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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毛毛虫一样活着(第三章 冤家路窄)

  第三章:冤家路窄

  郝童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辩,已经过了一年多的事了,争辩显然失去了意义,可是她又不甘心,突兀地提起旧事。徐波睁开眼,脖子缓缓扭动,像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将头扭向郝童童这边,眼睛里明显是愤怒的火焰,这个不识时务的人,竟然揭开他的伤疤,狠狠撒上一把盐,再假装无辜。

  1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得不早也不迟,郝童童捧着录取通知书,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原来她还是会哭泣的,心里有种苦尽甘来的欣喜。

  “童童,你太棒了!明天我要在酒店给你设庆功宴!我要让鞭炮从咱家门口一路响到酒店门口,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郝童童最有出息!”郝东安激动得说话的音调都高出好几个音节,这个扬眉吐气的时刻,当然要让有些人听到。

  “叔叔,其实,不用。”

  “怎么不用?我还想把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投放在十字街那栋楼房的大屏幕上呢。”

  郝东安无比激动,郝童童托着下巴望着他,笑了。

  郝东安说到做到,提前在市里最高级的酒店安排了最豪华的包间给郝童童办状元酒。

  像原平这种县级市城市,一般的平民百姓在四星级酒店豪华包间就餐,还真是件稀奇的事,也不怪那些街坊邻居会感到惊讶。郝东安虽然行动不便,每天离不开轮椅,但是好歹是走南闯北的海鲜供应商,更有人说他是臭显摆,他总会笑着对那些说他的人说:“一会记得大驾光临我家童童的状元酒现场哦。”

  “臭显摆甚嘞,土鳖一个,你要是天天上星级大饭店,才是真英雄。”

  身后传来口音浓重的方言,郝东安扭头看了眼那个满嘴不屑的老汉,笑了笑。

  “臭显摆甚嘞?成天一个个的,装甚大老板?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没个数吗?”说话的老汉满嘴方言,搓了搓满脸皱纹里的灰,拿起一个脏兮兮的罐头瓶,喝了一口水,缩进自己家大门里。

  郝东安还专门给郝童童定制了新衣服,在去酒店之前,只是象征性地放了点鞭炮,有人出来酸巴巴地说:”郝东安,你不是说要一路放鞭炮么?就这一小串?放完了?不尽兴。大话有多大,本事就要有多大。“

  郝东安哈哈一笑,说:”我本来打算满大街放鞭炮,可是转念又想了想,没必要嘚瑟,不就是考上北大吗?考上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也要淡定不是?再说了,鞭炮污染太大,我怕呛着你,万一呛出个哮喘,支气管炎什么的,我还得负责人不是?“说着拉了郝童童一把,说,”童童,上车。“

  李宇凤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板着脸,说:”郝东安,这次酒店的开销有一万块吧?我们一年的生活费都没这么多,是不是疯了?“

  ”我很清醒,放心好了,等童童以后有出息了,别说一万块,十万块都会拿出来孝顺你。”

  李宇凤从鼻子里“切”了一声,拉着坐在她身边的女孩的手说:“婷婷,咱们以后也考上北大,妈给你办状元酒。”

  女孩正是郝东安的女儿郝婷婷,她一脸冷漠。没有回应李宇凤的话,只是望着车窗外。

  郝东安不想惹李宇凤,转向郝童童,说:“童童,是不是感到很成功?”

  郝童童微笑说:“没有。”

  “这就对了,随时记得你就是一只毛毛虫,你现在只是爬上最矮处的树枝,等爬到树的顶端,眺望着向往中的远方,破茧成蝶勇敢起航时,才是成功的开始。”

  “我记住了,叔叔。”

  “叔叔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打电话给我,我立马飞过去。记住,心里有苦不要憋着,叔叔愿意分担你的悲伤。”

