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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 琉璃光年【第二章】

     落叶和梦想从现实的枝头坠下,循着孤独的轨迹拥抱死亡。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思考。沉默。与被截成片段的虚妄。

     一切语言性的叙述都显得十分空洞起来,只有山间随着四节不停变换的颜色和土壤让人感觉到足够的真实。镰刀掠过一茬又一茬的蒿草,那些蒿草慢慢把镰刀磨得钝化起来,再也无法锋利。直至镰刀最后的钢水消失不见,所有的蒿草便是如同生命一般疯长,把寂寞湮没。路哲他在这里长大,深知这大自然的一切和人的一生几乎一模一样。就像青春,有人会把它比喻为一颗树,有过繁华,有过凋零。

     绝望和遗忘十分默契的搭建了一条通往未来的桥,下面有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很多人迷失在笼罩于这里的雾霭之中,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模糊的幻影纷纷坠落,耳朵却是听不见落地的回音。

     这里是西北,在中国的版图上处于一个古老而又孤独的位置。晚间的炊烟准时从烟囱里面冒出来,像是一位老人孤独地衔着烟卷在思考。思考着生命,思考着我们热爱的一切,和面对孤独给予的难以调和的繁华和薄凉。

     也许这就是老一辈人所说的宿命,命中一切便是注定的。可是当那条黑色的公路犹如蜿蜒扭曲的蛇一般漫过群山时,这里的人民就开始幻想着另一种宿命,抑或改变那一切虚无缥缈的命中注定。

     路哲第一次离开家是在14岁那年,随着中考的结束和那个小镇一如平常的雨季不休不止,路哲考到了T城的高中。在高速公路上,路哲终于背负着家里人炽热的目光坐上了一辆通向未来的车辆,那些机动车稍作停留,便是急速向前跑去。以至于路哲都没有看清家里人眼角涌出的第一滴泪,和最后一滴泪。车辆最后挤进一个狭小的停车站里面,路哲从车窗里看见下面忙碌的人群,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迈着大大小小的琐碎步子,从城南奔向城北,从欢喜归来到慌张离去。喜怒哀乐,乐此不疲。路哲最后一个下车,然后顺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上的位置向自己的学校走去。

那所学校在当地有着良好的口碑,即使校门口的那条路上三年来从未停止过施工,但从未影响过校园里面的静谧。这座具有五十多年历史的学校见证了很多人的青春和衰老,路哲第一次踏入这里时便觉得仿佛有种空灵的感觉在自己的周围环绕,自己再也不是那些曾今的中心。连记忆有时候都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事实上当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管优秀还是不优秀还是不优秀,都会被埋藏起来。如果不能破土而出,那便是也会沦为一个平庸的人。好在路哲第一次踏上异地求学这条道路时,那颗年少的心拥有着坚强的外壳和孤独的内在,以及对于填补物的那份憧憬与迫切。

夜漆黑成眼瞳的颜色,带着那些白昼难舍的温度将寂寞揉成碎片。孤独,不再偷偷摸摸的像个偷情的成人那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不属于自己的归宿,而是正大光明的入住进来。当路哲第一次离开家真正独立的生活时,他便是拥有了抵触这种感觉的能力。T城的树叶每到中秋的时候总会掉尽,留下光秃秃的枝桠。每个月光鼎盛的夜里,那种空旷的宁静便会填满路哲的脑海。伴随着玉米叶在风里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整个夜开始安静下来。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当路哲看到书本上这个句子的时候,蓦然就陷入一片困顿里面。原来生死轮回可以轻而易举的被隐藏在这短短的十四个字眼里面,而很多人却一直在寻找着。夜色依旧没有睁开它黑色的眼睛,路哲也依旧失眠,无法入睡。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流过每个人的忧伤暗槽,然后给予每个人最为公平的痕迹。反反复复。这一切平静祥和的发生,我们别无选择。路哲看着自己身边摇摇晃晃的那个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问话的是路哲高中时期的好朋友文鹤棋,此时的他醉醺醺的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搭在路哲的肩膀上,另一只则是紧紧地握着一个酒瓶。

