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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猫

  这里有个村子,

  它叫做镇南村。

  这里有座白塔,

它叫做镇南塔。

这里有只黑猫,

她叫做妮莎

这里有个老人

她叫做……

妮莎是只猫,一只土猫,一只黑猫,一只刚满二十岁的猫。当然,对于猫来说,二十岁确乎很久很久了,妮莎已是只老猫。

妮莎年轻的时候可是个高贵的“黑美人”,世上再也没有一只猫更比她理解黑色的奥秘,更比她会利用黑色来装扮自己,世界把最纯最真的黑色都赋予了她。当她行走于黑夜时,她即是黑夜,黑夜即是她。黑夜是她的王国,入夜也是她最美的时候,但因为过于浩浩荡荡的黑夜,反而使得无人见过她最美的容颜。妮莎不喜欢阳光,可阳光却钟情于她。在暖暖的阳光里,她只想蜷成一团,打着呼噜睡个美美的觉,显出慵懒的娇容。可阳光却老来撩拨她,时而抚摸她如同用纯净的碳织成的黑色丝绸般柔顺的皮毛,时而轻轻掀起她的眼皮,一窥黑宝石般的瞳孔放射的光芒。

可是,如今的妮莎确实老了。丝绸般柔顺的皮毛起了皱,黑宝石般的瞳孔也黯淡了些许,倒增了些岁月的内敛。阳光也比过去变得可爱了,她现在很喜欢在阳光下或躺或立,或者懒懒的走上两步,倒是阳光没有过去那么眷恋她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妮莎现在很喜欢走到白塔前面晒太阳。白塔三面都被密密匝匝的松树林包围着,绿意从树上爬到了墙上,青苔在略显灰白的墙面上顺着雨水滴过的痕迹堆簇成一条细线,仅留前面尚有一处空地,可让阳光射进来歇歇脚。春日的阳光总是惹万物迷醉,妮莎出来漫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时左右的光景,当妮莎伸展四肢躺下的时候,早春的阳光已经向西推了好远,白塔的影子也悄然安眠在她的身上。阳光总是美的,黑夜也诗意盎然,在阳光与黑夜的使者——影子交界的地方,却是美中带点哀伤与幻想,而妮莎此时正躺在这条线上,任黑夜与光明各自享有她的半边躯壳与灵魂。在黑夜与阳光的交合处看世界,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光辉,这座白塔似乎一下子挺拔高俊了许多,让她一眼也望不见塔尖的尽头,兴许塔尖已刺穿人世的藩篱,正听那天庭渺远的浅斟低唱。

妮莎爱这座塔,可她却不敢爬上这座塔,曾经的她可是这座塔的宠儿。只要她想独自待在某一层安谧歇息,那么其他的猫啊、狗啊都得换地而处,给她留下足够的空间。但有一日似乎是睡的太久的缘故,醒来朦胧地看见四周六门洞开,迷糊中随意择一门而出,却从三楼瞬间摔到地上,并因此摔断了左后腿,休养了一阵才好。打那以后,她是再也不敢进入这座神秘的白塔,同时她也很纳闷:“家里的楼虽只有一道门,却能通向坚实的大道,怎么这座楼六门洞开,却没有一道门通向坦途?”人都想不通的事,又何必去为难妮莎呢!妮莎所需要知道的便是:当选择看似很多,前路一片光明的时候,最大的危险往往就在下一步的脚下。这些都不需要如今的她头疼了,她半眯着眼睛,黝黑的鼻子微微蹙了蹙,另一件事却突然从她的脑里冒了出来。“哦,为什么我会叫做妮莎?”妮莎这个名字真的好好听,至少比以前隔壁家的阿黄,门口的小花,屋后的小虎,半山腰的小黑好听几倍、几十倍,就算只比我差一分的小黑拿鱼给我,我也断然不会跟他换,他们可配不上这么美、这么动听的名字。对了,这是那个爱穿花裙子的小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她一直都爱穿花裙子,她总是第一个把自己抱上桌,同主人共餐,她一直都喜欢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铺成的金色大厅里和我捉迷藏,可我并不喜欢这种黄黄的油菜花,它们太俗太密了,它们的味道也很刺鼻,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很呛,她和我喜欢睡觉一样喜欢哭,而且是没完没了的哭。当她的头上由竖起两只尾巴变为垂着一只尾巴,当她的个子逐渐从油菜花里钻出来,她变得没那么爱哭了,花裙子也被束之高阁,换上了另一种衣服,可是,在那一天,在山下的江水边上,她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抚过自己的后背,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脑袋揉进她的胸口,她哭了吗?她哭了的,她的哭声的回声在这山里盘旋了好久好久。