  ”嗯。“郝童童嗓子像堵了棉花,声音竟然像哽咽。

  2

  郝童童那没有温暖的冰川世纪般的世界里,突然从被冰冻的天空撒下一缕阳光,还有一只温暖的大手,驱散了所有的严寒。

  郝童童感到庆幸,在她的生命里,有郝东安的鼓励和支持,没有父母的世界里,他就是她最亲的人,他对她的好远远超越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3

  终于要坐火车从原平出发去北京,郝东安安排他的司机把郝童童所有的行李搬到车上,郝童童只背了个书包,包里都是郝东安买的各种小零食,满满的一书包,还真有点沉。

  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了床单,被套,拖鞋,睡衣……都是郝东安亲自给郝童童买的,包括那两个崭新的行李箱,也是他跑遍全城,专门挑了她喜欢的蓝色。

  郝童童感到更庆幸的是,还有人送她上火车,不像徐波,一个人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拿着票找着车厢的序号,拥挤的人群里,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有些悲凉。

  郝童童下意识地往车窗外望了一眼,正看到徐波推着沉重的行李箱步履匆匆。

  火车快要开动的时候,车上乘客找座位的骚动还没安静下来,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

  列车缓缓启动了,郝童童看见郝东安用力挥手和她告别的样子,鼻子突然酸酸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永远是她的靠山,在身边是,离开他也同样是。

  正如他说的那句温暖的话:叔叔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打电话给我,我立马飞过去。记住,心里有苦不要憋着,叔叔愿意分担你的悲伤。

  列车开始加速,郝东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芝麻大的一个黑点,渐渐揉进郝童童模糊的眼睛里。

  “对不起,这是我的位置,麻烦让一下。”

  郝童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像一汪平静的湖水里掉进一块巨石,掀起千层浪花,她没有去看说话的人,她知道是徐波,他正在叫她旁边的乘客让座。不知怎么了,他又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好意思,你就坐这里吧,我去坐你的位置。”

  “我的位置就在对面。”郝童童旁边的乘客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徐波感觉事情糟糕极了,哪怕那个乘客说他的座位在另一节车厢,他都愿意再挤过去,可偏偏就在郝童童对面,看来,不能并排坐,也得面对面坐。

  老天还真会捉弄人。

  徐波把行李箱举过头顶,放在行李架上,他把座位让给一个没有买到坐票的人,尽管人家说下一站就要下车,还是提挡不住他的热情,坐在他的位置上。

  徐波把手插在裤兜里,就这样站在过道里。

  情愿站着也不坐在某些人的对面。

  4

  列车像只巨大的豪华摇篮,从车顶传出来的轻音乐就像催眠曲,郝童童抵抗不住昏昏欲睡的慵懒,身子向后靠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坐在旁边的乘客已经回到对面的座位,她一个人霸占着宽宽的座位,过道里,徐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郝童童手心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还有种生锈的气味,她找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把手放在那股流得比毛线还要细的水流下面。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身后的洗手间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如此熟悉,郝童童想到徐波,他的声音很好听,百听不厌。但是此时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气,她匆匆用香皂涂在手心搓了几下,想赶紧洗了手离开这里,可惜那股水流吝啬到连香皂都冲洗不掉的境界。

  ”叔叔,请您不要为难我妈妈,所有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和我说,我爸爸虽然去世,但是我有权利站出来见几句。您的想法我知道,你一旦撤资,公司就无法运作,没有运转资金,我爸爸辛苦创建的公司就会土崩瓦解。叔叔,这个时候,您怎么可以这样做?看在我爸爸曾经待您不薄的份上,帮忙把他的事业维系下去,等我完成学业,还望您指点迷津呢。”

  这般成熟老练的话竟然出自徐波之口?郝童童记得他只是个成天炫富,耍帅的公子哥,能说出这番话,难不成已经修炼成仙?

  哦,忘了,他还是写情书的高手。

  “就这样,一切等我回去以后再做定夺,希望在我没回去之前,您的资金没有撤走。您的大恩大德,侄儿自会铭记于心。您远在海南镇守公司,是徐氏集团的功臣,辛苦了,叔叔。”

  徐波颇有霸道总裁的气势,先镇压后讲礼数。作为小辈,居然会对长辈这样说话,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会是怎样的感受?

