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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滕王阁(第五集 挖空心思夺人才)

  说书人深入浅出、淡淡的阐说:谁说帝王之家多富贵,少亲情。武则天对她最小的女儿太平公主宠爱难以复加,溺爱百依百顺。若以她对四个儿子的关怀相比。只能说母爱不是爱的天平。为什么她这样重女轻男呢?也许这也是个易想难猜的千古之谜。且看看这母女的亲热劲吧!

  

  百花盛开,牡丹华贵娇艳胜群芳、一群宫娥如粉蝶穿舞在花丛,她们有的摘花枝为宫室瓶罐盆钵插花造型的,有采香苞艳蕊为武后和公主头饰添妆的,她们托着、捧着、拎着各色鲜花进入紫霞宫,各自忙着自己份内的花饰任务。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武后母女在上官婉儿和一群捧着绣服,托着珠宝头饰的宫女们,簇拥而来。母女俩沐浴梳洗后,穿着淡雅的薄纱内衬袍来到宫内特大磨制的铜镜前,宫女们在上官婉儿的指点下,为武后母女试穿新制的彩衣绣服,在已梳好的发髻上绾插珠翠钗瑶。母女俩相互生怜,在宫女们的打扮下,更衣一阵夸赞、簪花一阵欢笑,披上云肩,挽跨上曳地纱巾,公主在母后面前移步展柔姿,轻旋午绣袍。武后也在女儿面前,左右照影,赢得公主,婉儿,宫女们惊叹赞美,尖声呼绝,低叹称妙,一曲以女人嘻笑的混声欢乐曲,像紫霞宫满室飘香的插花,七彩缤纷,艳丽妖娆。

  

  婉儿已长成少女,她笑问公主:“丽姿天生迷人眼,谁能不疑是误入天台,会见了天仙。”

  

  太平公主娇滴滴故作羞涩:“吾乃巫山神女,’她弄姿舞长袖向婉儿调笑:“郎君莫非是前来偷情的襄王了。”

  

  婉儿笑道:“小生有缘目睹主公丽姿芳容,今生无福鸾凤和鸣,唯有天天烧香叩头,求菩萨来世保佑我不要再错投胎成个女人。”

  

  公主接上:“婉儿啊,吾神就让你投作一个才貌双全的痴情男子。”

  

  “瞧你们全无尊卑,不分上下,这样恣意调笑,成何体统。”武后面带笑容,溺爱地指责。

  

  太平公主撒娇地顶嘴:“女人打扮得千娇百媚,穿上这锦绣衣裳,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眼光。不管他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是皇胄贵裔,还是奴才走卒;谁能看,谁不能看。我呀一天三更衣,早晚巧梳妆,不就是要迷得那些男人失魂落魄盯着我,我啊再在他们中间,精挑细选我中意,我喜爱的心上人。”

  

  武后笑骂道:“越说越不像话,瞧你浪成什么样子,你这还像个女人吗?”

  

  太平一本正经:“我那点不像女人?哪个男人敢像我这样穿红着绿,抹胭脂涂香粉。他们男人有点富贵,就对女人挑挑捡捡,三妻四妾还不够,还要到秦楼楚馆去寻花问柳。”

  

  婉儿笑道:“他们这叫做无有富豪不贪色无有名士不风流。”

  

  “呸!”太平公主洒泼地:“这些个臭男人,谁能比得上本公主的富贵荣华。他们能风流,我要比他们更风流。”

  

  “好了好了。”武后不容他说下去:“太出格了,礼教就不容了。”

  

  “礼教,哪个礼教不是男人制定的?”太平玩笑上发泄认死理:“我不信男人所作所为女人就干不了,除了当皇帝,唉……”

  

  婉儿调笑:“女人还能当皇后呀?”

  

  “我呀偏要父皇传位给我,让我来当当女皇帝!”

  

  “又多了个争权夺位的。”武后笑笑淡淡一言:“为娘盼你一生太太平平。你要也去争当皇帝,我们皇宫就一点点太平也没有了。”

  

  一个宫女前来禀报:“启奏娘娘乾元宫传来密报,东宫太子带着百济的王子,送了两个朝鲜绝色少女给皇上过目了。”

  

  武后略略绉眉,又平静地对镜整妆。太平公主沉不住气了:“母后,你怎能容大哥这样胡为?”

  

  “他是名正言顺的东宫皇太子,他要孝敬父皇,难道你要我去砸醋坛子。”她依旧照镜弄影。

  

  “父皇体弱多病,大哥这样投其所好,这岂不是要他的老命吗?”公主急了。

  

  武后平淡而论:“若是这样那就好了。老王归天,太子登基,水到渠成这才合情合理。”

  

  太平公主还有歪理:“大哥他……”

  

  “他是我亲生的儿子。”武后断言事实。

  

  “难道母后你不知……?”

  

  “不!”武后笑向爱女:“我知道,你是继承不了王位的。”

  

  武后仪态端庄走出宫去,公主趋步同行,众宫女簇拥相随。

  

  太子李弘与百济王子并肩谈笑而来。曹达和太监内侍紧随其后。他们转过乾元宫迎面与武后的鸾驾相逢,避已不及。

  

  李弘伏跪参拜:“儿臣参见母后。”王子和曹达等也相随跪拜。

  

  “起来吧。”武后看了看百济王子:“这位又是朝鲜岛上哪国的使臣啊!”

  

  曹达向前禀告:“他是百济国的王子。”

  

  武后厌烦的:“哀家没有问你。”

  

  王子上前:“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平公主笑道:“这个小邦的王子,还能说我大唐言语。”

  

  王子怯怯而言:“只学会几句话!”

  

  武后沉静的问:“又是来求我大唐援助的吧,这次要征服哪个小邦啊!”

  

  “不不。”李弘不得不讲了:“他主要是给父王献上两名善于推拿按摩的女子。”

  

  “嘿嘿嘿”武后淡淡一笑:“知父,莫若子,难得有你这样的孝子,能投父王的所好。”她向侧立的太监吩咐:“去皇上那里将两个蛮夷女子送到太医院让两个太医,把她俩那套按摩功夫学过来伺候皇上。然后将她俩遣送回他们百济去。”

  

  王子:“娘娘……”

  

  武后不容他禀告:“你那份心事不用说了。不就是让我朝帮助你去征服谁吗?皇上一定会应允,弘儿你按你父王的主张看着办吧。”

  

  太平公主靠上前:“母后,孩儿胡旋舞跳腻味了,让这两个百济少年郎,教我学朝鲜舞吧!”

  

  武后随意地:“弘儿,你替你妹妹向这位王子说说吧!”