    “你喝多了。“路哲回答到。

     听了路哲的话,文鹤棋毫不在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喝醉的。因为人要在完全醉之前,必须要保留一点微不足道的清醒来诉说自己的孤独。否则,这场酒醉便毫无意义。他放下了自己搭在路哲肩膀上的手,迷迷糊糊的掏出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摁下通话记录中的第一个号码,等待回音。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白小娟依旧是挂断了自己的电话,只留下一句客套的“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话。然后他并没有在意,依旧自顾自的拨打着,直到白小娟受不了他关机。

    “我去,居然关机?“文鹤棋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像是要把一声不满放大成空旷的回音,然后传递到白小娟那边去。一旁的路哲看着他这样子,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路哲,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子很没意思?”文鹤棋突然显得十分颓废起来,随意的靠在墙壁上。

     “还好。“路哲眯起眼睛,不咸不淡地回答。其实文鹤棋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男孩子,因为他不仅可以用钢琴弹奏出许多世界名曲,还能在球场上技压群雄。他的青春像是破土而出的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只不过这一切在白小娟的眼里却又算不得什么。她对文鹤棋的关心和殷勤显得毫不在乎,甚至在和别人谈笑风生时看见文鹤棋突然会换上冷若冰霜的表情。路哲曾经为之瞬间变脸的绝活惊叹不已。在他看来,文鹤棋有目共睹的优秀足以让很多女生为之心动,可她偏偏是反其道行之,这么说来,白小娟也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

     最后文鹤棋没有说话。他的不可一世在白小娟的世界就会变得卑微不堪起来。正如在这片漆黑的夜晚里面,那些微弱光芒的街灯只能作为一种简单指引,无法点燃整片光明。爱是一种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父母遗传的基因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运用不好这种能力的话会让自己受伤,也会殃及自己身边的很多事物。其实路哲也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她就像一颗深埋在路哲心里的种子。路哲挤出寂寞的汁液,剥离孤独的养分,用心栽培着,生怕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就让这场甜蜜的暗恋胎死腹中。

    第二天早上文鹤棋来的很晚,整个人显得颓废之极。一改平时的衣冠整洁翩翩公子的模样,此时的他显得衣冠不整而且神情极其慵懒。后来他自己戏称这是酒后后遗症,可路哲知道他是扛着酒精微妙的催眠作用,一夜无眠。老师对他的这幅模样十分生气,叫他站在教室外面,不许上课。然后,文鹤棋就顶着全班热辣辣的注目礼,呆若木鸡般的站着。远远望去,他的背影就像是田间摇曳的稻草人,显得十分脆弱却又不是倔强。

   “路哲,文鹤棋昨晚去哪了?“老师下课后将路哲叫去了办公室,没好气的问道。因为平时两个人关系好的缘故,老师则是直接越过质问当事人的这道程序。

    “老师,我不知道。”路哲挺直自己的身板,望着面色不善的老师说。“哦?”听到路哲这样说,那位老师却是突然突然抬起了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笑嘻嘻的看着路哲。

     “路哲,你要知道啊,文鹤棋的家庭情况和你不一样,或许他高中不好好学,凭借他 家里的背景,他将来完全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你……“老师并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不过其中的涵义对于路哲却是已经显而易见了。

    “放心,老师,我知道自己的事情,我会做好的。“路哲面无表情地回答。最后老师拍拍路哲的肩膀,叫他回去上课。回到教室后,文鹤棋立马跑到路哲身边询问老师刚才跟路哲说了什么,可路哲只是含糊作答,之后便是趴在桌子上再也不说话了。多年之后的路哲想起老师当初的这席话时,嘴角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微笑。在微笑之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当初青涩的少年面对现实给予他第一次的隆重洗礼时,他所表现出的不知所措和隐藏在骨子里的浅显孤独。

     第二天晚上,文鹤棋邀请路哲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路哲拒绝了。原因是他的作业还没有写完。这个在文鹤棋看来十分不着边际的理由,终于不攻自破,因为老师当天并没有布置作业。

   “路哲,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你叫白小娟她肯定会去的。不然的话,今晚的聚会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啊?”文鹤棋语气里充满了恳求。

