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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才子记

——马院长夜批短论的消息不胫而走!且愈传愈传奇,慢慢演变为三才子千载名句力驳老院长的佳话!再后来主角也慢慢清晰起来,是诗社副主编大才子董宋生——学校当周的期刊很快刊登了宋生的四首现代诗:

《拯救》

你的美貌/被我澎湃的目光淹没/谁能将我/从这漩涡中/拯救

《暗送秋波》

我暗送秋波/你心知肚明/懦弱的挑衅/佯绱着炙热/你的心跳/怦然于这莽撞的侵略

《没商量》

我想大声的呼喊/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事/没商量

《占有》

多么渴望占有你/对你为所欲为/我多么渴望被你占有/让你为所欲为/我多么渴望找一根世界上最粗最结实的铁链/把你我的心锁死在一起

原只是想借机推波助澜,却不想学校沸腾了。人们都争先传诵,讲多么直抒胸臆的表达呀!多么淋漓酣畅的诗句啊!校园里的每个角落,草坪上、食堂内、图书馆都在谈诗。宋生可谓一夜间声名鹊起——校刊记者前来采访,稿件也在校广播室播出了,每日里都有慕名的女生到教室门前对其的背影指指点点。与此同时有几种版本的经典对话,在校园的恋人间流传开来,比如:

“——我以前对你暗送秋波时,你是否心知肚明?”

“——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事没商量!”

“——我多么渴望找一根世界上最粗最结实的铁链把你我的心锁死在一起!”

当期的校刊被传到了校领导办公室,连领导都抱以宽容的微笑,甚至还有人交口称赞。学生们单纯害羞,一些生猛的话面对心仪的人还说不出口,这一点阅历丰富的马院长就不同了,马首瞻曾经悄悄趁着夜色借诗句向蒲瑶表白心声:“——我多想占有你!对你为所欲为!”

——真是鸿运当头!宋生的爱情也随之降临了——他以诗结缘,认识了一个据说同样爱诗的女孩子。两个诗人间的示爱自然更有一番别具风格与堪称经典的对白:“常言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们同校同师同堂又相同的爱好,也算是百年的修行了!”“你开玩笑吧——怎么刚刚认识就百年的修行了?”“我是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观点来讲的,并且常言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每个人最终或早或晚的都要找到自己的萝卜或坑。我也在找自己的坑,不过现在我发现我找到了——你就是我的坑!我也坚信——我就是你的那个萝卜!”那女生一下子笑弯了腰,自然这段恋情也便开始了。传闻那女友还因此专门给宋生起了个昵称——小萝卜头!

不几日校刊上便出现了这段堪称经典的“一个萝卜与一个坑”的爱情佳话,原来那女生的一位同室密友便是校刊的主笔,她用生花的妙笔进一步升华了这段一见钟情且带有传奇与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学校再一次疯狂了——多么难得的珍惜男人啊,一生只认一个坑!遗憾与可惜的是这种理想的男人太稀缺了——简直是杯水车薪啊!

人们让宋生讲述求爱经过,宋生羞涩得嗫嚅着,表示她现在对自己百事依顺温存软语,自己简直有些娇宠的不适应:“我对她说‘——你不要太惯我,得理不饶人事小,恶魔缠身事大!并且,我对你可是有企图的啊!’我觉得我这话就够出格了,可你们猜她怎么回答?她笑笑说:‘可惜在我看来你的企图还不够明目张胆!’这样的对话听起来简直有点男盗——!”人们唏嘘不已。

这日傍晚宋生怀里抱一大束鲜花进了宿舍,气喘吁吁。原来今天是七夕,他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跑了多家花店才买到了玫瑰花。仇什等人开玩笑地笑他“人比桃花瘦!”他顾不得喘息,换了身衣服满头大汗的跑去女生宿舍楼下。心上人被感动了,心上人全宿舍的女性都被感动了!她们冲下宿舍楼将宋生团团围住,赞扬与夸奖,嫉妒与羡慕让宋生汗流浃背。正在昏眩和恍惚中有人嘶声尖叫:那玫瑰花是假的,是月季花充当的。宋生慌促着解释,讲自己不懂得玫瑰花的分辨。心上人笑笑,讲花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行动——并且不顾及姐妹的在场给宋生一个大大的拥抱。女人们看的都开始抹眼泪了,多感人的真爱啊!

