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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色(第六章)

  第六章

  沈鑫虽得了教训,做成了小脚女人,但还得一步一步往前走,总不能站住、坐着,关自己的紧闭。沈鑫心里想,既然已成立了党总支,自己是带头人,不能不做事,这个组织不能形同虚设呀。如果把自己高搁起来,不能做事,那还不是回去抱孙子。

  老沈非常“通情达理”地想,偌大的一个组织,堂堂的坦途公司党总支,总得有个办公室,总得有个党员活动室,这样简单的要求,总不为过吧?无论如何,老板会拒绝党总支详细的工作计划,总不至于拒绝这简单的要求。他要一点一点慢慢地与老板磨,有礼有节平心静气地与老板“争斗”,定要挣出坦途公司党总支的一片生存的天地来。沈鑫想停当,认为没问题了,才小小心心硬着头,又去找老板

  当然,沈鑫这次是乖了,但仍心有余悸,心里比任何哪次去拜见老板,都更畏葸。他细细地盘算多次,见面绝不提过往,再不明言计划,不诉委屈,不谈苦劳,放低姿态,一见面,就谈“请求”,“汇报”自己的思想,他决计不当好汉谈工作,只做烂怂求恩施。事实上,沈鑫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思想、行为,越来越琐屑,越来越婆婆妈妈,已经做成了一个真实的烂怂,不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了。

  老板当然永远是忙的,沈鑫一进门,看见他在伏案工作。沈鑫知道老板看见了自己,沈鑫当作他没有看见,轻手轻脚地走近老板身边,拿起办公桌旁放着的暖水壶,给老板已经干枯了的水杯添上水,说,老板忙,打扰了。

  老板不经意地抬起头,忙说,不好意思,怎叫你老添水?公司大了,不忙不得。

  最忙,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沈鑫找话头说。

  沈叔叔,你有事吗?老板放下手中的笔,正脸对着沈鑫。沈鑫发现,老板的脸不是彤云密布,眼光里透出些许阳光。沈鑫的心花开了,暗自庆幸,这水续得好,续出了老板的高兴,觉得说话的机会来了。

  沈鑫满脸赔笑地说话了:老板,我有个请求,在你的关心下,党总支成立也有些日子了,上级党组织时常要来检查工作,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兼党员活动室和会议室,以便应付和接待上级党组织的查检?

  老板不假思索,立即回应说,那不必。公司有两个大会议室,两个小会议室,或大或小的代表团来,都能接待,党总支单独设立办公室会议室干嘛?你要游离于坦途公司,搞独立王国?嘿嘿!何况,我们公司有规定,所有公司的经理、高管,一律与员工一道办公,避免像政府里的官老爷一样,高高在上,官僚主义,造成干群脱节等许多弊端。你也有办公地点的,怎能另设办公室,搞特殊化呢?

  老板见沈鑫张合着嘴,似乎要开口,又赶紧强调一句,来封沈鑫的嘴:就是我本人,不是在大厅的格子间里,与大家一起,办了一二年公?由于上面领导多次要求,真的是工作的需要,我才搬到这个独立的办公室。

  老板的话,滴水不漏,沈鑫确实找不到再想申辩的话头。好在来拜见老板前,沈鑫心中就安排好两个方案目标,刚才被否决的是臆想的最高目标,他也知道,这个目标十有八九是难以如愿的。可他还有个低目标,相信还有说服老板点头的可能。

  沈鑫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话语的声调也平和如初,不显丝毫怨气,他轻松地说,老板的话很有道理,我知道公司的规矩,我接受老板的批评。但是,这么大的公司党总支,对上级党组织的到来,门面上总得应付过去。党总支什么办公设施都没有,上级党组织来公司检查工作,叫他们站在我面前——也就是站在大庭广众面前说事不成?这样,不要说我,就是坦途公司,你的面子也不好看,你说,我讲的是不是实情?老板,这样好不好?我不要求有单独办公室了,我只想要一个公司的小会议室,兼作我们党总支的党员活动室,门外挂一块党员活动室的牌子就行;里面张贴一些有关党员要求、义务等内容的标语牌,如此而已,不会影响办公室原来的所有功能。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真的占用这个办公室,不会真的到这里来办公,来开展活动。这样做,不影响公司的任何人事,任何工作,但能应付领导的检查,说明我们党总支在工作,有活动地点,有计划,有具体内容,也显得你很支持我们的工作。老板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不过分吧?

