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玫瑰农庄
穿过茂密的林带，进入农庄，文力顿然耳目一新。
一望无际的农田里，各种作物生长旺盛。其生长期也参差不齐，刚才还见一片鲜嫩的芽苗，不久就可见果实成熟待收的壮观景象。蓝月告诉他，这些地里的作物，全都是自然成熟以后，再采摘下来，送到庄园食品工厂加工处理。
对于食物加工处理技术这块儿，加工厂采用的全部是物理方法处理，没有化学方法。蓝月还告诉他，庄园里的作物，可以随时播种，但生长期一定是作物自然的生长周期。
“难怪，你们这里的饭菜格外好吃！”文力叹道。
“拨苗助长，损害的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损害的还有人的健康和良知。”蓝月说。
“你说得很对！”
经过一大片番茄地时，有一个蜘蛛般的无人采收机正在田里收番茄。采收机肚斗离地面约有三四米高，八只机械手四只一轮换，在作物茎杆之间灵活地穿梭。收下来的果子被放进大蜘蛛的大肚斗里。文力想走近看个究竟，蓝月随他下了车。走过田埂，他们在田中一条钢化玻璃过道上边走边看。
这片番茄地有点奇特。一垄一垄的番茄苗床是被开在一整片钢化玻璃地下的，也就是说，在这块钢化玻璃上，将玻璃裁切出一道一道宽约两米的空条，而每道空条之间间隔约两米。泥土就在这些空条里面被垒成苗床，番茄就种植在这些苗床上。远远看去，整个玻璃框架就像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盖子盖在地面上一样。站在玻璃过道上，能看见下面被厚厚的黑色粉状泥沙覆盖着的泥土。
蓝月指着脚下的钢化玻璃，告诉了他这其中的秘密。原来，这个框架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迎春台。取的是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的意思。这块番茄地大约有十亩地，土壤也是他们新培育出来的，目前用于作物种植才五年时间。这些钢化玻璃，当然是一块一块拼接而成的。迎春台的作用，主要是为了方便观测这里土壤的成长状况。
下面的支撑架，最高可以升高到六十公分，是电气自动化控制的带螺旋犁头的钻头。种植作物的时候，这些钻头在下面就会自动进行深挖和翻土。翻完土，钻头即深扎在土壤里面，以支撑整个框架。这个覆盖了十亩地的巨大框架，既可自动地左右整体位移，也可以自动分作十小块单独位移。这些都在计算机程控之中预先设置好了，只要发出指令，就可实施。
介绍完情况，蓝月笑问：“够壮观吧！”
“这么大的框架，整体地位移？！”文力太好奇了，十亩地的框架，这是什么概念呀。蓝月指了指他们所站的位置，“框架下面装有自动滑道。就在我们脚底下。”文力看了一下，他们正好站在一条过道的中心线上。但是，他没有看到她说的滑道，只看到脚下的玻璃下面，有钢架支撑着钢化玻璃路面。他想，也许滑道隐藏在钢架的下面。
蓝月还告诉他，过道下面的泥土和现在栽种作物的泥土，每隔两到三年就要轮作一次，庄园里像这样带有框架过道的大田块有十来块，专门用来种植蔬菜和蔬果。这是因为种植某些蔬菜和蔬果，对土壤成分的要求比较高。其它田地则没有这样的框架。对田地做如此的设计，主要是为了便于土壤的养护和轮作。
文力注意到她对土壤用的是“养护”这个词。他曾经在华新市的县级乡村里，作土壤科学实验的时候，也曾听说并看见专业农人，为了提高土壤的效力而大费脑筋。
轮作法在农业上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方法了，特别在科技的驱动下，农田种植业早已开始不用土壤，而进行工厂化生产了。可是在这里，他却听到了“土壤养护”这个词，思维不由得又转移到了他的科研课题中去了。
他的“天山凌墟”里也有对沙土的改造这一项，不过他所想到的只是运用土和肥以及少量的化学物质，在长时间的相互作用中，来达到土壤质地的改善。但那不叫“养”，叫作“改”可能更恰当一些。那么她这个“养”究竟是个什么机制呢?文力陷入沉思中。
不过在文力看来，对于一个普通农家来说，玫瑰庄园里的这种养护和轮作土地的资本投入，实在是太大了，不但有设施成本的投入，还要加上科技成本的投入，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去做的。
他隐隐地意识到，她整个农庄的生产活动里，科技成本的投入似乎要远远大于设施成本的投入。他对商人蓝月此举非常难以理解。
“这个采收机是无人驾驶的，它可以进行自我组装和拆卸。我只要给它输入开启的指令，装配就都由它自己操作了。装配完成后，它就向指挥中心寻求指令，然后按照指令开始工作。”蓝月又指着蜘蛛般的采收机向他介绍。
“这么说，你们已经把机器人应用到实际生产生活中了？”文力问。
