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9月24日，星期五，中秋节。三江学校决定放半天，并与后面的双休日小作调整:周五、周六与周日上午共两天半连在一起放。陆自为照常留校值班，他让梦芸回老家看望双方父老等。而梦芸的职高班也正好要去采购一些机器零件、缝纫操作零布料等，一大早便开着那客货两用车回老家去了。自为自然不会忘记让陈老先生趁这小长假回去多休息几天，干脆到国庆后再回学校，所以老先生也搭梦芸的车一块回去了。小伙子秦刚不用说也知道是去“丈母娘”家了。小方还邀王颖老师母女俩一块去。王颖自然不好意思去，而七岁的女儿小迪却死活要去这小阿姨家玩。王颖没法，只好让小方俩带走了。这下学校里只剩下自为与王颖这对老同学了。
傍晚，陆自为在食堂里准备晚餐。王颖拿着一瓶红酒过来，对正在洗菜的同学说：“自为，今天中秋节，你我喝点酒吧！”
“你可知我可不太会喝的。”自为说。
“我也不会的呀，稍微喝点，喜庆一下么。”
“那就稍微喝点。”
“哇！自为你弄了那么多菜？”王颖过来看着砧板旁的生小菜说。
“今天是过节么，总得有个过节的样子。”自为扭头对同学说，“王颖，你帮我把这米淘一下，放到沼气灶上先烧起来。”
“好的。”王颖答应着，帮自为做起了饭菜。
“王颖，你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月，还习惯吗？”自为关切地问道。
“还可以，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原以为吃住等条件很艰苦，可到这里一看，宿舍还可以，又有沐浴房，这比大路中学还好，真是想不到。师兄你真行！”王颖说，“就是要想出去买点物品、看本电影娱乐一下，却是不太方便。好在我这方面的兴趣不大，我比较喜欢呆在家里看电视。”
“所以我在想等有了钱，先把学校的多功能厅也装上多媒体、音响设备、灯光等，这样晚上、周末等可让师生们卡拉OK一下……”
约六点，两人做好了所有小菜。今年的中秋节天气不错，两人把小桌子搬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方便等会儿边饮边赏月。王颖打开红酒，给自为倒了半杯，自己也倒了半杯。
“这酒味道很醇，真好喝。是什么牌子？”自为先呷了一小口说。
“是正宗进口的。”王颖把瓶子递给自为说。
“呀，全是英文，我哪看得懂？”
“是法文。拉斐特，法国名牌红葡萄酒。”
“你那里弄来这种酒？”自为把酒瓶还给王颖问。
“是那瘟……是小迪她爸爸的。”王颖看了自为一眼说，“自为，今天既然是过节，这第一杯我们就干了吧！”
“这……”
“你难道今晚还要办公？”
“这倒不。”自为拿起酒杯说，“那就干这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一口吞下。王颖又给各人倒了半杯。
“这杯里面的喝完，估计我已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了。”自为望着杯中的酒说，“这酒是小迪她爸爸早先送给你的？”
“他哪会送酒给我？要送也只会送给那些小三们。”王颖端起杯喝了一口说，“分手时我得了那辆奥迪。我把我自己的东西拉回教工宿舍，当搬光后备箱里的物品时，发现里面角落里有一盒子，拿出一看，是两瓶法国名酒。我想肯定是那个老板行的贿，难道我去还给他？不拿白不拿。我便带到了这里。”
“唉，真想不到你俩会这样。”自为也喝了一小口叹息道，“当初你们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总以会能白头到老的。”
王颖瞟了自为一眼，又喝了一大口说：“我那知道他竟是这样的人。”
“你慢点喝，多吃点菜，先吃个月饼填一下肚子。”自为夹着筷菜咽下，又递给王颖一个小月饼，自己也拿了一个，说 “我觉得那些鲜花、蛋糕什么送个不定的，到后来有好些没好
结果的。倒是那些平平淡淡，不花花腻腻的，相伴终身的要多。”
“的确是‘卿卿我我难长久，平平淡淡活到老。’”王颖喝干了杯中的酒，边吃着月饼边拿起瓶子往自己杯里倒。
“你别再倒那么多。”自为夺过瓶子劝道。
“没问题，难得师兄你今天能伴我解闷，我再喝点。”王颖脸上泛起了红晕，从自为手中夺回瓶子，又给自己倒满了酒，说，“你也把这杯中的干了、我给你倒点。”
