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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城(五、月中红线)

  乜阑珊自从遭遇到她认为的最大的耻辱后,开始恍惚了。她飘忽在格尔木的大街与小巷上。

  

  她光顾了美容歌舞场所,老板娘是期待的,多么希望这个人间丽质能为之光大门户,她们从她身上看到的是数不尽的金钱,听到的是欢娱的淫荡,于是给她开出最优厚的待遇,承诺了最保险的条件;应召投给她的是嫉妒与怨恨,说了自己被客人的虐待,曾经遭遇的抢劫。她痛苦的摇着头,蹒跚地离开。

  

  她询问了餐厅菜馆,在东北水饺店,看到了拥挤的人群,谗涎的脸蛋,听到了天南海北的趣闻,吆五喝六的划拳声浪,知道这是聚钱的生意;她欣赏了四川的火锅,麻辣香味,多彩菜肴,鱼在锅中欢腾,肉在汤里绵卷,知道这是赚钱的买卖。她动心的回首,艳羡地流连。

  

  她欣赏了商场与专卖店,在昆仑玉的专卖店里,她想到了雨花石,思考了高原人的信仰,仿佛自己也有了佛在心中,感觉如果雨花石中也能有佛,一定有好市场;她在商场的女人服装的店铺,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奇装异服,心里盘算着常熟服装的艳丽,温州服装的新潮,仔细算着价格的差异,一种希冀在心中蓦然升起:我得找宇文,和他商量商量。

  

  宇文在离开阑珊后的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自己心爱的学生,她有着独特的审美,有着自己的爱好。她是一个素质的女人。

  

  他从她的回忆里,知道了自从毕业后,她嫁给洪弄潮。在蜜月中,她就在运输船上享受着纤绳上荡悠悠。在生活中,她到过山西,看过恒山,装运煤炭,卖过铝锅。在日子里,她刚满月时,一人做买卖,不幸跌落折了腿,但扶着拐杖,坚强走了过来。她更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可是,她现在实在无法了,在搞运输时,一大大火,烧了船,烧了生存的资本;在过日子里,有一个精神病的公公,有一个患了胃癌的婆婆,有两个女儿,一上初中,一读小学,她还有一个遭受大火后精神时好时坏的丈夫。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生活的不幸,女人的责任,使今天的她走到了这一步:要出卖身体来应付生计。

  

  这样的女人,这样不幸的女人,只要能充分发挥她的才能,一定能成功,一定很优秀。宇文决心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

  

  宇文盘点了自己的所有,二十万三十万,完全可以拿得出。可自己的儿子事业刚起步,自己所有这些积蓄,全部给儿子投资了,如果这时抽出,无疑是对儿子的不负责,甚而导致事业最大的挫折。他不能这样做。

  

  宇文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一名说得过去的教师,人说桃李满天下,自己虽然不能以此沽名,但学生中有出息却也真的不少。由此,他思路开阔了,一路想下去,纸上写满了名单,他排来排去,挑来挑去,各条战线的人都有,但对于阑珊来说,好像都不适合。

  

  一天,突然想起一个曾经让自己最头疼的学生。在那个动乱刚结束的年代,自己班上的王闯,却偷了生产队的小猪,几个人用火烤了,吃了。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学校抓得很厉害。他帮助王闯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检查,还是没有通过。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出了一个最低劣的办法,让他出走了,以此逼迫校长,校长这才作出了让步,使得王闯过了这一关。现在听说,王闯搞服装生意,很出色,在全国搞了好多个连锁店。他想,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帮上阑珊的忙。

  

  他通过各方面的联系,终于联系上了。

  

  “喂,王闯吗?我是宇文啊。”

  

  “啊,是老师。想死我了!”王闯还是那么风风火火。

  

  “老师,你身体好吗?”火热地问候。

  

  这给宇文眼中增添了希望的火种:“好啊。你生意一定很火吧?”

  

  “老师,你学生没有什么大出息。但托老师的福,生意还好的。”

  

  “这就好,这就好。”宇文这时吞吐起来。

  

  王闯已经体会到了,他是一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老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很想见你!”

  

  宇文迟疑了一下:“我现在在青海格尔木,很远的。”

  

  “老师,我们做生意的人,走南闯北的,是常事。我太想老师了。我看看,哦,明天没安排,我明天就去看您,好吗?”

  

  “你还是那个德行。说风就是雨。好啊,老师一定欢迎你!”宇文的心几乎激动得要跳出来。

  

  “老师,你一定让我多敬你几杯哦!”