  

  “母后……”李弘正要推辞。

  

  太平公主任性的拉着百济王子,拖着就走:“跟我回公主府,教我学舞去。”

  

  武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挥手让鸾驾向乾元宫而去,随后又摆手让抬阁停下向李弘:“听说弘儿你很关心山西龙门王勃拦轿告皇状,上的那份谏书奏折。婉儿,你明天找出来,让北门集贤殿的学士们多抄些,送一份到太子府上去。”说罢起驾而去。

  

  李弘恭送武后去后,猛地推开了曹达,愤懑地走了回去。

  

  李弘气满胸怀回到自己的寝宫外厅,四个内侍为他脱去外衣大氅,摘下太子王冠,他不像过去直立不动,而是在脱衣摘冠时,将愤懑都发泄在内侍身上,甩得内侍歪歪倒倒。一个内侍见李弘脱衣猛力抽臂,不慎欲倒,他去掺扶,反被李弘一掌推得踉跄倒在地上,这还泄不了气恼又上前又狠狠踢了一脚。随之冲入内室,猛地躺倒在宽大的锦榻上,将身边的长枕绣被扔了一地,捶床怒声长嚎、沉默默片刻,他伏在来宽慰他的贴身太监曹达膝上痛哭。

  

  曹达抚着他的头:“有气就发出来,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

  

  “不,等她死的时候我再痛痛快快的哭!不,我要痛痛快快地大笑”李弘猛地抬头,盘腿坐在榻上,在曹达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愤愤不平的说:“她不像我亲娘,你比亲娘还亲我,疼我。”他又猛的推开曹达,高高站在榻上发泄地说:“她只爱她自己,只爱她的小女儿太平。她爱她,她疼她。她不爱,不疼太平她就心不安宁。她不喜欢我们四个儿子,她,她也不是真的爱太平。她是真正害怕太平盼着我李氏大唐不太平哪!”

  

  曹达吓坏了:“殿下,你说些什么?你不能胡说啊!……”

  

  “胡说。我句句是实话。”李弘狠狠的说:“我长大了,我是长孙无忌舅公辅保的皇太子,是父王最喜爱、最器重的堂堂皇皇东宫太子。不是我怕她,是她怕我,所以她恨我,不喜欢我。”

  

  “皇后娘娘是殿下的亲娘啊!……殿下……”

  

  “谁说虎毒不食子,野兽饿极了都吃崽,她比虎毒,她是野兽、野兽、野兽——!”李弘大吼。

  

  曹达把他拉倒在怀里,亲切的乞求:“你安静点……殿下……你安静点……”

  

  “不,我安静不了”李弘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低声地还在发泄:“……她,……她也安静不了。她不能够当皇帝,我妹子也是个女人,继承不了王位。她怕我继承王位,她怕我当皇帝,因为我坐上了龙椅,登上了宝坐我……我……”

  

  曹达又惊,又怕又耽忧:“殿下,你是说你当了皇帝,武后娘娘就不能垂帘听政了……?”

  

  “不是,不是能不能垂帘作威作福。”李弘悄悄地向曹达揭示隐密:“因为我知道她为什么那样爱太平,就怕太平不太平;她更知道我会让她想爱太平,难以太平!……哈哈哈哈”李弘狂笑了。

  

  李弘疲倦地昏昏欲睡。曹达轻轻地将他扶上枕,为他脱鞋,褪下长裤,倚在李弘一侧,像哄孩子轻轻拍着。

  

  一个小内侍悄悄进来,曹达不让大声回事。他轻轻走向小内侍低声问:“有什么要紧的事。”

  

  小内侍毕恭毕敬回话:“原先那个右春坊舍人杜微来了。”

  

  “他不是按插到皇后内宫集贤书院,去编撰经籍书卷去了么?”

  

  “他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赐经典的。”

  

  “让他放下经典书籍,回去吧!”

  

  “慢,”李弘坐了起来:“杜微?是不是裴太傅私下设法,从右春坊按插进母后内书院的那书蠹虫?”

  

  曹达回答:“对对,就是那个谨小慎微的舍人杜微。”

  

  李弘赤脚短裤,敞胸露怀走入外厅嚷着:杜微在哪儿?”

  

  一个衣冠楚楚白面书生,趋步向前跪伏参拜:“微臣杜微参见太子千岁,千千岁。”

  

  李弘不拘小节,向前赤脚将杜微蹬倒,大咧地问道:“杜微你不要谨小慎微,又是当讲的不讲,你真心希望我千岁,还是万万岁?”

  

  杜微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这”灵机一动答道:“殿下已然是千岁,理所当然能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李弘由衷的高兴得大笑:“不愧是个小才子。裴太傅将你按插到我母后的智囊团里去,是有先见之明。”

  

  杜微也投石问路,故意奉承李弘:“微臣能得此荣升,也全仗太子殿下,先将裴太傅褒举为吏部尚书;他才能又褒举微臣进入集贤殿……

  

  “聪明。”李弘到处许愿的一句话,又抛出来了。”等着吧,等着本宫一人得道,是我的鸡犬,我都带着升天。”

  

  杜微,曹达和宫内在场的内侍,全都跪下:“谢殿下隆恩,千岁千千岁!”

  

  李弘有些不悦:“怎么还是老一套的山呼千岁?你们就不能来点新的!”

  

  “老的不去,新的不来,哈哈哈”裴炎进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且待殿下登上金銮的宝座,您的这朝臣子,改口山呼,不用人教。”

  

  “裴太傅,你怎么这时辰来了?”李弘问。

  

  “我就怕殿下性急烤饼,烧大了火,外焦内不熟。”

  

  “我,我烤烧饼……?”李弘一时没悟过来。

  

  “要成大事,如同烤烧饼,都得文火慢慢来。”裴炎深知响鼓不需重槌敲。

  

  “哦哦”李弘心有灵犀一点就通:“难道太傅哦,裴尚书是怕本王将饼烤焦了,特地赶来的!”

  

  “不不”裴炎指着杜微笑道:“我是得知杜舍人升任了集贤书院的学士,老夫为此特来向他贺喜来了!”

  

  杜微不知是福是祸:忐忑不安地谦逊:“裴老尚书不要折煞学生,若不托太子殿下的福,不能得到裴老太傅的褒举,我一个小小舍人,哪能平步青云进入中书省的集贤殿。”

  

  裴炎故意奉承:“殿内集贤书院,集的都是大智大贤忠良臣,这都是武皇娘娘亲自千挑万选的护国谋士,股肱之臣啊!”