“我看你有些醉了，不要再喝了。”自为吃着月饼说，“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亮，多美啊！”
“天上月亮是很圆，可人间事儿却不顺心啊！”王颖又喝了口红葡萄酒，叹了口气说。
“想开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自为劝道，“连苏东坡这样的大文豪也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在这里我心情是舒坦多了。想那离婚后，他全家干吗恨我？又不是我的错，是你们的儿子不要脸，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有我那阿嫂就不应该埋怨我的吧！”王颖一口又喝干了杯中酒说，红着脸说，“最气人的是那个朱奉升，竟然幸灾乐祸。”
“朱奉升的品性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也犯不着与这种人计较。”自为继续劝说道。
“师兄，你总不认为当初我真是为了高攀吧！一个快要退休的副局长，一个副乡长，也不是什么大官。”王颖望着自为说，“我也不是贪他家底富足，当时他家比我家也没富多少。我承认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被他的外表所吸引。”
“我当初知道是‘你的美丽我的平凡’，是配不上你的，你是应该找个比我强的人。”自为又夹了筷菜说，“你放心：我真的没有怨恨你。”
“还是先开说得对，你当时是‘三无一有’品：无权无钱无美貌，唯有德。现在想来，与那个天杀的正相反。”王颖醉醺醺说，“还有那老师兄倒也说对了一句话：当初要是跟……跟着你这小师兄的话，也不……不至于有今天的结局。”
“王颖，我看你是真的醉了，再不可喝酒了。就吃些饭菜，早点回宿舍吧。”自为见王颖说话也有些浑了，便收掉酒瓶说。
“醉了才好呢！悔……悔恨当……当初铸大错。” 王颖趴倒在桌上。
自为一怔，该死的，年初情人节的短信原来是她发的。看这王颖已不行了，自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收拾起饭菜来，懊悔今个不该答应她喝酒。
“师兄，你我再……再倒点酒，‘莫使金樽空……空对月’，我们还要赏……赏月呢。”王颖举起空杯打了个隔，对着空中的月亮说。
“都醉成烂泥了，还赏什么月？”自为看了脸红到脖子根的王颖说。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么！”
“我从没见过有人用醉酒真的解去忧愁的。我只是听过‘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自为夺下王颖手中的杯子说，“我扶你回宿舍吧。”
“我没……没有醉，我心里清……清楚得很。我能……能走。”王颖推开自为想站起来，可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了，刚稍起身，便往地上倒去。自为一把拉住她，将她的一只胳膊挽到自己的肩上，朝寑室走去。可王颖哪里还能走路？自为没法，只好一手抄住她后背，一手抄起她双腿，抱起王颖回房间去。
“师哥，你真……真好……好！王颖双手楼住自为的脖子，又打了个嗝，喃喃道。
到了王颖的宿舍，自为把王颖放到床上，说：“我们到了，你放开手先睡会儿吧。”
“我……就……就是不放手，你……你也别……别松手。”
“你别胡闹了！”
“我……我不……不胡闹。”王颖突然抱紧自为狂吻起来……
“你……你……放自重点。” 自为猛地推开王颖大声说道，“你再这样，我便行使校长权力，把你送回老家去！”
望着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的自为，王颖的酒醒了些，挣扎着半坐起身子说：“你……你这么凶干吗？”
“你今天有些太过分了。”自为重重说，“我经历过被人回绝心痛，所以不会让别人再经历同样的伤心。”
“我……我又不是想拆散你与梦芸。我只是觉得以前对不起你，想弥补以前的不是。”王颖低头轻轻说道。
“那你也不是这样的弥补。可别忘了开学时我已给你说的，你到这里的责任。”自为正色道。