  水龙头下那股吝啬的水流终于很费劲地冲掉手上的香皂,郝童童擦掉水急忙离开,虽然不是有意逗留,总会让人觉得她在故意偷听。

  4

  广播了传来列车员的报站声,下一站就是北京西站,列车放慢速度缓缓前行,有的乘客开始把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下来,做好下车前的准备。

  郝童童脱掉鞋子,踩在座位上,那只笨重的行李箱在她手里纹丝不动,拉了好几下还是没拉动。也许是她力气薄弱的缘故,也许是郝东安的这份爱有千斤重,远远超越了行李箱所承受的容量。

  徐波耳朵里塞着耳机,假装没看见那个对着行李箱束手无策的人,眼睛悠然地看着前方,防不胜防地,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直接砸在肩膀上,身体一个踉跄,手机掉在脚下,耳机也被扯掉,也就是一瞬间,看清了从天而降的并不是陨石,而是一只天蓝色行李箱,箱子一侧的轮子不偏不倚砸到手机上,眼睁睁看着那部不知道有多少人卖肾也要买到的手机遭殃。

  徐波猛然抬头,正对上郝童童惊慌的眼睛,既无辜又无助。再看看手机,屏幕毁坏的程度已经可以和蜘蛛网媲美。再次抬头,眼里赫然多了两团火焰。

  四周唏嘘声骤起,大多数是看热闹的心态。

  “对不起。”郝童童弱弱地说。

  徐波才不领情,报以咬牙切齿之后,抬手拽下郝童童另一只行李箱,重重地扔在她脚边。

  脚趾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郝童童心想,指甲盖应该断了吧?不然不会这样疼。

  先不要只顾着疼,倒是想知道徐波接下来要怎样索赔,不过接下来的一幕正如她所料,徐波捡起手机,直接把手机伸到郝童童眼前,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不过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分明在说:怎么办吧?

  ”我赔钱给你……“郝童童在随身的包里摸索着,徐波冷冷地说:”钱我不要,我只是想要我的手机,就要这款,想办法把屏幕还原。”

  除非郝童童会变戏法,不然,只能用钱解决。

  “肯定是还原不了,我还是赔钱给你好了……”

  “我就是要我的这部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徐波直勾勾盯着郝童童,一字一顿说,“听清楚了吗?”

  “给你钱,自己去买好了……”

  “今年的限量版,已经买不到了,我就要是我的手机,不要钱。”

  郝童童扶起脚边的行李箱,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感觉自己太可笑,居然忘了他是徐氏集团总裁的公子,不缺钱。

  徐波取出手机卡,然后把手机扔在郝童童行李箱上,说:“送给你了。但是!有些事我还是要追究的!”

  郝童童当然知道徐波指的有些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心和警告。徐新杰坠崖事件已经过去一年之久,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仇恨的阴霾反而又多了一层。

  父债子还,道理不假。不过郝童童不会相信郝东平无端端谋害徐新杰,永远都不会相信!

  就在列车到站停止的时候,徐波挤在人头攒动的过道里,慢慢朝车门的方向走去,两只行李箱成了负累,郝童童只能在人走空之后最后一个下车。

  5

  半夜的北京在一片宁静中安睡,路边交相辉映的街灯像默默守护安宁的士兵。

  幸好郝童童提前多穿了一件衣服,不然她会像那些只穿了裙子的女孩那样在街灯下簌簌发抖。这得多亏了郝东安,他说列车到达北京的时候是半夜,气温很低,再有就是郝童童也不是那种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徐波早就没了身影,出站口人头攒动,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梦想中的北大在与自己拉近距离,郝童童万分激动,不过只顾着激动,根本没注意到一只伸向她背包的手,也就在一瞬间,背包被人卸下,人差点被带倒在地,惊慌之余看见一个疯狂逃窜的人很快朝出站口方向跑去。

  “抓小偷!”郝童童下意识喊叫出来,人群开始躁动。没等别人反应过来,郝童童使出全身力气拖着两只行李箱朝抢包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还好,出站口人流量攒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抢包的人应该还在站内,他除非长了翅膀飞出去,不然,被逮到可没好下场。可是,当郝童童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把票递给检票员!