  

  “我,我。”杜微更感胆怯:“学生在书院,仅仅是个修撰抄录的小吏。”

  

  “不错,你在那些刀笔老吏中,确是个没换乳牙的小虎,老鸹窝里的雏鹰,日后有的是你耀武扬威,展翅凌空的好日子。”

  

  “学生没有那福气!杜微无胆金钩上夺香饵。”

  

  李弘看不惯患得患失的手下,蔑视的喝道:“你这学生的福气,就是有了向人学习的时机如今,在那群老奸巨滑的老狐狸中,你不能再像猫,要学得比他们更狡猾。”他靠在躺椅上,双腿搁在坐在他手傍曹达的膝上,让他舒筋松骨轻轻地捶着。

  

  裴炎又扯正话题:“三人同行必有吾师。你而今不仅有机会学,你如今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得到了武后娘娘的恩准,出进可以不走大臣入朝的南衙,随时可以出进,只有皇家贵胄才能通行的北门吗?”他见杜微微微点头:“这就是说你也是武后娘娘认定了的‘北门学士’中的学士了。”

  

  “‘北门学士’。”李弘若有所悟。“哦哦,而今朝野流传着,我母后新遴选了的红人,就是这伙迂腐老朽啊!”他轻蔑地笑了笑,让曹达捶背。

  

  “这伙‘北门学士’!是皇后娘娘结党营私的‘智囊团’。”裴炎十分肯定。

  

  “起来!”李弘指着刚爬起来战战兢兢杜微,讪笑似问道:“母后结党就靠他这样的一些智囊,能营得了私吗?”

  

  裴炎并不辩驳,反而投其所好:“殿下说的到也在理。殿下虽不挥刀舞剑,要像赵子龙上阵,杀个七进七出,但是殿下统观全局不摇鹅扇,运筹幄幄操胜卷,透过现实观本质更胜过诸葛亮,比他还明、还亮、还光彩照人。”

  

  李弘披上曹达拿来的大氅袍,走到杜微面前,托起他腮帮子细打量:“年纪很轻,脸皮又白,又嫩,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可怎么看,也看不出点灵气。”他回头向裴炎笑笑:“裴老夫子,你说说,是不是我那母后没生慧眼,生了双鬼眼啊!哈哈哈”李弘自我欣赏自作聪明的高论。

  

  裴炎故作非常欣赏李弘的幽默:“妙妙,高论哪高论。人哪很难看见鬼;鬼有鬼心眼,偏能在人中间选中怀有鬼胎,擅长‘鬼’计,能捣鬼的鬼替身。”

  

  李弘又动手动脚调笑了一下杜微:“你该不是受鬼差谴来我这里捣鬼的鬼替身吧!”

  

  杜微这下有点吓坏了:“不不,我受殿下大恩未报,怎敢心怀鬼胎来捣鬼!……”

  

  裴炎笑道:“我褒举你平步青云直上集贤殿,就是看清你人模人样,没有鬼心眼,是位知恩必报的小才子。”

  

  “学生不配裴尚书如此过讲。”杜微的心总算落了地。

  

  “那好吧。”裴炎准备收纲了:“你就说说武皇后今日怎样私访集贤书院,又如何让你来皇太子的东宫?”

  

  “这,……”杜微心又悬起来了。

  

  “实话实说,不准掺假!”李弘有点威逼。

  

  裴炎又来些利诱:“他们结党营私,为非作歹与你无关,你是太子殿下按插在他们中间的心腹人,你不要辜负殿下委你的重任,一朝太子继龙位,定会对你论功封赏的。”

  

  “说吧,说吧?”李弘不耐烦了。

  

  “是是。”杜微问心无愧,一五一十平静诉叙:“今日清早,集贤书院正堂,我们所有的学士,都各坐书案,有的查阅案卷,有的撰写文章。学生正在伏案抄写文稿。忽听一声女人咳嗽,我们抬头一看,武后娘娘已站立在堂屋中间了。

  

  杜微叙述中,闪回的镜头如下:

  

  旭日初升,朝阳透过古柏苍松,射在青石平砌的道路上。上官婉儿扶着武则天安步踱入了集贤殿深而又广的前院,引路太监按武后指示,让沿途相遇的太监和杂役使者,不准叩拜迎送,不许发出声响。一路只有婉啭鸟语随晨风,丝丝花香漫庭院,非常安静。

  

  上官婉儿指示宫女撩起垂帘,她扶着武后,二人悄悄进入书院堂屋,武后轻步慢移,从身后细观各位学士聚精会神的忙于公案事务,她偶与婉儿眼中交流,颇为赞赏,略露笑意。有人发现武后驾临,吓得慌忙起身肃立,都被婉儿悄悄制止参拜,不敢出声。武后走到杜微身后,发现他书法端庄遒劲,正在微吟读文章。武后忍俊不禁发出了轻微笑声。杜微回头发现武后,吓得张口呆立,稍时又跌跪地上,匍伏不敢抬头。武后也不说平身,拿起案上的手稿边走边看,连连声夸赞:“好,好一手工整遒劲的楷书,颇有晋帖魏碑之遗风。”

  

  随身侍从太监搬来太师椅,武后扶起元万顷,刘伟之,而后随意坐下向跪伏四处的博士学士亲切的说:“诸位学士平身,元万顷,刘伟之二位爱卿年过古稀,已近耄耋,以后见了哀家,无须行此大礼,仅躬身施礼即可。!”

  

  元、刘二老臣深深打躬:“谢皇后娘娘恩典。”

  

  武后向杜微抬手:“你,过来。”杜微诚惶诚恐向前。武后问道:“羔羊兮跪乳,慈乌兮反哺。你书写的是……”

  

  杜微毕恭毕敬:“微臣抄录的是博士元万顷老夫子撰著的少阳正范。”

  

  武后又问:“你刚才轻轻吟唱的是什么民歌?”

  

  “这是臣家乡流传甚广的童谣:‘乌反哺’。”

  

  武后和霭的吩咐:“你就放开嗓音吟唱给大家听听。”

  

  杜微遵从轻轻哼唱起,由女音声伴唱的无器乐伴奏的童谣:‘乌反哺”。

  

  慈乌失其母,呀呀吐哀音。

  

  终年不飞去,长夜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凄凉如悲吟。

  

  哀哀思反哺,闻者泪沾襟。

  

  杜微的吟唱中武后潸然泪下:“好,好个敬老劝孝的童谣。乌鸦尚且知反哺,何况人呢。无万顷,你们编撰的‘少阳正范’和‘孝子传’,可命杜微亲自送到东宫太子府,让他也将这曲童谣唱给皇太子听听。”

  

  元万倾躬身答应:“老臣遵旨。”

  

  “元爱卿,你可曾闻听朝野对你们的集贤殿学士们的非议?”