  老板似乎在思考,过了小一会儿,说,好吧,我同意。不过,话说在前头,公司有重要会议、接待重要代表团,里面的东西要撤掉,这样不雅观。

  沈鑫连连说是。

  沈鑫只是随口应的,根本没去想,下面正在等待着他去享用“撤牌”的烦恼。

  沈鑫退了出来,一出办公室,就心花怒放了,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威权地位不在一个水准上的人,你千万不要直面与之论短长,你自己也做过父母,知道自己曾经怎样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势,与孩子对话。在公司里,老板就是家长,他永远居高临下,与你说事谈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所有的理都在他这边,你错当然你错,他错也是你错,知道了这点,你还红着脸,与他理论对错,只说明你是傻瓜罢了。

  沈鑫突然发现,自己变聪明了,他把“明白”的“道理”,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指挥自己的行动:与老板“较量”,只能智取,不能硬碰。在民营企业里,婆婆妈妈,不把自己当作一个有血气的人,或许是下等人平安生存,减少危险很好的一条通道。沈鑫想,这次意外的成功,是没有血气的人,也能打开成功通道的最好佐证。

  沈鑫立即将这次口头上的成功,化为实际行动。他亲自动手(说实在的,现在,他暂时还没有叫得动、或愿意为他服务的帮手),心满意足地亲手收集翻阅资料,从党章里摘出党员的权利和义务,还有入党誓言、党的奋斗目标等重要章节,分门别类,准备做成宣称标语牌。另外,他又亲自动笔,书写党员活动室“活动规则”,活动时间地点,活动内容,活动要求及规范,都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然,沈鑫不是糊涂蛋,以现在的处境,他尽管是公司的党书记,几近乎一把手,可他尚缺少话语权,他的话说了不算话,党员也似无活动权益,活动时间地点都不需要,活动内容是虚设,他订立这“活动规则”,不是用来自己做的,而是用来让人看的,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目的是让别人看到,坦途公司党员有这么一个活动室,上级领导知道,坦途公司党总支在行动就行了。这叫瞒上不瞒下,是当今中国时行的官场作风,沈鑫也用上了。

  于是,沈鑫立即将自己的辛劳,交给广告公司。这次,是御批,是公司最高权威亲自同意的,沈鑫心安理得的去做了。他做成宣传标语牌,还做了块“党员活动室”的牌子,沈鑫把这些胜利成果,风风光光地挂到了公司的小会议室的门口和门内,他觉得,挂上的是胜利的旗帜。

  挂成后,原本只有四堵白墙的小会议室,立即五颜六色光彩夺目;会议室顿时变成了活动室。沈鑫站在“活动室”正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转了一圈再看看,心里不知有多舒畅,多么甜美,工作着是美丽的!沈鑫有点自我陶醉了。

  更叫人着迷的是,沈鑫拿着制作宣传牌的费用报销单(虽然费用非常小),在公司转了半圈,每到一处签字点,就首先奉上一句话,“这是老板同意过的”。走了差不多半打人的审阅签字路线后,单子最终到了老板手里。老板把报销单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上翻下翻,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拿起笔,庄严地签下了伟大的名字,同意报销了。

  这才叫实质性的胜利。

  沈鑫暗自窃喜,他已从四面重围里,杀开一条血路,突破了“如果……就……”这条老板亲自设置的封锁线,这是怎样地值得庆幸!沈鑫觉得,自己已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生路,只要功夫到门,只要方法对头,只要放低姿态,只要不太顾及自己的尊严,不太把自己当人,即使严如老板的铁律,也是可以打开口子的。沈鑫深以为然,他要这样走下去,为公司党总支的生存,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

  活动室布置停当,沈鑫觉得,可以向开发区管委会汇报坦途公司党总支的工作成果了。并乘机邀请管委会领导到坦途公司“指导”党总支的工作,以借上级组织的豪光,照亮坦途公司党总支光明的前景,打通党总支独立工作的前行之路。

  沈鑫自己也赞扬自己了,思路越来越活,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仿佛觉得,坦途公司党总支并不全是迷蒙阴雨天,东方一角,似乎露出了晴天的彩霞。

  第二天,沈鑫就去了管委会,管委会领导也答应,叫管委会党委副书记、副主任熊大海亲自带人来“看看”。沈鑫如愿以偿,情势完全按自己的设想发展,沈鑫对自己的工作前景,信心倍增。