  “拦住那个小偷!不能让他出去!”郝童童高喊一声,检票员愣了一秒的时间里,抢包的人用堪比兔子奔跑时的速度弹了出去。

  郝童童惊慌之余看见徐波就在外面,急得大叫:“那个人抢了我的包!快抓住他!”

  可惜徐波看了她一眼,装着没听见的样子慢悠悠走开。

  郝童童只感觉心往下沉,血往头顶上冲,感到无助的时候,检票员对着对讲机讲了几句,几个保安立即赶来。郝童童被叫了出去,一路上向保安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刚出站,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喂!”

  循声望去,只见抢包的人被徐波制服在地,用膝盖死死压着那人的背部,令他动弹不得,郝童童的包还在他手里攥得紧紧的,不能反抗还一脸不罢休的样子。直到警察赶来,一副铮亮的手铐拷在手上,这才面如死灰差点昏厥过去。

  “完了,欠他一会。”郝童童埋头心里嘀咕着,刚抬头,一只背包朝她飞过来,要不是她及时接住,脚又要遭殃了。

  “出门在外,不要动不动就掏兜里的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土豪似的,爱听不听,不听拉倒,下次再被抢,运气可没这么好。”

  郝童童不知道徐波这席话是不是对她说的,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仰头看着天空,说不定是对天空或者是空气说的呢?

  郝童童动了动嘴,说:“谢谢你。”

  可惜徐波又装着没看见她的存在或没听见任何声音,拖着他的行李朝站外走去。

  印着“欢迎北大新生”的横幅在街灯下格外显眼,徐波正朝着横幅的方向走去,郝童童感觉脚步都有些豪迈起来,差点就激动得飘起来。飘飘忽忽中是怎样上车的都不知道,只看见一个空位就坐下去。努力了好久才淡定下来,扭头,正对上徐波直勾勾的目光,眼里似乎有个妖怪,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该死,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又和他坐在同一排座位,站起来扫了眼车里,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

  管他呢,车子又不是他徐大少的,座位更不是了。

  郝童童表面淡定,心里却发虚,要是他还要追究手机的事,她该怎么办?他就像那种认定了大白兔奶糖,这辈子就只吃大白兔奶糖的顽固小孩,给他全世界的水果糖都镇压不住的家伙,真的让人头疼。

  没办法,郝童童只好拿出手机给郝东安报平安。

  “叔叔,我是童童,我已经到北京了,现在就在学校派来的车上,您放心吧,到了学校我再给你打电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休息,抱歉啊。”

  电话里郝东安呵呵乐着,告诉郝童童,他一直在等她电话。郝童童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刚要把手机放进书包,一只手伸过来抢走电话,郝童童扭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又是徐波,看来不想招惹都不行,郝童童以为他会和别人换位置,离她远远的,没想到他正淡定地把他的手机卡安装在她的手机,然后开始给家人打电话。

  “手机先放我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机复原,就来找我拿手机。”徐波把手机装进包里,把包抱在胸前,开始闭目养神。

  郝童童手足无措,说:”那,我想用手机了怎么办?”