  

  “行。我们一定畅怀。老师也从来没有这样好心情了。”

  

  “好啊。学生一定让你开心尽兴的。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宇文急切地去看阑珊。

  

  在格尔木南郊,有一条街,是应召集中居住的地方,其间还有很多出租车司机。

  

  在一个十分简陋的三楼上,在四十多平米的套房里,宇文见到了阑珊。

  

  阑珊是和她的表姐还有那个大约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甜的小姑娘居住在一起的,她们各住一间的。今天真巧,她们出去了,不在,只有阑珊一人。

  

  宇文一进来,首先查看了她的床铺。

  

  仅一块板用砖搭着,还有一个茶瓶,上面插着热得快,正在烧水。

  

  床上,一条薄薄的垫被,下面是电热毯。上面是一条不厚的被。

  

  阑珊卧躺在床上,正在织毛线,显然是为她女儿编织的,花纹很精美,是活泼型的。她没有用化装品,一副自然去粉饰的清醇。

  

  她一见到宇文,满脸的红晕,但眼神是凄艾与怨恨的,可脸上却挂满了兴奋与激动。

  

  “宇文,你来了。”幽幽的问候。

  

  宇文没有回答,十分疼爱的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她胸脯更加起伏,一下子跃起,扑在宇文的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流着,但是无声的。她在他怀里缠粘着,双手紧紧的搂着宇文的脖子。好像孩子依恋着大人,仿佛怕大人一时间飞了似的。也好像恋人重逢似的的交结着。

  

  宇文十分柔爱的抚摩着、体贴着。

  

  “宇文,我想好了。”

  

  宇文双手托起她的脸,有点迷茫,好像眼前又出现她裸露的娇躯,在期待他的雨露。他惟恐再发生那次尴尬的事,不解的看着她。

  

  “老师,我想做服装生意。”

  

  真是心有灵犀啊,她们想到一起了。宇文真的激动不已,一把将她抱起坐在床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怎么会想起做服装生意的呢?”

  

  “我懂得做生意的,我相信我行,我一定做得很出色的。只是——”

  

  宇文是听懂的。他把自己的想法与王闯的通话全部告诉了阑珊,随后她俩又着了周密的思考与安排,惟恐有一丝的遗漏与不慎。

  

  就在她们谈得十分投入的时候,她表姐和那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甜的小姑娘回来了。

  

  “噢。原来缠上大老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阑珊?”

  

  这一声淫浪,把宇文吓了个半死,急忙分解:“我们没做什么啊。真的。”

  

  “表姐,你在瞎说什么呢?他是我的老师!”

  

  “哦,是老师,更有情趣,是吧?”

  

  “表姐,不准你胡说!”

  

  “什么什么?你是我带来的,我得为你负责!你还没有为我挣到一分钱呢!”

  

  “我是卖给你了吗?”

  

  “我们在家不是说好了吗?你敢反悔!”

  

  “你在家不是说带我来做生意的吗?我根本没有答应你做这种下贱的事!”

  

  “这不是生意吗?谁下贱了?你勾引大老板,不是下贱吗!快拿钱来,否则老娘不依!”

  

  声音越来越大,大得让宇文足以破了胆。

  

  宇文强笑着:“不要吵了,你坐下来息息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表姐看到他虽然五十多岁,却还像是个嫩崽:“好的,就看在你面子上,你为她付钱!”

  

  为了平息,宇文在她一番算盘下,什么路费、住宿、饭食,什么和浴城老板合约反悔损失,什么小姑娘的培养费(因为小姑娘是阑珊找来做生意的帮手)等等,掏出两万五仟元,这才了事。

  

  阑珊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小姑娘也紧紧依偎着阑珊,陪着哭。

  

  宇文把钱交给“表姐”后,就领着阑珊和那小姑娘,找了租房,把她们安排好。为了劝慰阑珊,他就住在了她们那里。

  

  第二天晚上11点多钟,王闯来到了格尔木。

  

  宇文和阑珊到火车站迎接了他。

  

  格尔木车站,坐南而北,不大,但那层层台阶却显示了庄严与高贵,国家领导人在这里庄严宣布青藏铁路的通车。

  

  右侧是林立的商场,华灯齐放,左侧是格尔木浴城,霓虹温馨。正对面的康庄大道两侧,一是邮电大楼巍峨,一是宾馆建筑华丽。宇文和阑珊步向Y宾馆。

  

  小姑娘早已在那里等后。她十分倩小水灵,她有一个十分好记而美丽的名字,叫花有思。她的脸似花,出水芙蓉,是一个艳;身如花,春风杨柳,是一个嫩;发同花,丽日琼花,是一个新,衣是花,胸开牡丹,是一个娇。她站在宾馆门前,在朦胧灯光里,透明玻璃门间,让宾馆有了玫瑰的芬芳。

  