    “你很喜欢她吗?“路哲咬着笔头,含糊不清地问文鹤棋。

   “我喜欢她难道你不知道吗?是不是哥们啊,这个忙你总该帮我吧。“文鹤棋有些无语的抱怨道。路哲再一次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面前这个同龄的少年脸上,望着那浓黑茂密的眉毛下昭示的坚定和执着,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才对嘛。“文鹤棋十分满意路哲的帮忙,重重的拍了几下路哲的肩膀。放学之后便是早早地去忙活聚会的事情了。一切准备就绪后,文鹤棋终于在来人中发现了白小娟,便是悄悄地向路哲竖起了大拇指。见状,路哲苦笑一声,因为文鹤棋并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白小娟说服。

十几个人将小小的KTV包间挤得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光线在天花板和光滑的地板之间不住游离,幻化成各种形状。然后随着那嘈杂的音量破碎,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路哲选择了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有时候他觉得就算不用酒精,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人产生眩晕的感觉。那些包裹着绚烂光芒的音韵,可以将人逼仄的失去重心。就像醉了一样。

此时文鹤棋深情地唱着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周围的人柔声附和着。而对于白小娟来说,似乎对于他的歌声以及其中包含的深层次味道丝毫不感兴趣。她就像一头在溪边饮水的麋鹿,优雅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一首歌毕,掌声响起,路哲也是微笑着看着文鹤棋。白小娟终于放下了自己手边的事情,敷衍的随着众人鼓起掌来。

“今晚,我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文鹤棋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喜欢了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尽管你对我不理不睬,可我依旧会继续下去的。我想,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文鹤棋盯着白小娟深情地说着,言尽之时语气里还多了几分哽咽。听了文鹤棋这么深情地告白,众人也是集体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到了白小娟身上。他们灼热的目光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然后音乐静止,包间内所有物体的规律震动都被吸了进去。除了一群极力为了破除孤独咒语的心脏跳动声外,再无其他。

白小娟平静地站起身,缓缓说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紧接着,路哲的神经却是骤然绷紧,因为他从对面的镜子里面看到白小娟离开时冲自己极为讽刺的一笑。当然并没有人察觉这戏剧性的一幕。

“你听我说。”望着白小娟离去的背影,半晌之后文鹤棋才缓过神来,急忙追出门去。一场聚会就这样毫无意义的结束了。路哲心里知道自己并没有帮到文鹤棋什么的,反而一种不安的愧疚反而在心底萌生出来。他紧紧地攥住双手没有说话,看着回来后的文鹤棋一瓶一瓶的将酒灌进他的肚子里。

“你说白小娟喜欢的人究竟是谁?我就真的比不上他吗?”不久之后,文鹤棋便是醉醺醺的发起牢骚来。

“或许,你比他优秀多了呢。”路哲坐到了文鹤棋旁边,夺过了酒瓶喝了一口,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

“路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文鹤棋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他第一次喝醉酒后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那时的他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我能知道什么啊。”路哲笑着摇摇头。

“也是啊,你小子貌似喜欢冉晴。”文鹤棋喃喃自语说着。两个人没有多说话,只是很有默契的将各自杯子里的酒喝完。

很久之后当路哲在回忆这晚发生的一切时,文鹤棋已经去了南方的一座现代化城市。或许他早已懂得了感情的真谛,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为了某个叫白小娟的女孩这么痛苦与挣扎过。而路哲也是第一次懂得了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每场感情终会有一个完美的结果,我们身处在这个伟大而又令人胆怯的时代里面,享有得失,以及它赠与我们的整个过程。电话那头依旧嘈杂,路哲可以听见文鹤棋那动听的声音再一次征服了所有的沉默,让那些年少的孤独坐拥了数年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有些过往的悲戚伤感,往往和未来的欢喜无常冥冥之中有着某种未知的力量连接着。正如绝望和遗忘搭建的那栋桥梁一般,生动的见证着这一切。路哲并没有强调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是有多么难以忘记,可能有些人事存在的意义只有那么几年,只要过眼,便是云烟了。

     冉晴来的时候,路哲正趴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风景,丝毫没有察觉。冉晴也并没有打扰路哲,轻轻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拾起一本杂志,兀自翻阅起来。很久之后,路哲方才从失神中回复过来。