  “用公用电话。”徐波眼睛都懒得睁开,道理总是一套套的。

  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郝童童说:“不带你这样做的,我说过,可以赔钱给你,虽然你这种富家子弟不缺钱,但是你这样胡搅蛮缠,真的让人费解,还是我说的那样,赔钱给你,爱要不要,反正,手机还我。”

  某人又进去装聋作哑模式,郝童童感到无力争辩。

  “我相信我爸爸。”

  郝童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辩,已经过了一年多的事了,争辩显然失去了意义,可是她又不甘心,突兀地提起旧事。徐波睁开眼,脖子缓缓扭动,像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将头扭向郝童童这边,眼睛里明显是愤怒的火焰,这个不识时务的人,竟然揭开他的伤疤,狠狠撒上一把盐,再假装无辜。

  “事实大于雄辩,认命吧!企图给一个恶魔洗白,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确实是出门一段时间,但是他去的是海南,不是去雁门关!可以去查每个收费站的记录,查到他的行程,我相信总有一样可以证明他是冤枉的。还有他运回来的一卡车海鲜,还有他的司机都可以证明,他没有去雁门关!他为什么要替叔叔出远门?要是好好呆在家里,就不会背这样的黑锅。”

  徐波笑了,那是个什么样的笑容?

  鄙夷?

  嘲讽?

  “背锅?哼哼!多好的借口和说辞,每个犯了错的人都会企图为自己洗脱罪名,没用的,劝你还是省省吧。”

  郝童童坚持自己的看法:“我就是相信我爸爸,不管别人怎么认为。”

  “好吧,有本事你找出证据。”徐波冷声说,“说这种话一定要有足够的底气,警方已在刹车片上得到考证,就是人为的,而且是郝东平主动承认是出于报复,原因很简单,郝东安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的确,我爸爸应该负责任,但是,请你记住,是郝东安酒驾,自己撞上我爸爸的车,才造成那样的后果。”

  “尽管如此,我爸爸也不足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了解他。”

  “一定要这样争论不休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

  徐波突然打住话头,算是给郝童童面子了。郝童童有些懊恼,是她太想为爸爸洗清罪名了,居然忘了这是什么场合,难道,刚脱离了以前的歧视,在这新的环境里又不想安静地过日子了吗?

  “谢谢。”郝童童还是知道好歹的人,可惜徐波没有再说话。

  6

  不说成无巧不成书都不行,郝童童和徐波居然又在同一所大学,更巧的是还在一个班。

  还像高三第一学期那样,徐波站在教室门口,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郝童童身上,可惜他没有露出当初的笑容,幽冷着脸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自从徐新杰去世以后,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也没有朝她走过去,而是走到离她很远的位置坐下。

  “抱歉,同学,这里有人了。”刚坐下,肩膀上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徐波站起来,找到一个空位,面无表情坐下去,又有人说:“对不起,帅哥,这里有人坐。”

  徐波有些恼火,他妈的这教室是你们家的吗?坐哪里哪里有人!索性站到教室门口,手环抱在胸前,胸腔起伏不定。

  好吧,老子就等你们全都坐下了再找空位坐!

  心里真的好窝火,肺里充斥着蓄势待发的火种,只要飞来一点火星,即将引发熊熊燃烧的烈火。

  教室里的座位陆陆续续被填满,徐波环视四周,脸上带着苦笑,慢腾腾地晃向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下去,还好,不是和郝童童同桌,最起码还隔着一张课桌,坐在她身后,勉不了天天看她那毫无营养的干枯的像稻草一样的头发。

  都说学霸级的女生非常迷人,还很会打扮,徐波现在才认为,这种说法有些夸大,不信就看郝童童的头发吧!保证这个学霸会令人大跌眼镜,那头枯发简直令人不忍直视,虽然她把它们一丝不苟拢在后脑扎成马尾,还是看着不舒服,徐波有种想要在她头上拼命抹护发素的冲动。

  好吧,算徐波还知道自己有一点点的怪癖,他不是处女座,却有着处女座那种神经兮兮,还有想要突然抓狂的那种紧张的程度。

  算了,管她的,她的一切好与坏已经与他无关了。

  徐波就是这样认为的。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是接收到一条信息,内容是:我已到达南京,你呢?到北京了吗?发件人是陈志泽,手机通讯录里是他名字的全称。

  徐波突发奇想,打开联系人里的内容,她的电话本里居然没有他!他记得是他亲自用她的手机存了自己的号码,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删掉他的号码!心里不禁有些酸巴巴的。

  算了,删掉就删掉,他们是什么关系?仇人,是仇人干嘛要记下对方的号码?为了报仇的时候方便约架吗?