  宇文和王闯牵着手,边说边笑,是久别重逢的亲热与豪放。宇文透出沉稳男人的文雅,王闯洋溢着出色男人的率真。一个是方正脸,阔下巴,薄嘴唇,身着条纹泛绿的西装外套,深蓝底色淡红小花的领带,浑身散发着古诗文的情调;一个是国字脸,宽额头,浓眉毛,身着通体黑色的休闲外套,粉红鹅黄细格的领结,通身弥漫着圆舞曲的青春。阑珊紧挨着宇文,如同情侣为之着色,有思拉着王闯,似如牵着哥哥的手之缠绵。

  

  电梯升到6楼,服务员向他们端庄的点头,微笑的招呼。

  

  在橙黄色调的房间里,磨沙灯光下,有思早已沏好的特极碧螺春,把整个房间弥漫成江南春色。

  

  在春色中,两张极其考究的红木太师椅分落在布着鲜花的茶几旁。王闯十分娴熟地主动伸出手,邀请宇文落座,他显现了商人的机灵与尊师的成熟。

  

  宇文捣了他一拳:“反客为主,好弟子啊,哈哈哈……”

  

  在笑声里,阑珊,有思,马上轻松起来,活泼起来。阑珊马上邀请王闯落座。

  

  “二十多年了,我浑身还浓郁地带着恩师的气息,这才让我有了今天这一步啊。”王闯更是开怀的笑了起来。在笑声中,他恭恭敬敬地向宇文行了鞠躬礼,然后很得体地坐了下来。有思嫣然呈上香烟。

  

  “老师,你知道吗,我突然接到您的电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惊讶,空白,感动,还是忘情?”

  

  “老师,你一个也没说对,我当时只想到感恩。”

  

  “别扯淡了。我哪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感恩的?你不忘记我就算对我的回报了。哈哈哈……”

  

  “老师,这是您的女儿和甥女吧?”

  

  “我哪有这个福哦。她是我学生,你的师妹,叫乜阑珊。她……”这时宇文语塞了,他此时无法准确向王闯介绍有思。

  

  “我是师爷的学孙,我爸爸也是师爷的学生。”有思流利地回答了王闯,一点没有陌生,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神色。

  

  这样师生三代,欢聚在一起,乐融融的,胜似一家人。在家的温馨里,阑珊非常得体地请客人到餐厅用餐。

  

  餐厅是包间,四人坐后,王闯从包里拿出了人头马。

  

  那带着葡萄的鲜红,散发着玫瑰的醉人。

  

  “老师,今天让我敬酒好吗?”

  

  宇文满脸幸福的点着头,可以说,这是他最幸福的点头。

  

  王闯先给宇文斟满了酒,然后为阑珊,最后拉着有思,紧挨着她询问能不能喝酒,有思俏皮的指了一指脸,算是作了回答。

  

  这时宇文才发现她脸上浅浅的酒窝,禁不住大笑起来。

  

  王闯也大笑起来:“没想到我的小侄女也是文章盛不满的才女啊!”

  

  气氛十分和谐,十分融洽。

  

  “老师,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就告诉我,好吗?”王闯真会抓住氛围,真有文从景起、情由心生的恰到好处,可见他是一个出色商场能手。

  

  宇文在赞赏他的儒商风度中,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老师,你用错词了,这是我在整个学习期间从来找不到的错词。”王闯连忙站了起来,硬是敬了宇文的酒。

  

  宇文在笑声中喝了酒,还一意的说:“我没用错词啊,你这小王闯。”

  

  “老师,我在电话里已经明白了,你一定有事找我,而且是十分重大的事。是不是老师发现了商机?否则我不会这样急匆匆坐飞机赶来的。”王闯的心是犀利的。

  

  “这叫我怎么说呢?”

  

  “老师,你一定为阑珊妹着急,是吗?”王闯一下直奔了主题。

  

  宇文惊讶了,阑珊脸红了,有思却在浅浅的抿着酒。

  

  “我一眼就看出阑珊妹的不平凡,她能得到老师您这样的亲睐,连我都在嫉妒了!”

  

  这一句轻松的调笑,让宇文也有点不自然了。

  

  “老师,我们明天看市场好吗?在大西北,我还没有一个连锁点呢!”

  

  这让所有人都激奋起来,宇文站起来了,为王闯敬了酒,阑珊陪着。

  

  阑珊站起来敬了酒,有思陪着。

  

  有思敬了酒,王闯和她对饮。

  

  王闯回敬,有思陪着。高潮,这是真正的高潮。人生,就是在这样高潮中演奏着激越的歌。

  

  王闯陪着宇文考察了格尔木的市场,他决定把德馨整个商场拿下。

  

  他要宇文做他的顾问。

  

  他决定把整个业务交给阑珊掌管。

  

  有思一个劲地缠着,要王闯让她也做个什么小职务。王闯只是严肃地交代她一个任务:好好伺候宇文老师,有一点闪失,我绝对饶恕不了你!

  

  有思心满意足了,陶醉了,这让阑珊有点嫉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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