   “下周我回家,你回去吗?“冉晴没有抬头,轻声问到。

      路哲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冉晴。

    “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冉晴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年。此时的冉晴,已经出落的格外引人注目,一头秀发随意地披下,合身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渗发出难以言语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别的女生无法比拟的。在她的颈部,依旧挂着路哲当年送她的那个吊坠,尽管吊坠上面的晶莹剔透的物质早就脱落的所剩无几。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家乡那条小河般的纯洁和生命力,这让很多人都无法收敛起自己的荷尔蒙,迫切的想与之靠近。这个女子,终究是要走进路哲的生命。路哲在初中就曾这样自私的想过。因为,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

    路哲几乎无法掌握自己的目光了,他就这样看着,想要看清那些年自己在书间画下的希冀,看清那些那雨中弥漫的温暖,那些锁着他第一次义无反顾想要逃离孤独的因由。

    “喂,看够了吗?”冉晴白了路哲一眼,然后轻轻地推开了他。

“我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让我十分不安。”路哲皱起眉头,一脸严肃的地说道。

   “什么?“

“我发现你越来越漂亮了。“路哲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他便是装不下去了,爽朗的笑出声来。

“是吗?“冉晴拿着手里的书,胡乱的翻着,那些页码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掀起巨大的风暴,将她的头发吹起,一股清香四溢,同时也是将路哲心里的那座城吹得摇摇欲坠。”这我早就发现了啊,不过你不安什么?“

路哲眯起眼睛,把自己的答案交付在一道锐利的光线里。不过现在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种极为愚蠢的方式。

“好了,不开玩笑了,下周一起回家吧。”冉晴放下手里的杂志,将它放到书桌上面。

路哲点点头,记忆又回到了那个并不遥远可还是让他无比思念的村庄。此时的他还拥有一种世界上最可怕的飓风,足以将家乡的土地席卷出沙尘暴。在风暴的中心,一个女孩安静的睡着。

2013年的某天,路哲在宿舍睡了一个下午,然后昏昏沉沉的趴到窗户边看楼下的风景。就在他正要收回自己的视线的那刻,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校服,披肩长发,颈部有着老旧吊坠的女子。他突然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有些事情不久之后便像是一只乌贼一般刺穿他漆黑的眼眸和脑海,爬出无比锋利的触角,将现实的孤独和包袱吸扯进他的大脑。他想:自己死亡了。

周末终于到来了,一下课路哲便是匆匆走出教室,然后跑到校门外的那颗老榕树下等冉晴。阳光毫不吝啬地散布在T城的每个角落,最后充斥进深不可测的人海里,无法自拔了。不久之后路哲便是从人群里找到冉晴的身影,只不过此时的冉晴身边却是围绕着几个男生,唧唧咋咋的就像电线杆上的麻雀叫个不停。冉晴很不耐烦的疾步走着,看到路哲之后索性跑了过来。

看到这里,路哲才知道自己那天说的不安并不是玩笑,反而十分灵验的发生了。那几个男生看到冉晴跑到路哲身边之后,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怨恨地看着路哲,在他们的眼神里,所有的孤独都被愤怒的洪荒冲刷着,数日之后便是酝酿成决堤般的灾难。此时的路哲,却毫不知情。

“等久了吧?”冉晴笑着将自己的书包拿了下来,然后路哲很自然的接过来。“对了,不等安禾吗?貌似他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啊?”

“不用等了,我之前问过他了。他要我给他带东西回来,自己不回家了。”路哲一边走着,一边有些无奈地说道。很多人上了高中之后都会变得,可是他们几个人中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安禾了。那个当年可以写出感人毕业留言的孱弱男孩,现在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不过依旧很瘦。他那白皙的皮肤下,隐藏了十几年的孤独终于提前占据了他的灵魂,在一颗耀眼的耳钉下显得十分顽劣深刻。路哲不明白这是他战胜里他内心恐惧后的结果还是拜他改嫁的母亲所赐。总之,当路哲看见安禾一步步陷入一个与之毫不吻合的世界时,路哲就会心里发酸。

“既然这样,那我们回家吧。”冉晴说这句话时,白小娟的胸口突然一阵凝滞,然后从那些凝滞的空气里面跑出文鹤棋的无辜执着和路哲远去的背影。两者啄出一个针芒大小的洞眼,那些凝滞的气体和液体便和水银一样流出来,保留着让人哭笑不得的缘分,不会变质。事实上关于路哲冉晴之间的事情,白小娟早已无比清楚,她以女性独有的敏感和感性早已洞悉这一切,然而内心的那只小兽还是不时地怂恿着她第一次学会嫉妒和意想不到的偏执。