“是啊。机器智能化生产生活已经不算什么了，我家祖辈们在最初建造这座庄园的时候，就已经运用机器智能化技术了。只不过，那时候的技术和现在的技术相比，还很稚嫩。”
说到技术的逐步成长、成熟，文力想起了自己还在普通大学上学时，设计的那套信息播控网络共享平台系统。当时的设计理念，主要是为了实现广播电视和电话通讯、宽带互联网，两大行业三方信号传输的基础杆线硬件资源的融合共享，以解决广电和电信两家行业网络干线建设的重复投资、重复生产和重复施工，以及后续重复维护的问题。
华新市，作为中国乃至世界的新兴科技名城，它的科技性，首先要体现在民生上。从市民生活的点滴小事开始，就植入科技手段，方便民生。
文力刚上普通大学那段日子，偶尔在家听到爸爸说起，关于广电、电信两家经常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相指责，扯皮拉筋的事，自己就悄悄琢磨，怎样才能更好而又顺畅地解决那两家利益之争的问题。
他脑子里的想法很多，但他最后还是倾向于，设计一个总的接入和输出信号的共享大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分布有多条信道，不仅可以接收和集成，来自卫星的无线微波信号，和来自有线的广电与电信两大行业的前端信号，还可以接收和集成其他行业业务内容的前端信号，为广大用户服务。
比如说广电行业，旗下的中央和各省市区县广播电视台，将其制作的广播电视节目的信号，发送至信息播控网络共享平台系统上，经由这个共享平台，分别以无线和有线两种形式，经由专门的信道，进入光纤线网，传输至千家万户。电信行业也一样，将其通讯业务信号和宽带业务信号，也发送至这个共享平台，分别以无线和有线两种形式，经由专门的信道，进入光纤线网，传输至千家万户。
掌管这个信息播控网络共享平台系统的，是独立的网络传输技术工程公司，它主要负责进入千家万户的网络干线的布局与设计、建设与维护、以及卫星、广播电视、通讯和宽带信号的接收、变更、调试与传输，收取用户的入网费及维护费年费，以及各卫视台与外来各广播电视公司节目的直播、转播、传播年费。真正实现了广播电视信号、通讯与宽带信号城市一根线入户，一根线传输，偏远乡村无线卫星信号入户。这是硬件建设上的布局。
在内容建设上，广电行业依然只做中央、地方各卫视台、和外来广播电视公司无线卫星广播电视各类节目和有线广播电视各类节目、广播电影电视剧节目资源、各大商家在广播电视中播出的广告、以及宽带中统一发布的视频内容的管理这些业务，收取用户收听观看广播电视节目、各大厂商在广播电视中播出的广告、电影电视剧的使用年费，和宽带播出视频的管理年费。至于电视在线订购、在线交易的即时付费项目的费用，那就是广电跟各大商家之间合作协商的事情了。
而电信行业依然只做通讯和宽带业务，只收取无线、有线通讯和宽带用户的使用年费，以及在通讯电话和宽带中，播出的广告费，和对通讯电话与各大网站进行管理的年费。
用户可以在广播电视、智能电话和宽带上，进入自己的银行账户中，缴纳入网费、电视费和通讯、宽带费，分别进入信息播控网络传输技术公司、广电和电信各自的收费账户。当然，也可以到信息播控网络传输技术公司、广电和电信营业厅去缴纳各自使用的年费。
这样既保证了整个网络传输技术的专业性，和传输信号的高质量，也保证了播出的各卫视台节目、电影电视剧、尤其保证了宽带中统一发布的视频节目内容的质量和专业性，更避免了电信行业抢广电的业务，广电行业抢电信的业务，避免了两家恶性竞争的发生。
但是，电信宽带中网站视频节目的播出，必须取得广电行业部门的许可授权和播出版权的授权。否则，广电罚起款来，足以使进入宽带的网站破产。如此一来，宽带上的视频播出，也得到了非常有效的管理。
这套系统的成功运行，的的确确减少了很多无谓的重复投入，重复施工，重复维护，也减轻了用户的经济负担，同时也更加方便了用户。
这个构想和设计，文力经过了两年时间，也求教了很多各方的专业人士，最后终于设计成功，并得到了华新市工信部采用。以后，这套系统的技术，也在不断地优化和更新，就是从初始的稚嫩，逐渐走向了成熟。
“除了这里，前面一路过去，我们还有大型的食品加工厂、装配中心、畜禽养殖中心、空气和水处理两大中心、垃圾处理中心，都是高智能化的全机械数字化运作。哦，我们还有一个种苗繁育中心和一个生化实验室。”蓝月又说。
“生化实验室？”
“是用于农业生物工程研究的，技术跟设备都是世界最先进的。你刚才也看见了，这过道下面黑色的粉状泥沙，是我们在生化实验室里研究培养出来的天然营养物质，是专门养护泥土的培养基，它们是活的，能将僵死的沙石逐渐分解并活化它们。不过，它可不是你们所说的化学手段改良的营养土噢。”
“我能明白。我的天山凌墟项目里有这项内容，是运用化学手段，来改良沙土的。现在看来，土壤改良这块儿，需要重新设计了。”
“嗯，已经很不错了。如若不用化学手段，则更好。”