宋生几日来常扭着腰肢哼歌回宿舍,真是野百合也有春天啊!人们免不了又打趣地恭喜道:“——宋生历尽余波这次算修成正果了!恭喜,恭喜。”宋生笑脸拱手称谢:“——瓜熟蒂落——瓜熟蒂落!”几个男生坏笑着问他和那女诗人的情况,是否有实质性进展,今天又讲了哪些肉麻的情话等等。宋生一面摇头一面做害羞状:“——每日里长相思守,哪有那么多罗愁绮恨?并且,我一直严格恪守心中圣洁的道德操守!”大家听得反而牙酸耳热起来。交谈一会儿后宋生又做苦脸诉起心中凄苦——原来宋生新近结交的这位女诗人是傣族人,女友对宋生讲按傣族当地风俗男子将来是需要嫁到女方家中去的,并且还要在嫁之前做三年的苦力。经过考核合格之后才能成为准女婿。人们都嘘声一片,感叹宋生命苦。仇什记起自己在一部书上看到过傣族的这类风俗介绍,正要插言却听宋生又道:“她安慰我说在她们当地像我这种戴眼镜的小伙子modonli(傣语,帅气小伙)特别受宠,因为戴眼睛代表有文化,大概只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就可以转正了。”真是天天过年,夜夜新婚的日子啊!——这样顺风顺水的日子,简直让宋生迷离恍惚了。并且爱情使平凡的日子突然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又有谁能够料到——晴空万里下,却突然风雨交加!新交的女友生日那天,宋生下午只顾和自己的一位小师妹诗迷谈诗,把为女友买礼物的事给忘在了脑后,更为严重的是他不该慌急中从食堂对面的花池内折把月季花去冒充玫瑰花示爱——这一幕正被女友的同室密友看到,生日宴会上当面揭穿好不尴尬难堪。女朋友对诗人一下子伤透了心,自此不再理他,更不再写诗——并且从此每见到未写满整行的句子就怒不可遏!那位揭穿他黑幕的正义女生恰是那位校刊的主笔,同时更是一位女性维权主义和爱情至高无上主义者;她曾用自己生花的妙笔讴歌过两人之间的爱情,对此她被侮辱与被毁害的仇恨比她的室友还要大!她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用如椽铁笔记录了一个当红伪诗人的斑斑劣行!她还引用孔老夫子的弟子子贡的话批示道:“……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尽归焉……”学校第三次被轰动了,许多部门都纷纷站出来指责这个爱情的骗子——学生会列出的一条罪责是不爱护公共环境,随意践踏校园花草,一个没有爱心和社会公德心的人!诗社也突然间开始批斗起宋生的诗来,理由是他的每首诗都充溢着流氓之气——简直就是黄诗!并且开始逐首逐句批判:“你的美貌被我澎湃地目光淹没”!瞧瞧吧!多么色咪咪的流氓之态啊!“我多么渴望占有你/对你为所欲为”!一副下三烂的无耻嘴脸暴露无疑!此外“我多么渴望找一根世界上最粗最结实的铁链/把你我的心锁死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变态狂!宋生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万夫掩鼻的恶徒。由始至终仅一个月的时间,繁华落尽——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几同与上世纪的思想变革大运动。宋生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自己将玫瑰错买成了月季她没有生气,而之后以月季充当玫瑰送她时她却这样计较起来!

这日仇什回宿舍来,宋生正趴到床上翻一本新买的言情小说。转头问仇什是否听过那作者的名字。弓弦也回来了,告诉仇什图书馆新添了一批书。宋生嗤他们读那些旧东西做什么,讲他最近发现这言情小说其实很不错的,用不着一个人去费心劳神地寻思它孕育着多么深刻的哲理与思想,读它只是为了消遣——讲等他看完了借给他们看。弓弦冷笑道:“一个人津津乐道地痴迷那种恶俗的东西本身就是个人生活低级混沌不清的表现。”宋生收书叹口气道:“你不懂的——当今的世上,完美的恋情与完美的女人只能到小说去寻找了。我在现实生活中失败碰壁,还不许我去书里寻点安慰吗?——这世界也太惨无人寰了吧!”他又讲起上午到书店购书竟遇上两个和尚,感慨地表示不明白做了和尚还要读书,只是当今社会浮躁不堪,书出的也乱七八糟,咱们这些世人还勉强经得起污染,这些出了红尘的人读了现在的书难保不禅心大乱,又问大家是否知道和尚道士是否能上网聊天。人们笑他神经。下午人们都出去了只留他在宿舍内听音乐,仇什回房取东西,见他仰面躺在床上早已睡着,收音机没有关,一个女歌手还在入情地为他嘶喊。仇什走上前打算替他将收音机关掉,俯身时却忽然吓了一跳,宋生竟淌了一脸的泪水。怕被对方发觉,忙出了门去,一路走一路感叹,想不到平日里这样一个快活的人竟也会流泪。

晚上董旯等人带来消息,讲文学社分派给每位社员一个任务,要每人写一篇反映农村大变化的文章。原来马首瞻为迎合时下的号召而做出的这次决定,他还不辞幸苦翻找国外有关重视农民的相关资料,只从校长室的书柜里的一本《世界伟人逸事》的书籍里找到介绍丘基尔时穿插的一段讲其母亲的逸事,讲的是记者采访英国首相丘基尔的母亲时问她是否为儿子荣任首相而骄傲,这位伟大的母亲却表示同样为二儿子骄傲,记者问她二儿子在做什么,那母亲讲他正在后院挖土豆。马首瞻找到这话后大为高兴,寻思这样好的题材是自己赶快写份报告用进去呢,还是公布给学生们作为参考资料呢?这样权衡利弊终于少有的慷慨表示还是作为公有让学生们去用吧。他将文学社的社长找来,讲了这次征文活动的重要性,又拿出丘基尔的母亲让她作为参考资料,吩咐她下去认真去做。那社长不敢怠慢,回去后分派给社员,又遭学生痛骂。宋生几个人怪丘基尔的母亲乱讲话,添他们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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