“我……我……”王颖正要说着，喉咙里一股酸味涌了上来。看看不对，自为跨步到写字台边拿起一个垃圾桶递过去。就差了那么一点，一嘴呕吐物已喷了出来，流淌到王颖的脖子、肩胸处，自为的衬衫上也被溅了好些。自为忙到里间扯了块毛巾帮王颖擦洗，酸臭味直冲鼻腔。忙了好一会儿，总算弄去了那堆呕吐物。自为又用洗干净的毛巾把自己衬衫胸口的污秽物擦去。
“师兄你别走，平时我与女儿两个人睡一起，这山风一括，作作响，挺怕的。”王颖半睁着眼睛说。
来这不久的一个小女人，单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旷宿舍楼，是有些害怕的。自为想着，对王颖说：“你放心睡吧，我就坐在这伴你一会。”
“还是师兄你最好。”王颖迷糊道。
自为坐到写字台前，见翻开的软面抄上写着：
《三江学校英语教学改革草案》
一、 目前存在的问题：
１、 教师方面
（１） 教师自身专业知识方面
（２） 教学方法上
（３） 教学艺术、技能上
２、 学生方面
（１） 知识基础方面
（２） 学习兴趣上
（３） 学习方法上
……
二、 改革措施
１、 加强培训，夯实基础，提高教师专业素质
２、 通过演示、示范，提高教师教学方法、艺术
……
三、 具体做法
１、每周抽下午两个小时时间，给老师补充基础知识……
２、在校内设一“英语角”，凡进入该区域的英语老师必须用英语或手势会话，不得讲中文；其他老师进入该区域，得到少一半用英语会话（个别年纪大的从未学过英语的除外。）……
３、重视口语训练，避免“哑巴英语” ……通过讲英语故事，演英语小品等形式来提高学生的口语水平……
４、建立“小小翻译局” ……让那些基础较好，且对英语较为兴趣的学生提供发展空间……
四、……
自为回头看看已经熟睡的王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一个人又带着女儿，也挻不容易的。不由得心生怜悯。软面抄翻到最后，一首小诗呈现在自为眼前：“假意作真情，真情不珍惜。堪怜天下人，几人得真心？”自为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在下面写了几句： “蒙雨透根须，烈火炼真金。大肚容大量，真心换真情。”
自为抬头又看看这王颖，脸上的红晕退去了一些，只是那件衬衫胸前湿了一大片，弥漫
出一股酸味。自为走到外面走廊上，把王颖的衣服收了进来。自为把毛巾毯给王颖盖到齐脖子口，手伸进去解开钮扣，把那件脏衬衫扯了出来。自为拿着刚收来的衬衫，看了王颖一会，把衬衫罩在毛巾毯上面，并把那脱下的脏衬衫浸到卫生间的洗脸盆里。然后悄悄走出去，带上了门，回自己房间洗擦去了。
第二天早晨，陆自为起来，洗好昨晚换下的衣裤，挂到走廊外的晾衣架上。王颖早已洗
好晾完，朝自为走来。
“昨晚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向师兄你道歉。”王颖走到正在晾衣服的自为身旁说。
“下次再不可这样喝酒了。”自为告诫说。
“嗯。”王颖答应着靠近自为轻轻说，“昨夜那件脏衣服是你给我脱下的？”
“我只是隔着毯子扯了出来。”自为脸红了起来说，“我可没看……没碰……碰你。”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师兄你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王颖朝他瞅了一眼，转身低声道，“就算是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你……你……”自为望着离去的王颖急得说不出话来……
下午，陆自为在办公室里整理三江学校各类规章制度，王颖敲门进来。王颖把一本软面操递给自为说：“这是我准备对我们三江学校的英语教学进行改革的草案。我经过这近一个月的听课、上课，确实发现了我校在英语教学方面存在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在教师这方面。所以我想每周让教导处安排出一个下午中的至少两小时的时间，我来给这里的英语老师补一下业务专业知识，首先将教师自身的英语水平提上去；我本人再多到各个年级、班级去上些课，把我的教学经验、方法、艺术展示给他们；另外，我还想在学校里开辟出一快‘英语角’，以提高师生们的口语水平……”
