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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人

一位同事不幸患上了直肠癌,约好了几位朋友到省肿瘤医院来看望他。医生说幸亏发现得早,手术做得很成功。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走出病房来到走廊里,本想找一个可以抽烟的地方过一下烟瘾。没办法,没出息的人就这样。走廊里一位大夫和一位护士正在和一位年轻的女人说话,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着口罩,大约五六岁大的小姑娘,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只小手紧紧拉着妈妈的衣服。年轻的母亲流着泪不停的摇头,大夫和护士也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再想想办法,我们再努努力,孩子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大夫眼睛里也含着泪。

“真的没办法。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了,孩子的他爹也累病了。哎,她真不该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年轻的母亲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谈话,我渐渐明白了。小女孩得了白血病,因为没有钱治疗,母亲决定放弃。可听大夫说,这个小女孩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二十万元的医疗费,已经压得这位年轻的母亲喘不过气来。

这位年轻的母亲擦了擦眼泪,给大夫和护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欠医院的钱 我们会还的。”说完拉着小女孩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在电梯口拦住了她们母女俩。“不就是二十万元钱嘛,你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了那位年轻母亲的手里,又掏出一支笔在她的手背上写下了一组号码。“这卡里正好有二十万元钱,拿去给孩子治病吧。”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这位已经绝望的母亲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恩人,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什么恩人恩人的,都是老百姓,谁还没有个难处。既然我们有缘在这里相识,你就叫我有缘人吧。”这时正好电梯到了,小伙子朝小女孩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电梯。

年轻的母亲拉着小女孩跪在了电梯口,“玲玲!一定要记住叔叔这张脸!”

大夫和护士赶忙过来搀起了她们母女俩,欣喜又重新回到了她们脸上,护士高兴地抱起了小玲玲。有缘人的出现,让这位年轻母亲已经碎了的心,又重新粘合了起来。不谙世事的小玲玲此刻也许不会明白,当她和母亲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死神离她是那样的近。

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千元钱,递给了这位年轻的母亲。“听那位大哥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

我冲下楼,来到住院部大门口,不自觉地开始寻找那个刚刚才熟悉的身影。还好,我在自行车棚里找到了他。他正在埋头用胶带纸,粘贴他电动车前大灯边上的一个裂口。

“喂!有缘人。”

小伙子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大叔,你是在叫我吗?”

“我想抽颗烟,不知你带火了没有?”

小伙子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我递给了他一支烟。“你是做什么的,生意人?”

“不是,一个小职员。”

“那二十万元钱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是啊,攒了好多年。本来是准备用它来买辆车呢,一家人还准备十一长假驾车去旅游呢,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回家去等死吧。”

“你想做无名英雄,可你把银行卡留给了人家,她们是可以通过银行找到你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不过,银行会给我保守秘密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希望那个小女孩尽快好起来。那你该怎么给你家里人一个交代呢?他们可是满心期待着驾车旅游的快乐呢。”

“我还没想好怎么给我老婆说,就说卡丢了?不对,卡丢了可以到银行挂失的。”小伙子用手挠了挠了头。

“看来小老弟在家里也是说了不算的,对吧?”

小伙子嘿嘿笑了两声。“不瞒大叔说啊,我老婆厉害是厉害了点,长的也有点磕碜,可人心肠挺好。这叫什么?人不美心灵美。”

“这点我相信,从你身上我已经感悟到,你们一家子都是善良的人。”

“多谢大叔夸奖。没事,我就实话实说,大不了我再挨顿揍呗。不怕大叔您笑话,自从我结婚后,别的本事没长多少,抗击打的能力我都快赶上泰森了。”

我笑了。“我想不会,你爱人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会给你一个拥抱。”

“谢大叔吉言。不能再跟你聊了,我还得去接孩子呢。好了大叔,咱们有缘再见。”

正当我们准备互道珍重的时候,一位带着红袖标的老大爷站在了我们身边。一张沧桑的脸,上面写满了严肃认真。“不知道这地方不准抽烟吗?一人罚款五十,一共一百,交钱吧。”大爷说完,“刺啦”一声撕下两张盖着红戳的罚款单来。

我俩傻眼了。别说一百块钱,现在我身上连十块钱都没有。

“大爷!”小伙子赶紧满脸堆笑,“初来贵宝地,不懂这里的规矩。俗话说不知不为怪,你看——”

“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看见没有,”大爷用手一指不远处挂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这是什么地方?医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需要的是一个优良的环境。你们可好,不维护还搞破坏,你们还嫌这儿空气不够污浊吗?”

“大爷你行行好,我们也不是有意要和这蔚蓝的天空过不去,实在是囊中羞涩。”小伙子从兜里摸索出几张十元零票子。

“少来这一套!凡是被我抓住的,没有一个不哭穷的。你们可不要有想逃跑的念头,你们刚才抽烟的样子,我已经用手机给拍下来了,是不是让我洗出来贴在大门口的公告栏里展示一下子啊!还有你,一个老同志,不起带头作用也就罢了,我可是亲眼看见是你把烟递给这位年轻人的。”

我…没想到大爷也学会与时俱进了,居然还会用现代化工具收集证据,还把我这位老同志呛得无言以对。我赶紧打电话让我的一位同事下楼来,交了一百元的罚款。

“这就对了嘛。罚款不是目的,这烟有什么好抽的,浪费钱不说,害己又害别人。”

“大爷您说的对,我们一定尽快让这个害人的东西离开我们。”

大爷转身刚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了。他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摸了几下头,我想大爷可能是感觉到哪有点不对味了。我赶紧和小伙子说了声再见,就各自走开了。

我重新回到楼上,特地来到小玲玲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见小玲玲正高兴的站在病床上,给医生和护士还有妈妈表演节目。

“一定要记住叔叔这张脸!”这是那位年轻的母亲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我真不知道,她们一旦离开医院回到家里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一段悲痛欲绝无助的守候,一个生不如死凄凉的离别,这就是穷人的无奈……

有缘人,他今天晚上一定睡得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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