  

  “老臣……”元万倾难以直言。

  

  “我知道你们都听到了,而且听到了不少是吗。”“是是”“他们就是是要传给你们听这些极端不正确的议论,让你们承认,他们这些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公开的论断。可是你们谁也不敢出来反驳!你们这是默认,默认就是承认他们说得正确,说对了!”

  

  “不,我们不承认他们正确,他们说得不对!”以元万顷和刘伟之俩个老夫子先出声否认,所有的学士也都众说纷云,嗡嗡地随着否认。

  

  “好,那你们谁来说说,那些在阴暗角落里吹阴风点鬼火的,说了些什么?”煞时间堂屋里又鸦雀无声了。武后笑了笑向婉儿:“你说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他们是什么?”

  

  “北门学士!”上官婉儿会心地笑着说。

  

  “北门是个什么门?你说说?”武后指着杜微。

  

  杜微只得照直而言:“文武大臣出入禁宫只能经过南衙,北门是皇宫侧门,是皇家后妃贵胄和太子公王的出入之门。”

  

  “是哀家特准了你们可以出入此门。那些人嫉妒、抱怨,甚至有人仇恨。将你们享受此殊荣的学士们,称之谓‘北门学士’,这是好听的称呼,应该是尊称;可是还有难听的,婉儿你说给他们听!”

  

  婉儿不加可否,不带个人喜恶,平静淡淡地说:“北门学士,不过是一伙,抬轿子的,吹喇叭的,扛扛旗子,打打伞的。”

  

  “这是对我们污辱!对我们攻击!”众学士们参差不齐,音调不一,确是异口同声,十分恼恨。

  

  “你们恼什么火?生什么气?”学士们煞时又哑口无声了。武后狠狠地说:“你们为谁抬轿子,帮谁吹喇叭,给谁打伞,替谁扛旗?是为哀家我!他们想污辱的是我,要攻击的矛头也是指向我。哀家我不恼火,你们生的什么气?”武后起立环视而问:“你们说说是与不是。沉默,又不敢说了。好,婉儿,你说说,他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着哀家。”

  

  婉儿略带微笑嘲讽地说:“皇后娘娘踩痛了他们的尾巴,戳疼了他们心头的烂疮疤。

  

  “哈哈哈哈”武后畅怀大笑:“这就是那些攻击你们别有用心的人,他们真正的用心!元万倾你说说你吹的是什么喇叭。”元万倾不敢对答,武后又问:“刘伟之你讲讲你扛的是什么旗?”刘伟之不敢吱吱唔唔,武后指向堂屋内众学士:“你们也回答不了吧!”武后沉着气坐下来,字字掷地有声地说:“哀家也是个扛旗的。婉儿,你说,你向他们讲哀家扛的是杆什么旗?”

  

  婉儿平静有力的说:“皇后娘娘扛的是先皇,太宗文武圣皇帝兴国安邦的大旗。”

  

  “对,不错。”武后有理有节道来:“皇上体弱多病,经常卧床不起。难理朝政。只有哀家来扛起这杆振兴大唐的大旗。扛起继承贞观之治永葆盛世不衰的大旗。戡乱开国,捍卫疆土需武将上阵;治国安民,开源兴业就仗着文臣尽忠。先皇太宗以武戡乱,也曾拓土开疆,他兴业安邦治国之际,首先正人先正己,修撰了‘帝轨’。为自己,也为传承皇位为帝的子孙,立下了帝王为人处世,治国安民的规范准则。”武后喝了口婉儿奉上的茶,笑了笑:“书院的茶呀,也有书香气。嘿嘿嘿嘿。这书院就是哀家秉承圣上旨意,将各位饱学之士,忠良贤臣聚集此殿,为哀家,也实实是为皇上筹谋划策,让你们首先撰修臣子必遵的‘臣范’和为将继皇位的东宫太子撰写了必读的‘少阳正范’,以及‘百僚新诫”、忠臣、孝子,义士烈女的典范传记。这就是你们为哀家吹的喇叭,打出的旗帜。谁敢说你们错了,就叫他们捧上这些经典著作,上朝当着皇上与哀家面对面辩理!”武后又站起来移步环视,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中间谁不愿给我抬銮架,扛华盖的就离开这集贤书院,哀家决不为难他,还重重赏赐,让他还乡隐居,去享那山林的清闲。婉儿,哀家的赏赐财礼你带上了吗?”

  

  婉儿笑道:“财宝多着呢?就是这书院里不愿在这里担惊受怕,要回乡当闲人的学士们,都走光了,每位赏赐加倍,剩下的也还要车载马驮,才能给皇后娘娘运回宫去!”

  

  “哈哈哈,”武后笑了后说;“你们瞧,我把这小丫头惯坏了。她知道哀家用不着这种赏赐,她就在宫中御厨房偷了些什么好吃的,来犒劳哀家劳苦功高的众爱卿。婉儿啊,让他们就将你偷来的御宴,设在松柏长青的大院子里吧!”

  

  婉儿答应后笑着走出堂屋。

  

  武后站起来并不离位,又说:“待一会宴前酒话无边际。我在这里还要叮嘱爱卿们几句。”武后停顿了一下,正色地说:“爱卿们胸中全都诗书典章万卷,定然知道治文与治政的关系,文以载道,道以辅政。政当治民,安民。学而优则仕。当官就是要为民造福。文人学者是离不开正确文章。正文二字合一便是‘政’字。从今日起,你们全都随宰相入朝,在朝堂听政参政,回到书院要为哀家治国安邦。开源兴业筹谋划策。哀家也将常来与众爱卿议政。哀家定不负尔等的功劳。”

  

  婉儿入室:“请皇后入席。请众位学士院中赴宴。”

  

  众学士鱼贯而出。

  

  武后向杜微:“你且留下。”待室内已无他人,武后才道:“你名杜微是吗?哀家知道你原本是太子右春坊的舍人。你熟悉东宫人事内情。吏部尚书裴炎将你按插到集贤殿来,必有他的用心。我看你为人厚道,今后你可以常来往两处,好自为之,不要辜负哀家对你的器重。饮宴后,你将书院编撰的‘少阳正范’和‘孝子列传’送给东宫太子代王李弘,并将你们抄给大臣传阅的王勃谏书,也带一份呈送太子。告诉他哀家命他仔细阅读,有何感悟写奏折呈给哀家。”

  

  杜微战战兢兢:“微臣领旨。”

  

  (画面闪回到太子李弘寝宫外厅)。

  

  杜微拣该说的叙述着:“皇后娘娘在殿中松柏林中赐宴,并向所有的学士频频敬酒。”

  

  李弘轻蔑地:“她也向你敬酒了?”