  沈鑫的前脚刚回到公司,熊书记带领的三五个领导的后脚,就踏进坦途公司,而且直说来检查坦途党总支的工作,并没有说找“童总”。一进公司,又被沈鑫接个正着。沈鑫高兴之余,又说抱歉,叫熊书记他们稍等片刻,因手中暂且没有会议室——不,“党员活动室”钥匙的保管权。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集团办,叫小姑娘立即去开了党总支活动室的门,管委会领导正等着参观呢。

  于是,带钥匙的小姑娘、沈老和熊书记一行,几乎同时到达目的地。

  站在门口的沈鑫,看着小姑娘先去开门,沈鑫忽然感觉到异样,门口怎不见漂亮显目的“党员活动室”牌子了?随着吱呀一声推门进去,室内也只是四堵白墙,哪里有值得让人“参观”的任何东西?这实在太丢人面子了,叫领导来参观活动室,却只是四堵白墙,沈鑫恨不得钻进地底或赶快让自己在人间消失。

  “门口的党员活动室牌子,还有室内的许多宣传装饰牌,都到哪里去了?”沈鑫失了态,对着小姑娘,几乎是吼起来。

  “都摘下了,放在公司的储藏室里,”小姑娘感到有些委屈,补充说“沈书记,不要这么凶,又不是我们自作主张摘下来的。”

  “我明明与老板说得好好的,他同意我们挂党员活动室牌子。你们好大胆,怎摘了那牌子?”沈鑫非常生气。

  小姑娘被沈鑫这么一训,差点儿要哭出来,“沈书记,真的不是我们自作主张摘下的。就昨天,老板的秘书小冯特意跑来,说有大客户要在会议室谈业务,这样乱七八糟的挂满一室,像什么样子,老板叫我们立刻全部摘下来。”

  “我什么都布置得好好的,这叫什么呢,这成什么了?”沈鑫搓着双手,在屋子里乱转。

  熊书记安抚说,“不急,没有关系。你慢慢地会适应工作的。”

  沈鑫说,“我适应不了,怎回事,不就是室内挂了几块宣传工作牌子,怎影响他们谈业务了?百思不得其解。”

  熊书记笑笑,又指示说,“我还是那句话,慢慢来,急不得,在工作中不断摸索,在摔跤中受锻炼,定能寻找出一条适合坦途公司,适合童董事长的工作思路来。”

  其实,沈鑫有所不知,这也是熊书记的经验之谈,他们在老板处碰过的钉子不止一二次了。

  沈鑫口是心非的唔唔着,装作没受打击的样子,他搬凳,邀请领导就在会议室里小坐一下,还要去泡茶,好当面聆听指教。熊书记说,不坐了,管委会工作忙,我们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他们走了,沈鑫越发觉得空落落的。这次,沈鑫兴高采烈地请领导来,灰溜溜地送他们走,心情比吃了屎还难受,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刚刚鼓起来的信心,像小姑娘刚穿上新衣,本是向人炫耀漂亮的,却被人当众剥下来,在脚底里肆意踩踏一样,沮丧到极点。

  然而,沈鑫不肯死心,第二天,他从储藏室里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牌子搬出来,又挂到会议室,会议室又变成了“党员活动室”。可只挂了十几天,又被撤下来。沈鑫知道后,赌气地再挂上,挂的时间延长到了二十几天,仍是被撤走了。沈鑫稀疏的头发都竖起来,有点古书里说的怒发冲冠的意思:我真不信,我们党总支连挂几块标语宣传牌的权利都没有!硬着头颈,第三次再挂上了。这次执拗的行动,效果似乎比较好,“党员活动室”成功地生存了三四个月,最终,那些不想屈服的牌子们,还是被关了紧闭,专心致志地去储藏室受暗气、吃灰尘去了。

  沈鑫尝够了失败的苦痛,他也想再振作一下“在单位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那种抖擞的精神,但沈鑫知道,过去的永远不再复返,在坦途公司,自己最有能耐,也无法战胜老板。但是,堂堂大公司的党总支,连一小块独立活动地都没有,作为书记,怎么面对公司一百五十多位党员?实在太没面子了。

  沈鑫并没死心,还在做有心人,他还想为党总支活动室挣回点面子。就在与我聊天数日后,无意中,沈鑫有了重大发现。公司办公大楼,原来有左右两边大门,公司办公人员上下班,两门都可以进出。老板认为,公司员工出入太自由,不利于劳动纪律的执行管理,叫人把左门堵死了,只留右门出入。这样,左门进来的过道,成了无人出入无人光顾暗无天日的死角,成了老鼠和蜘蛛驰骋横行的天地。沈鑫发现了它。这次,他不声不响,真的是自作主张,也没有向老板汇报,叫了一个党员作帮手,悄悄地把那“暗无天日的死角”打扫一番,将那些久经磨难的“党员义务”“活动室规则”们,从储藏室请进了这个无人待见的过道。