  徐波自嘲地把手机扔进桌箱,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谁给我发短信了?”郝童童回头说。

  这什么耳朵?顺风耳?手机明明调成震动,而且是属于放在贴身处才能感觉到的那种震动。

  徐波说:“没有。”

  “我自己的手机我还不知道?刚刚就是收到一条短信。”

  徐波把手伸到桌箱,摸到手机,拍在桌子上。郝童童拿过手机,翻看着信息,之后失望地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

  徐波伸出手要回手机,扔进桌箱。

  曾几何时,他学会了耍心眼,把今天所有的信息都删掉了,包括那条来自10086的欠费提醒也不放过,他阻止了她手机通讯录里的每一个联系人,甚至还删除了一部分联系人。

  自己变得有些黑化,徐波觉得理所当然,比起杀父之仇,这点小把戏算什么?如果哪天郝童童卸下伪装的面具,在他面前哭出声来,他倒愿意欣赏她可怜兮兮的惨样。谁让她还在为郝东平的事辩护?在他看来,有些人,本来就是不可饶恕;有些事,再争辩也毫无意义。

  他要让她和体会一下没人惦记,没人关心的滋味。就和他一样,父亲去世之后的众叛亲离,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这一切都是拜她父亲所赐,拉她垫背,毫不夸张。

  然而,争辩对于郝童童来说,非常有意义,最大的意义就是能为郝东平洗清罪名,还他在九泉之下一个清白,光争辩是不切实际的,郝童童心里有个打算。

  ”等国庆节放假,我要到雁门关走一趟。”郝童童侧过脸,表明了一心要为父亲洗清罪名的决心,徐波抱以不屑。

  这件事他不想忘记,也不想时常翻出来折磨自己。可有些人偏偏要提起,就在老师还没来之际,有些人不依不饶。徐波感到恼怒,却又不好发作。

  7

  徐波像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无限纠结。

  该忘记还是该牢牢记住?之前的自己仗着年少轻狂,喜欢一个人,写情书的时候都不用打草稿,更不用犹豫着要不要写进去一些令人脸红的字眼,只要提笔,一些暧昧之词就信手拈来,现在多少有些庆幸,庆幸郝童童没有拆开过,要不然,她会问他,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是真的吗?

  庆幸她没有看,要是她真的问起,他该怎样回答?

  人世无常,现在的他们,分别站在仇恨的两端,不用剑拔弩张,自有硝烟四起。无论承不承认,无论愿不愿意接受仇恨,都只有等着接招的命运。

  毫不犹豫地,徐波选择跳进漩涡,万劫不复也在所不辞。

  8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好几天,有天郝东安突然来学校找到郝童童,因为他联系不到她,心急如焚,所以匆匆赶来,生怕她会出什么事。

  就在下了晚自习的时候,郝童童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郝东安就在那里等她,看到她进来,赶紧站起来。

  “打你手机了,打不通,所以就过来了。”郝东安说。

  “哦,手机,在宿舍里充电呢。”

  郝童童撒谎就会脸红,郝东安眉头微皱,问:“没事吧?”

  “没事。”郝童童还是在躲避,她恨自己胆小如鼠,连撒谎都没有底气。郝东安从她神态里洞察到什么,沉声说:“一定有事,不要瞒我,我说过,在学校遇到困难,一定要和我说。是不是把手机丢了?”

  “其实,手机在徐波那里……”撒谎终究没有底气,郝童童还是实话实说了。

  9

  男生宿舍走廊里,徐波刚冲完凉,趿着拖鞋,抱着脸盆,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往宿舍里拐,一条胳膊横在前面,差点把他弄翻在地。抬头看见一张冷酷的脸。

  徐波盯着横在面前的胳膊,把脸盆从那条胳膊下扔进宿舍,香皂,毛巾,还有塑料盆的碎片四处飞溅。

  “哪个班的?不对,像你这么老,不像学生,又好像不是老师,找我有何贵干?”