  

  “微臣在众位博士鸿儒中,只是个抄录文稿的书吏,哪有这样的福份。”

  

  “武后重才华不分老幼。”裴炎傍敲侧击,探虚实:“她若知你是我褒举,从太子右春坊遴选的人才,必然另有垂青。”

  

  “得了,得了。”李弘鄙视的说:“他这个落下片树也怕打破脑袋的小小舍人,我娘哪能看得上眼。若要重用,也不会让他来跑腿传书递柬了。杜微呀,这就是呈送给小王我的书啊?”他看了看封面:“什么‘少阳正范’,‘孝子列传’,狗屁!”他将这两册书扔到了窗外。

  

  杜微怯怯的说:“启奏殿下,这份谏书奏折,皇后娘娘要殿下仔细阅读,要将感悟写成奏章呈送给她。”

  

  “什么奏章谏书这么重要啊!”李弘拿起一看:“原来是王勃那个臭小子,满是奶声奶调娃娃腔的破题作文。”他拿起来刚撕了个口子。

  

  裴炎立刻夺了过来:“殿下,这份谏书并不是王勃的亲笔手稿。和殿下的文章相比是不值你看一眼。可是你母后早就将这奏折也呈给你父皇看了。”

  

  李弘感到了某些重要性了:“我父皇看过了吗?”

  

  裴炎转向杜微:“你先回集贤殿去。如果武后娘娘差人来问,你就说太子殿下谢皇后的恩赐,这奏折殿下定细阅细读,将感悟写成奏折呈送给皇后娘娘的。”他又向李弘:“殿下,你若没有其他指示,就让他走吧。”

  

  李弘瞪了杜微一眼:“别忘了东宫是你的发祥地,想过好日子回去就拣好的说。滚!”

  

  杜微叩谢后如释重负,匆匆离去。

  

  裴炎这才靠近李弘说:“其实殿下早已察觉,这些小事无须老臣再提醒。皇上早年就看过王勃这份谏书了,并未因王勃的谏言阻止殿下当监军,更没有阻止一次次为东征筹兵马粮草和战船。”

  

  “我当然知道父皇不会将个娃崽的文章放在心上。”李弘确有事后诸葛亮的聪明。

  

  “事隔几年了,你母后又将这娃娃的奏章,让集贤书院抄录了,让在朝大臣传阅。其实朝野看过这种谏书的大有人在,王勃这份谏书早已誉满京城,传之四海了。”

  

  “嗨,我怎么没想起来弄一份看看。”李弘并无懊悔,轻微自嘲地一笑。

  

  “老臣也曾想将弄到手的抄卷,送给殿下过目。只是王勃的娃娃腔,不过是那些厌战的老生常谈,殿下早已耳闻,毫无新意。”裴炎贯用的先抑后扬的贯技又用上了。

  

  “那我母后又为何抄来命我阅读?”

  

  “她也是故技重演。”

  

  “一则是怕我在东征监军中抓军权”

  

  “二则是让天下人皆知……”裴炎故意让李弘接话。

  

  “她武则天,她就是天,福祐着万民,而且反对战争……”

  

  “她不仅收买民心,更想拢络士人……”

  

  “连王勃这么个神童也不放过”

  

  “将他当招贤纳士的招魂幡。”

  

  “你说,我该怎么办?”

  

  裴炎这才牵着李弘的牛鼻,引向他来东宫的目的了;“记得有一次,老臣问殿下,你不擅骑马,更不爱骑马射猎,东宫马圈中已是良马成群,匹匹养得膘肥肉厚,毛泽闪光。为什么每年还要从西域挑选一两匹奇骥宝马,您说太宗文武圣皇帝,生前御马圈中养有八匹宝马名曰八骏,名扬天下。”

  

  李弘又接上了:“我骏马奇驹,何止三十六。我就是想超过先祖太宗,赛过父王的御马圈。

  

  裴炎感叹:“满京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圈养的名马成群,匹匹精心饲养。殿下舅公长孙无忌射猎打围,也特地来借宝马以壮声威。”

  

  “嘿嘿嘿嘿”李弘先自我解嘲笑了才说:“左挑右选,选去十匹肥壮良驹,才进围场追捕猎物,匹匹不善奔驰,全都挂彩负了伤……哈哈哈”

  

  “我记得殿下长孙舅公。还马来时给你带回一张帖子,殿下可还保存着?”

  

  “那是我舅公对我不善养马,很不满意我,让他没显威风,丢了面子,写的几句发牢骚的打油诗。我早就扔了。他那知我养马不是为了争战上疆场,是为摆谱,讲排场,壮我的威风让人看。哈哈哈。”他还以为自己此举很妙。”

  

  裴炎随着乐了一下,漫不精心的说:“殿下这位颐养天年老舅公他估计殿下忘了那借马之事,今早日让为臣又带来一张帖,又写下了当年的诗文。”

  

  “嗨,”李弘大咧咧地说:“人老了,张嘴只能是些老生常谈,爱哆数!可他那年打油诗写得绝妙,我像那神童王勃,也能过目不忘呢!”

  

  “殿下原本是名满皇城,过目不忘的神童嘛!”

  

  “神不神,你听小王我背一背:

  

  借得龙驹整十匹,还来肥马共五双。

  

  无一掉膘为射猎,全数失蹄将人伤。

  

  狡免笑赞东宫圈养施妙术,狼狈惊叹王府饲料藏奇方。

  

  巧将烈骏化肥猪,善使神骥变羔羊。

  

  他年拓土展雄威,可有乘骑赴疆场。”

  

  裴炎边听边看着帖子,听罢拍手称绝:“神了神了,时隔数年,殿下背得一字不差。只是长孙无忌,在此诗文后面,又添几句。”扬了扬帖子又念道:“纳士如若养劣马,招贤全作古董藏,奇才享乐成懒汉,治国何人能安邦。”

  

  裴炎举着帖子笑道:“诗是昔年调笑趣作,按常理本应该沙场驯马,争战练兵。然而能将奇驹圈养成驽马,这也堪称一用人之妙计。愿太子殿下深悟之。”

  

  李弘先是一愣、随之言道:“如何对待母后器重的王勃,小王我悟得驯养之道了。裴尚书,你派人去山西,快将那个龙门的神童给小王套了回来。我要将这骏马驯养成笨驴”

  

  裴炎笑笑:“老臣也深悟殿下定会如此用人,我早已派人去了龙门。只是王勃已非神童,而今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了。若是这匹神驹不容驾驭……”

  

  “哪就学我母后当年对付不听使唤的烈马,一铁锤将它砸个脑花迸放。”

  

  “我看还是让他自生自灭自遭灾祸好。”

  

  “对对,这样不露痕迹。你呀不愧是我老师!”

  

  “殿下天生是块金子,不需神仙点。早已青出蓝胜过蓝了!”