  说也奇怪,是沈老他们做事隐蔽,没有张扬,人们没有发现,或者人们不屑谈论这个老鼠蜘蛛的家园,抑或老板视而不见,默认这过道正式成为党总支的活动室?反正确确实实,从此以后,这里的牌子,再也没人来把它们摘下来,这里成了名副其实长长久久的坦途公司党员活动室。果然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竟飘扬起党总支的大旗。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间暗无天日的过道,将成为成为坦途公司的主心骨,成为燃着熊熊烈火的大熔炉,将坦途公司7000员工,都锤炼成光灿灿的金子?沈鑫呢,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摇摇晃晃桌子,一把一坐上去就吱吱叫痛的椅子,搬进活动室,他本人,也不时地背着违纪的罪名,来办办公,召开党总支会议,找新发展的党员谈话……室小热气高,何陋之有?

  不过,也有人悄悄地说,到这里来开会,像地下工作者,来搞地下活动,仿佛,革命又要重新开始似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不细表。

  我是在沈老带管委会领导来参观党总支党员活动室,扑了个空,沈鑫觉得丢了面子之后第二天,主动去找沈老的。

  我虽非当事者,但也耳闻沈鑫近些日子的那些遭遇。知道沈老内心的沉重和不痛快是当然的了。沈鑫的个性有点执拗刚烈,虽然在坦途公司已被磨去了不少棱角,但毕竟磨不掉过去的全部个性。我怕他想不通,又做出过激的行为。这次是我主动去找他,想与他随便聊聊天,给他已遭磨损的神经,添点安慰的润滑剂,以企图平复他心中的郁闷与怨气。

  见着沈老,虽不见他有暴跳如雷的举动,但消极失望的情绪确实弥满了他全身。他自言自语着,不像是在抱怨,也不像在倾诉,仿佛在念佛似的。见我进去,他点了一下头,嘴巴似乎还动了半分钟,才开口与我说话。

  沈鑫说,谢老师,不瞒你说,对老板的心思,老板的举动,我真的差点疯掉,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说的什么道理,都是你想都想不到,天下人都想不出的,只有老天知道。

  我笑笑说,他的心思,谁猜得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对党组织的看法,你的,也包括我,与老板的肯定不一样。你自己或许也没有细细想过,公司党组织的存在,是干什么的,将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而老板是清楚的,就是怕你也清楚,背着老板做起来了,因此,老板是事先防着,点醒你,不要让老板不高兴。

  沈鑫心头一震,顿悟似的:谢老师,你这话在理,你这么一说,问我自己,民营企业的党组织,应该放在什么位置,起什么作用,干什么事,我确实没有想清楚,现在问我,也答不出来。

  我说,老板就怕你想清楚,正经八卦地做起来。你做得越正经,老板就越反对,你想想里面的内涵、个中缘由吧,也不用我多解释,去点穿它。党组织,工会组织,要么不动,动什么都会与坦途公司、与老板的思路起抵触。因此,老板的态度其实是很明显的,他只要这个组织、还有这个组织的头儿你,在公司里存在着,活着,就足够了,就像我挂着个工会主席的工会组织一样,半死半活的,但不需要活得很健康,做出许多动作来,这倒扰乱老板的神经了,他能高兴,他能容忍你?我觉得,这就是老板的心思。

  沈鑫不高兴了,你这话我不爱听,照你说的,那堂堂正正的公司党总支,有,等于没有,不成了一具僵尸,我不成了一个活死人了?

  沈鑫补充一句说,老板的有些做法,过于任性,我们不能事事处处迁就他,这只能助长他的专横,越发无法无天了。

  我还是笑笑,有,又似没有,活着,又像死的,或许这是老板真实希望的。你不高兴,不能容忍死一样的活,你不迁就他,还能怎么样?想抗争?想改变现状?不可能的,在当今,你没有这个力量,或许相反,你若抵触他的想法,只会使他更任性。不信,你试试,好味道会叫你够尝的。并且,可以肯定,如果你与老板不协调,管委会领导也不支持你。