“我回去了再琢磨琢磨。养殖中心，你们是怎么进行智能化运作的？难道还是工厂化？”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我们的畜禽全部散养。我们的养殖场里有山林，有河流，还有草场。”
“这我就想不通了，既然是散养，你们怎么进行智能化管理呢？”
“很简单，我们通过音乐声控，说穿了就是动物语言，但不是动物本原的语言，而是经过音乐加工过的语言，然后依循动物的天然习性，来管理这些畜禽。能明白我说的这个吗？”
“哦，原来这样啊。”文力点了点头。
华新市在民用声控技术方面有过一些尝试，比如养鸡场、养猪场，可那里都是通过声控技术圈养的。像这样在天然草场、山林、河流边声控散养，还没有尝试过。原因是，声控设备的安置、装配与维护，造价实在太大，一般养殖场是不会在这方面去花大力气投资的。根据蓝月所描述的，她的天然养殖场一定不小，那么她的声控设备，一定是无线发射与接收装置了。
“那得多大的投入啊！”他想。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感到太难以理解。她是个商人，商人以营利为目的，这种高成本的农庄生产模式，除非钱多到用不完了，否则是绝不会这样去经营的。
蓝月微笑着点了点头。“设备跟技术的投入，肯定是很大的。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很值得的。”
“那装配中心，又是作什么用的？”
“刚才你也见过了，田里的采收机就是在装配中心装配成形的。庄园里所有的机械设备，都是在那里装配完成的。”
“哦。那你们加工的食品外销吗？”
“主要是外销，少部分自己留用。产品销售一直很好。我们的熟食保鲜技术非常先进，没有任何化学防腐剂、添加剂之类的物质，出厂的即食产品，在均温23℃状态下，保鲜期可以达到三十天。自然温度越低，保鲜期越长。”
“喔！华新市目前没有化学添加剂的即食产品，保鲜技术也只能在均温20℃下，保鲜半个月到二十天，这相差了三度！你们食品加工这块儿每年能够收益多少钱？”
“每年差不多十个亿。”
“啊！”文力张大了嘴，环顾了一眼四周的农田，心想：怪不得她每年的零用钱那么多！“哎呀，看了你这儿，我一分钟也待不住了！我想我每耽搁一分钟，我的设想就会落后一年！”他说。
听到他这话，蓝月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她转身往大路上慢慢走去，文力急忙跟上她。
“我们目前对于灭鼠的问题有点棘手，主要是没法固定一种长效的灭除方法。田鼠警觉性太强，同样的方法使用不能超过三次。三次以后就会有活鼠逃脱。既不能用化学方法，也不能用生物方法，已有的物理方法对于灭鼠后的扫尾工作，还没有一个特别有效的处理办法。”蓝月说。
文力听她说话仿佛跟没事人一样，刚才担忧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我参观过国外的几个大型农场，也提到过这个问题，还有蝗虫，很难对付。它们的繁殖力太强大，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你不妨就这些问题探索一下。既能大面积地灭鼠，又不伤害到人和植物、畜禽，也能对死鼠进行有效的清理，还能反复长效使用。”
“好啊！这算是咱们合约的第一项技术任务了。我想我真的该回去了！”文力有些振奋。
蓝月又沉默下来。
“我…这么急于离开，是因为——”他想对她作个解释。
“不是因为对你照顾不周吧？”
“不，不是的。”
“这些天来，真对不住你。罗兰医生要我尽量多陪你。你内伤很重，恢复期内，有些胆怯，心虚，怕孤单。可我…怕吵扰了你，反而影响你恢复。”
文力紧赶两步，走到她面前，停下来望着她。“我离开，决不是因为这些！”他很想对她说“我喜欢你”，但是，他没敢说，初次见面才刚相处了几天，冒然行事，恐怕她会误解了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她问。
“越快越好！”
文力说完，觉得自己如此归心似箭，似乎理由不够充分，不由得悄悄看了看她。蓝月又缄口不言了。
“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但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拿到‘天山凌墟’的专利权，并守住它。如果我不尽早回去，恐怕就会失信于你。我不想这样！”文力诚恳地向她解释道。
蓝月仰起脸来，对他笑了笑。“没问题。明天我送你！”
文力看着她，轻叹一声。“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蓝月轻轻一笑。“我们有君子协定。”
“我会永远记住这里的！”文力万分感动，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