路哲再一次回到了家乡,一下车那些熟悉的风立马扑上前来舔着他的脚踝,亲吻他那渐长的头发。因为路哲身上始终有着这里赋予他的那股泥土气息,这种难以被城市磨灭的印记在他生命的长河构成最初的源头,永不干涸。路哲走进村庄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改变了太多,就像是一把遗失在田野里的镰刀,把锋利留给了岁月和截掉的许多庄稼,然后把自己钝化掉。

“行了,你别干了,看书去吧,这活不是你能干的。”路哲的爷爷摆摆手,表明路哲在地里忙活这件事上毫无天赋可言。或许,这也进一步表明当初家里人的梦想是正确的。假如路哲在这些事情上显现出超出常人的热忱和激情,反而会让他们惶恐起来。望着爷爷慢慢驼下去的脊背,在夕阳下就像是一只蹒跚在沙漠里孤独的骆驼,路哲的心里顿时觉得难受起来。

“那我回去看书了。”路哲无奈的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农具,朝家的方向走去。其实路哲多么想在留在这里一会儿,就算是不能多干什么,那也是他心里最为真实的渴求。或许在不久的几年后,他便是再也没有理由诉说这一切了。路哲生怕在自己还未想好一切之前,年迈的老人便会像是田间的麦田一般倒了下去。因为岁月也是一把无情的刀,屠杀着时间的孤独,同样也更新着被屠杀了的孤独。

第一次,路哲觉得自己的肩头扛了两座山,压着自己有些喘息困难。他开始疯狂地记忆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公式方程,开始努力将每个单词刻进自己的脑海,开始疯狂地写下一本本日记。在这种疯狂里,一种真切的充实自然而然的入驻他的生命。

下课之后,文鹤棋来到了路哲身边,而沉溺在书山题海里面的路哲丝毫没有察觉。“路哲,冉晴找你。“路哲抬头,正好看见冉晴在教室门口向里面张望,微微一笑便是起身走了出去。“找我什么事啊?”路哲挠挠自己的脑袋,楼道里过往的人向他不断投来饶有兴致的注目礼,让他很是觉得尴尬。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冉晴打趣的说道。

“当然可以啊。“

“嗯,跟你说点事,晚自习下后一起走吧。“冉晴看着路哲一副拘谨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好。“

“那我先回去了啊。”冉晴挥了挥手,向教室方向跑去,然后在楼道的拐角出,路哲便是看不见她了。

整个下午,路哲心里都是充斥着兴奋和不安,因为在学校时两个人仅仅是微笑着打个招呼就好,平时也不会来找对方的。路哲从教室里进来后,文鹤棋却是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上课后不久便是传来了一张小纸条,里面写着:嘿嘿,今晚我要去当灯泡。在文字的后面还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坏笑表情。路哲看后,并没有回复,而是淡然一笑。

晚自习下后,文鹤棋十分迅速地拎着自己的书包来到了路哲身边,一个劲地催促路哲快点。“要是着急你先走啊,你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让人家女生等久了,有你的好果子吃。”文鹤棋将肩上的书包向上挪了一下,假装生气地说。

“你这么懂?”路哲故作诧异的打量了一眼文鹤棋。“反正懂与不懂都没有关系了,白小娟还是不理你。”说完后路哲立马跑了,因为这句话可是正好触碰到了文鹤棋的伤口。“你小子给我站住,看我不杀了你。“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追赶,一路叫嚣着来到了校门口。就在两个人为之前的话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文鹤棋却是突然闭上了嘴巴,朝远处的榕树看去。

“停,没时间和你废话了,你看那是不是冉晴?”过了好久,文鹤棋才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而路哲也是从前者的反应中觉得有点奇怪,便是循着文鹤棋手指的方向看去。昏黄的路灯下,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有几个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他们其中就有着当日路哲看见的那几个学生。那些人此时挡住冉晴的去路,并且竭力想要说些什么。在他们的脸上,路哲看到了一种丑陋的表情,那是一种因孤独变异而至的疾病。