“想法不错。”自为听着王颖的建议说，“唉，这里老师的态度是好的。可他们大多是由原来的代课老师转正过来的，基本都没接受过正规的英语师范教学，自身知识水平偏低，发音也不够准。小方算是好的，发音也准，可毕竟也只是普师毕业。所以提高本校英语教学质量的担子就靠你的了。你很清楚我的英语水平读书时可是最烂的一科。”
“我会尽力的，我清楚我该怎么做。”王颖深情望了一眼自为说。
“你的草案提纲昨晚我看过些，辛苦你了。”
“那最后面的四句是你加的？”
“乱写的。”
“自为，看你很忙，那方案你就抽空再细细看吧。”王颖看着电脑中规章起身说，“有些学生已来学校打球，今天下午我去帮你管理他们吧。”
“那就谢谢你了。这才象是我的好师……”自为望着离去的王颖说。王颖回过头对自为莞尔一笑，快步走出校长室。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晚上，梦芸正在房间床上看那本《心理学》，门外传来敲门声。梦芸放下书本去开门：“哟，小王老师，快进来。”
“还小王，我已是老王了。”王颖自嘲说，“当年我教你们时，自己确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比你只大了六七岁，人又长得小，你们都叫我小王老师这还可。现在我快成老太婆了。”
“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你也别夸了，我自己心里清楚。”王颖接过茶杯说，“谢谢。”
“小迪一个人在房间？你怎有空过来？”梦芸问。
“她刚才我送她到音乐教室里练钢琴，估计要有一个多小时，我呆着无聊，便先回来一会，就到你这里了。”王颖说。
“陆老师常夸你读书时是班里最聪明的，生了个更聪明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梦芸拉着王颖一块坐到床沿上说。
“你陆老师太夸张了，我女儿可不会下棋。”王颖顺手拾起床上的一本书说，“梦芸你在学这《心理学》？”
“嗯。我只是个职高毕业生，从未进过师范院校，现在当这畚山职中的老师，确是‘亚力山大’，陆老师为我报了个荗南师专函授班，让我学点教育心理学、教材教法等等，弄个大专文凭的。”梦芸指着那本书说，“王老师，你是知道我底细的，我怕我读不出。”
“没事，我想你那陆老师会比以前更认真辅导你的。再说这函授文凭是很容易拿的。”王颖翻着书说。
“陆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梦芸说，“可你看他忙的，那象有时间辅导我？不过他说了最好的老师就在我隔壁。”
“我？”
“嗯。”梦芸点点头说，“他说你大学里也是尖子生、这书又教得很好。理论、实践都是位好师傅。”
“他老是这样瞎吹我。”王颖放下书本说，“你若在这函授中有什么做不出的，我也许是能帮点忙。”
“我看你也够忙的，也不好意思来麻烦你。”
“你别客气，尽管来问好了，我总没你那陆老师忙吧。”
“真的？”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嫂嫂。”王颖在梦芸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把茶杯放到窗前桌子上说。
“老师你又要取笑我了。”梦芸脸又红了起来，她找出一张函授资料说，“这上面列的，有几道题目我有些看不懂，你给我讲讲。”
“好的。”王颖接过题目看了起来……
……
“哟，都八点多了。王老师你该去让小迪回来了。”梦芸合上课本说，“太谢谢你了。”
“没事的，就让她多弹回琴，小迪她这点是很自觉的。”王颖说。
“小迪她真乖，真优秀。”梦芸夸道。
“小迪是还不错。你们将来……”王颖忽然注视着梦芸。
“王老师，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梦芸被弄得不知怎的。
“我是看你何梦芸真是有福气。”王颖慢慢说。
“我有什么福气？”梦芸有些惘然。
“他是好。”梦芸抬头看了眼小王老师轻轻道，“听说……听说……你才是他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