  

  二人无拘无束,相对大笑。

  

  龙门峡畔,黄河咆哮,激流飞泻,王勃与儿个青年好友,面对壮丽山河,举杯畅饮。

  

  王勃端着酒杯,敞开外衣,迎风豪迈地走向高崖,激昂地朗颂叙怀:“

  

  平山爱江海,有志十余年,

  

  下策图富贵,上策怀神仙。

  

  “哈哈哈”一位青年说:“子安,你不想跃过龙门,直上青云啦?”

  

  另一个青年疑惑地:“你是能上京都的,真的不上京都求功名了?”

  

  王勃淡淡一笑,轻轻摇头。

  

  又一青年笑责道:“没出息,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要有你这样的才华,又有你那些做高官的父兄。若不愿投笔从戎去东征,也该立于朝堂去匡扶社稷。”

  

  王勃愤懑地长叹:“我尚未入仕为外省官吏,无阅历,无专长,更不知民情,妄想立于朝堂去治国平天下,只能梦想,空想。”

  

  一位年长的说:“你呀,才十七八岁刚入冠,小小年纪就这样老气横秋了。”

  

  王勃委屈地解释:“你我有目共睹,自贞观以来虽说是盛世清平,但旱涝天灾不断。虽无西夷犯境,偏我皇高宗多病,武后垂廉干涉朝政,妇人之仁必然才疏学浅。她纵容太子监军,连年东征,强征兵役广抓夫徭,增添赋税扩充军粮,黎民遭难人所共见,我拳拳之心实实忧民”。年纪小的:“你既忧国忧民,就该早点出道啊!”王勃又道而今世道,我假若不成仙得道,哪能清除得了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和立于朝堂的那么多权奸佞臣。我若不成仙,哪能普救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啊!

  

  “哈哈哈……”那位爱笑的青年又笑道:“原来你想当神仙逍遥自在是假。忧国忧民,想当个济世安民的高官啊!”

  

  一位青年举杯:“祝愿你早日位列三台!”

  

  一群青年人共举杯畅饮大笑。

  

  憨儿买药回来,那高而瘦,肥而矮的二个公子将他拦在街口,胖子问:“傻小子,干啥去啦!”

  

  “你小子才傻!”憨儿提起手中的药:“我给我爷爷买药,你傻得连药也认不得啦!他扭头就走。

  

  瘦子赶上前拦住:“王勃在家吗?”

  

  “你学过礼节吗?”憨儿横眉冷对:“我们王尚书家的五公子,你能称名道姓吗?学着点,该尊敬称人家为公子。”他将王勃教他的语气都学出来了。说着又走,被胖子又拦住了。

  

  “奴才,你家王勃可在家中?”

  

  “奴才?我不是你家奴才!要问话,去问你家里的奴才!”他傲气的将胖子扒了个趑趄欲倒,挺身向前走。

  

  “好了憨儿不要恼火,告诉我,你家公子在家吗?”瘦子委曲求全。

  

  “在不在家,我不告诉你!”憨儿迈着大步走了。

  

  胖瘦两个公子紧紧追着纠缠。他们身后远远紧随着两个粗壮的穷秀才。

  

  他们走进了王勃家后花园僻静的小巷深处。瘦子又向前拦着憨儿略略施礼:“我们究竟是你家公子的同窗,是颜老夫子的学生。”

  

  胖子也赔着笑脸:“我们和你也是老相识……”

  

  憨儿被缠不过:“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瘦子颇似真实地:“我们结了个诗社,想请你家公子他去当社长。”他在纠缠中示意,两个穷秀才翻墙进了后花园。

  

  胖子顺着说:“问问你,是他不在家,还是避而不见。”

  

  “好了。”憨儿边说边走,这下停住说话了:“真的告诉你们,我家公子不在家。”

  

  瘦子急了:“啊,真的不在家?”

  

  憨儿见鬼说鬼话:“哪还能假。临走时他亲口告诉我,他去……去云游天上……”

  

  胖子说:“只有云游天下,哪有……

  

  憨儿:“你真笨,云不在天上吗?”

  

  瘦子忙道:“是是,云在天上,云游当然上了天。他还说什么?”

  

  “嗨,”憨儿像是回忆,瞎编道:“对,他说去云游天上,然后去闯荡江河。”

  

  “那有闯荡江河,是闯荡江湖。”胖子又作聪明,出头纠正。

  

  憨儿更聪明:“南边有条长江,北边有条黄河,你都不知啊,江河,没错只能是闯荡江河,你呀脑袋,真苯!

  

  憨儿边说边走,走到花园后门,推门而入,将胖瘦二公子闪在门外。

  

  瘦子有点急了:“嗨,还没有弄清楚王勃在不在家,他们两个就先溜进去了。”

  

  胖子被憨儿嘲笑,气还没消:“管他呢,我爹让我俩为这两个京都来的穷酸带路,我俩又没拿什么好处。路没带错,他们怎么进王家,进去干什么,与我们不相干。”

  

  胖子转身就走,瘦子碎步紧跟。

  

  花园中,两个穷酸藏在灌木丛中。

  

  一个说:“大白天,容易让人闯见,小心点!”

  

  另一个道:“王勃的父兄都在外为官,这深宅大院没住几个人。”

  

  “好吧,”那一个同意地:“白天摸清进出门户,等到夜深人静再下手。”

  

  “还是来一个天灾出人祸,比动刀子爽气。”

  

  二人在花园中转悠,四处探望。

  

  憨儿拿着托盘进水榭收拾王勃吃剩的酒菜。满桌狼藉,憨儿边收拾,边将小杯大碗中的剩酒饮尽,就酒吃着鸡鸭佳肴。越吃越有味。顺手先将王勃饮酒热时摘下的帽子顶在头上,又将酒罐子上贴着山西杏花村陈年汾酒,倒入大碗中痛饮。一时兴起穿上了王勃的大氅,学着王勃一手拿书,一手饮酒的潇洒姿态,装模作样自得其乐。他的身影将两个不速之客,吸引至水榭外观望。

  

  憨儿酒醉失态,大碗饮酒醉匍伏桌上。

  

  二穷酸乘机潜入,将酒罐中酒洒了个遍,淋了憨儿一身。然后将火点燃,又把水榭的门反锁。兴匆匆溜出了花园。

  

  水榭火起,全府骚动有人惊呼。憨儿被火烧醒,拉门不开,只能开窗跳入池塘。

  

  两个穷酸秀才,兴冲冲离开县城,在郊野迷路,正与王勃和他友人相逢。

  

  “请问,这三叉路口,哪条大路通京都?”

