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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的故事 第五章 春的旋律 1、跪在正午的阳光下(3)政审

                                          (3)政审

  

  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对从事涉及国家安全和政府机密工作的人员,都会有一个类似于“政治审查”的程序,在外国,这一程序叫“忠诚宣誓”或“背景调查”,在我国,这一程序叫政审。我国的政审制度,是由战争年代干部履历材料和证明材料发展而来,建国后,适用的范围逐步扩大,从机关干部到国有企事业单位的职工,从在职人员到在校学生,包含了除农民以外的所有人员。我国政审制度的主要依据是人事档案,人事档案的内容,包括家庭出身、社会关系、个人履历、组织考察鉴定、检举材料等。多少年来,在我国,人事档案起着身份证明的作用,参军、招工、入党、提干、升学、出国、工作调动等,都需要档案所在单位出据证明。建国以后,随着我国政治运动的频繁进行和对阶级斗争的逐步加强,我国政审内容的审查范围之广,对审查对象的审查之严,举世闻名。我国的政审制度在文化革命中达到高潮,成为推行出身论,成分论、血统论的工具,成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拉党结派、迫害老干部的手段,成为套在人们头上的一种无形枷锁。社会上走资派、保皇派、地富反坏右、三反分子、现行反革命……各种帽子满天飞,政审“政”得世上无好人,把好好一个社会搞得乌烟瘴气。

  提起政审,士俊又睡不着觉了,这个问题比年龄问题更严重。文化革命前,学生参加高考,也要填写政审表,放进学生档案。那时,学校政审人员会到学生家长单位查阅学生家长的档案,摘录家庭出身、本人成分、政治面貌、家庭成员、主要社会关系、奖惩记录、有何审查结论或特别需要说明的问题,然后交单位核对无误后签署意见,盖上公章。父母双方材料齐全后,由政审人员填写表格,摘录的材料作为附件,放入学生档案。这些材料,对学生的考学起很大影响。五十年代,因考生生源不足,招生时政审条件要求不严,63年以后,开始强调阶级斗争,到64、65年两年,出身不好的学生,就很难再被高校录取了。文化革命时期,那些工农兵学员,能不能被推荐上大学,基本上就是由政审而定。士俊的父亲,解放后,曾担任洹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党委书记,后来担任负责市政法工作的副市长。文革初期,造反派内查外调,千方百计收集他父亲的黑材料:批斗他父亲时,那些造反派吹嘘说,他父亲的黑材料,可以装一麻袋。“九一三事件”之后,中央开始落实干部政策,中央要求按四条原则办,即:结束审查,恢复(党的)组织生活,原工资照发,分配工作。那时,士俊父亲出来工作了,但由于“四人帮”和造反派仍把持着国家的“专案”、政审大权,那些黑材料仍保存在他父亲的档案里,随时能置人于死地。

  士俊的父亲是河北邱县人,北平师范毕业,先后在河北河间中学、通县女师任教。37年“七七事变”后,他投笔从戎,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43年冬到延安学习,回来后在八路军豫北办事处工作。当时,中共中央北方局、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八路军总部、一二九师师部、太行军区等领导机构都集中在河北涉县、河南林县一带,八路军豫北办事处直属八路军总情报处领导,主要搞统战和情报工作,所以,上至边区政府和八路军上层领导,下至当地的国民党军队、伪军和各种地方武装,和他的工作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由于士俊的父亲社会关系复杂,文化革命一开始,就被打成“走资派”,没多久,红卫兵开始在全国范围开展“抓叛徒”运动。那时,他们对士俊父亲一调查,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叛徒”,好象都和他父亲有牵连,这样,他父亲就理所当然的被打成了“叛徒”;再往后,审查他父亲抗日时期的历史,发现他和国民党军队、伪军里的一些官员也有联系,还和地方上的一些“地头蛇”,帮会组织的头头关系密切,这样,他又成了历史反革命,三反分子;再往后……反正越查罪名越多,市里的造反派为他父亲立了专案组,这些年收集他父亲的那些黑材料,现在,还都装在他父亲的档案里。红卫兵和造反派说,他家是“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因为来他家搞调查的人,都是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造反派和专案组人员,调查对象从中央到地方,大大小小的走资派都有,而且,想要调查和收集他本人的黑材料,也得全国各地到处跑。过去,不管填写什么表,填写出身和社会关系时,士俊填的都是革命干部,这次高招,他父亲成了走资派,他也不知道填什么好了。