  徐波的玩世不恭没人理睬,接下来是冷冷的质问。

  “你拿郝童童的手机干嘛?你的手机多少钱?我赔给你,手机还她。”

  顺着声音的来源,徐波看见轮椅上的郝东安。然后就明白他们的来意。

  “怪不得这么眼熟,”徐波看着拦住他的人,笑了,“原来是郝东安的司机,嚣张什么?让开。”

  “把郝童童的手机还给她,现在,马上。”郝东安沉声说。

  “好吧,免得你们说我霸占她的东西,手机还她可以,前提是,先让我进去拿手机,就这样横着条胳膊,是想让我跳过去呢还是让我钻过去?”

  郝东安朝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才收回胳膊。

  “手机多少钱?我赔给你。”

  徐波丝毫不理会郝东安,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拍在司机手里,正要关门,司机用脚抵住门,拽过徐波的胳膊,拿了一叠红色钞票,以他刚在拍手机的力度,把钞票拍在他手里。收回脚,推着郝东安离开。

  10

  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郝童童坐在图书室的角落里,在宣纸上勾画着什么。

  “嘶!”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是徐波的金牌笑声,他的出现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完全在郝童童的意料之外。

  郝童童从容地拿了一本书企图盖住那些宣纸,可惜晚了一步,宣纸已经到了徐波手里。

  “啧啧。”徐波发出感叹声,郝童童知道他并不是出于赞赏。

  “啧啧,就这功底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信不信我立马会吐?”

  幸好图书室里没几个人,如果某人的夸张打扰到别人看书,不自在的是郝童童。

  “随便,最好是吐出隔夜饭。”这算是郝童童最恶毒的回击。

  “看样子你是想做一名服装设计师咯?呆在北大这种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天堂里,尽做些没用的事,不就是想让人赞美吗?北大出来的服装设计师,学法律的。呵呵,笑掉大牙。”

  郝童童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宣纸,还有……他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映入她的眼帘,真不愧是古人赞美的葱葱玉指,简直纯美无暇。

  “据我所知,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服装设计师,对于美术功底的要求比较高,无论是速写还是色彩都非常讲究,这些……”徐波把那些宣纸扔在桌上,嘴角轻挑,露出轻蔑的笑容,“勾画的线条凌乱不堪,结构不堪入目,一看就是没有美术功底的三脚猫。随便画幅只有幼儿园孩子水平的图画,做成服装,即便是世界名模肯屈尊纡贵穿上这样的服装,气质都会减半。”

  徐波毫不留情泼来一盆冷水,郝童童冷冷地迎着,即便他说得天花乱坠,没人理睬,等于白说。

  郝童童收拾着散乱的宣纸,徐波故意用手压住一张图纸,用嘲讽的语气说:“这些也要拿走吗?有什么可惜的?扔掉算了。”

  郝童童憋红了脸,没有放弃一份她付出心血的成果,哪怕画的是丑小鸭,在她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嘶!”图纸从中间裂开,断成两份,出于惯性,郝童童向后倒退两步,跌在椅子上。

  郝童童并没有用力,是徐波故意用手碾压才导致的断裂。

  “拿走拿走,免得图书馆的垃圾桶放不下这些垃圾。”徐波说着一扬手,将手里的半份图纸抛向半空。郝童童的目光追随着半空飘飞的图纸,只见图纸从徐波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边飘落在地,他离开的时候正好一脚踩在上面,碾压几下,转身走人。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还有,你真有本事,是怎样联系到郝东安的?他差点扒了我的皮。”

  郝童童瞪着徐波,用眼神告诉他:抽了你的筋也不足为过。

  徐波才没有理会她眼神里的意思,一个潇洒的转身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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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歌《爱无止境》又响起了,我陶醉期间美美体味。却发现身旁多了一双回忆的眼神,那是一双忧伤的眼睛,诉说着尘封已久的心情。“晓晓......”我在喊她,她却在那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