  

  王勃还礼:“二位是京都来客,可向此条大路返回京城。”

  

  王勃言后与众友人作别。一位朋友玩笑道:“有客京都去,相邀好结伴。”

  

  另一朋友接着笑闹:“同赴琼林宴,折桂攀鳌山。”

  

  王勃也笑着回答:“王勃不是池中物,我为王勃叹福浅。哈哈哈。”

  

  那穷酸中一个停步转身相问:“这位老弟,你口口声声王勃王勃,你认识王勃啊?”

  

  王勃风趣的:“何只相识,我俩知音知心,情同手足。你们难道与他……”

  

  另一个穷酸忙答:“相识相识,何只是相识,我们也是文中子门中的弟子。”

  

  “我俩从小逗王勃背诵经典,他呀总是一字不差,神童,真神了。”

  

  王勃的好友乐得也上前插科打挥:“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二穷酸被迷惑了。

  

  “你们与他有缘曾相识,无缘再相逢。王勃他……”

  

  王勃怕玩笑过火,不想再捉弄人:“二位与他失之交臂。王勃昨日已出远门了。”

  

  “什么?”二穷酸相互而视,异口同问:“他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归来。”

  

  王勃笑道:“王勃生性放荡不羁。时常如流云飘浮,远游无定处。去虽有时日,归来无定期。”

  

  “这下糟了。我俩跑了空趟!”

  

  王勃突有警惕:“二位有何为难之处?”

  

  一穷酸忙作掩饰:“是这样……他,他是本朝吏部尚书裴炎,裴大人的远房侄儿,只因前科落榜,近日裴尚书来函要他参加榜外拾遗的幽素举,并要他相邀龙门神童结伴同往京都。”

  

  “嗨,这下好,我们空跑一趟,无法回京交差了!”心急无意露了马脚。

  

  “交差?”王勃故作无知,信口言道:“受人之托,并非官差,何需作急。”

  

  那一位穷酸还作掩饰:“虽是受人之托,可是受的是裴尚书委托,比之官差,有过之无不及。”

  

  “我们进京见了裴大人口说无凭,他定认为我们并未到龙门相邀过王勃啊!”

  

  王勃已然觉察,不动声色谈谈一笑道:“裴尚书求贤若渴,可惜王勃是歪脖子树,不是他期望的栋梁才。也罢,我且代王勃写一便柬,你们见了裴尚书可作佐证。”

  

  王勃打开郊野诗会的笔墨,于青石上一挥而就,交给一穷酸。穷酸迫不及待念道:“偶然邂逅二秀才,特赴龙门相邀赴京,只怨王勃命乖福簿,难遂裴太傅心意。然有愿望,赋予诗文,知者无须明言。诗云:

  

  王皆好威武,

  

  子不语怪诞,

  

  安知战争酷,

  

  也难除权奸。知名不署

  

  王勃又笑道:“二位不迟辛劳,代王勃千里传书。裴尚书定有重赏。”

  

  众友人取笑着:“快快赴京领赏吧!”

  

  众人簇拥着王勃兴冲冲嘻笑而去。

  

  唐宫、坤和殿内。

  

  刘祥道,王福畤和裴炎等数位二品以上大臣,正在审阅各州县褒举赴京参与幽素举人员的名册和档案。内侍们送来香茗一一端上。

  

  刘祥道伸了个懒腰,品了口香茶叹道:“这次榜外拾遗,武后娘娘可真费了不少精力,边远小县也褒举了孝廉贤士,赴京来参加幽素举呀!”

  

  裴炎奉承地:“盛世治政,急需德才双馨的学士,武皇后不负圣命,为皇上操劳,真乃是替天行道,福祐天下呀。”

  

  刘祥道向还在审阅奏章的王福畤笑道:“老弟,有逸有劳何需急在一时。快品品香茶,不要如此急功,这啊,你是无利可图的。”

  

  王福畤一笑而谢之,也悠悠细品香茶。

  

  裴炎颇似关怀:“令郎王勃,久闻是龙门神童,而今才华超群,仅是那篇拦轿上书的谏言,其文采,已名满京华。王尚书为何不让他前来应这幽素举?”

  

  王福畤谨慎回答:“犬子福命太簿,久患重病,至今还卧床不起。唉!”他微微叹息。

  

  “唉——!”刘祥道也故意接着重重长叹了口气。向困惑不解,注视他的王裴二人苦笑道:“嘿嘿,我啊儿孙满堂,可惜就缺少,像王尚书这样一个,时来命不佳,一病就多年的贵子。”

  

  “刘相爷你……”王福畤恼不得,又怒不得。

  

  “我若有你这样神气十足的贵子,他卧床不起,我抬也将他抬了来。

  

  裴炎兴灾乐祸颇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举贤嘛不避亲。王尚书好像将圣人的这个教诲忘了。”他饮了口茶,话中带刺,狠狠又刺道:“生不逢时,是福命不佳;坐失良机,那可是贻误子弟,活作孽呀。王尚书,你说是,还不是啊?”

  

  “嗯……相爷高见。”王福畤似笑非笑。

  

  裴炎非笑含笑,刘祥道笑含讪笑。三人默默无声,心里明亮相视而笑,各自品茶。

  

  东宫太子府御花园中,品雨亭畔。李弘的几个歌童远远在练基本功。

  

  裴炎、裴宏武,周正良和曹达都肃立在草地上,李弘穿练功服十分恼火地来回踱步,看来接连一串不顺利的消息,压在心头难以发泄。那两个假扮穷秀才的太子侍卫,正跪在地上辩解。

  

  其中之一陈叙:“我们以为烧死的是王勃。”

  

  裴炎也似指责:“你俩是愚蠢了点。王勃,姓王名勃,字子安。再看看这小诗:王皆好威武,子不语怪诞,安知争战酷,也难除权奸。这是首藏头诗。你等聪明点,横头一读便知他是王子安也。”

  

  另一个辩护:“我们从来没见过王勃,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王勃。”

  

  李弘冲上前,左右出击每人一腿:“蠢才,你们都是没用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他还有个名字王子安啦!”

  

  “要知道王子安就是王勃,我当时就把他宰了!”

  

  李弘恼火得又想动脚:“两个大笨蛋,做强盗的也知道:‘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夜静更深方是纵火时,’你们蠢到大白天放火,光天化日下还要杀人!”

  

  周正良一傍讨好:“你们两个到好,千里来回,竟当了王勃的信差,公然辱骂殿下不知战争的残酷,还在纵容好战的奸臣……!”