  士俊性格耿直,书呆子气十足。文化革命这些年,使他的思想变得极左,行事爱走极端。他认为革命比生产重要,政治高于一切,一想到他父亲档案里装的那些黑材料,他就觉得他父亲这一辈子翻不了身。在他看来,他父亲即然出来工作了,就应该把自己的政治历史问题搞清楚,他不清楚当时老干部的冤假错案遍地都是,在当时“四人帮”极左思潮的干扰、阻挠下,要想平反昭雪谈何容易。士俊为此事给父亲说了多次,他父亲总是说,“慢慢来,怕什么,解放后三反、五反、整干、反右……搞过多少次运动,那些历史问题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调查过后,组织上都有结论。那些黑材料是下边人乱搞的,不会有人相信。”士俊是工人时,他父亲的历史问题对他影响不大,现在,他要考学了,他觉得他父亲说得再有道理也没用。政审时,如果厂里的政审人员到他父亲的单位查他父亲的档案,他觉得他很难过政审这一关。

  现在,士俊和他父亲关系极坏,他俩人到一起就生气、吵架,没办法,事情要想解决,只有雅惠出面了。雅惠和士俊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士俊的父亲很疼爱他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当雅惠将士俊的担心和顾虑反映给他父亲时,士俊的父亲也将他当时的处境,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雅惠。

  文化革命开始后,为了将老干部打倒,成千上万的老干部被立案审查,那时,来士俊父亲这里调查、收集黑材料的人多的是,但士俊的父亲没有提供过一份假材料,也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现在,他们中间好多人又站出来工作了,他们和士俊的父亲关系很好,而且,对他的问题也很关心。据那些解放出来的老干部说,“九一三事件”后,周总理重点抓落实老干部的政策,解放了大批老干部,但由于“四人帮”极左思潮的干扰和阻挠,对老干部政治历史问题的定性处理,成一大难题。文化革命前,那些政治历史问题组织上都作过结论,现在,被“四人帮”推倒不算,诬蔑说那些结论,是执行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的人搞的,是“走资派”的罪证。士俊的父亲对雅惠说,问题总会解决的,他的那些老领导都还在,有的在中央工作,有的在省里工作,他们对他都很关心。他们说,那些冤假错案总有一天会平反昭雪,但是,这需要时间,他们让他耐心等待。  

    士俊的父亲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士俊考大学的政审问题却等不得,也耐心不得。士俊父亲的脾气也是很犟,轻易不愿求人,现在,看到雅惠那般作难,那般难过,他不得不拉下脸面,把此事向市“革委会”作了汇报,让市里的领导来解决自己的私人问题。当时,“高招”是政治运动的风向标,也是社会上万众注目的头等大事,没有人敢不重视,市“革委会”经过认真研究,说士俊的父亲有没有历史问题,现在无法作结论,他的孩子即然被群众推荐了,就说明他的孩子政治表现很好,可以参加大学招生考试。

  高考的“政审关”,士俊还是顺利通过了。雅惠觉得,这是因为士俊的父亲又出来工作,是市“革委会”成员的缘故。士俊的父亲看法和她不同,他认为,这是林彪反党集团被粉碎,邓小平重新出来工作的缘故。半年后,74年元月,批林批孔运动开始了,全国各地又开始搞反击反倾反案风,要是在那时进行高招,士俊肯定过不了政审关。

  经过雅惠在士俊父子间的调解,士俊父子俩人的关系好多了。士俊的父亲对雅惠说:“以后,我那书呆子就交给你了。”雅惠对士俊也不客气,她说,“你父亲下了命令,以后你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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