  沈鑫嘴巴说得还很硬,内心里已怯了,行动上早把自己当作狗熊、做成烂怂,哪敢不迁就他。他这样嘴强了一回,算是对得起自己,做了次嘴巴强人罢了。

  沈鑫沉思了一会,说,谢老师,你的话听了,叫人难受,但或许是事实。我与管委会的领导,几次接触,听话听音,话语里似乎也隐含着你说的意思,党总支成立了,不要着急做事,要我凡事向老板请示汇报。这是怎回事?好像他们不是领导坦途公司的,倒是老板才是他们的上司似的。听说,有几次管委会给老板打电话,叫他去开会,多有不理的,要是老板叫他们,那却是随叫随到。

  我说,这个好理解。在民营企业成立党组织,或许是他们上级的意思,有明文规定的,管委会的头儿,只在乎完成任务,做个样子,至于做什么,怎么做,他们也心中无数,事实上也左右不了民营企业,对像我们坦途这样的大公司,说话办事,当然更小心翼翼。因此,即使你请示他们,要他们对你当前的工作作出指示,他们也只能含糊其辞,不会明确告诉你,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这个,我在工会工作中,已领教多次了;中国现在也没有明文的法律规定,即使党章,也没有界定党组织在民营企业里的职能。他们也很忌惮我们老板,生怕伤了老板,即伤了企业的成长,影响经济社会的发展,这才是他们要维护的大局。

  坐在我旁边的小潘,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插上来说,沈书记说的是真实存在的。管委会头儿算什么,就是县长大人,老板只要一个电话,就来了。有个故事在公司里流传很广,不知你们有没有听到过?那还是不久前的一天,老板和他的朋友在聊天,有个栾姓的朋友说起,现在那些当官的高高在上,根本不把小老百姓当人看。有次,他到民政局咨询,说在搬家时,将结婚证弄丢了,可不可以补,怎么补?那个副局长正与人嘻嘻哈哈,谈天说地,任凭他说了半天,局长大人连头都没转过来,很久,才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到“窗口”去问。你说气不气人?

  老板笑着说,不是啊,你不会弄错了?我说,现在的官员是太有情了,不要说局长,就是我们的储县长,对下民也像兄弟般热情,给他个电话,不管他怎么忙,准来。

  栾姓朋友不信,说不要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况且,你是大老板,与平民百胜说话的效果,怎能一样?

  老板的秘书冯小姐听了,急不可耐地插嘴说,栾总,怎不可能,储县长一定随叫随到,他只不过是我们老板养着的一……

  老板忽然喝断冯秘书的话,说,小冯,你多嘴,快给客人添茶。老板生怕她说出没分寸的话。说罢,又转头与栾姓朋友说,真的,我能叫储县长来。你不信,我们赌点什么?

  栾总说,一个电话能叫县长来?我当然不信——你要赌什么?

  老板说,我输了,我做东,你输了,你做东,行么?

  当然行,那就这么定了,栾姓朋友说。

  老板当即拿起手机,给储县长打电话,说有点事,储县长能不能抛忙来公司一下?

  大家没有听清对方怎么回答。可只过了约莫半来个小时,冯秘书来报,县长大人到。

  还未等老板外出迎接,县长熟门熟路,已经笑哈哈地走进办公室。他一边走,一边说,童董啊,什么事这么急,把我召来,我是放下会议,来应诏的。

  我们老板哈哈大笑,说,没事,没事,不是想你老兄了么,县长大人,你帮了我许多忙,我想起来,感恩你了,就时不等刻,只想与你老兄会会,以解思念感激之情。——小冯,你先去希尔顿五星级酒店订好餐,我要与储县长干一杯。

  说罢,大笑,与县长握手、拍肩、拥抱甚欢。然后,众人簇拥着县长,向希尔顿酒店出发。

  小潘说,不是笑话,那是真的,没有虚构,我是听那个小冯秘书亲口说的。

  沈鑫听了,非常不舒服,不知怎么说,只是不断地摇着头。真有点弄不懂了,现在的人事关系。沈鑫自言自语着。

  小潘说,说难懂,其实也好懂。现在是经济社会,时髦地说,叫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通俗地说,钱不就是经济的具体化?不就是以创造钱为中心?只要有钱,什么事情不能办好,只要有钱,什么关系不能打通?权就是钱,钱就是权,钱权紧密融洽,结缘,成亲密的孪生子,这不就是现实吗,两位领导?

  听小潘这般说,我无语,沈鑫也无语。良久,我咕嘟了一句:小小年纪哪来的烙印,说这种绝对化的话,从一个小后生口里说出来,老天也在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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