  

  “好了,好了。”裴炎厌恶的阻止:“你还嫌那个胆敢犯上的狂生,他骂得太含蓄了。”

  

  周正良还想抗争:“我……”

  

  “你不比他俩聪明半点,苯得拿着圣旨征不足粮草,造不齐战船。若是再过半个月完不成使命,我摘了你吃饭的脑袋。滚!”李弘给了他一脚,周正良怏怏而去。李弘向两个侍卫:“怎么,你们还在这里等我设宴,给你庆功啊!滚滚……”

  

  两个侍卫慌不择路,刚爬起身,两人又面对面碰撞跌倒在地,随后连滚带爬地逃窜而去。

  

  “哈哈哈……”喜怒无常的李弘,又笑了说:“我这里的蠢才能有王勃那样一丝聪明,骂人也骂得如此高雅,入骨三分。也就不会愚蠢得逃跑也认不得回家的门了。”他又继续与两个歌童练舞蹈基本功。

  

  裴炎向前奉承道:“能吓兔子的猎犬,也怕老虎呀!殿下这次放犬入山,确是敲山震了震虎,总算知道了恶虎的习性了。”

  

  “吃人的老虎不露牙!”李弘顺着裴炎的思路,来显示自以为才高八斗的聪明:“看来王勃到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才!”

  

  “所以武后娘娘才这样器重王勃这小狂生啊!”裴宏武也想显示自己料事有谋的文才。

  

  “怎么,你这王勃手下的败将,也承认他是你命里的克星了!”曹达鄙视地讽刺后又说:“你这谋士还是在东征中,少出些打了败仗充胜仗,一次次求增缓的神机妙算!”

  

  裴炎又来他那套小骂大帮忙的伎俩:“我呀山雀焉知鸿鹄之志。看来殿下早已看透,王勃不过是书生意气,酸秀才纸上谈兵,也都是无的放矢。”

  

  “不,裴尚书不能小看王勃,他那高淡阔论,并不都是言之无物,而是掷地有声。”李弘总要显出与众不同的高见。

  

  裴炎明知故问:“如此说来你母后确是独具慧眼识英雄了。”

  

  “小小狂生他算哪门子英雄!我母后不过是想牵出一朵莲花,扯出一串藕。她看中的是王勃祖父王通桃李满天下了的门徒。”

  

  “对对对”裴炎看出李弘已上了他的船,进一步稳住其心:“太宗文武圣皇帝的名臣魏征、房玄龄之流皆出自他的门下。看来王勃这小子到是个钓那文中子门徒的好香饵。”

  

  “这已是人所共知密秘了!”李弘故意贬低裴炎。

  

  “难怪有人传说,刘祥道奉武后旨意,最近又派人去龙门邀王勃来京,参加招贤馆的幽素举了。只是武后器重这小子,是否还另有用心?”

  

  “哪还用说!”李弘答的正是裴炎希望听到的话:“要成霸业,圈养食客不怕多;有良材巨石才能造宫殿楼台。积少成多,细沙顽石也能堵江海巨流。”

  

  “不是殿下提醒,老臣差点忽视了这件小事了;不不,应该说事虽小,实实是殿下认定的大事。”

  

  “什么事啊!”李弘坐入亭中吃曹达呈上的水果。

  

  “武后娘娘借为国求贤名义,让各州府褒举的饱学之士,已住满了招贤馆。”裴炎奏事。

  

  “你人老健忘,这是来参加榜外拾遗幽素举的,你已接二连三告诉我了。”

  

  “想必殿下早已看出,武后娘娘这是为了充实北门学士团伙的了。”裴炎略略提醒。

  

  曹达献媚了:“奴才也听说了,这次委任了刘右相为主考。”

  

  裴宏武讨好不让人:“这科,武后娘娘还要垂廉聆听这批才子治国方略的对策呢!”

  

  裴炎又截住侄儿的话,说道:“是武后娘娘亲口把她的谋略告诉你了?”

  

  曹达唯恐表不上功:“确有此事,从紫霞宫送给我的消息,武后娘娘是亲口当着上官婉儿,向太平公主说的。”

  

  “狗奴才,你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李弘打掉了曹达剥出的龙眼肉。

  

  “裴尚书儿次向你……”曹达想将过错推向裴炎。

  

  裴炎不等他的话说出口,就堵住说:“曹舍人禀报可称及时,你母后一向声东击西,表里不一她行事诡密,这次她明打着为国招贤纳士……”

  

  “实实在在是招降纳叛,公然图谋不轨!”李弘的叛逆之火被点着了。

  

  “幽素举,这可是秉承贞观年间太宗文武圣皇帝为国举贤,榜外拾遗的先制呀!”裴炎提醒。

  

  草包裴宏武自以为得计:“为臣去暗暗一把火将招贤馆烧了。”

  

  李弘并不草包,瞪眼道:“这是引火烧身!”

  

  裴炎再施故计又斥裴宏武:“你这蠢才少出馊主意。馆烧了能再造,人烧死可再召。纵火事败露,武后饶不了你这罪魁祸首!这还不算是小事;若招来天下士人的不满,那是要坏了太子殿下尊贤礼士,仁德宽厚美名哪!”

  

  “难道眼睁睁容母后,公然的去沽名钩誉,招降纳叛,结党营私?”李弘推开为他哺喂水果的曹达,又不安地站起来逼向裴炎。

  

  裴炎正面相向:“皇后娘娘若有司马昭之心,何愁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弘鼓掌坐下:“哈哈哈,原来老太傅早有妙计,你不要绕弯子了。”

  

  “殿下胸有城府,老臣有点谋略,也不出殿下心胸。”裴炎不似奉承,颇似赤诚:“我记得那年殿下命人偷了纪王爷的斗鸡,略加伪装修饰后再去斗纪王爷的鸡,大获全胜。此事让你舅公公长孙无忌知道了,他没责怪是取巧作弊。反而夸殿下年龄不大,智谋大,并称赞殿下这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看看,殿下智谋能盖天下,您这早已施过的小计,何用老臣当策谋略高献上。”

  

  李弘拍膝而立:“嗯,该用他的矛,去刺她的盾。”

  

  裴炎向前靠拢:“你母后若是招降纳叛……”他为自己无能杞人忧天状态暗暗诱导。

  

  李弘也靠向前:“小王我就去礼士下贤。”

  

  “她是国母皇后,不能随便远离深宫禁地。”

  

  “我是东宫太子,可以随意亲临招贤馆驿。”

  

  “凡是她赏识器重的人才……”

  

  “我一概额外抬举,重用!”

  

  “她若暗施小恩小惠……”

  

  “我就公然重赐重赏。”

  

  “对对,凡是名士都好声名!”

  

  “哪有才子不爱钱财!哈哈哈……”

  

  裴炎也嘿嘿而笑。笑若自愧无能,敲敲脑袋

  

  李弘向众人一挥手,指着珍果美食:“吃,今朝大家一起吃!”

  

  众人围上前各取所需。

  

  说书人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丘之貉,方能共食其美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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