,其中有着我自己的私心。如果他们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孟如仙自然会对我感恩不尽,不辞辛苦为我和柳海燕牵线。我可以从孟如仙处随时获知柳海燕的情感动态,调整自己的求爱战术。

  有时闺中女友的一句话会起很大作用,能促成一桩美满婚姻。如果孟如仙和赖文正、柳海燕和我各自心愿得偿,成为世交,岂不是一段传奇佳话?

  现在,一切都突然归于幻灭了,毫无生机。

  我骑车回忆刚才种种情节,情不自禁绝望流泪。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刚才所作所为中的潜意识。我刚才故意发飙冒犯和顶撞柳昭明,试图全力断绝以后和柳海燕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想再在暗恋、失恋的苦恼中苦熬度日。快刀斩乱麻,方显英雄男人的本色和做份,我不能拖泥带水再惹柳海燕厌烦和愤恨。

  我失魂落魄,梦呓般喃喃自语,

  “圣母的披衣下又是什么?我一直将柳海燕奉如女神,圣洁不可侵犯。她却卖身求荣,攀附权贵。这一切,从种种迹象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原来柳海燕不是女神下凡,也是世间的庸脂俗粉,徒具美貌。或许她也早已不是处女,却故作高贵和纯洁吧?

  世风日下,处处充斥罪恶。难道爱情的终极目的就是男女之间情欲的互泄?英雄配美女如此,美女配富豪也是如此,都是为了肉欲。皇后村的柳皇后凭美色进宫,在后宫三千佳丽争宠中,她一定不乏吕雉皇后的权术和残忍,才能坐稳皇后宝座。柳海燕一直以柳皇后为奋斗榜样,她如果生在古代,想必她不会免俗,一定会进宫献身求荣吧!现在,在我们天水县,她如果能当上县长儿媳妇,不仅工作安排无忧,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啊!”我愤恨地浮想联翩,难以控制自己的绝望情绪。

  我调转自行车车头,再次勇敢骑车进入皇后村。在柳海燕家的大门前,跪对着那一对石狮子,我对天发下了铮铮誓言:

  “上天明鉴,诸位过路神灵作证,此时此刻,我郑重发誓:从今日此时此刻起,我和柳海燕之间彻底恩断情决,互不牵连了!我决计不会再主动见柳海燕一面,骚扰她自寻其辱了!如若违背誓言,我甘愿遭受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的惩罚!柳海燕可尽享荣华富贵,把全部的罪责推卸到我的身上,我毫无反抗,无怨无悔!”

  我起身,骑上自行车,快速驶上公路,继续沉陷在在神志不清的癫

  狂状态中,不可自拔。

  皇后村永远成为了我怕的伤心之地。以后,我曾无数次违背誓言,情不自禁地踏足巡视皇后村,均没有留下逐渐变好的迹象。

  返校的途中,我高声纵情背诵着诵着莱蒙托夫的诗歌,抒发我那时悲伤绝望的心声:

  “我寂寞,我悲伤!没有一个知心的人,

  可以在我心灵痛苦的时刻一诉衷肠……

  希望,……老是徒然的希望有什么用?!

  而时光在流逝,……全是最好的时光!

  爱,爱谁呢?――短暂的爱情不值得,

  永久相爱又不可能……

  窥察自己的内心吗?往事没留下一点痕迹,

  欢乐、痛苦,全都那么平淡。

  热情又怎么样?热情的甜蜜冲动,

  早晚会在理智的语言下消失干净,

  只要冷静地观察一下世界,――

  人生的把戏是多么无聊和空虚。”

  这首《当代英雄》中的诗歌,非常切合我那时悲痛欲绝的心情。在皇后村口,在围观村民面前,我癫狂发飙失控,当众顶撞了柳海燕的父亲柳昭明,彻底断绝了我最后残存的将来能重归就好的妄想。

  即使有朝一日,我能机会功成名就,柳海燕依旧会视我为小人得志的败类,柳远明更加断然不会接受我这个让他在村人面前丢尽脸面的狂妄无知小子做他的乘龙快婿。

  “我寂寞,我悲伤!没有一个知心的人,可以在我心灵痛苦的时刻一诉衷肠!”“短暂的爱情不值得,永久相爱又不可能!”“热情的甜蜜冲动,早晚会在理智的语言下消失干净!只要冷静地观察一下世界,人生的把戏是多么无聊和空虚!”这些诗歌语言多么现实和写真,简直就是我未来命运的预兆!

  如此一来,即使我孤军奋战,将来能侥幸功成名就,有什么意义独享胜利的庆祝欢宴?没有了柳海燕的祝福,一切都是虚无,毫无价值。

  公路上,我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几次险些和迎面飞驰而来的轿车相撞。

  既然今生无缘,我恨不能立即徇情自杀,来世缔造一段爱情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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