“好老的桥段,难道真的要跟小说上写的一样,让我们英雄救美一次吗?”一旁的文鹤棋自言自语的说道。

路哲听了他的话后,狠狠地白了后者一眼。“可能是有事吧,过去看看再说。”于是两个人便朝着冉晴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他们靠近冉晴时,那些人也是发现了路哲他们。那天路哲看见的几个男生此时向旁边的另一个人偷偷说了几句话,便是闪到了一旁。

“冉晴,我来晚了,一起走吧。”路哲笑着说道,完全当身边的几个人没有存在的样子。

“兄弟,冉晴是你女朋友吗?”那群人里面的一个人阴测测的问道。路哲听到他这样问自己,也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一只手便是把冉晴从他们中间扯了出来。“我问你,冉晴是你女朋友吗?”那个人提高了音量,很是不满的吼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路哲这时也是有些窝火起来。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藏在书包后面,冷冷地看了面前的这些人一眼。说完后路哲拉起冉晴的手,向前走去。第一次牵手的刹那,路哲却是丝毫没有感觉。而冉晴却是觉得自己的体内像是穿过了一道闪电,让她整个人变得酥麻起来。现在的路哲想起自己和冉晴第一次牵手居然是在那样的场景下时,也不禁笑出声来。

“嘿,站住。”后面一个人喊了一句,路哲不耐烦的回过头,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他的面上却是重重的挨了一拳。

“你们干什么?打架吗?”一旁的文鹤棋看到这里,立马冲了上来站到了路哲身边,怒气冲冲地喊道。

“是啊,就是要打架,怎么样?”之前打路哲的那个人笑着回答,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是笑了起来。

“嘭”就在众人笑的他们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路哲却是出其不意的冲了上来,给之前那人的鼻子上面狠狠一击。于是,两伙人开始扭打起来。而正好经过的安禾,看到路哲他们被揍,也是义无返顾的参与了进来,他身边的几个人见状也是跑了过来参与到这场打架之中。很快,两群少年就在耀眼的路灯下,扭打成一片。

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孤独和不安一次性挥霍光一般,少年们把自己的体能完全凝汇到他们的拳头上,向对方砸去。路哲的鼻子开始涌出鲜血来,他在这鲜血中看到了不羁,狂野和对于一切浩如烟海的藐视。整个人便是不顾旁边冉晴的苦苦劝阻,发疯般的冲向了对面的人。就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路哲亲眼看见对方的人是怎样把一柄闪烁着很冷的刀片送进安禾身体里去的。

鲜血就像泉眼一样涌出来,路哲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周遭的一切如电影里闪烁不清的片段,疯狂地在他的脑海里涌动旋转。”快跑啊“应声安禾像是秋天的枯叶一般倒了下去。

第一次,路哲是如此觉得生命的脆弱;第一次,当青春染成红色的雪液;第一次,路哲觉得世界颠覆成奇形怪状,就像他在年少时捏的泥人一般。

安禾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多月后,路哲才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当他去看安禾的时候,冉晴也在身边。三个人就那样沉默着度过了一个上午。临走的时候,路哲咬紧了呀,艰难地说了句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安禾躺在床上,穿着不合体的病服笑了笑。

“对不起。“路哲突然流下泪来,一样如同弹珠一样坚硬的眼泪将地板砸出声响,在病房里面回荡着。

这次安禾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发起呆来。

“走吧。“冉晴拉了拉路哲的胳膊。

“嗯“就在两个人走出房间的刹那,安禾的眼中终于流出一滴泪。像是琉璃一般有着颜色,他透过这些泪珠看着发生的一切,看着离去的路哲的背影,看着一滴一滴注入自己体内的药水。他的耳钉突然黯淡了,整个房间的灯刹那间灭了一半。

“疯子,你们真是疯子。“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路哲听到了村庄那头的呐喊。

“疯子,你们真是疯子。“冉晴望着路哲麻木的眼眸,第一次吻了他。

“疯子,你们真是疯子。“白小娟和文鹤棋还是没有在一起,白小娟喜欢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如同文鹤棋喜欢她一样。

路哲醒来后擦干了泪痕,才发现自己离开了家乡那么久,活在这座琉璃搭建的城市里那么久。

安静。

祥和。

路哲摇摇头,面前的那副琉璃画,突然有些老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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