当影子将妮莎的身躯全部笼罩,这一堆胡思乱想便戛然而止。太阳已经挂在了塔梢,妮莎需要回家了。走在去年、前年、乃至三年以前、四年以前……松针铺就的软毯上,灰褐色的松果或者咧开大口在地上继续风干,或者变成黑灰色沤烂在林里集聚的小水坑里,春日里枝头新冒出了几根松针,把清香弥漫了整个松林。妮莎的步子缓缓地,仿佛每一步都在为下一步酝酿和打算。当她到家的时候,松林已从她身后退去,只余下一片散布的村落零星点缀在山间。在妮莎的眼里,这座山就像主人家里有点钝口的巨斧,村子就建在那巨斧的钝口处,在斧头的上沿,是那座瑰丽的白塔,在斧头的下沿,则是滚滚东流的江水。老主人颤颤巍巍的在傍晚里借着余晖挪动着身影,炉上的那口黑乎乎的罐子又冒着熟悉的青烟,门口的盆里竟早已放好可口的食物,妮莎走到自己的盆前,埋头细啜。老人携带拉长的影子慢慢地走到妮莎身旁,俯下身来,用挤满茧子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背,而后停在她的头上,嘴里说着她不懂的话。“走了,都走了,留你一个,可怎么办哦?”老人蹲了许久,终于借着拐杖站起身来。

吃完这顿比以往早了几分的晚餐,妮莎又按例跑到了巨斧的边缘,望着山下那长流不止的江水,寻觅那声熟悉的汽笛。在半个月以前,老人总是和猫一起来到这山坡上,一同看着变动而长存的江水,一同寻觅那熟悉的汽笛,以及那汽笛声里藏着的红褐色客船。因为,那个穿裙子的小主人和小黄、小黑等的主人就是在两年前一起乘着这艘船离开了这里,小黄、小黑他们也走了,他们走得匆忙,让妮莎来不及送他们头天晚上刚捕的小鼠。而后,老人在半个月前摔了一跤,虽然不重,可老人就像在屋里生根一样,再也不能离开屋子很远,怕离开就忘了归来。妮莎感到很纳闷,怎么今日不曾有那熟悉的汽笛?

妮莎懒懒的回了屋,躺在窝里睡着了,在窝里,她又梦见了千年不倒的白塔,以及白塔下镇压的江水的龙魂;她又梦见了那个小主人,可如今她却牵着另一个爱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她还梦见了一同去看江水,等待汽笛的老人和一份美味的鱼汤,还有那一条浩浩荡荡的江水,流啊,流啊!

妮莎的王国被阳光暂时隐藏起来,醒来的盆里空空荡荡,黑乎乎的罐子仍旧摆在那个炉子上,可却少了一股拥有曼妙芳香的青烟,电视的荧屏仍旧在闪烁,老人躺在床里,一动也不动。妮莎再次走向春日的白塔,她不由自主地爬上了最高的那层,而后一跃,让身子划出一条世间最美的黑色弧线。

“现在播报一条通知,文明门至镇南塔线客运船舶XY0221于昨日上午十时因大雾与货船相撞,船体侧翻入江,致24人遇难,仅2人生还,即日起该段路线予以停运。”

“现在播报一条通知,文明门至镇南塔线客运船舶XY0221于昨日上午十时因大雾与货船相撞,船体侧翻入江,致24人遇难,仅2人生还,即日起该段路线予以停运。”

“现在播报一条通知……”电视荧屏还在闪烁,可老人已永远的躺在床上,妮莎正画着世间最美的黑色弧线。

这里有个村子,

  它叫做镇南村。

  这里有座白塔,

它叫做镇南塔。

这里曾有只黑猫,

她叫做妮莎

这里曾有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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